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不是親生
8. 不是親生
為了傅時安的安全,宋非隐瞞了這件事。不過他也有幾分想讓傅時安自己做主的意思,不然也不會任由着傅夫人的信進入到督公府。
“我自是不想你去的,但若你想去,我也能護住你。”
宋非捧着熱茶嘬飲,慢條斯理地回答,沒有一絲被傅時安戳穿的心虛。
“母親在那,我也自然是要去的。”
“那我的病要如何?”
宋非擡起頭看着傅時安,“你不是說起碼要堅持三個月以上?”
“那只能勞煩督公自己辛苦。”
“呵。”
宋非挑眉,似有些不可置信傅時安就如此輕易地就把他丢下不管了。
去護國寺祈福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只是當傅時安鑽進馬車時被多出的人影給吓了一大跳。
不是宋督公還能有誰?
“你怎麽在這?”
傅時安皺起了眉頭,看上去頗有些不太高興的模樣。
“太後娘娘前去祈福,我自是去伴駕的。”
忽地,有人敲了敲窗框,傅時安掀開簾子,見竟然是小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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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瀝落後馬車半步,隔着馬車窗簾只看見了傅時安,笑道:“我還以為夫人不會去呢,沒想到竟看見了你家的馬車。”
見到竹瀝傅時安也很是驚訝,不過想到這人可是禦醫,萬一太後有個頭疼腦熱的,帶個太醫去還是很有必要的。
竹瀝高興道:“本來我還擔心護國寺裏不是僧人便是那些貴婦人,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會很是無聊,沒想你也要去,我總算有個伴了。”
兩人時常讨論醫術,關系突飛猛漲,竹瀝也待傅時安親切許多。
“我見到你也高興。你放心,我小時也曾在護國寺裏生活過一段時間,裏面也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有空我帶你去耍耍。”
“你講真?”
竹瀝興奮起來,馬車裏卻又忽地傳出兩聲咳嗽。
原本被傅時安擋住身形的宋非坐直了身體,露出了自己的半張臉。
“督……督公,”可憐的小太醫吓得都口吃起來。
“竹太醫還有什麽事嗎?”
竹瀝自然不敢多呆,告罪之後連忙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之中。
“你趕他走幹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
“咱家就坐在傅公子身邊也不得對咱家說上兩句話。對着那小太醫,就算是探出半個腦袋也要聊上半日。”
“也對,咱家一個見不得光的閹人哪裏比得上芝蘭玉樹的竹太醫呢?”
這還是宋非在傅時安面前第一次自稱咱家,把傅時安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總感覺這人是在陰陽怪氣自己。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什麽咱不咱家的。”
“咱家哪裏不好好說話了?傅公子都知道咱家是個太監,自稱為咱家不是正常的很?”宋非甚至故意揚起了聲調,學着那些宮裏太監說話的語氣。
傅時安有些招架不來這樣的宋非,無奈道:“不知我是哪裏得罪宋大人了?”
宋非沒說話,斜睨雙眼,故意用着輕蔑的目光看着他,帶着明晃晃的上位者的傲慢。
這樣的宋非傅時安很是陌生,卻又感到一些新奇。雖然明白現在宋非在向他鬧脾氣,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冒出一些難言的情緒。
好像祖父家那只貍奴,總是喜歡蹭蹭自己後又跳上牆頭看着他,讓人心癢癢。
喉結上下滾動。
傅時安擡腿,顧不得尊卑得體就這樣半跪在坐塌上,順勢把宋非圈在懷中,熟悉的杉木香圍繞在周圍。
好似出門前宋非總是喜歡撲些香粉。
可惜宋督公不解風情,他想要伸手将傅時安推遠,但又不敢用力反而有些欲拒還休的意味,“成何體統,傅公子快放開咱家。”
傅時安眼中滿是無奈,“若我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還望見諒,不要再與我置氣了。”
宋非冷笑一聲,側過身去沒再理過傅時安。
其實也不能全怪傅時安遲鈍,實在是兩人之間的氛圍從前幾日便開始變得怪異。
眼看離開的日子臨近,宋非面子薄始終不肯自己學着上藥,傅時安急得要命,便不得不試了些極端的法子,雖然到後來還是自己來收拾殘局,甚至害的宋非受了新傷。
即使宋非依舊像個沒事人一般照常生活,但傅時安心裏卻是愧疚,不敢再面對宋非,這幾日連藥都沒上,一直躲着他。
沒想到宋非竟然其實早就做好了打算跟着他一起去,故而今日在看見宋非在馬車裏時,傅時安心裏只顧着後悔自己的自作主張,臉上的神色也連帶着不好看起來。
這對宋非可是“無妄之災”。對着自己臭臉的傅時安,面對竹瀝卻露出了笑容,饒是宋非努力壓下不爽,但還是忍不住刺了他幾句才消了心中憤恨。
他也是實在放心不下傅時安才不顧小皇帝的反對跟來,沒想到熱臉貼了冷屁股,實在讓人不忿。
更何況那姓竹的小太醫就是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容貌也才堪堪清秀,怎麽能讓傅時安瞧的上眼的?·
本意是為了給傅時安看病,沒想到招來個撬牆角的,這可把宋督公氣得不輕。
兩人一路無話。
護國寺別名空來寺,因坐落在城郊的空來山上而得名。
長眉白須的主持正帶着一衆弟子候在門口。
傅時安下意識尋找着傅夫人的蹤影,終于在人群後方看見了一身素衣的傅夫人,不過她并未有任何表示連看都不看傅時安一眼。
此時太後也終于下轎。
傅時安這才得到機會目睹得到太後的真容。
雖小時在宮裏住過一段時間,但貴妃與皇後勢同水火,她也因有孕而杜絕了其他人的探視,故而他并沒有見過皇後。
太後與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他以為能夠在朝堂上與宋非平分秋色的女子勢必是明豔張揚的,但太後是如此端莊大氣,仿佛生來就是要母儀天下的。歲月在她臉上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反而為其平添上些從容與溫柔。
不過後來如何傅時安便不得而知了,因為他被宋非直接安排到了廂房中休息。
傅時安有些不滿道:“連太後都馬不停蹄地去禮佛,你卻讓我在廂房裏躲着休息,這可是對神佛的大不敬。”
“我不信這些。”
上山的最後一段路太陡,轎子很難通行,除了太後,大家都是徒步走到寺門口的。山路不好走,傅時安又不肯宋非扶着,在後面走着很是吃力。看的旁邊的夫人都忍不住勸道要注意身體,腳傷最是要注意修養。
宋非從懷中掏出帕子遞給傅時安擦汗,随後又摸了摸傅時安的後頸,确定衣服沒有被汗濕才放下心。
傅時安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休息一會兒,還是堅持去佛像前上兩柱香。此時太後一行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但主持卻還在佛殿前念經。
“宋施主不妨也來上柱香。我佛慈悲,所求心誠則靈。”
宋非站在殿外淺淺俯身做禮,“多謝主持,不過我沒什麽所求的。”
他也曾經虔誠地跪在佛像面前祈求作惡者要下十八層地獄,也不知道靈不靈驗。不過他等不及了,先讓那些人嘗了嘗人間的十八層地獄再說。
主持笑而不語,倒是傅時安吓得“花容失色”,又不敢駁宋非的面子,只能連忙又多磕了幾個頭向佛祖告罪。
世事變化無償,誰能保證沒什麽所求的呢?
吃完午飯後,宋非便走了。
此次陪着傅時安來護國寺本就是臨時起意,皇帝那邊還等着他過去,已經不能再耽擱了。
不過宋非臨走時,留下符霖陪着傅時安。
聽符霖自我介紹是東廠裏出來的太監,一直跟在宋非身邊當差,傅時安當即起了興趣。
“那你可認得一個叫小玉子的太監,他也是東廠的。”
符霖迷茫的搖搖腦袋,“夫人為何不親自問問督公?”
自是因為傅時安還沒想好要怎麽像宋非介紹小玉子,所以才沒向宋非打聽。
傅時安有些失望,甚至已經開始懷疑小玉子是否在騙自己。
“那你們東廠外出,都要帶面具嗎?”
這作風倒像是東廠那地方的風格。
符霖擦了擦額角的汗,不禁猜想小玉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向傅時安透露太多,便道:“東廠內各部有各部的規矩,這個奴才搞不清楚。”
“其實夫人不如問問督公,督公統領東廠許多事情自是要比奴才清楚的多。”
傅時安嘆了口氣,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寺中的日子很是平靜,平日裏都是跟着太後一起吃齋念佛。
不過傅時安并沒有安心,或許太後遲遲沒有動手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但他更好奇的是,傅母到底是為了什麽讓他到這裏來。
入夜,他準備睡下時房門卻被敲響,開門正是傅母。
她有些話想和傅時安單獨聊聊。
傅時安略微猶豫一番還是答應了,他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和傅母離開。
夜晚的寺廟靜谧,唯有風聲。
傅夫人一直走在前面,傅時安也看不見她的神情。
離開香房,兩人走在長長的木廊上,腳步沉沉,月關透過婆娑的竹影打在地上。
四下無人。
傅母走的極快,傅時安跟的很是吃力,後背都滲出了汗。
”母親慢些......“
“其實,傅時安并不是我的親生孩子。”
傅母的話如一道驚雷。
傅時安步履一滞,仿若有一個大錘狠狠砸向了自己的腦袋,腿也忽地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當年,傅時安父親剛離開京城我便診出懷有身孕。家中長輩早逝,就只有我一人操勞,肚子七月大時我還得因為鄉下的莊子裏鬧事而趕過去主持。或是因為動了怒氣,導致孩子早産。”
“他沒能活下去,連遺體也不知所蹤。”
傅母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繼續訴說這一段往事,“自那後我便病的很重,母親心疼我,便過繼了旁親剛生的孩子給我。”
“所以傅時安到我身旁時其實已經半歲了。”
“他的到來确實給當時的我帶來了慰藉。我本想把他當親生孩子對待,但傅時安命不好,是個瘸子。我治不好他,便又把他送回海清去了。”
“至于又把他接回來,也是因為大夫說我再沒生育的可能。”
傅母沒回頭,說完後便繼續向前走着。
方向是太後獨居的齋院。
傅時安還沒有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見傅母還在走連忙跟上。他腦子很亂,但還能辨別這條路通往哪裏。
他知曉母親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段往事,必然是與太後有關。
太後到底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