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翌日,向賢樂颠颠地從淄陽侯府跑出來,直奔等在門口的樂知許。
“樂樂,你來啦!”
這一聲親昵呼喚,酸得主仆三人都倒了牙。
樂知許蹙緊眉頭,“不是讓你別這麽叫嗎?”
向賢卻不在乎,呲牙道:“難得你來找我,怎麽,是不是幾天見不到我,心裏空落落的?”
樂知許擡頭看他。
他今日穿了湖藍色的曲裾深衣,腰間系了蹀躞帶,帶上左右對稱挂了兩長串的玉佩,頭上簪了玉冠,露出飽滿的額頭,整個人顯得儒雅挺拔。
她忍不住擡手在他額頭上敲了兩下。
他也不躲閃,只是委屈抱怨道:“幹嘛打我啊?”
“讓你總跟姐貧嘴!”
他看了看秦睿和昭然,拉着她向一旁走了幾步,才低聲道:“上輩子你比我大,這輩子可不是啊。”
“行了,別鬧了,找你有正事。”樂知許掏出一塊綢布,小心翼翼攤開,裏面是三片玉珏碎片,“想着你家世好,有沒有人認得厲害的修玉器工匠,能把這個複原。”
“都碎成這樣了,還複什麽原啊?重新買一塊不就得了!”向賢撇撇嘴,扯起自己的兩串玉佩,“喏,随便挑。”
樂知許難掩沮喪之色,“要是那麽容易就好了,這是別人的,我不小心給打碎了,據說還是他過世父親留下來的,唯一一件遺物。”
“這樣啊...”向賢稍一思索,“走,去問問我王父。”
說着便拉上她的手腕,轉身往府裏去。
“夫人!”秦睿見狀急了,忙開口道,“不妥啊。”
“聽到沒有,不妥!”樂知許甩開他的手,把玉珏碎片重新包好,“你自己去問,我在這兒等你。”
向賢不解,“怕什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大哥,我現在是有夫之婦,你別害我沉塘啊。”
“有我在,我看誰敢動你!”向賢陡然提高聲調,惹得門口灑掃的仆人都看過來。
“你,噓——”樂知許手忙腳亂,“我真怕了你了,你小點聲不行嗎?”
這個向賢,便是跟她一起穿越過來的倒黴蛋。
他們兩個也算是青梅竹馬了,都是童星,小時候一起拍過幾部戲。成年之後,向賢便一直在追求她,可她只把她當弟弟。
她刻意疏遠過他,可機緣巧合下又接了同一部戲,飾演相愛相殺的男女主角。
之後穿越到陌生時空,他是她唯一熟悉的人,兩人相互扶持着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也算是同病相憐的“戰友”了。
“磨磨蹭蹭的,還不快去?”樂知許急得想踢他。
“好好好,我這就去,你別着急啊。”
向賢三步并作兩步跑上臺階,進了門卻發現王父王母就站在門後。
淄陽侯頭發花白,将軍出身的老人,已過花甲之年卻仍身姿筆挺,器宇不凡;身旁的淄陽侯夫人,眼角雖有皺紋,卻風韻猶存,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眼見夫君怒氣沖沖,淄陽侯夫人試圖阻攔,“君侯...”
“你別攔着我!”淄陽侯氣不打一處來,指着門外,朝向賢嚷道,“門外那個,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
向賢回頭,看見站在陽光裏的樂知許,明媚動人,不禁勾了勾嘴角,點頭道:“是啊,就是她。”
淄陽侯氣不打一處來,“那分明是個婦人!”
“婦人怎麽了?不能改嫁麽?”
“你——”淄陽侯氣得發抖,“那麽多未出閣的名門閨秀你不看,非相中人家院子裏的!”
“嗯,我還非她不娶了。”向賢也不示弱,梗着脖子道。
淄陽侯夫人忙按住這一老一小,“哎呀,都少說兩句吧!”
向賢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任務,目光炯炯問道:“王母,您可知道,哪有修玉器的匠人?要特別厲害那種。”
“修玉器?我想想啊。”淄陽侯夫人沉吟。
淄陽侯卻依舊火大,“你別管他,搞不好就是外面那個女人要他問的,你說說你,這不是明擺着利用你...”
“利用什麽呀,不就是幫個忙嗎?”向賢不愛聽。
“她怎麽不去求別人?”
“她也不認識別人啊。”
“不認識別人?好人家的夫人,怎麽會誰也不認識?搞不好就是品行不端...”
淄陽侯夫人聽不下去,擡手捶了夫君一把,“你嘴巴怎麽這麽毒?奧,不善交際,沒朋友就是品行不端,我也不認識幾個人,我天天操持一家老小,我哪有功夫出去認識人?”
“就是。”向賢滑步到王母身後,揚着下巴附和。
淄陽侯白了他一眼,忙緩聲解釋道:“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我想起來了。”淄陽侯夫人靈光一現,“我有個老姊妹,她家兒子特別喜歡玉器,重金招了好幾個幕僚,據說都是有名的聖手大家,要不,我打聲招呼,你去看看?”
“我就知道您最好了!”向賢興奮擁抱淄陽侯夫人,在她老人家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咱們這位姨王母住哪?”
淄陽侯夫人被哄得合不攏嘴,也不賣關子,“就在商陵邑。”
“太好了,我去告訴她一聲。”說完,向賢一陣風似的,飛快朝門外奔去。
淄陽侯想發作又不敢,眼睛悄悄瞥去,只見夫人一臉寵溺,看着孫兒歡脫的背影。
說好的不認識幾個人呢?
樂知許聽了向賢轉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那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便去商陵邑看看。”
向賢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看天,萬裏碧空如洗,欣然道:“樂樂,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出去玩吧?”
“我哪有心情玩啊,你自己去吧,走了。”說完她轉身上了車。
“哎——我送你啊。”向賢撩袍也想上。
秦睿伸手阻攔,“世子,請自重。”
向賢賠笑,“秦睿,我們也認識有七八個月了吧?要不要這麽見外啊?”
無奈秦睿絲毫不為所動。
向賢沒辦法,跑到側面窗子,揚聲問道:“那,我府上的廚娘新做了糕點,你要不要吃啊?”
樂知許探頭擺手,“不吃了,你快回去吧!”
馬車搖搖晃晃啓程,向賢站在遠處,頂着日頭翹首望了好久。
門內淄陽侯夫人見狀,掩口笑道:“我看人家分寸把握得挺好的,不過君子之交,倒是你孫兒,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說罷笑吟吟轉身,朝內院去了,留淄陽侯一人吹胡子瞪眼。
*
樂知許百無聊賴地伏在矮案上,手裏攥了一朵已經禿了半邊金錢菊,還一瓣一瓣地扯着。
昭然神秘兮兮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剛聽下人們說,昨天晚上,王家娘子端着葡萄酒去找少君侯,結果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氣得回去哭了半宿。”
“她哭半宿你怎麽這麽高興?”她斜乜了昭然一眼,繼續跟那朵花過不去。
“哪有人家夫婦吵架,她趁機去送酒的?這明擺着就是居心叵測!”昭然忿忿然道,“如今想來,少君侯回來那日的葡萄酒,想必也是蓄謀已久的。”
“喲!”她眼都不擡一下,“連你都看出來了?”
“什麽叫連我啊?”昭然不服氣,“您看出來了,怎麽還跟她喝呀?那豈不是正中她下懷嗎?”
“我跟你一樣,也是馬後炮!”終于把最後一瓣揪掉,她倏地起身,蹙眉道,“啧,都怪你,數到哪了?”
“哎呀,您別數了。”昭然搶過花莖丢在案上,“那您還不快想想辦法?”
她不以為然,“想什麽辦法?三個月後我跟他就和離了,淨身出戶,到時候這宅子裏發生什麽事,就都跟我沒關系了,還不如想辦法攢點錢呢。”
昭然瞬間恍然道:“怪不得她們被說成這樣都不肯走呢,這不是耗時間呢嗎?等您一走,這宅子裏就剩他們倆,孤男寡女...”
随即掩口驚呼,“夫人,你可不能遂了她的願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完,樂知許又感覺不妥,糾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跟我有什麽關系啊,我又不喜歡他。”
昭然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您喜歡誰?向世子嗎?”
“昭然!”秦睿忙喝止。
“我幹嘛非得喜歡誰啊?我就喜歡我自己!”樂知許大喇喇攬上昭然的肩,豎起大拇指道,“你放心,論賺錢,我是這個,不用非得靠男人,也保準能讓你跟秦睿吃香的,喝辣的。”
腦補了下夫人被掃地出門的慘狀,昭然鼻子一酸,嘴角也癟了下去。
樂知許見不妙,忙道:“哎哎哎,別哭啊,你今天不是有新話本麽,快講給我聽!”
昭然剛醞釀的哭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點頭道:“今天這本,可感人了,是江南名妓愛上窮書生,最後兩人雙雙殉情跳江的故事,您等着,我去拿。”
說罷,匆忙起身去拿話本。
秦睿正在刺繡,擡頭看了看這對活寶,無奈笑笑,搖了搖頭。
昭然講得繪聲繪色,樂知許也聽得入神,最後就連秦睿都放下手中針線,托腮聽了起來。
講到結尾,兩人殉情之時,昭然哭腔引人入勝,惹得樂知許也直抹淚,最後主仆二人竟抱頭痛哭起來。
秦睿嘆了口氣起身,時辰到了,該去準備給主子沐浴了。
誰知一出門,竟看到時彧領着扶桑立在門前不遠處,怕夫人的荒唐樣被瞧了去,忙回手關了門,這才上前行禮。
“少君侯。”
“嗯。”時彧看了看映在窗棂上的倩影,正倚在侍女身上拭淚,“少夫人這是怎麽了?”
秦睿一時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
時彧也不追問,轉身離去。
樂知許毫不知情,哭累了泡個澡,可能是将焦慮都發洩出來的緣故,夜裏格外好眠。
第二天,她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準備去找向賢,一起去商陵邑看看,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從屋裏出來,卻迎面撞上時彧,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時氣不順還咳了兩聲。
“我...那個,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我想了想,好像還沒正式跟你道過歉。”
“嗯,我接受。”時彧看着她那一雙腫得跟爛桃似的眼睛,略有些不自在,低聲道,“你也不必太自責了。”
“我是真的很過意不去...”
“就算你哭一整晚,也不會改變它碎了的事實,只會徒增煩惱,傷了身子而已。”
樂知許茫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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