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143章

平底船走在內河上才是真正的晝夜不停,隔天一早行船來到維摩莊。這是一處藏身雨林的小村子,部分村民為了生計将自家的地板與棧道連在一起,後來繼續向外擴,最終形成如今這幅半個水上人家的局面。

法拉招呼大家下船松快松快,再走一天進入天臂池就距離須彌城不遠了。

從璃月來的使團成員們當然不願意錯過這個近距離觀察須彌普通人的機會,商量好出發時間後就三三兩兩呼朋引伴的下船去岸邊閑逛。

維摩莊的商業程度比運河渡口還要低,基本看不到做買賣的人,交易也多半采取以物易物的形式。

在璃月人眼裏看來,須彌這個國家上下割裂得可怕。既有各種各樣匪夷所思仿佛神跡一般的神奇造物,也有維摩莊這種好像原始社會一樣的質樸小村。

“不要離開村莊的範圍走到外面去,雨林這邊野生動物數量多,也比較兇悍,随随便便走出去容易迷路也容易遇到危險。”

蘇找到華叔交代了一句,後者拱拱手立刻去把恨不得滿地撒歡的團隊成員們重新攏在一起。

放松歸放松,亂跑可不行,萬一在這種地方出了事兒大家都不知道該去哪頭老虎的肚子裏找人。

維摩莊蘇曾經來過好幾次,這回就不打算逛了,但是她不下船鐘離也就守着不走,所以最後還是踩在年深日久以至于有些軟綿綿的棧道上就近散散步。

“類似的村子在須彌并不少見,風景宜人物産豐富但就是不發展,五年前什麽樣五年後還什麽樣,一點變化也沒有。”

隔了一夜她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淡淡苦笑一下事情就算過去。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從歷史記載上看須彌這五百年來都是蒙着眼睛過的。

大慈樹王的慈愛與失去她後須彌的現狀無不說明溺愛孩子不會有好結果,相比之下岩之神冷不丁一把将捧在掌心把玩了快四千年的明珠推下海反倒為璃月創造出蛻變的契機。

也許……須彌還在等待那個能夠破局的人出現。

退休了的岩之神推開幾乎貼到頭頂上的樹枝,一只綠色蠕蟲拖着長長的絲線繞開他。她側頭看着這樣的男人,腳下步子越來越小。

“蘇?”他有些疑惑她為什麽突然停下不走了,對于須彌姑娘來說卻像是敞開的窗戶外有人舉着朵玫瑰花冒出來。

被兩邊山坡擋住了大半的陽光只能斜射進村莊,蘇小心翼翼的偷偷把腳踩在他被光線留下的剪影上,帶着淡淡的金色光環,随着動作輕微搖晃的衣擺。

就像……就像清澈泉水裏優哉游哉仿佛穿行于雲中的金棕色錦鯉……的尾巴。

她忽然想起“重金”買到的那只仙祖法蛻玩偶,那條紅薯龍的尾巴細長柔軟,尖尖上挂着朵祥雲。

“我在想……你的原型究竟是什麽樣子呢?不不,我不是非要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最好了,不能更好。”因為想着別的事,她表達得有些稀碎,“只是好奇,如果不對你好奇,我想我也沒必要對其他男性感到好奇。”

這是個別別扭扭但非常不得了的直球。

鐘離像是被砸懵了一樣差點被腳下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棧道絆個趔趄。

“……也不是不能給你看,”這種被人施加了柔軟壓力的感覺很特別。

她朝着他的私人領域踏進一只腳稍稍試探了一下,很快又退回去。但是就像木板上的釘子,即使被拔掉那個洞也還會照原樣留着。可她退得很快而且很禮貌,讓他生不出半分被冒犯的不快,甚至還有些想追上去滿足她委委屈屈的小好奇。

被她好奇着想要了解更多,總好過被她當成廟宇裏的雕塑端着敬着,情人之間本就不該那樣禮貌客氣。

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眼下這般到底算不算得上戀人關系,但是他從前絕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把一位年輕的異性安排在西廂房居住。

無論哪位女仙女神,都沒有,連若陀他其實都不大想收留——因為藤仙庵巷底那院子是他給自己預設的自留地,能夠放心随意按照心意生活的舒适區。

也就是說一開始蘇小姐就被龍拖進了蟄伏的巢穴,被他放在最喜愛的收藏品中間,最顯眼的那個位置上。

“……”蘇仔細想了一會兒,找到了想說的話,“知道你能接受我的這份好奇對我來說就足夠了,我不想讓你因為這份好奇感到為難或不适。所以還是不看了吧,萬一是我不喜歡的物種類型,我又不太會掩飾表情,反過來會讓你難過,何必呢。”

她說的這個句子又長又拗口,腦回路稍微簡單點的人恐怕都反應不過來。

鐘離聽懂了。

低沉但愉悅的笑聲随着溫度有些低的手指一同到達,他的體溫較常人來說實在是低,就像塊方方正正傻頭傻腦的石頭。可是只要被太陽曬上足夠的時間,這塊石頭就會變得有些燙手。

他的手是軟的,裹在黑色手套裏的細長指節間肌肉柔軟但有力,揉她發頂時力道很輕。

“我有很多化身,很多很多,總能找到你喜歡的動物。”

蘇就那麽站着美滋滋的讓他順毛,眯起眼睛念念有詞:“那就這樣吧,你已經是全璃月,不對,全提瓦特最好看的人了。”

于是全提瓦特最好看的璃月青年又笑了一聲,欣然接受這句簡單至極的贊美。

他對“鐘離”這個形象的樣貌還是很有自信的。

兩人沿着河走了一段,看看時間換了一邊折返往回走。

維摩莊的孩子們光着腳在棧道上跑來跑去,顯然他們就是那些享受不到免費基礎教育的須彌人。

“艾方索哥哥回來了!快點快點!快去找他聽故事喽!”幼崽們像小老虎那樣撲向目标,鐘離及時攬住蘇躲了一下,把路讓出去給小朋友們橫沖直撞,“落在最後的人是蕈豬,哇哈哈哈哈哈!”

稚氣的歡笑一下子攪亂了維摩莊的平靜,不再流動的水潭泛起一圈圈波紋。

蘇目送這些雨林裏的小勇士向前沖,迎面走來個一看就很“至冬”的青年漁夫。

提瓦特大陸上不同國家間的人面容總存在一定差別,這年輕人屬于差別比較明顯的那種。

“您好,”蘇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雖然這人僅憑肉眼就能看出是個至冬人,但也不能說至冬都是壞人吧,因此她的态度更多還是禮貌。可是青年不經意的回應之後飛速又把眼睛轉回來盯着她狠狠看了幾眼,神色裏不知不覺帶上了些許猶豫。

“日安。”鐘離上前加了一句,他沒有再做任何表示,站在對面的艾方索背後出了一層冷汗——這璃月人眉眼平和,樣貌斯文,卻讓他有種對方下一秒就要亮出獠牙的感覺。

“啊啊!啊啊啊啊!日,日安,你們也好,再見!”

他背着滿筐魚獲匆匆忙忙往家走,身後跟着又是叫又是跳的孩子。

直到至冬青年走得徹底看不見了,蘇才收回視線思考:“他認識我,但又不大确定,恍惚了一下才确認,應該是很久以前打過照面。可我的記憶裏沒有與至冬人同行的片段,所以事情發生在多年以前。”

這個“多年以前”,指的是她被法拉娜女士收養以前。

“嗯。”鐘離動動手指,一只岩偶從地下爬出來,抖抖身上的浮土,追着孩子們的腳步很快也跑不見了,“他方才神色先是一緊,接着眉間盡是掙紮,想來在猶豫要不要做某件事,而這件事恰好又與你有關。”

他大致講了一下各項判斷基于的标準,最終總結道:“你的身世說不定還要着落在這位艾方索先生頭上。”

蘇聽得津津有味:“難道我還真是璃月人?”

鐘離:“……”

那要不然呢?

有岩偶去收集消息,情報到手也只是早晚的事,回到船上吃了頓雜魚亂炖,蘇總算對在須彌的生活産生了些許期待。

額外的驚喜往往比穩定的回報更讓人歡欣鼓舞。就好比抽卡游戲,焚香禱告淨手洗臉還是大保底,誰都知道一定能得償所願,所得的快樂好像也平淡了許多。反倒是“随便抽抽墊池子”的玩家,單抽出金絕對夠挂在朋友圈好幾天。

午餐後平底船集結出發,走過最狹窄艱難的一段路,河道豁然開朗,月蓮和科魯茲王蓮再次進入視線。

繼續前行,水流并沒有因為河道的緣故平緩下來,随着一陣小小的颠簸加速,船只被推着進入天臂池。須彌教令院所在的聖樹就在湖的另一邊,天氣晴朗光照條件較好的情況下能看到碧綠的瓦片閃閃發光。

就像天上的繁星。

“諸位,教令院馬上就到了,”法拉從船主所在的駕駛艙走出來。眼看目的地近在咫尺,年輕人也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他絞盡腦汁搶下這個委托就是為了近距離護送蘇回須彌城,其他人全都是順帶。三十人團內部同樣存在各種不同的利益小團體,任何有好處的委托都少不了一場打破頭的争執。好在火系元素力的神之眼足以讓他被上面高看一眼,稍稍廢了一點點力氣就達成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目标。

剩下那百分之五純純是意外,誰也沒想到蘇出門去蒙德卻在璃月開出了一朵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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