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逛街
5.逛街
宋非沒擡頭,只是手上的動作越發快了。
傅時安的本意就是乘機讓宋非好好休息,所以也再沒說話,兩人便各自閉上了眼。
屋外飄着雪粒子打在窗上,聲音都透着寒氣,好在屋裏暖意十足,身旁也躺了個大熱源,傅時安往熱源靠了靠,若有若無的杉木香傳來,讓他有些惬意地眯起眼睛。
這味道總讓他感到熟悉,好像那人也是這個味道,難道他們太監都撲同一種香粉?
想起那人,或者該叫他小玉子?
自從和宋非成婚之後他倒是有很多心得想與他交流,只是苦于聯系不上那人。也是,守衛重重的督公府怎麽來的比破敗的将軍府時自在呢。
他與小玉子其實也就一面之緣,前年他獨自寺裏上香時被卷入一場刺殺,還好小玉子救下了自己,兩人之後便交換了身份,宋非才知小玉子在東廠裏做事,不過只是個無名小太監。後來兩人便時常靠着信鴿傳信交流,甚至就是他安慰自己宋非是個好相與的人的。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躺了約莫有七八日傅時安才稍有些了精神氣,可以繞着園子走兩圈。只是冬日裏萬物死寂,也沒什麽好看的,轉了兩圈很是無趣。
頭疼也看不下書,傅時安幹脆就坐在窗邊發呆,下人怕傅時安受涼,就是窗子也只撐起了一條小縫,只能看見廊下的青石板。
不過以前他就時常如此,開始還會自哀自怨,不願無趣地待在房間裏,現在他想開了,好歹自己衣食無憂不是。
“在想些什麽?”
窗子忽地被挑開,露出宋非那張好看的臉,傅時安被吓了一跳,按着心口略有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你這人怎麽走路都不出聲的?”
“分明是你自己走神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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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非難得回怼了他兩句,他快步走入房中,手裏還拿着一柄木劍,“我最近得了個劍譜,正好合适你練。”
一個跛子也能練劍?
傅時安感覺自己此時目瞪口呆的樣子肯定像個傻子。
“你教我?”
“不然,”宋非挑眉,顯得神采飛揚,連着傅時安都被感染,當即期待地站起來跟着他往外走。
傅時安從沒拿過劍,就算只是把木劍他舞起來也生澀的厲害,一板一眼甚至還有些好笑,甚至好幾次險些站不穩摔倒。再看看宋非的靈動飄逸,傅時安感覺自己就像個木頭人。
不過宋非并沒有笑話他,反而丢了自己的劍,轉而幫着他矯正動作。宋非是個很有耐心的老師,面對傅時安這個朽木沒有絲毫的不耐,甚至傅時安能從宋非嘴角看出隐隐的笑意。
“督公今日似乎很高興?是有什麽好事嗎?”
“有件非常讓人高興的事,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
“是關于我的?”
宋非點頭。
傅時安好奇心被勾起,能有什麽好事要發生在他身上?
平淡無趣的日子終于有了消遣,傅時安沒事時就練練劍。雖然經常被以身體還沒好為由困在房間裏,但總算不無聊了。
宋非依舊很忙,不過時常也會來指點傅時安一番,甚至他還請了宮中的太醫來府裏請平安脈。
宮裏的太醫很是年輕,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模樣,傅時安不禁感嘆真是年少有為。
只是這小太醫為何總是偷瞄自己?難道他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傅時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
“宋夫人跟令兄長得可真像。”
傅時安差點沒反應過來“宋夫人”是在喊誰。
“太醫認識我哥哥?”
“微臣自年幼時便跟着父親學醫,當年令兄落水後身體便一直不好暫居宮中,微臣曾多次随着父親問診。”
經小太醫一提醒傅時安倒是想起了小時候的那段時光。
他那時剛被母親接回來月餘,因為水土不服身體本就不好。又在冬日裏不幸落水,好幾次都差點就救不回來,外面的大夫根本束手無策。
無奈母親只好去求貴妃派太醫來診治,不過太醫偶爾來還行,常來不免落人口舌。皇貴妃當時懷了幼帝,聖眷正濃,便請旨讓他在宮中住了些時日,待病情穩定後才歸家。
也正是因為此事,他才一直對母親心存希冀,讓他堅信母親也是愛着他的。
他好像記得經常為他治病的太醫身後常常跟着個小尾巴。不過那小尾巴有些害羞,他又整日病怏怏的,所以兩人除了治病外并沒有說過什麽話。
他半倚在床上看着小太醫在桌上埋頭寫着方子,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道太醫可有為督公把過脈?”
小太醫此時寫完了方子,正放在一旁晾幹,聽到傅時安的問題後想了想,“督公從來沒來過太醫院診脈。”
“難道督公就沒生過病?”
小太醫自然是不知道,只如是答道:“确實從沒聽過督公請過太醫。”
傅時安不禁有些擔心起宋非的問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請大夫看過,他又跟着小太醫東拉西扯好一陣,才裝作不經意問道:“哎呀,說來我也有一事一直放不下。我有一個朋友,他早年那裏受過傷,此後便在如廁方面有些困難,不知您可有什麽法子?”
傅時安連比劃帶說到也讓小太醫明白了過來。但術業有專攻,小太醫對男科也不是很懂,只能說回太醫院裏去問問。
但傅時安不想讓小太醫聲張,連忙搖着頭說算了,那朋友四處游歷早就見不到人影了。
小太醫看傅時安求知欲強,便好心告訴了他一個民間的偏方。
小太醫走後,銀書一進來便看見了整個人又紅的像煮熟了的蝦子似的傅時安。
“少爺您怎麽了?”
“沒什麽,你讓我靜靜。”
雖然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但傅時安對自己的跛腳心存幻想,平日裏一直看些醫書,妄圖找到醫治的法子,久而久之也對醫術略懂。
其實對于宋非的問題他也有些想法。今日小太醫的法子他也覺得不錯,但是實施起來實在讓人有些……害羞。
“銀書,你幫我買幾本醫書回來,”傅時安招手讓銀書過來,貼着她耳邊道:“要男科方面的。”
銀書瞪大了眼睛,“少爺,您看那種醫書幹什麽?”
“你去買就行了。”
“好吧。”
難得天氣放晴,也暖和了許多,傅時安經過幾日的休息總算又恢複了精神。聽聞銀書說今日有廟會,便也心癢難耐想出去逛逛。
但銀書堅決不肯,兩人正争執之間,恰好宋非進來聽完事情原委後道,“想逛就出去逛逛,總悶着也不是好事。”
“可夫人說過……”
傅時安有人撐腰便得意了起來,點了點銀書的腦袋,恐吓她道:“現在可不是母親當家了。我如今是宋夫人,是督主當家,你再一口一個夫人,小心督主生氣要你的腦袋。”
銀書本來就怕宋非,平日面對他就如同個鹌鹑,被傅時安一吓差點就要落淚,但宋非在旁她又不敢回嘴回去,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哎呀,你不會哭了吧?“
傅時安看着銀書紅了眼睛,當即便手忙腳亂起來,“我就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真吓哭了,督主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砍人腦袋的人嗎?“
銀書想說是,但她不敢,只敢暗戳戳拽着系帶。少爺沒見過督公可怖的樣子她可見過,還記得當時左相被抄家時,她也跟過去看過熱鬧。那左相府裏有人想趁亂逃出去,直接就被督公一劍削了腦袋,圓滾滾的頭就這麽滾到了她的腳邊,吓得她好幾晚都沒睡好覺。
“好了,是我的不是。這樣,你從賬房那拿五兩銀子,今日就放你的假,你自己出去好好玩一玩,就當我賠罪好嗎?“
銀書沒點頭,默默看向宋非。見宋非點頭才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地走了。
傅時安當即就後悔了,嘟囔道:“好你個丫頭,我的話就一點可性度就沒有?”
宋非道:“對待下人就不能太過縱容,不然遲早有一天要爬在你頭上去。”
“銀書跟了我幾年了,我心裏早把她當作妹妹對待,縱容些我都願意。”
宋非不置可否,問他可還要出門。
“當然要的。就是,我能穿你的衣服嗎?”傅時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衣櫃裏全是些女裝。”
宋非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傅時安高高興興地去換了套男裝,推開門發現宋非正站在門口等他。他竟也是換了身衣服,月白的衣裳稱的人面如冠玉,煞是好看。
“你要與我一同去?”
“嗯,不可以嗎?”
“不是,可你不用當值嗎?”
“這兩日休沐。”
傅時安驚詫地點了點頭,原來宋非也是有休沐的啊,他還以為這人全年無休呢,整日都忙的見不到人影。
傅時安鮮少出門,就想湊湊熱鬧,所以把馬車停到附近的巷子裏後兩人便下了馬車。
車夫正準備将輪椅搬下來,卻被傅時安制止,“我能走,不需要輪椅。”
說完,他懇求似的看向宋非。
“你不用在乎我,這是你自己的事,單憑你自己的意願就行了。”
傅時安高興地就快要跳起來,自從來到京城他沒有一次出門不是坐着輪椅的。宋非是第一個願意尊重他意願的人。
他高興地緊緊抓住宋非的手,“宋督主,您可真是個好人。”
宋非愣住,下意識想要抓住傅時安的手,但那人一轉身便就湧入人群中去了。
以前傅母管着傅時安可是半年才能出次門,他可算是憋壞了,東看看西看看像是個鄉下來的泥小子。京城裏總有些新奇玩意,傅時安目不暇接好幾次都差點被人流撞到,無奈宋非只好緊緊跟着傅時安護着他。
路過一條小巷時,酒香撲面而來,香氣勾鼻,傅時安饞的快流口水了,情不自禁就走了進去。
巷子盡頭是家小酒館,布置的很是雅致。
宋非想要拉着人走,傅時安保證道:“我就進去看看,絕對不喝酒。”
外面攬客的老板娘以為兩人怕醉便笑道:“客官不如嘗嘗自家釀的米酒做的酒釀圓子,根本就不醉人,連孩童都可以喝的。”
宋非饞了,酒釀圓子他快十年沒吃過了。
今天說什麽他都要嘗嘗。
趕緊進入店裏點了一碗酒釀圓子,本來想點兩碗,但宋非不喝,看來只能他獨自享用了。
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端了上來,一個個圓滾滾的小丸子在米酒裏翻騰,傅時安當即便舀起一個吃了,又喝了幾口米酒,是甜的、酒味很淡。
“這就是幸福,”傅時安惬意地眯起眼睛。
“這便幸福了?”
“你不懂的,”傅時安對着宋非搖了搖手指。
但幸福總是短暫的,傅時安就吃了幾口,剩餘的就被宋非給端走了。
“你幹什麽?要吃自己點去,”傅時安想要撈回自己的碗,奈何他這個跛子,和宋非比起來就是老鷹和小雞的差距,只能對着一臂之遙的酒釀圓子幹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