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剜心
剜心
秦牧總愛挑刺, 白雲飛早就習慣了,大廳裏事态還不明了,白雲飛沒工夫陪秦牧胡鬧, 她一眼一眼地瞥着裏面的情況,随口應付秦牧, “我怎麽了?”
秦牧面無表情地将白雲飛的腦袋掰回來,“得到了就不珍惜,你怎麽能這樣?”秦牧越說越來氣,直接雙手齊上把白雲飛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一頓揉, 他早就想這麽幹了。
白雲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牧的動作,一邊掙紮一邊質問他,然而根本躲不開秦牧的魔爪,很快就被揉成了雞窩頭。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白雲飛一手抱頭整理着自己的頭發,一手顫巍巍地指着秦牧那張俊臉, “你無理取鬧!”
白雲飛長得冰肌玉骨高不可攀,但眼睛卻濕漉漉水潤潤的,此刻她頂着一頭毛茸茸的發絲,抱着腦袋控訴秦牧的樣子, 像極了一只奶兇的小獅子,秦牧忍不住笑出了聲。
白雲飛的臉被氣得又紅了,她肉眼可見的更加崩潰, 你的憤怒在別人眼裏很好笑,這是多麽大的侮辱!白雲飛氣不過, 撲上去就要給秦牧的頭發也揉成雞窩, 秦牧還煽風點火地逗弄白雲飛,不讓她夠到, 兩人瞬間扭做一團。
正在兩人打鬧之際,一道略帶疑惑的清冽聲音傳來,“你們在幹什麽?”
白雲飛的手拽在前面的胳膊上,秦牧一手抵着白雲飛的腦袋,一手橫在身前擋着白雲飛,聽到聲音後,兩人維持着這個古怪的姿勢齊齊轉頭,就看到秦景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們,眼神頗為複雜。
白雲飛一頓,這個姿勢好像她要對秦牧霸王硬上弓一樣,她“倏”一下收回了手站,一溜煙跑進了船艙,“我進去看看。”
秦牧對秦景舟挑了挑眉,難得主動和他說話,“你怎麽也來了?”
秦景舟朝秦牧走來,兩人面對面,一個恣意冷豔,一個清貴如玉,海上風大,吹得兩人衣擺獵獵作響。
“動靜那麽大,我想聽不見也難。”秦景舟說罷似是想起了什麽,笑了笑,說:“五弟和白姑娘真是好雅興。”
雖沒有明說,但秦牧知道,秦景舟是在說他死期都快到了卻半點不着急,還有閑情玩鬧。果然,秦牧和他們合不來是有道理的,秦牧覺得t秦景舟莫名其妙,退一萬步講,難道知道死到臨頭就不配好好過完剩下的日子了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沒再理秦景舟,徑直轉身走回船艙。
無論夜晚有多麽黑暗,但黎明總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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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很奇妙,秦牧知道和秦景舟說這個,他不會懂,包括與他有血緣關系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不會懂,甚至可能會覺得他幼稚可笑,但和萍水相逢的白雲飛說,她一定明白。
白雲飛回到船艙之後,發現事态已經發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地上多了好幾具死屍,那些被聖女扣在船上的人群情激憤,全都都造反了。
聖女不會軟硬兼施那一套,她眉梢間俱是煩躁,只覺得這群蝼蟻十分礙眼,不停地以殺止亂,場面亂作一團。
“你劫了我們的船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殺人?”一個青袍男子指着聖女質問。其他人紛紛附和,相互推攘着要沖破藥仆們的包圍。
聖女氣得不行,除了白雲飛和秦牧,還沒人敢這麽和她作對,既然他們找死,那她就成全他們!聖女當即指着這群人怒道:“把他們都給我殺了扔到海裏!”
這群人平日裏個個有身份有地位,只是一時懾于死亡的威脅才乖乖聽話,結果他們乖乖聽話隊伍裏還突然有人橫死,這下再也沒有人把聖女的話當回事,說不定他們合力殺了聖女還有一線生機呢。
随着聖女一聲令下,藥仆們就打算動手,白雲飛見狀立刻上前阻攔。
“且慢!”
突如其來的清冷女聲如清醇的酒中撞入一顆青梅,帶來沁人心扉的涼意,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白雲飛身着紅裳,裙擺微微散開如如荼蘼花開,身姿挺拔筆直,高挑纖細卻玲珑有致,衣着顏色極為豔麗似火焰,但膚白勝雪,骨相優越,容貌卻冷的像一朵雪花。
這是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神聖不容侵犯的美。
見藥仆們停下了動作,白雲飛才長舒一口氣,高聲對二樓的聖女道:“聖女,我相信你沒有殺那個孩子,但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找事,事關這一船人,何不查清楚再做決定。”
聖女難得見白雲飛如此客氣的和她說話,心下的火氣當即消了幾分,她打了個手勢,兩個藥仆當即擡起她身下的椅子,像是坐轎子一樣把她擡下了樓。
聖女掃了眼那個最先鬧事的婦人,她還被藥仆押着,聖女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屈尊降貴地開口問:“到底怎麽回事?”
哪成想那婦人根本不買賬,她兒子死了,她也不想活了,眼睛哭得腫的像核桃,已經沒了力氣再掙紮,只是心如死灰道:“還有什麽好查的,如果不是你,我的兒子就不會死。”
說罷,她慢慢擡起腦袋看了眼聖女,眼底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這船上除了你這個瘸子,誰還能幹出這種事?”
不好!
白雲飛一聽到“瘸子”兩個字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瞪大雙眼急忙沖向聖女,“不要——”
但還是遲了一步,白雲飛趕過去時握住了聖女的胳膊,而匕首已經插進了那婦人的前胸,大片溫熱的血迸出來,濺到了聖女的半面臉上,連帶着白雲飛睫毛上都沾染了細小的血珠。
聖女雙目布滿血絲,婦人的血順着她的前額一路滑落到脖頸,像極了一只食人的惡鬼。
然而事情還沒結束,聖女擡起另一只手随意地抹了抹臉上的血跡,但是血太多了,根本擦不幹淨,反而暈染成一大片,她索性不管了,借着這個姿勢,下手狠厲毒辣,直接将匕首在婦人的胸膛轉了一圈,生生剜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過程中那婦人并沒有死,她眼角呲裂,四肢百骸痙攣成一團,嘴裏發出陣陣痛苦的哀嚎,一聲又一聲,像是長長的指甲劃過頭皮,直教人全身發麻。
直到聖女剜出她的心髒随意扔在地上,婦人才反應過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很快便沒了氣息。
地上很快成了一片血泊,汨汨鮮血蜿蜿蜒蜒向外蔓延,剛才造反的那群人看着這駭人的場景,一時間全都臉色慘白,身體細細發顫,不敢再吱聲。
白雲飛愣住了,她頭一次這麽清晰地體會到殺人的感覺,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具屍體,連聖女又坐回了椅子上都沒察覺,半天回不過神來。
直到熱乎的血珠從她睫毛滴落,她才如夢初醒,她視線慢慢滑動聖女身上,動了動唇瓣,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秦牧進來後看到的就是所有人如同被下了降頭一樣,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白雲飛也不例外,他皺了皺眉,走近一看才發現地上的慘狀。
秦牧目光冰冷,掃了眼垂頭不語的聖女,她半邊的臉都是血。白雲飛還背對着他,秦牧拉住白雲飛的胳膊将她轉過身來,這才發現她眼角也染了血,于是秦牧極其自然地擡手,帶着涼意的指腹輕輕擦過白雲飛的眼角,動作十分小心,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白雲飛眼眸微動,輕輕擡眸,不期然撞進一雙漆黑烏亮的眼眸,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秦牧眼中她的倒影,像一個深邃的漩渦,即将把她溺斃。
白雲飛手指不自覺收緊,睫毛微顫,微微垂眸躲開了秦牧的眼睛。
秦牧好像看不見周圍人若有若無的視線,也不管血跡慢慢流動,沾染了他的鞋,仿佛全世界只有白雲飛一塵不染才是最要緊的事。
直到白雲飛又恢複了白白淨淨的模樣,秦牧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他輕柔地将白雲飛拉到身後,一瞬間又恢複了那幅嚣張跋扈二世祖的模樣,讓人疑心剛才那個溫柔的他是錯覺一樣。
秦牧懶得理聖女,直接對着衆人開口,“不管你們願不願意,大家現在都在一條船上,大家的目的都是平安回去,何必鬧成這樣呢?”秦牧說得是實話,但也用了一點話術,站在了這群受害者的角度說出他們的訴求,再加上聖女剛才那一出,能最大程度的安撫人心。
果不其然,衆人聽到秦牧的話,個個神色松動,還是那個青袍男子,他猶豫片刻,還是壯起膽子站了出來,“我們也不想鬧成這樣,可是那個孩子的屍體現在還在隔間裏大咧咧地擺着,不是你們幹的,難不成見鬼了?”
面對男人的質疑,秦牧淡淡點了點頭,游刃有餘的氣場令人莫名信服,“帶我去看看。”
“不必,我已經讓人帶來了。”秦景舟負手越過門檻,朝秦牧他們走來。陳風落後一步,指揮着後面的侍衛搬動屍體進門。
秦景舟在秦牧身邊站定,掃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有些厭惡地挪開眼,說:“那屍體有問題。”
像是為了印證秦景舟的話,擡着屍體的侍衛正巧将人搬到了他們面前,這具屍體是個錦衣華裳、可愛俊秀的小男孩。
他的死相極為恐怖,露出的肌膚上有大片被腐蝕,但致命傷應該在脖頸,那處皮肉翻卷,和頭部只剩下幾根筋連着,像是用鈍刀子硬生生磨斷的一樣。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一堆死屍,一陣寒風穿堂而過,吹得衆人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