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崇明糕
崇明糕
農家菜飯店是一棟沿街的二層小樓, 用村民自家房子改的。二樓是包廂，一樓是大廳，廳裏只有大方桌。菜單就貼在牆上, 樸實又明确。
招牌菜都是鴨, 仔姜爆鴨、啤酒鴨、口水鴨、火腿老鴨湯、酸菜麻鴨煲……選擇很多。
章千予站在菜單前，想着鴨的哪種做法跟茶香鴨比較接近，可以先嘗試一下。可茶香鴨的做法還沒有明确, 更別說哪種鴨的做法接近了。她盯着菜單看來看去, 萬分糾結。
“看肉質肯定要嘗本味，先來個老鴨湯吧。”Monica先做了決定。
“老板，來個老鴨湯！不要放蔥和香菜！”章千予沖前臺喊了一聲。
“你不吃蔥和香菜？”Monica問。
“是喬邑不吃。”章千予說。喬邑垂着眼沒說話。
“不吃的話, 做好了挑出來就好了。”Monica不以為意，“炖肉湯，蔥還是很重要的。”
章千予沒直接說, 她給了喬邑一個眼神, 讓他自己說。喬邑坐在桌前, 不願開口。章千予坐到他旁邊，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說着：“你說呀。”
喬邑才緩緩開口, 說：“挑出來不行, 沾了蔥和香菜的味道, 我就吃不下去。”
Monica疑惑了一下, 一句話在嘴裏轉了轉，最後只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三個字之後，兩人都沉默了。這母子倆關系僵硬了太久, 突然的接納都有點不适應。
章千予偷看倆人的表情。喬邑眼神無處安放，探着頭問服務員, 鴨子要多久才能做好。Monica握着杯子，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好在服務員及時上菜，緩解了一桌的尴尬。
“崇明糕。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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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邊緣印着“囍”字和牡丹花的老式餐盤，盛着幾塊崇明糕。透着古早又鄰家的樸實感。
“我先吃啦。”章千予說着夾起一塊崇明糕。長方形的糕彈軟晃動，送入口中，是溫熱的，軟軟糯糯，清甜不膩。濃郁的米香混雜着紅棗香。裏面還放了核桃仁，增加了口感和堅果香。
“蠻好吃的。”章千予嚼着崇明糕，仔細觀察着那盤子，“盤子也很有農家味道。”再看看周圍環境，用自住房改的餐廳，窗戶太小，看不到外面的風景，有點可惜。
“以後我在這邊開民宿的話，就一樓做餐廳，樓上做住宿。到時候一定把窗戶開得大大的。”章千予暢想着，“要能看到外面的稻田。節假日還要開特別套餐，就在稻田邊邊上擺桌子，看着晚霞，吹着風，吃當下時令菜。”
“套餐好啊。從1人到30人都接。”Monica接着她的話說，“不給點菜，Omakase式私房菜，老板準備什麽，大家吃什麽。每周只做一桌，要想吃，得至少提前一個月預定。”
“這哪裏是套餐？是霸王條款。”喬邑說，“大家更喜歡人性化的服務。”
Monica不屑一顧，說：“做營銷就只會說得好聽……什麽叫人性化服務？能點菜不算人性化，老板根據不同的人群專屬定制，每個人都有專屬體驗，才是真正的人性化服務。”
倆人語氣都很平靜，但言辭完全是往對方邏輯最薄弱的地方戳，還要附帶一點職業鄙視。章千予有時候夾在中間，都想揍喬邑一頓。明明是他想跟Monica緩和關系，卻還總夾槍帶棒。
要想他們好好相處，還任重而道遠。
……
現捉的鴨子炖湯，耗時費力，他們等了許久才吃上。但鴨湯的鮮美，完全值得等待。服務員直接把大砂鍋端到桌上，打開蓋子，濃郁的香氣就随着熱氣一起奔湧而出。
鴨子沒有切塊，服務員用叉子和勺子拆成小塊，攪進湯裏，就可以吃了。鴨湯雖是肉湯，但是不需要任何解膩的東西，一直喝也都覺得鮮美。鴨肉軟爛，肉香醇厚。脂肪層不厚，入口外皮就會化開來。
這種鴨子無論是做爆炒還是炖煮，味道都很不錯。
章千予當即敲定，先買十只鴨子回去，用不同的做法開發茶香鴨。
鴨子選好了之後，還要選茶葉。不過Monica和喬邑下午都有工作，就只能章千予自己去試了。
從崇明島回來後，章千予直接去了弄堂裏廂飯店。小玲今天穿了潔白的廚師服，熱情歡迎章千予，幫忙把十只鴨子都冷藏後，神神秘秘地帶着她來到休息室。
“當當當~”小玲打開休息室的門，裏面放了滿滿一桌不同品類的茶葉。旁邊茶壺裏的水已經在沸騰了。
“今天上午我叫人去買的，所有能買到的紅茶、綠茶、黑茶、白茶還有什麽沒聽過的茶，全都買來了。”小玲說着就給往茶幾上擺玻璃杯，“這間休息室本來就是茶室，你在這邊品茶剛剛好。”
“小玲你效率也太高了。”章千予說着摘下草帽，走進休息室。
“帽子給我吧。我幫你放。”小玲接過帽子，看着帽頂為馬尾辮露出的洞，笑了笑，放在了旁邊櫃子裏。然後拿出了一套嶄新的廚師服，溫柔笑道：“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套廚師服，等你正式下廚的時候穿。”
小玲做事考慮周全，人也溫柔，跟她在一起，總有一種被照顧的舒心感。
“好呀。謝謝。”章千予坐到桌邊，跟小玲一起，拆茶葉的包裝。然後把所有茶葉種類都标注在便利貼上，一勺茶葉放進杯子，就貼上便利貼标注。
熱水沖進杯子，茶葉在水中起舞。
下午下起雨來，他們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品着不同品種的茶，安安靜靜地做着記錄。
紅茶甜醇，綠茶清鮮，黑茶醇濃，白茶清甜……兩人先是根據口味選定了綠茶，又從綠茶的品種裏選出來了黃山毛峰。
黃山毛峰香氣突出，沖泡幾遍還有很醇正的茶香。應該能經得住烹饪的幾道工序。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調了幾種綠茶做備選。
所有的茶都品完，已經是晚上九點鐘。章千予伸了個懶腰，跟小玲道別。
小玲看時間不早了，就沒留她吃宵夜。而是找了一包糕點做今天的謝禮，讓她t帶回去吃。
章千予收了禮物，心裏還想着茶香鴨，于是說：“我帶一只鴨和一盒茶葉回去，今明兩天盡量先在家裏試着做一做。”
“帶回去太麻煩了，你還是來我店裏做吧。店裏的竈具也很好用一些。還有別的師傅能幫幫忙。”小玲說。
“也行。那我明天下班過來。”章千予說着起身就要出門。小玲喊住她，說：“別着急，叫喬先生來接你。”
“不了。他估計還沒忙完。我打車回去也不遠。”章千予說。
“怎麽能這樣呢？”小玲意味深長地笑着，“你們都結婚了，你得教會他服務你。兩個人都我行我素的，可不行。”
章千予跟喬邑關系并沒有很親近，可又要在別人面前扮演夫妻，于是有點尴尬地笑笑，說：“小玲你很懂嘛。”
小玲謙虛地擺擺手，轉頭給喬邑打電話：“喬先生，忙完了嗎？我們這邊忙完了，你什麽時候來接千予回去啊？晚飯吃了嗎……這樣啊，那你來我這兒吧，我叫人給你炒幾個小菜……別任性，哪怕簡單吃個泡飯也是好的呀……十點半才能過來啊……沒關系，廚師下班了還有我呢……”
她言辭間透着關切和溫柔，像是最貼心的鄰家姐姐。
章千予第二天還要上班，不想等喬邑到十點半，幹脆叫了個車，自己回了家。
她本來的計劃，是回家把這兩天的工作歸納總結一下，寫個文檔。然後洗個澡睡覺。可一切事情都做完之後，她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了。
白天喝茶太多，濃郁的咖啡因像是一個拿着皮鞭的小惡魔，只要章千予閉上眼睛，它就抽她一鞭子，讓她根本睡不着。
“啊啊啊……”章千予煩躁地嚷了幾聲，開了燈。
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了。全然沒有睡意的她拿起煙盒，開窗來到陽臺。
雨已經停了，剛一打開窗，就湧進來一股絲絲涼意的微風。她在T恤睡衣外随意套了一件針織衫，就出了門。
陽臺上的白玫瑰悄然綻放，潔白的花瓣映着光，在深沉的夜色裏，比月亮還美。她嗅着花香和雨後的清新，在陽臺邊點起了煙。
一道明亮的光照進院子，喬邑的車開了進來。他從車上下來，一擡頭就看到了章千予。她頭發散亂，站在花叢旁，有種慵懶的性感。
“怎麽還沒睡？”喬邑問。
“下午茶喝多了，睡不着。出來抽支煙。”章千予擡了擡手裏的煙，“忙到現在才回來？”
“還去吃了個飯。”喬邑說着往屋子走。
“哦。”章千予收回視線，繼續抽煙。
喬邑停下腳步，擡頭說：“睡不着的時候，喝酒比抽煙更有效吧？”
章千予燦爛一笑，說：“那你上來？我陽臺上有桌椅。”
“好。”喬邑身影消失在樓下。
章千予歡欣鼓舞去衣帽間拿酒。懶得下樓拿材料調酒，就直接開了一瓶紅酒，捏了高腳杯來陽臺。
她酒倒好的時候，喬邑剛好上來。
兩人都沒坐下，就靠在陽臺邊的護欄上，與白玫瑰相伴，輕輕碰杯喝酒。夜晚的紅酒似乎更甜，濃郁的葡萄發酵香氣在唇齒之間彌漫開。
幹巴巴喝酒有點無趣，章千予随口問：“去小玲那裏吃的晚餐？或者說，夜宵？”
“嗯。”喬邑沉默了兩秒，說：“我和她，只是朋友。因為我生活不規律，瑞姐也不能随時照顧我的飲食，就一直去她那邊吃飯。希望你不要誤會。”
像極了男人給老婆的解釋和報備。
“你……幹嘛要跟我解釋？”
“因為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