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走進北國銀行,門外叫罵的聲音被攔去大半,金碧輝煌的大廳內人來人往——一部分是方才沒來得及離開的,還有一部分匆忙趕來詢問資産消息準備轉移。
至冬的外交使節偷偷複制“百無禁忌箓”放出岩王帝君封印在孤雲閣海底的魔神……尤其在送仙典儀剛剛結束的現下,蘇都不得不搖頭感嘆這個時間點選得真是好,那位【公子】先生大概是把璃月人的雷點給踩了個遍。
“我與一號貴賓室的那位貴客有筆契約正待達成,勞煩領路。”
能用殺氣騰騰的語氣說出文質彬彬的話,鐘離先生也是個妙人呢。
“我來兌換支票,麻煩存入這個賬戶。”蘇揮揮兩張又輕又薄的紙,百十來萬摩拉被她甩得嘩啦啦直響。
大堂經理看看鐘離又看看蘇,擡手喊來心腹。
“你陪着蘇小姐全程服務,我來為客卿先生引路。”
一號貴賓室裏的貴客可不是位好脾氣的主兒,他哪敢把不相幹的人帶進去啊,又不是欠得慌想挨鞭子。
笑容甜美的業務員上前圍着蘇噓寒問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奉上茶水點心,生怕客人不滿意。
“您請稍坐,我去替您辦手續。”
蘇坐着把支票交出去,心裏對鐘離說的“一號貴賓室”好奇極了。她順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轉身的動作做到一半忽然收回來低下頭。
“小姐久等了,這是您的票據,請收好。”
業務員回來了,殷勤的用手背試試茶杯外沿,語氣裏帶着股藏在柔和表象下的強硬,“茶水涼了,我去給您換一杯。”
收下票據和存單,蘇垂下眼睑坐在原地微笑:“好的呀,謝謝,您璃月話說得可真好。”
“大家都這麽誇,一定是關照我呢。”她笑着端起茶杯匆匆離去,很快又回來,“沉玉谷的新茶,您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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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端起茶杯用蓋子撇了下浮沫,正往嘴邊送時北國銀行的門被人推開。
飛在前面的小精靈瞪大眼睛:“蘇!你怎麽在這裏?”
端着甜白瓷茶杯的女子翹起嘴角:“我當然是來存錢的呀,你們呢?”
金發旅行者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像他懷裏揣着個胡鬧一樣的秘密,他朝大廳中看了一圈,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額……我來找鐘離先生,有件事想确認。”少年抓抓後腦勺,由衷希望自己的猜測不是真的。
如果那個人真是岩之神,這一路來他釋放的善意也足夠他明白——問不出的,他什麽都知道,但什麽都不會說,這份善意就已經是抵償了。
“在樓上哦,一號貴賓室。”蘇放下送到嘴邊的茶杯,業務員小姐掃了眼,滿意的放下心再次挂起笑容,“是的,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您當然可以上樓一敘。”
話都已經透出去了,不讓他上去也不可能,說得好像她們這些“文職”能攔住人似的。
“哦哦,好,回見!”
空一時沒想那麽多,他帶着派蒙三兩步邁上臺階。
金色的身影消失于樓梯轉角,業務員小姐放輕聲音:“蘇小姐,您看上去有些疲憊,需要我送您回家休息嗎?”
須彌姑娘果然撐着額頭眉尖緊簇:“頭暈……”
頭暈?頭暈就對了!
業務員歡喜的用力撐着她起身,走到門口不忘交代:“蘇姑娘身體不适,我先送她回家去。”
守門的愚人衆給她們拉開門板,街道上被海嘯沖上來的淤泥散發出可怕的味道。
“唔……”蘇這回是真被熏了個七葷八素,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全憑身邊的女業務員撐着,不然她早轉身回銀行大堂待着去了。
北國銀行就算有一萬個不好,也有兩個必須存在的理由。一個是對摩拉流通性的保障,另一個就是好歹這裏不那麽臭。
要不是為了執行官大人……
同樣被熏得喘不過氣,業務員架着蘇直往銀行背後的無人樓梯間走,【女士】帶來的随扈此刻都在,只需要把這個瞎眼女人送到随扈們手中,功勞必然有她一份,大人一定會賞識她!
“小姐姐,這邊似乎不是下樓的臺階?”
被她半拖半抱着的“肉票”忽然站住腳不肯再走,業務員心中暗恨,嘴上卻不敢大聲,“哪有,這裏走更近,反正您也看不見,放心跟我來。”
面前的姑娘笑出聲,就像冰塊互相撞擊那樣清脆:“哦,原來如此。”
業務員直覺腕間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她不得不松開手,緊接着被人從背後摁頭狠狠砸在廊柱上。
“不好意思啊,我看不見。”
看不見還能摁這麽準砸這麽狠?你要是能看見我都不敢想你之前究竟是研究什麽的!
“從這裏往後走同樣能下去,既然您不信任……啊!”
如果說第一下情有可原,這第二下可就實打實故意了,偏偏蘇還是不緊不慢,“抱歉抱歉,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你這是故意不小心吧!
這個愚人衆被砸得眼冒金星,她回頭遲疑的看着蘇,須彌姑娘鹿一樣溫潤的眼睛仿佛能沁出水光。
她是真看不見還是假看不見?
不等張嘴喊柔軟花朵一樣的女子擡手上前摁着她又是一撞。
“實在對不住,許久沒有鍛煉,手上力道有些生疏。”
蘇扶着被砸昏的業務員小姐靠牆坐好,甚至還好心的給她調整了一個不至于扭到脖子的姿勢,“我總不好一上來就把您砸死是吧?那樣就有點過分了。”
畢竟我們是文弱的學術分子,動辄喊打喊殺難免斯文掃地,與形象不符。
确認業務員小姐坐在這裏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她的同行發現,蘇放心拍拍手拐回北國銀行正門。往門上扔泥巴的那些年輕人都已經被勸(趕)走了,空和鐘離正面對面站在廊下閑聊。
“……稻妻……”
她隐約聽到了幾個字,客卿先生立刻側目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不是身體不适嗎?沒有回去休息?”
“走到一半想想還是等你們一起比較好。”須彌姑娘軟綿綿的一笑,就好似三四月份的春光。
小派蒙帶着風飛到蘇身邊扭來扭去:“嘿嘿,剛才鐘離說請我們去三碗不過崗吃酒釀丸子,一起去一起去!”
酒釀……丸子?
那不是璃月人逢年過節遇到喜慶事時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兒麽!
“啊,好的,一起去。酒釀丸子,聽上去就很甜。”
她素白的手指指腹上染着一抹微紅,袖子上無端端多出片被茶水浸濕的深色。
方才潮水來得太急退得也急,出了會兒太陽後烏雲重新遍布天空。
“天怎麽又陰了!”派蒙躲到空身後只露出一個小頭冠,金發少年把她捉出來放在胳膊上坐着:“我給你交份兒學費怎麽樣?是正常的天氣現象啦!”
派蒙不懂,派蒙疑惑,派蒙的眼睛裏閃耀着從未被知識污染過的清澈光芒。
“因為天衡山擋在後面,海面豐沛的水汽都被禁锢在璃月港上空,當冷暖空氣碰撞時就非常容易出現極端天氣。當然了,也正因為璃月先民開山鑿岩,璃月港背靠山岩不懼風雨。”
蘇給了小派蒙一點點教令院震撼,“剛才你們在群玉閣上和海裏的魔神大打出手,空氣被劇烈擾動,就和氣團碰撞一樣。所以呀!”
“馬上就要下雨了。”
空氣中越發濃重的潮濕感印證了她的判斷,剛響了沒幾下的蟬鳴再次消隐無聲。
都這會兒了三碗不過崗自然沒擺桌子開張,別說螭虎岩尾巴上的小茶館,港內人人都忙着清理垃圾修整房屋呢,且顧不上做生意。無可奈何之下鐘離只能與空約好兩天後再清償這筆招待,背着手慢吞吞等蘇走到身邊。
兩人并肩走回藤仙庵巷,這裏也被海水浸泡過,岩偶們正趴在門檻上用小棍一點一點摳掉沾在外牆上的淤泥。鐘離先生仗義重情,在生活上也是個很重視細節的人,還好這份對細節的重視并沒有像他的那些賬單一樣轉嫁到別處。
一只被倒灌海水趕出家園的小青蛙趴在門檻下,凸着兩只眼睛像是在思索能不能敲門求留宿。
岩偶們才不管它可憐不可憐呢,兀自把小棍舞得虎虎生風。
“呱呱呱!”
“呼呼呼!”
“噗!”
蘇眯起眼睛,摟着裙角蹲下為這場小小的戰争加油助威。
這位“裁判”天生熱愛和平見不得争端,她既喜歡靈動活潑的岩偶,也喜歡翠綠可愛的青蛙,分別為雙方鼓了下掌就決定插手幹預——被海水沖淡了顏色的苔藓上,岩偶大帥和青蛙将軍大戰三個回合,最終以青蛙被人用兩根手指頭捏起來告終。
“呱!”青蛙憤憤不平用後腿扒拉膽敢捏住自己的無知人類,蘇抖着手把它放到庭院裏去和花木作伴:“別生氣了,已經放你進來啦!”
她正說着,豆大的雨水傾盆而落,嘩啦啦把海水留下的垃圾淤泥一股腦又給重新送了回去。鼻端的鹹腥味逐漸被樸實的泥土氣息覆蓋,那股來自海洋生物的、讓人頭暈眼花PTSD猛烈爆發的危險感于無聲無息間消弭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