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西葫蘆蒸餃
西葫蘆蒸餃
天邊剛泛魚肚白, 刺耳單一的手機鬧鐘聲就響了起來。
“丁鈴鈴鈴，丁鈴鈴鈴……”
卧室被遮光窗簾遮得漆黑一片。“啪”的一聲，手掌拍在燈開關上, 卧室裏的燈亮了。
“啊……”章千予半嘆半喊, 強制把她自己從睡夢中喚醒。幾乎沒猶豫，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起床後，快速洗漱、化妝, 然後挑了一條灰色寬松運動褲, 上身搭了一件白色緊身運動吊帶，整個人看起來利落又陽光。她一邊把長發紮成馬尾辮，一邊快步跑下樓, 去叫喬邑起床。
可敲門敲了好一會兒，房間裏都沒有動靜。一掰門把手，門沒鎖。
“喬邑, 我要進來咯！”章千予說着進了門。燈剛亮, 喬邑就皺起了眉頭, 聲音帶着鼻音和怒火：“你幹什麽瑞姐？”
喬邑頭發蓬亂，眼睛微眯，上半身幾乎在被子外。他穿了一件深藍色襯衫式睡衣, 扣子系得一顆不落。
“該起床了！”章千予嚷嚷着湊到床邊。
“千予？”喬邑還沒醒, 恍惚了一下, 迅速把被子拉好蓋起來。“你怎麽進來了？”怒氣已經散了大半, 聲音柔和了許多。
“我擔心你遲到。敲門又沒人應，就進來了。”章千予邊往外走。
“你怎麽能直接進我房間呢？”喬邑被子拉到只露出眼睛。
“都一起睡過了，怕什麽？”章千予大咧咧笑着, “而且你睡覺都穿着睡衣。沒關系的。”
“千予，男女有別啊……”喬邑無奈。
“知道啦, 知道啦。下次一定。”章千予說着退出去，關上房間門。
Advertisement
章千予是能直接進男廁所的人，指望她小心經過允許才進喬邑的房間，根本是不可能的。
喬邑出卧室的時候，已經梳洗好了，發型依舊是幹練的三七分，剛剛的蓬亂和惺忪一掃而光。難得的穿了一條淺色寬松牛仔褲，配着襯衫和白T，有種随意的少年感。
章千予把冒着熱氣的蒸屜放在廚房島臺上，伴着水汽的蔬菜香已經在二樓彌漫開來。
“你還做了早飯？”喬邑驚訝。瑞姐是早上九點上班，如果早上有工作，他就得在外面吃。大清早有人給他做早餐，要追溯到他上小學的時候。
“對啊。”章千予擺着碗筷，“西葫蘆蒸餃。嘗嘗。”
島臺旁仍舊沒放椅子，喬邑就站到旁邊吃。西葫蘆蒸餃皮薄餡大，非常柔軟。裏面除了西葫蘆絲，還有雞蛋碎和蝦仁碎。素餡兒清爽香甜不油膩，很适合當早餐。
“蒸餃是我之前包好放在冰箱裏冷凍的，早上蒸一下就好。方便又好吃。”章千予說着，盛了一碗黏糊糊的液體給喬邑，“你嘗嘗看，這是山東名吃，甜沫。”
“就這一會兒功夫，你做了這麽多？”
“甜沫很簡單的，水煮開了，把玉米面和一點菠菜放進去就好了。比榨豆漿都快。”章千予說着舀起一勺，小心吹涼了，送進嘴裏。甜沫雖然有甜字，但是鹹口的。濃厚的玉米糊糊包裹着鮮嫩的菠菜，入口稠滑，玉米香醇厚。早上喝一碗，能喚醒沉睡了一晚的腸胃。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被緩緩升騰的熱氣改變了顏色，淡淡的金黃和朦胧的蒸汽氤氲在廚房，章千予就站在其中，散發着溫暖又濕潤的氣息。
溫柔的晨光，冒着熱氣的早餐，尚未消散的睡意，還有為他早起的人……讓喬邑恍惚間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爸爸會早起為一家人做早飯，然後穿着圍裙催Monica和喬邑起床。Monica匆匆忙忙吃完早飯就趕着出門。喬楠會把Monica吃剩的飯菜倒進自己碗裏，跟喬邑慢慢吃完飯後，送他去學校。
那是喬邑為數不多的，對家的美好回憶。
“要麽你以後早上起來給我做早飯吧。”喬邑說。
“好吃啊？”章千予挑眉。
“還可以。”
“不是有瑞姐嗎？”
“那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章千予提高嗓門，“做早餐又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資本家就會想些歪招兒白嫖勞動人民。”
一句話瞬間把人從夢幻拉回現實。喬邑有點哭笑不得，垂下眼眸慢慢吃。章千予卻沒有耐心，催促着他快點。
“好好好……”喬邑答應着，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加快。
……
本來今天的計劃是喬邑的司機開車，先接上喬邑和章千予之後，再去接Monica和小玲。然而喬邑剛上車，就接到了小玲的電話。
電話中，她柔聲說：“店裏周末有點忙，我又叫了改燈的師傅，有點走不開，今天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
“是不是Monica讓你不舒服了？”喬邑問。
“也沒有……”欲言又止。
“跟我有什麽好隐瞞的？”
“就是……”小玲輕輕嘆息了一聲，“Monica好像不太樂意我一起去，昨天晚上我們聊了一下燈的事，她不太開心。我……就還是不去摻和了吧。辛苦你們，也幫我感謝一下千予。我在店裏等你們好消息。”
喬邑沒多說什麽，囑咐司機接了Monica就直接去崇明。
“小玲是你的朋友，Monica是你媽媽，要想她們關系好，就得你盡量從中調和。”章千予勸道。
“Monica本來就脾氣古怪。”喬邑冷着臉。
“如果她真的脾氣古怪，就不會去幫你朋友了。”
“就是因為她脾氣古怪，才會去小玲店裏。”喬邑說，“去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幫忙。”
章千予皺起眉，說：“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她給弄堂裏廂提建議、選新菜，還跟我一起去找食材，不都是幫小玲嗎？你不能總是帶着偏見看她……”
章千予為Monica據理力争，連着說了一大堆。喬邑雖然不樂意，但也不打斷她，任她說個痛快。最後只是淡淡地說：“你就是被偏愛才覺得她沒問題。”
聽到這話，章千予不僅沒反駁，還有點竊喜，笑着說：“我也感覺Monica有點偏愛我。”嘴角壓不住上揚，“還是很不錯的。嘿嘿……”壞笑着故意逗喬邑：“本來是想給你争寵的，結果給争我身上了。哎呀哎呀，你媽媽是真的不要你咯……”
喬邑斜了章千予一眼，她理所當然地嚷嚷着：“瞅我幹嘛？Monica把我當你老婆，對我的喜歡都是建立在你的基礎上，你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喬邑目光柔和了些，他溫柔又無奈：“是是是，都是你的道理。”
……
五月份正值插秧季，是崇明島鄉間田野上最熱鬧和繁忙的時刻。明媚的陽光下，農戶開着插秧機“轟隆隆”地穿梭在田間，種下翠綠的秧苗。田埂間彌漫着泥土和稻苗的清香。
車在田野間開了t沒多久，就聽到“嘎嘎”不絕的群鴨叫聲。章千予扒着車窗往外看，鴨子們正搖擺着身體穿過馬路，撲騰進小河中。散養的鴨子吃蟲子和雜草，羽毛柔亮有光澤，看起來健康又活潑。
“就這兒吧師傅！”章千予趕緊叫停了車。跟一只迫不及待的鴨子一樣，跑下車，沖入鴨群。只可惜其他鴨子不認她，只吓得鴨子們胡亂逃竄。
這反而激起了她的玩心，壞小孩一樣張牙舞爪地驅趕着鴨子。藍天稻田間，壞小孩逗着鴨群，清脆笑聲和鴨子們“嘎嘎”的叫聲交織在一起，歡快無比。
Monica和喬邑站在路邊，靜靜地看着她玩鬧。
正在興頭上，養鴨人喊了一聲：“覅搞了！”
Monica和喬邑一齊皺眉看向養鴨人。兩人尚未開口，章千予就輕快地喊了一聲：“爺叔，我們是來買鴨子的！”
一句話就化解了養鴨人的怒意，他走向章千予，聊着鴨子的價格和供貨方式。聊了一會兒，她求助地看向站在車邊的兩人，沖他們勾了勾手。
“她聽不懂上海話。”喬邑說。Monica什麽都沒說，徑直走向章千予。
喬邑被手機鈴聲拖住了腳步，是小玲打來的。她柔聲問：“千予戴遮陽帽了嗎？”
章千予馬尾辮高高紮起，映着金黃的光澤，她擡手擋在額前，遮着陽光。
“今天太陽太大了，你去給她買個大號的遮陽帽。要可以露出馬尾辮的那種。”
“好。”
Monica跟養鴨人聊了一會兒，沒有馬上決定買鴨子，而是想先嘗試一下鴨子的肉質怎麽樣。養鴨人給她們指了一家農家菜飯店。這家飯店的鴨都是這位養鴨人供貨的。
養鴨人很實誠，直接讓章千予自己抓一只鴨子，作為今天的午餐。她得了“官方”的允許，人也更放肆，喊着：“小鴨子們，你們要遭殃啦！”就往鴨群裏跑。
步子剛邁出去，頭上就被扣了一頂遮陽帽，壓得她脖子都縮了縮。她回過頭，喬邑扶着帽子，幫她把馬尾辮拿出來，順好。然後沖她淺淺一笑，說：“去玩吧。”竟有幾分寵愛的味道。
她恍惚了一下，避開喬邑的眼神，擡頭看帽子。一頂大號的淺黃草編帽，剛好遮住刺眼的陽光。
章千予拉下遮陽帽遮住了神情，說了句“謝謝”，轉身跑進了鴨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