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隔天一早,采藥學徒七七敲門來喊蘇起身,其實她弄出聲響前蘇就已經醒了,早早打理好自己換過衣裳正在收拾藤箱中的私人物品……主要是筆記本與各類手稿。
她打算出手在蒙德收集整理妥當的古代遺跡文字拓本,多得是知論派學者趨之若鹜,不愁買不上價錢。
冒險家協會與西風教會支付的補償金數額驚人,但也不能坐吃山空。畢竟她還想着要把法拉娜女士留下的房子重新買回來,那棟房子無論地理位置還是建造設計都屬于上佳之所,價格只會随着時間越來越高。
它就是蘇對“家”這個概念最初的認知,與卡維截然相反,那棟房子承載着她難以割舍的記憶與感情,它早已是她的“家人”之一。
再說了,一直住在不蔔廬也不是個事兒。
咚咚的敲門聲打散了思緒,她起身走去開門,板刻但乖巧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
“蘇蘇,吃飯,喝藥。”七七擡頭看着這個特殊的病人,頭發被她輕輕摸摸,軟軟的,就像怕碰疼了花朵和蝴蝶一樣,小姑娘覺得此刻病人蘇臉上的表情就是白術先生說過的“憐惜”。
蘇收回摸過小朋友頭毛的手,微笑着随她向外走:“七七早上好。”
“早……”
外面已經有人推車挑貨來來回回沿路叫賣,早晨與晚間不一樣,賣早餐的吆喝聲比夜間多了幾分輕柔婉轉,吃食也多以熟熱為主。
不蔔廬雇得有幫廚,趕早來做過早餐就去忙活旁的,蘇記下時間,分別向白術和阿桂問過好便坐下摸起筷子。
蒙德人的早餐大多是水果面包和甜酒,第三樣蘇無論如何也受不了,她一向更願意喝熱牛奶。到了璃月住在藥廬少不得入鄉随俗依人家的規矩,不想在盤子裏摸到圓圓軟軟熱氣騰騰的松軟食物。
“剛出蒸籠,小心燙。”
璃月傳統醫學注重預防與養身,除了七七人人面前放得都是熱食。
蘇偷偷用食指戳戳,确認這是發酵面團蒸制後得到的産物,捧起來吹吹小小咬了一口,眼前一亮,“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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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吃個開花的紅糖饅頭也能吃得眉開眼笑啊,阿桂端起碗堵住嘴裏的笑聲。
“餐後一刻用藥,蜜餞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哦,”白術大夫笑眯眯提醒,“清火止咳的藥不能用甜食送服。”
話中未盡的威脅不能更明顯,蘇用力點頭:“好的,我記得了。”
遲疑片刻她輕聲問向主治醫生:“我能出去嗎?中午商隊回蒙德,我想去與大家道個別,還得去趟冒險家協會更換暫居地信息。”
後者尤為重要,不然信件還得從蒙德那邊拐個彎才能收到,平白浪費時間。
她的情況算得上穩定,又不是個不知事的孩子,并沒有十二時辰監控的必要。白術略微思考片刻就同意了:“有困難可以請臺階下鎮守的千岩軍兵士随行陪同,情況特殊他們不會拒絕。”
“會不會太麻煩了?”千岩軍站崗執勤也是在工作,貿然打攪似乎不太妥當。
只有講道理的人才會替別人考慮這些,白術彎起嘴角:“不,你來璃月尋醫問藥支付了診金,我收取診金後按規定交稅,甚至你日常生活的花費也會成為稅金的一部分,這些錢最終都會按照比例用在千岩軍的給養上。所以只要不是故意無事生非,遇到麻煩向他們求助是一定會被接受的。”
好,好吧,這和其他國家完全不同。須彌的三十人團除了駐防和治安什麽都不管,所謂治安也就抓抓小偷管管械鬥,別的只能看居民自己各顯身手。蒙德的情況則是騎士們人手嚴重不足,巡邏排班都快排不開了,互助只能指望鄰居。唯有璃月,居住在此地的居民,比如白術大夫和阿桂,再自然不過的把士兵視作依仗。
“我明白了,有需要就找千岩軍。”
“啊嗚!”蘇歡歡喜喜吃掉早餐,回房将昨日買的蜜餞分出來一半裝好,準備出門前阿桂端了碗還在冒煙的藥給她:“趁熱一口氣灌下去,越是小口喝越是苦。”
如果不趁着最開始那股一往無前的勇氣,這碗藥恐怕是沒法子喝完的。
既然別人好心好意勸了,蘇也不是個不聽勸的人。她接過碗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就往嘴裏倒,前兩口還好,舌頭沒有反應過來,從第三口開始簡直就是酸爽到靈魂出竅。
——這碗藥它不是單純的苦,而是混合了各種難以描述的奇怪味道融入苦味當中,最後一口她甚至嘗到了酸味辣味和一股濃厚粘稠綿軟挂喉的腥氣。
幹了這碗藥,走馬燈若隐若現,足夠患者二十年內記憶猶新不敢再把健康不當回事。
“額~”蘇從頭到腳哆嗦了一遍,摸出半塊蜜餞塞進嘴裏,甘甜芳香瞬間沖淡了藥液帶來的恐怖。
阿桂笑着收回碗:“晚上還有一碗,也是飯後用,還有六天半。等師傅給您複診調整過藥方,也許就沒這麽難喝了。”
“……”蘇含着蜜餞張不開嘴,眼角上挂着淚花,看着怪可憐的。
“我要去忙了!”他慌慌張張跑掉,“剛好七七出門采藥,她說願意和您一塊兒走……回見!”
蘇:“……”
這藥的味道有那麽可怕嗎?站在旁邊圍觀的人都受不了。
*
迪盧克先生收到滿滿一包蜜餞時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可惜看不到。
順利送別送她來璃月的商隊後蘇感嘆着想象了一下,把紅發青年長久的沉默當成出于禮貌的無語,慢吞吞轉身拾階而上。昨天鐘離先生告訴過她冒險家協會璃月分會的會址,就在螭虎岩、萬民堂正對面。
從玉京臺下到緋雲坡,沿着路向前一直走,途徑一座木質虹橋,過橋後繼續前行百十米朝左側前方路口下去,路左邊的高臺上便是。
聽上去不算複雜。
“緞子嘞~上好的霓裳花緞子嘞~”
“麻腐雞皮、麻飲細粉、素簽沙糖、水晶角兒唉~”
“菜刀菜刀!快來看咱的刀!保管你用了賽大廚!保管你用了飯菜香!”
蘇:“……”
不,這聽上去還是有點複雜的。
“沙果兒~酥鴨梨~櫻桃紅咧……蜜糟~”
挎着籃子沿街叫賣的少年停在她面前:“您買點蜜糟果子不?”
右側的攤主不甘示弱用了更高的音量:“姑娘~香墜兒香膏香囊,看一看!瞧一瞧!”
“不,不用了,謝謝你。”不管腌漬水果還是香膏她都不需要,身為病患就要有病患的自覺,少用些會給醫生帶來迷惑選項的東西為上。
“沒事兒,您嘗嘗!您先嘗嘗,好不好要不要都無妨,只當認識個朋友。”這姑娘瞧着就是個好說話的面相,兜售小吃的少年不想放過這筆買賣。
蘇最害怕這種過于猛烈用力的熱情,拒絕吧心裏總會有點不舒服,不拒絕吧,不舒服的就不僅僅是心裏了。
她退了一步苦笑着搖搖頭:“抱歉,今日我身上沒帶錢,嘗了不買多不好意思呢?下次,下次一定。”
別人這樣坦誠的婉拒,再糾纏不休就是不識相了。賣果子的少年頓時落下臉,他挎着籃子往旁邊讓:“您慢走~”
臉上表情不大好看,嘴上聲音也低了不少,不過蘇看不見,只當自己也想象不出他現在是個什麽樣子。
不過她看不見不意味着路人看不見,賣香膏的小攤老板朝着少年直搖頭。
這樣做生意,遲早得罪人。
“欸?小……心。”
輕細的嗡鳴劃過空間,她來不及吐出示警,已經錯過去半邊身子正呲牙咧嘴翻白眼的少年“嗷”一聲捂着頭原地蹲下縮成一團兒:“痛痛痛痛痛!”
一枚閃着金光的摩拉“叮當”落地,嘩啦啦轉了好幾圈側面一倒,反射出金燦燦的光點。
“你這一籃子果子多少錢,我全都買下了。”
帶着幾分驕矜的年輕聲音從旁邊的高樓上一躍而下,蘇聽到武器劃過空氣後被收攏的聲音,走到近前的青年身上有股專屬于至冬的特別味道。
來者面對面和那少年蹲了個對頭,似笑非笑把那枚躺在地上的摩拉撿起來扔進籃子:“說話!”
“對,對不住!”賣果子的少年很快就想明白這頓打是怎麽來的,他承認那姑娘是挺好看,有傻瓜願意替她出頭合情合理。
“誰要你道歉啦?我問你這籃子果子怎麽賣,你這人怎麽答非所問?”
年輕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就算千岩軍來了也不能指責他——人家再正常不過的問價買東西,犯了什麽事兒?地上的摩拉?誰知道哪兒來的?
“你!”少年松開籃子打算自認倒黴,站在原地一直沒動的須彌姑娘卻笑了:“他這蜜糟的果子市場上差不多都一個價,一籃子有八斤往上。您既然一籃子全都要,不如我在這兒鬥膽說和,叫他按照八斤的成本價稍稍潤上一成賣給您,附贈個籃子,共計四萬摩拉整,您看可好?”
一籃子水不拉差的蜜糟果子連籃子一共四萬這少年少賺且不賠,那個路見不平的至冬青年真要出錢買這麽一大籃果子才四萬也不虧,屬于是雙方各上退一步。
那個青年的好意就像這個少年亟待出售的果子一樣,都是她不需要也不想接受卻又不好拒絕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