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1.替嫁

傅時安醒來時頭痛欲裂,忍不住想要揉揉自己的腦袋,但入目是極鮮豔的紅,周圍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自己似乎是坐在轎內,颠簸不停。他伸手扯下蓋在腦袋上的紅布,才發現自己似乎是被“強嫁”了。

他無奈嘆氣,自己分明已經答應替嫁,沒想到他們還是如此不放心自己。

還沒等他多想,轎子忽然停了下來。

轎外的媒婆用尖銳又讨喜的音調請他下轎,傅時安連忙将蓋頭蓋上,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未知的命運。

宋督公的惡名人盡皆知,甚至能夜裏止小兒啼哭。但那人卻說宋督公只是外冷內熱,是個好相處的人……

但願如此吧。

沉悶的紅色布簾被掀開透出一絲光來,接着一只潔白如玉的手遞到他面前。

傅時安猶豫一瞬,緩慢地搭了上去,随後整個人便被一把扯起落入了陌生的懷抱當中。

他右腿跛腳,自小便一直坐着輪椅。

庶妹為了讓他能成功替嫁還故意摔傷了腳,順利成章地變成瘸子。

真不知道他父親是怎麽想的,非要讓他這個跛子來替嫁,難不成是在邊疆時腦子被馬踢到了不成?

好在那懷抱帶着暖意,緩解了他不少緊張的情緒,靠近那人時還能聞到淡淡的杉木香味。

因為新娘子的腿“受了傷”,故而是由新郎抱着進入堂屋,由兩名婢女扶着完成儀式。

也是別開生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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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流程下來終于是坐在了喜床上。

傅時安不知自己是緊張還是疲憊,渾身都在冒汗,手心中也自然是。他自認為偷偷摸摸地把汗濕的手放在裙擺擦了擦,卻不想這一切都被眼尖的宋督公看在眼裏。

他還被紅蓋頭蒙着面,自是看不見那人眼中閃過的暗色。

宋非接過身旁的侍女遞來的玉如意,随後便揮退了下人們。

熱鬧的房間裏忽地就安靜了下來,傅時安也不由地緊張起來。他那庶妹自小便離開京城,太監又不能人事,故而這宋督公應該發現不了替嫁的事吧?

不過紙始終包不住火。

如果宋非真如那人所告知的好相處,那他定要牢牢抱住宋督公的大腿,與他搞好關系,只盼在事情暴露之後能念上幾絲微薄的情誼,不至于讓自己丢了性命。

傅時安低垂着頭思緒紛擾,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把玉如意正在掀起他的蓋頭。直到刺眼的光亮才驚得他回神,擡眼便瞧見了那人面容。

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腰杆也挺得筆直。

不像個自己小時見過的那些佝偻着腰陰恻恻的太監,倒像是個世家公子哥。

似是傅時安訝異中帶着驚豔的目光讓那人感到愉悅,所以連聲音都帶着笑意,音色不算尖銳,如尋常男子的那般低沉,好聽極了。

“聽聞傅公子身體不好,不知今日是否累到了?”

傅時安下意識搖頭,随後才反應過來宋非竟然認識他?也知曉了傅家的欺君之舉。

“你知道?”傅時安向來是個藏不住事的性格,也不自覺問了出來。

宋非輕點頭,面上沒絲毫惱色,“前兩日便接到了傅蓉小姐連夜騎馬回邊塞的消息了。”

“傅公子不必擔心,這樁婚事也非我本意,但太後娘娘的懿旨不可違。如今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待日後時機成熟我定會放傅公子自由。”

傅時安愣住了,他沒想到宋非果真是個頂好的大好人。虧他之前還猶猶豫豫的,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中的大石高高舉去,輕輕落下。

傅時安心中暢快不少,臉上也不自覺露出笑出來。

兩人閑聊幾句後,宋非便讓人上了些清淡的飯菜讓傅時安先吃着,而他則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上菜的人還是個熟人,是他的貼身丫鬟叫銀書,臉圓圓的很是喜慶。

“銀書?”

傅時安差點瞪大了眼,他還記得父親不是不讓他帶銀書來嗎?

銀書笑得得意洋洋,“多虧了……”姑爺還是宋督公?銀書犯了難,猶豫後說道:“多虧了宋督公,他昨日特意派人告訴跟老爺夫人要帶上幾個府裏的下人好方便您做事,奴婢這才有機會來陪着少爺。”

昨日?昨日他早就被父親迷暈關在房裏以防止逃婚,難怪不知道此事。

傅時安嘴角勾起一抹笑,對宋非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不過似乎是迷藥的後勁還未散去,還是覺得頭暈,在銀書照顧下喝了幾口稀粥後便和衣睡去了。

銀書見此也悄悄退出去,守在屋外。

屋外兩名帶刀侍衛盡職盡責地守在門口,她有些不敢靠近,只好找了個角落站着。

天色漸暗,督公府裏熱鬧依舊。

宋非身為東廠的督公,名聲不說遺臭萬年,也算臭名昭著的地步了。不僅在于他的鐵面無私更是因為他的冷血無情。上次左相那快十年前的案子都被翻了出來,全家斬首,連在襁褓中的嬰兒都沒能逃過一劫,左相本人更是受了淩遲之刑,持續了一日一夜才終于解脫斷氣。

刑場的血跡在三四場雨過後才終于沖洗幹淨。

私交攀不上,做事又狠毒,朝中人對他避之不及。

而且這樁婚事實在算不上什麽好事,本來沒幾人想赴宴。

但宋非似是沒有自知之明一般,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被遞了請帖,迫于他的“威名”沒幾人敢不來。督公府裏根本就坐不下,喜桌從街頭擺到巷尾。

城東還搭了棚子施喜粥,發喜糖,形成了萬人空巷之景,京城裏好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讓人不禁咂舌宋非為了舉辦這場婚禮下了多大的血本。

而此刻主人公宋非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雖然在外名聲不怎麽樣,但在內對下屬還算不錯,有膽大的下屬也趁着這喜慶的時辰勸了他好些酒。

要知道督主大人從不飲酒,今日大喜才端起酒杯,這不得抓住機會勸勸。

宋非從未飲酒,外人面前也只假意沾唇罷了。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興致來了竟然也來者不拒,情不自禁地喝了好些。

眼看自己似乎就快要喝醉了,他端過醒酒湯一飲而盡,便招呼着人來主持宴席,自己先行去休息了。

屋裏的喜燭搖曳,宋非拿針挑了挑,讓燭火更旺些。

民間都相信喜燭不滅,新人才能長長久久的說法。

他帶着幾分醉意來到床前,而傅時安還在裏側睡着,只是眉頭微微皺起,似是睡得并不舒服。

宋非挑眉,似是想到了什麽掀開了被子一角,見竟是些桂圓紅棗鋪滿了床鋪。

他一個太監灑什麽桂圓紅棗?宋非原本甚好的心情被消了幹淨,思索着是誰安排的這一出。

傅時安本來就沒睡熟,忽地感到一陣寒意。下意識睜開了眼,便看到了宋督公正對着床鋪發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起初他看到滿床的桂圓紅棗時也不知道宋非是個什麽心思,但也不敢清理,只好為自己掃出一個幹淨的角落來躺下。但桂圓紅棗還是不免滾到身下,膈的他睡也睡不好。

但如今看樣子,好像宋非也不知道床上鋪了這些東西。

“吵醒你了?”

宋非見傅時安正看着自己,臉上重新挂上笑,又恢複成那溫文爾雅的樣子。

“沒,本來就沒睡熟,”傅時安坐起來,掀開床鋪,語氣帶着些試探,“這些東西膈的人生疼,不如扔了?”

宋非點頭,叫來下人把床鋪收拾幹淨。

而傅時安也連忙下床好方便別人收拾,不過他剛站起來就眼前一黑差點倒地,好在宋非伸手扶了一把,他才沒落得狗啃地的尴尬狀況。

“睡久了,有些暈。”

傅時安心裏尴尬,低着頭不敢看宋非。

“嗯,你先坐下,別太勞累。”

傅時安被宋非按到凳子上坐着,接着一雙溫暖的大手在太陽穴的位置輕柔地按起來,“可有好些?”

傅時安也沒想到宋非堂堂督公竟然屈尊降貴給他按摩,當即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更是不知道房間裏的下人們更是一幅見了鬼的模樣。開始琢磨着新夫人到底何許人也?

傅時安起初還有點不好意思,但畢竟是宋非主動要給他按的,于是他便也毫不客氣地享受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

眼見床鋪都收拾幹淨,宋非放下手,問道:“可還要休息?”

傅時安點頭,腹诽不休息難不成大眼瞪小眼到天明?

“那好,你先休息,”說罷,宋非便要離開。。

傅時安眼看着宋非推開門就要跨出門檻,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哪?”

冬日裏冷冽的風吹進來,傅時安不禁打了個寒顫,喜燭也随風搖曳。

“去書房裏休息。”

“啊?為什麽不在這裏休息?”

傅時安起身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把門帶上,靠近宋非時聞到了一股皂角的香氣,但還是能聞到酒味。

這人應該是沐浴後才過來的,不過應該喝了不少酒,不然也不會洗不掉酒氣。

“新婚夜分房睡傳出去萬一讓太後娘娘知道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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