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冷腌鴨
冷腌鴨
經過廚師們共同的努力, 章千予今天嘗到了不同量茶葉炖的鴨，但無論量多少，都會有明顯的苦味；嘗到了不同時間加入茶葉炖的鴨, 加早了有苦味, 加晚了就沒入味；嘗到了冷腌的鴨，鴨經過腌制之後再煮，茶香就幾乎都散了, 只有仔細咀嚼, 才能嘗到一絲絲茶香……
章千予盯着幾盤做失敗的茶香鴨，苦惱不已。昨天能想到的方法，已經全部試了一遍, 現在就是前路已經堵死，完全沒有辦法了。
廚師們都安慰她：“這道菜本來就沒有明确的做法，這麽悶頭研究确實很難。”
“你作為一個外行, 已經做得很棒了。”
“你只是順帶被考的, 不一定非要交出完美的答卷的。”
章千予自認懂做菜, 想開飯店。可眼前一道菜就給她難住了，她很不甘心。
于是她拽着師傅們，讓他們介紹今天的做法, 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找問題出在了哪裏。
師傅們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有點不想陪着她加班。其中一個年紀輕的廚師說：“師傅們都是有經驗的大廚, 他們從頭到尾做出來步驟沒問題, 那就是沒問題，還查什麽啊？”
“是啊。而且鴨子都已經煮熟了，也回不到之前的步驟了。”
還是老師傅站出來打了圓場, 說：“冷腌的鴨子還有一半放在料汁裏腌着呢。倒是可以看看。”
章千予自知一個外行這麽麻煩大廚們，實在是不像話, 趕緊說：“謝謝大家為了這一道菜這麽幫我。”她心懷感激，“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下班了。”
廚師走了之後，只有小玲還在店裏。章千予把冷腌盆從冰箱裏拿出來，裏面還有半只腌過的鴨子。她撕開保鮮膜，一股清新的茶香就撲面而來。
“這麽濃郁的茶香味，怎麽會煮過之後就沒了呢？”章千予喃喃。
小玲把一杯馬提尼推到章千予面前，微笑道：“聽喬先生說你愛喝酒。”
一句話又把章千予的心思從鴨子身上勾到了喬邑身上。那股不該存在醋意，一下又一下戳着她的胸腔，難以忽略。她盯着清亮的酒，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疑問：“小玲，你為什麽叫喬邑‘喬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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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像是想起什麽搞笑的時候，輕笑了幾聲，說：“其實是他讓我這麽叫他的。我們是在我剛開這間飯店的時候認識的。他那會兒剛從國外回來，來我店裏吃東西，覺得很合胃口。一直來吃，就熟了。一開始我是叫他小邑的。但那會兒他正在創業，覺得大家都把他當小孩子看，不尊重他，很不服氣。就連帶着小邑也不讓我叫了。”小玲面含笑意，“我就逗他，那我叫你什麽啊？喬先生嗎？他馬上就答應下來。這個稱呼，就一直叫到現在。”
“他現在也常來店裏吃嗎？”
“一周有兩次？”小玲說，“他經常加班，瑞姐又準點上下班，他回家也沒吃的。他挑食，在別的店裏容易踩雷，所以一般加班的時候會過來……”她說着說着意識到不對，馬上解釋說：“千予，你可不要誤會我跟他的關系哦。我只把他當弟弟的。”
小玲溫柔而真誠，倒顯得章千予有點小心眼了。她端起酒杯跟小玲碰杯，說：“小玲別這麽說，我相信你和喬邑。”轉而話題又回到了做菜上：“冷腌的鴨還有半只，聞着味道很不錯。我覺得有成功的可能。”
“那就是煮的過程有問題？”
“有可能，我準備再試試。”章千予說着去清洗鴨子，小玲打了個招呼出去了。
章千予把半只鴨表面的腌料沖洗幹淨。但這次沒有用清水煮，而是直接放在了鹵水裏煮。
鴨子煮十五分鐘就漂了上來。章千予就用一個盤子把鴨子壓下去，換成t了小火。然後找了個小板凳，一邊守着炖鍋，一邊把杯中酒飲盡。
連續幾天熬夜和忙碌，暖呼呼的竈臺旁，更讓人被困意侵襲。她抱着膝蓋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喬邑到的時候，自然而然來到廚房旁的小桌，瞧見廚房裏的章千予的時候，有點驚訝。但不自覺就站在門口看起來。她小小的蜷縮在角落，頭一點一點的打着瞌睡。如果這會兒給她一個枕頭，她會直接陷入深睡。
他悄聲走到她身旁，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困了就回……”
章千予猛地跳起來喊着：“啊啊啊我的鍋我的鍋！”趕緊伸手去揭鍋蓋。看到鴨子安然無恙，放了心。這才想起來要看時間。
已經煮了半個多小時，差不多了。她小心把壓着的盤子夾出來，用鐵鈎一勾，就把鴨子撈了出來。
她把鴨子放在大盤子裏，切成兩半。一半挂起來晾，一半切成小塊。忙到這裏，才想起來旁邊有個人，歪頭問：“你來了？”
“嗯。”
“嘗嘗？”章千予端起鴨。
“好。”
小玲和喬邑一起站在廚房的案臺前，品嘗剛出鍋的鴨子。章千予眼睛鐘擺一樣，左右搖擺着看着兩人，緊盯着他們的表情變化，期待着評價。
兩人慢慢咀嚼，臉上卻都沒有什麽表情。
終于等到兩人咽了下去，喬邑緩緩開了口：“鹵味很香，也能嘗到茶味。茶味在肉深層，很不錯。”
“意思就是鹵味蓋過茶香了呗。”章千予直白。又看向小玲。小玲仔細品味後，說：“有茶香，有鴨香，融合也不錯，可以稱為茶香鴨了。只不過……鴨肉有點硬，火候不到。”
“可是不能再煮了，再煮，肉裏的茶香味，就要被煮沒了……”章千予為難。
“或者再試試炒的方法呢？”小玲提議，“炒出來的肉緊實，就是優點了。”
“那我再去試試！”章千予說着就往廚房走。
“那我明天給你請假吧。”喬邑說。
“不行不行！”章千予回過頭，“班不上研究菜，就本末倒置了。”
喬邑擡手看了一眼表，說：“現在都已經是淩晨一點了。你再炒個鴨，天都亮了。還怎麽上班？”
“那……可是……今天都周二了啊，就還有三天……”章千予仰天長嘯，“時間根本不夠啊，一周根本不夠啊……”
“這種事欲速則不達。”小玲安慰着，“明天我讓人試一下炒鴨，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也行……”章千予說，“那我再腌幾只鴨子，老師傅說得沒錯，冷腌這個方法是對的。”她說着就挽起袖子去收拾鴨子，用昨天腌過鴨子的盆重新腌了兩只鴨子，一邊自言自語：“還好老板鴨子送得及時。”
喬邑站在廚房門口看她忙活，嘴角含笑，雙眼不自覺流露出柔情。小玲看到喬邑的神情，垂着眼說：“我要下班了，你們走的時候，記得幫我鎖門。”說着揮揮手離開了。
章千予把鴨子腌好之後，重新套上保鮮膜，放進冰箱原來的位置，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有這兩只鴨子的準備，明天無論是炒還是炸，都可以了。
她洗了洗手，走出廚房，沖喬邑揮揮手。喬邑淺淺一笑，跟上她，說：“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呢。”
“做鴨這麽重要的事，我怎麽可能不來呢？”章千予說。
司機等在院門口，看到喬邑走出來，打了個哈欠給他們開門。
喬邑說着風涼話：“原來還有比Aaron更重要的事啊？”
“當然沒有。”章千予得意，“我可是跟他打完球之後，才來的。跟他打球一周才有一次，我可不能錯過。”
“是嗎？”喬邑上車，假裝無奈地挑挑眉，“看來還是時間給得太充裕了啊。”
“戳我痛處是吧？”章千予冷笑一聲，“明明是Monica布置的作業，你卻這麽不認真，怪不得你媽媽不喜歡你。”
喬邑斜看向章千予，說：“你再拿她說事，我真的會生氣。”
“哦。生氣就生氣呗。”章千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要你提Aaron一次，我就提Monica一次。大不了兩敗俱傷。”
“好好好。我以後不提了就是了。”喬邑妥協。
“這還差不多。”章千予說着打開手機，在網上提問茶香和鴨的融合方式。車內光線微弱，她又困，手機都快要貼在臉上。
“困了就休息一會兒吧。”喬邑說，“查資料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也行。”章千予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把手機收起來，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她太困了，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車子平穩行駛，喬邑靠着椅背，歪頭看向她。她仰頭靠着椅背睡，嘴巴微微張開，看起來很不舒服。廚房留在她身上的味道，緩緩飄進喬邑的鼻子。他靠近她，小心聞了聞，煙火味，是最讓人安心的味道。
喬邑往她身旁坐了坐，伸手想把她拉過來靠在自己肩上，可手到她耳畔的時候，又收了回來。隐忍地輕輕落在她手旁邊。
她手自然放松攤在座椅上，他指尖緩緩向她移動，指尖探入她的指縫。他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看她沒有任何反應，才放心了些，繼續向前伸手，用自己指腹極輕得摩挲着她的指側、指腹和關節。
外面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車玻璃上，噼裏啪啦作響。他卻仿佛能聽到手指與手指指尖細微的摩擦聲。像是用小毛刷掃着一個雕刻靈巧的藝術品，小心、輕柔、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