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愛情白癡
14. 愛情白癡
奈何被眼見的明太傅先瞧見了,“宋督公,聽聞你病了,可有好些?”
宋非逃無可逃,迎了上去,道:“已經好多了,多謝明太傅關心。”
等到兩人走近一看,明朝清吓了一跳,“眼袋發青、腳步虛浮,宋督公,你這是縱欲過度之相啊。”
“莫非是府中那位美嬌娘太纏人了?”
明朝清露出猥瑣的笑,“才休假三日怎麽夠?我跟皇上說說,讓他準你半個月的假可好?說起來當初你連婚嫁也沒有休啊。”
“宋督公實話說,跟你認識這麽久,到今日才發現你也是個人啊。”
“當然我不是說你不是人,我是說你是超越常人的那種人,簡稱超人,你懂嗎?”
宋非扶額,“我懂,既然看望完了,便回去吧。”
“這都快中午了,不留我吃個飯嗎?”
“我府上的菜怕不合你胃口。”
“你都不讓我吃,我怎麽知道不符合我胃口呢?”
“沒備你的飯。”
“我吃的又不多,多雙筷子的事。堂堂督公府,不會連雙筷子都拿不出來吧?”
總之在明朝清的一番胡攪蠻纏之下,終于成功讓自己留下。
明朝清就是挑着飯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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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安就見到分明說馬上回來的宋非就這麽帶回來一個水靈靈的大活人,吓得他愣在了當場。
男子看起來約莫有三十多歲了,蓄着兩抹稀薄小胡子,渾身穿的也随便,土黃色的長衫外罩着月白色大衣,下意識讓人以為是哪來的游方道士。只是他瞪着一雙眼看着自己,讓人人十分不自在。再仔細看竟然有些眼熟,似是昨日在宴會上見過,當時他一直盯着自己,自己才會注意到他。
傅時安有些局促地站起來,眼神詢問宋非。
“這是明太傅。”
簡單簡潔的一句介紹。
明朝清回過神來顯然不幹,奈何礙于宋非的眼神只能勉強接受。
兩人互相問了好,便落座。
還是頭一次和外人一同用餐,傅時安少不了拘束,又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男子的身份,還是頭一次食不語起來,連菜都只夾面前兩盤。
“明太傅不是外人,你不必拘束。”
宋非像是看破了傅時安的擔心,為了夾點肉菜到碗裏,“他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你不用怕他。”
明朝清聽到可不樂意,“什麽叫我不是正經人?宋督公,你可不能這樣侮辱一個讀書人!”
宋非不語。
倒是傅時安有些不安,打着圓場道:“明太傅您別往心裏面去,夫君他舌頭笨,不是故意侮辱您的。”
傅時安語落,席間忽地安靜下來,他有些不知所措,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麽?
最先出聲的明朝清,他哈哈笑了兩聲,“宋督公,你這夫人真是有趣。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說你的舌頭笨的。夫人,你可是不知道,當年他是把先帝哄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恨不得……”
“咳咳,”宋非打斷了明朝清,“安靜吃你的飯。”
明朝清可不會聽他的,他要是能任人擺布性格,也不至于混了十多年還沒混出頭來。
他移動凳子,坐到傅時安身旁·,一把抓起了傅時安的手,道:“宋夫人啊,鄙人可真不知你是如何忍得下宋督公整個壞脾氣的。”
“其實夫君對我還挺好的,”傅時安抽了抽嘴角,真是受不了這個自來熟。
“把他的手放開。”
宋非随手飛來一根筷子直直插入了明朝清面前的桌子上。
破空聲吓得明朝清趕緊松開了手,“大家都是男子又不用避諱什麽,宋督公你不用把東廠睚眦必報,心眼小到連風都鑽不過去的傳聞坐實一遍吧。”
“你知道我是男人?”
“何止這些,連你替嫁這件事……”
“明朝清,能吃就吃,不能吃趕緊滾出去。”
眼看宋非準備把剩下的一只筷子也飛過來,明朝清吓得趕緊低頭刨飯,吃完後仍不忘抛個媚眼給傅時安,眼睛朝着腰身看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傅時安渾身一激靈,擺弄了一下腰間的蝴蝶穗子玉佩,有些覺得這人腦子怕是有問題。
“其實呢,這次我也是擔心你夫人的身體才來的,”明朝清面對兩人露出一幅“你們不用說我都懂得表情”,接着從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藥,“這可是我家得祖傳秘方——十全大補丸,就送給夫人補補身子了,畢竟宋督公體力好是遠近皆知的,可別苦了夫人。”
傅時安看着手裏被硬塞過來的藥瓶,有些納悶,為什麽他們都會認為自己是下面那個呢?
“這藥丸是補什麽的?”
“什麽都補啊!什麽氣血虧空,腎虛不足,都補的。”
傅時安看着擠眉弄眼的明朝清,有些很難相信宋非是怎麽放心把皇帝交給這麽一個人教導的。
宋非再也忍不了,直接拎着明太傅的衣領把人請出了府外。
明朝清也無所謂,扯了扯皺成一團的衣領,笑呵呵道:“宋督公我改日再來看你。”
“改日,你也不用來了。”
宋非狠狠地關上了大門,他就說今天一早起來右眼一直跳準沒有好事。
而被關在門外的明朝清則是立馬褪下了笑久久站立在門前,似的想到了什麽,眼角竟滲出了滴淚。
府內。
傅時安看着手裏的瓷瓶,思緒發散,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頓時鑽入腦海。
不行,不能白日宣yin。
但還是悄悄把瓷瓶藏在了懷裏,裝作無事發生默默吃飯。
等到宋非回來時,看見的還是一幅歲月靜好的樣子。
“抱歉,我也不知明朝清今日發什麽瘋。”
傅時安勾起笑,“沒有啊,我覺得明太傅還挺好玩的。不過,你們能一同共事也挺匪夷所思的。”
宋非坐下,面前已經擺了一副新的碗筷。
“他是個怪人。十九年前的新科狀元,年少成名,驚才絕豔,不過因為得罪左相又不肯站隊,兜兜轉轉又回了翰林院修書。但他當年卻主動向幼帝遞了投名狀,我看他才學匪淺,便讓他做了太傅。”
“他只是平日裏看着不靠譜,正經事還是不馬虎的,有許多精妙的點子。”
傅時安想起剛剛明朝清幾次走漏的口風,問道:“比如,他在我替嫁之事上有什麽點子?”
宋非身形一僵,他就知道這事是逃不過去了。
“夫君,這件事也要隐瞞我嗎?”
傅時安假意溫柔地替宋非夾菜,心裏暗暗發誓:要是宋非不告訴自己,他絕對讓宋非明日下不來床。
似是有所感覺的宋非回看傅時安,憑着東廠督公的敏銳,他感覺到了一絲殺意。
“其實,傅将軍當初只準備買個孤女替嫁過來。”
傅時安懸着的心終于死了,他就知道他那個便宜爹沒有這麽低智。
“只是當時我還探查到一件事——你不是傅将軍的親子,而他的親子似乎與太後有些瓜葛。我擔心你一直在将軍府會受欺負,所以有心思想要将你帶出來。”
“關于此事,我詢問了一番明朝清,他一拍腦袋便想出了這個主意。”
傅時安不可置信,“你就這麽直接問出來了?”
“是替我一個朋友問的。”
傅時安:“……”
“之後呢?你們怎麽讓傅将軍改變想法的?”
“傅将軍他,唯皇上馬首是瞻。”
“當然其中還有許多彎彎繞繞,不是我一句話說得完的。總之,傅将軍想到了這個法子,用你替嫁。”
傅時安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他察覺到了另一個宋非沒有展開的故事,“你之前便認識我?為什麽要帶我出府?”
“其實,我就是小玉子。”
傅時安瞪大眼,“不可能,你和他的眉眼、嗓音根本就不一樣。”
宋非清了清嗓子,壓着聲音道:“這樣像了嗎?”
“像了。”
傅時安頓覺天旋地轉,半天說不出話,細思極恐,難怪小玉子和宋非從來不一起出現,難怪小玉子沒否認過他就是宋非。
傅時安愣了好一會兒才質問道:“你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現在坦白從寬。”
“時安,我很早便愛上你了。”
“但還有一件,但我不能說。”
宋非擡眼,那雙好看的眼裏此刻滿是糾結與痛苦,仿若說出來能要了他的半條命。
傅時安沉默。
一頓飯不歡而散。
他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裏,他想生氣,想對着宋非發脾氣,但他就是半句的重話都說不出來。
傅時安想了好多好多。
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激宋非的确把他救出了馬上要變成火坑的将軍府,但他又應該恨他,恨他讓自己只能頂替着別人的身份,隐姓埋名,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
但他的借口又多好聽,全是因為他愛自己,所以他才會出此下策。
日落西沉。
銀書在外面敲門,“少爺,您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面一天了。別餓壞了身體,奴婢給您傳飯。”
傅時安眼也沒擡,“宋督公是不是在外面。”
門外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銀書的回答。
“讓他進來,你們都退下吧。”
房間門打開又閉合。
“房間裏面好黑,怎麽不點燈?”
說着,宋非就要将等點上。
“別點,”傅時安站起身來,三步并兩步就要走過去阻止。
宋非停住了動作,任由傅時安阻止自己動作反過來還扶住了步履不穩的他,“別走這麽急,當心跌倒。”
“宋非,”傅時安努力穩住自己的氣息。
“你算準了我舍不得恨你是不是?竟然騙我騙了這麽久!我從沒想過你竟然是造成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
“時安……”
傅時安努力壓下喉中的酸澀,但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滴落,“宋非,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抱歉,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都是我的錯,”一向穩如泰山的人此刻面對滾燙的淚水,也如同毛頭小子般茫然無措,“時安,我絕對沒有那種心思。我其實沒有奢求過你會愛我,畢竟我是殘缺之人,根本配不上你,我本來打算等風頭過去便送你離開。”
“就像上次,我本沒期望你會回來。”
越說越心虛,宋非自知理虧,最後半句幾乎淹沒在口中。
傅時安怒極反笑,“是我自食惡果,是怪我愛上你了?”
“不是,我很高興你會愛我。我想做夢般,但也惴惴不安。我們的相遇是由謊言編織而成的,我害怕戳破。”
“時安,我太愛你了,我比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能失去你。”
“宋非你說的很對,明朝清的計劃也沒有錯,此時此刻我的确沒有辦法讨厭你。”
“但從今往後只有這一次機會。”
“我發誓……”
“你不必發誓,誓言只能約束真心人,真心人有沒有誓言都一樣。”
傅時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他當然也不敢把自己真正的心裏話告訴宋非。
其實他心裏并不恨宋非,只是他覺得他應該恨,應該在宋非面前表現出他恨他,好讓宋非不敢看輕自己。
畢竟沒有人會相信——面對着宋非,他竟然有些不敢發脾氣,他害怕自己演的太過反而會招的宋非的厭煩,又害怕演的太少讓宋非以為他是個好糊弄的白癡。
雖然他的确就是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