第66章
第66章
“哦豁,刺激了。”
長生纏在蘇胳膊上,繃直了尾巴尖饒有興致往外看。
出于安全考慮蘇帶着她站在牆角裏湊熱鬧,面前隔着半扇镂空隔斷,将人遮得若隐若現。
“不蔔廬上下山道都有千岩軍駐守,這些人敢來鬧事,妥妥的有恃無恐哇!”
白蛇語氣中的揶揄哪怕蚯蚓也能聽出來,蘇立刻就不緊張了。
看來這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想必早有準備。
“璃月人可真多啊!”
聽着門外一會兒比一會兒紛雜的腳步聲,蘇不由和長生感嘆,“要不要提醒一下外面看熱鬧的人,小心別從臺階上失足滾下去?”
不蔔廬門口的臺階可長了,上午她差點都沒能走過來。
“有什麽可擔心?”長生看人哭喪看得津津有味,“咱們這兒是醫館,跌打損傷一樣給治,都不必往遠跑。”
蘇:“……”
就,就挺有道理的哈!
堂下之人該哭的哭該叫的叫,非常的此起彼伏錯落有致,絕不留下任何空白時間。白術大夫站在這些人對面聽他們表演,只确保室內物品不被砸壞,根本不擔心別的。
“璃月港最好的醫館只有不蔔廬一處,誰關門我們也不會關門。”長生扭扭身子,朝外吐出蛇信,“瞧,千岩軍來了。”
兩個手持長槍的武備士兵被看熱鬧的行人給請上來主持調解,還沒進來就被堵在外面,左一下右一下啪啪兩掌就把堵門的男人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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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不停喝罵的主力和三個陪着哭的女人看得一愣,那人轉身“噗通”跪在白布遮面的屍體旁拍着地面大聲哭叫:“@#%¥%&%……*@#%¥@#……¥#%……¥%&”
口音有些重,蘇隐約能聽明白他邊哭邊說不蔔廬的白術大夫上午出診失誤導致老人死亡合該賠償,千岩軍不僅不主持公道甚至幫着醫館欺負人雲雲。
該說不說,确實有幾分聽者心酸見者落淚的可憐。
“不是,你們璃月人挺有意思的,大夫都是非人物種麽?”一不小心聲音有點大,軟軟糯糯的吐槽在一片同情的靜默中顯得格外突兀。
千岩軍:“……”
我們經過專門訓練,輕易不能笑!絕對不能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長生差點把自己打成個繩結,“你怎麽會這樣想?外國人的想象力都和你一樣豐富嗎?”
蘇非常認真的扳着手指和她講道理:“你看,不管病人具體什麽情況,醫生都必須把人救活,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的工作嘛。你們璃月的醫生是不是都是仙人?我聽說璃月仙人很多的,什麽煮飯仙人啦蓋房子仙人啦,有個救命仙人很合理吧!”
門口趴着看熱鬧的路人大聲起哄:“你弄錯了,那是稻妻特産,咱們這兒沒有……”
如果尾音裏的笑意不那麽濃,大概能讓人相信他們很嚴肅的讨論這個問題。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來是我孤陋寡聞張冠李戴了,抱歉抱歉。”
年輕姑娘笑吟吟的彎了彎腰,空氣中充滿了愉快的氣息。
“你璃月成語用得不錯啊!”外國人能把古老詞彙用得适合語境可不是件容易事,吃瓜群衆們的關注點瞬間跑偏,“是來玩兒的麽?璃月好玩兒的地方可多了!”
迫不及待想要招呼客人的心情壓過一切。
“哪裏哪裏,才疏學淺,班門弄斧。”蘇客氣的意思了一下,長生笑得特別大聲。
堂下鬧事的一家人愣在原地無所适從,看在逝者的份兒上,一直硬挺着沒笑的兩位千岩軍清清嗓子揮手趕人:“都別看了!散了吧!”
“別啊……”門外看熱鬧的路人們嘟嘟囔囔不肯走,這種新鮮事兒可不多見,誰不抓心撓肝的想知道結果。
白術這才含笑對衆人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推擠,以免發生危險。我剛才已讓人去請了往生堂派人前來驗看,如果說不信任我這不蔔廬的醫術嘛,情有可原,胡堂主的手段總不該被懷疑。究竟是我學藝不精,還是此中另有隐情,只等儀官們看過便知。”
滿璃月港誰不知道往生堂和不蔔廬是對頭,不光生意上的對頭,胡堂主和白大夫為了七七姑娘的去留也不止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發生争執。
總之,請往生堂的儀官來驗屍,這是所有人都認為可以接受的公平。
“往生堂是什麽?”蘇就差從口袋裏摸出瓜子磕了,長生往她胳膊上多纏了半圈,“你問那個幹嘛?不嫌晦氣嗎?”
晦氣?
“和喪事有關?辦葬禮的地方?”蘇一下子就猜出來,長生換了個舒服位置放腦袋,“嗯嗯嗯,對對對。我跟你說啊,那個胡堂主……”
一人一蛇聊得興起,堂下卻又起了波瀾。
“帝君在上啊!欺負人啊!”提起往生堂,哭喪的三個女人來了精神,殷殷切切抹着淚一聲能哭出十八個褶子,差點忘詞兒的男人也來了精神,盯着花廳看了一圈不蔔廬內的各種擺設,“這世上就沒有講道理的地方了嗎!殺人犯!兇手!”
他指着白術的鼻子破口大罵,情緒上頭轉回去一把掀開蓋在死者臉上的白布。
“啊啊啊啊啊啊啊!”外面圍觀的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大跳,嘩啦一下退開道口子。長生發出嫌棄的聲音,低低罵了句“不孝”。
不管怎麽說老人家已經走了,後人總該讓長輩體體面面的與人世道別。這般擡來擡去當做示威似的折騰,分明就是打着要挾訛詐的主意。
“你這是幹什麽!”
年輕些的千岩軍兵士看不下去,上前将白布蓋回死者臉上,看向這些人的眼神充滿懷疑——如果真是為了讨個說法大可不必如此,總務司有一套管理市場的完整律法,為什麽不直接去那裏申訴?
璃月港的繁華依托與商業,貿易的根本是信譽是等價交換的公平,事關港口存在的基石,沒人敢輕忽。
往生堂的儀官就是這個時候趕來的,一個中年男子領着一個年輕姑娘,長生告訴蘇他們穿着金棕色的統一制服,帶着驗屍用的工具箱。
沒想到往生堂真來了,哭訴叫嚷的幾個男男女女撲在死者遺體上指天罵地又不願意讓人驗看。理由倒也充分,驗屍勢必會看到死者赤裸的身體,也會造成一定破壞,家屬在心理上難以接受以至于拼死阻攔的行為算不得異常。
“你又不讓人驗看,空口白牙只說是大夫治壞了人,這不是胡扯嗎?”出于樸素的感情與邏輯,門外等着看結果的路人紛紛出聲主持公道,為首鬧事的男子自知理虧,但又咬死了不肯放:“除非這兩個人閉上眼睛驗,還不能把我爹的屍身給弄壞了,否則就是不行!”
他腳邊那三個女人齊齊放聲:“欺負人啊!毀屍體啊!”跟合唱似的,一板一眼怪有節奏感。
“白術大夫驗你們說人監守自盜,往生堂的儀官來了你們又說人弄壞屍體,你們到底想哪樣嘛!”
維持秩序的千岩軍兵士顯然也有了幾分惱意,登時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哭聲瞬間搞了兩個八度,蘇揉揉太陽穴眼冒金星:“風神都唱不上去這麽高的調……”
溫迪還真唱不上去,畢竟他唱歌只是要錢換酒,不像這幾位,純純是想要吃瓜群衆的命!
“我來吧,我是須彌教令院生論派的陀裟多,在須彌城的公共醫療機構擔任過六年醫師。”
文雅溫和的女子慢悠悠走到堂下,“這是我的證件,我是個盲人,剛好符合這位先生的要求。”
長生把頭一縮躲到她的頭發裏藏起來,圓眼睛光芒四射——超近距離的瓜!
“你什麽人啊,多管閑事!”口音濃重的男子氣不打一處來,走到他面前的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風,大點聲就能吓哭的模樣。
蘇理都不理他,徑自把證件亮給千岩軍士兵驗看:“我從蒙德來,今天剛到璃月,也許能幫上點忙。”
其中一位兵士伸開五指在她面前掃了兩下,吶吶點頭:“哎呀,哎呀,叫姑娘您見笑了。”
往生堂的儀官小妹遺憾的與同僚私語:“好可惜,她眼睛沒有焦距,确實視物不便。”
“幹嘛拉個外國人來?這是璃月的地方!”眼見自己的氣勢沒有吓住蘇,男子百般糾纏就是不願讓人靠近死者。
年長些的千岩兵士忍不住了,手中長槍猛然砸向地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理由懷疑你就是借着家中有人亡故專門來訛詐不蔔廬!”
“要麽現在就擡着人走,要麽允許這位姑娘驗看并将結果公之于衆,要麽一門一家子跟着我往總務司走一趟。”
“哦哦哦哦哦!”看熱鬧的路人出聲起哄,“眼睛好的你不讓看,眼睛不好的你也不讓看,別拿人家哪兒來的說事,要說丢臉,你們早把咱璃月的臉給丢出去了!”
吃瓜的人再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最基本的記憶也沒問題,剛才吐槽璃月大夫都是仙人的不就是這姑娘嗎?!
“你!”那人兩步搶到蘇面前,發現她雙眼空茫沒有任何反應,這才信了,眼球轉了一圈點頭,“那就你了,你驗,不過你得當着所有人的面向岩王帝君起誓必須實話實說,敢有半分假話出門得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砸死。”
這話頗為蠻橫,他看蘇是個文弱的姑娘,仗着自己身形魁梧嗓門洪亮故意如此。這人心想着外國人多半不了解璃月風物民俗,拿岩王帝君的名頭出來能吓跑她最好,吓不跑也不怕,反正一個瞎子,她能驗出什麽!
蘇:“……行,你高興就好。”
好容易才讓這些不要臉皮的人松了口,本意是來調解糾紛的兵士問向站在上首處的青年:“白術先生同意不同意?”
白術微微一笑:“我沒有意見。”
能在須彌城健康之家堅持六年之久的醫師,這世上還有什麽稀奇古怪的病症是她沒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