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想回海清

9. 想回海清

穿過走廊,終于再次見到了太後。

雍容華貴的婦人斜倚在貴妃榻上,屋內放着炭盆,很是暖和。

傅母一進屋就跪在了地上,“太後娘娘,傅蓉我已經帶到了。”

傅時安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旁邊後者的宮人擒住,綁住雙手被強壓跪在地上。

他不可抑制地發抖。

雖然早已料到,但背叛真正發生時他還是難以保持鎮定。

太後似乎很滿意傅時安的反應,微微勾唇一笑,“傅夫人果然說到做到。來人,請公子過來。”

不多時,房門打開,一個衣着華麗的青年被請了進來。

他似乎還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滿面疑惑地看着周圍的人。

傅時安只看了一眼便差點喘不過氣來,那人竟然長得與母親有七分相似。

傅母更是失了态,顧不得儀态爬起來便抓住了青年的衣袖,語未落淚先流,“我兒!我兒!你就是我兒!”

青年驚慌,甩袖想要擺脫傅母的桎梏,但傅母抓的死死的,連衣衫都要被扯落她也不見松手。

無奈,青年只好朝着太後求也似的喚了一聲,“表姑母救我。”

太後招招手便有人上前扯開了傅母。

她朝着青年招手,“楠兒,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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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楠理了理衣裳很是乖巧地站在太後身旁。

“楠兒,你還記得表姑母答應你要替你找到你的家人嗎?”

“這便是你的生身母親。”

傅母此時終于緩過神來,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朝着沈楠微笑。那般柔和讨好的笑,是傅時安從來沒見過的。

“你便是當朝威武将軍之子,你該叫傅楠。”

“當年你母親來京為哀家賀壽撿到了你,如今十七年過去,你母親帶着你再次進京為哀家賀壽,你便找到了你的親生母親。”

“還真是巧事一樁啊。”

傅楠的神色由驚疑變為探究,好奇地看着傅母,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被太後打斷:“春枝,帶他們去旁邊廂房敘舊吧。”

随着兩人被帶離,此刻除了侍從,房內只剩下傅時安與太後兩人。

太後并沒有打理傅時安,而是自顧自地飲茶。

“傅姑娘的本事不小,能把堂堂宋督公給牢牢抓在手裏。不過傅姑娘,他宋非到底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他不能給你的,哀家能給,他能給你的,哀家給你雙倍。”

傅時安眨眨眼,不明白太後在講什麽。

太後以為傅時安在裝傻充愣,但也不惱,笑盈盈讓人給傅時安喂下一枚藥丸道:“只要你幫哀家一件事,哀家便幫你逃離宋非身邊,如何?”

……

傅時安一個人渾渾噩噩,站在空曠的寺廟中不知該往哪裏走。他只記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發現了虛掩着門的佛堂。

端坐在中間的金身佛祖透過門縫悲憐地注視着他,月光打在上面,眼下好像落着一滴淚。

傅時安推開門,撲通一下就跪在了青石板上。這樣做會很痛,但好像身體已經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痛覺。

雙手合十,傅時安打算為自己祈求些什麽,但發白的嘴唇嗫嚅了許久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還能求什麽?

他閉上眼,想起了好多往事。

他好想回家,回海清。

但海清也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小姨,也沒有祁瑜,連外祖父母都已故去。

他什麽也沒有了。

傅時安朝着佛像重重地磕了下去,重到仿佛是要把自己磕暈在此。但疼痛并沒有襲來,反而是熟悉的悶哼聲讓傅時安詫異睜眼。

“宋督公?你怎麽在這兒?”

“符霖說你不見了,我很擔心。”

宋非的手都紅腫了起來,但他并沒有管,反而扶住傅時安生怕這人脫力暈倒。

“我,我沒事,”傅時安渙散的瞳目終于再此聚焦起來,他看着宋非,眼眶莫名濕潤起來,仿佛是溺水之人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浮木,他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傷痛,牢牢抱住宋非,“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忽然被告知的身世,太後的脅迫,他忽地覺得好累,想着就這麽等着那毒藥發作算了。

反正也沒有人需要他。

“傅時安,時安,到底發生什麽了?你告訴我,告訴我好嗎?”

宋非小心翼翼地拍着傅時安的後背,生怕下一瞬間這人便情緒崩潰。

溫熱的大掌輕拍後背,傅時安淚水再也抑制不住落下,滴在那人的脖頸之上。

他真是太想找人傾訴了,所以他講了好多。講了他不堪的身世,講了這些年他在京城的壓抑和母親的冷漠,甚至講到了在海清的那些時光,講到東方即白,他累到沉沉睡去。

于是等到第二日傅時安醒來時,想起了昨日他崩潰時把自己那些事抖得一幹二淨,便尴尬地想找個洞鑽進去。

他到底在幹什麽?在朝着宋非賣可憐嗎?

但很快傅時安便發現了異樣,他環視熟悉的陳設,沒想到宋非竟然将他帶回督公府了。

此時日上三竿,宋非早就走了。

倒是符霖還留在府裏守着自己。

符霖苦着一張臉,“夫人您昨晚跑哪去了,昨夜督公回來沒見您差點沒扒我一層皮。”

傅時安心虛,“這不怪你,是我自己想不開出去逛逛。”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突然失蹤吓到了宋督公,符霖徹底成了傅時安的小跟班。惹的銀書危機感十足,做事都勤快了不少。

但小姑娘敏銳地察覺到自家少爺好像從那日空來寺回來後便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看的她很是擔心。

少爺什麽也不肯和她說,看的她心裏急得很,甚至想找督公來勸勸。但督公更是整日忙的不見人影,她想找也找不着。

一向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嘴角竟然長了燎泡。

傅時安發現時吓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

銀書哭喪着臉,“少爺,銀書才是想問問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天天都在發呆啊?”

“在皇城待久了,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少爺去哪,銀書也去哪。”

銀書立馬表态,好似說慢一會兒傅時安就要丢下自己。

但不得不說銀書的第六感不錯,傅時安的确沒打算帶上銀書,甚至還将她的賣身契還給了她,“銀書,以後你就是自由身了,這督公府待的不高興了,想走便走吧。”

“少爺,別丢下銀書,”銀書慌張扯住傅時安的袖子,眼淚刷的便流了下來。

傅時安想了想,“銀書,我可能要死了。”

話落,時間都仿佛靜止了,銀書連哭都忘了。

呆滞地張着嘴巴,眼角還挂着淚,模樣看着好笑極了。

惹得傅時安沒忍住笑了出來。

“少爺,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呢?”

傅時安搖頭,嘆了口氣,貼在銀書耳邊将太後威脅自己的事說清,若自己不按照太後說的來做,到時毒發他可真只有死路一條了。

但畢竟宋非對自己那麽好,背叛他的事他真做不出。

銀書抹了淚,“少爺,督公對你這麽好,你就騙他一回他肯定不會生氣的。”

傅時安是真的被驚到了,有些詫異于銀書不要臉的程度。

他嘆氣,“反正具體就是這樣,我現在自身難保要巡游四海找尋能解我毒的神醫。你呢,也先離開一段時間,免得牽連到自身。”

“少爺,你就讓我跟着你一起嘛!”銀書又要哭起來,“少爺,我除了跟着你我真不知道該去哪了。”

“不行,兩個人太惹眼了,萬一被太後發現了怎麽辦?”傅時安佯裝怒道:“你想害死你家少爺不成?實在不行你就先留在督公府裏,等着我回來。”

“少爺我不要……”

“就這麽說定了。”

傅時安已經打聽好宋非今日要回來,也不顧撒潑打滾的銀書,徑自朝着宋非的卧房走去。

太後壽辰将近,自是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忙,再有些鼠輩妄圖渾水摸魚,幼帝這幾日不知為何也很是叛逆,宋非幾頭忙,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一場了。

傅時安向管家問到宋非剛回,生怕慢一步便又見不到人了。也顧不得是什麽地方,仗着無人敢攔便大剌剌地推開了房門往裏走了幾步。

“督公,你可算回來了。”

房間內傳出“嘩啦”的水聲,屏風後也有身影透出。

傅時安後知後覺宋督公此時是在沐浴,臉騰的一下便紅了,慌張逃出,嘴裏嚷着道歉。忙中出錯,沒注意到門檻,本就走不穩的他,就這樣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沉重的倒地聲,吓得宋非心中一跳,也顧不得面子,扯了件袍子披上便跑了出來。

府中下人聽到聲音也連忙想要過來,但被宋非遠遠喝止,只叫人拿了藥箱過來,随後自己把人抱到了榻上。

傅時安疼的呲牙咧嘴,肯定自己的膝蓋絕對有淤青了,但看着渾身濕透的宋非和兩條白花花的大腿讓他連疼都忘記了,好久才憋住一句,“督公,你褲子忘記穿了。”

宋非也才察覺到自己的狼狽,但看着罪魁禍首無知無覺的呆樣都要氣笑了,難得發怒道:“也不知誰招呼也不打就闖進了我的卧房,又摔在我房門口,現在還有理由笑起我來了?”

傅時安低着頭,樣子是看着窩囊極了,但嘴裏卻嘟囔道:“誰叫你好幾日都不回家,我怕不趕緊點你又跑了。”

“想見我跟符霖說一聲便是,我自會來見你。”

“你那麽忙,我怎麽好意思打擾你。”

趁着傅時安不敢擡頭,宋非穿好了衣服。恰好藥箱也送了過來,宋非接過藥箱,撩開傅時安褲腿一看,只有絲絲血跡滲出,有些淤青但不大。

撿起方才的話題,宋非一邊清理傷口,一邊打趣道:“怎麽以前沒看出來你是會不好意思的人?”

傅時安倔強道:“我那是醫者仁心,一切都是為了你的身體着想。啊啊啊!疼!”

傅時安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結果低頭一看是宋非在為他揉散淤血,他哭喪着臉,“宋大督公,你輕點行不行?”

“我這也是醫者仁心啊,”宋非似笑非笑,嘴角勾起一抹名為“嘲諷”的弧度,手中力道雖是輕了,但嘴上不饒人,“不給你揉散了,怕是要痛上好幾日。”

“男子漢大丈夫,這又不疼,你別叫這麽慘。”

傅時安哀嚎,下意識抓住宋非的手防止他繼續觸碰自己脆弱的傷口,“督公饒命,這是真疼。”

宋非輕笑一聲,随傅時安去了,拿起了一旁的藥布為他做起了包紮。

“所以你這麽急找我是要做什麽?”

“就是……”傅時安一下子就安靜了,“就是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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