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去什麽去!”淄陽侯負手進門,“你今天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府上待着,哪都不許去!”
“王父!”向賢急了,“為什麽呀?”
“為什麽?今日那朱夫人的事,你還不引以為戒嗎?”淄陽侯呵斥道,“司馬大人這明擺着是殺雞儆猴,他如今連陛下的主都做得,誰還那麽沒眼色,非要在他頭上動土啊?不過是幾句口角,就恨不得游街示衆,要是讓他知道你觊觎他夫人,你覺得你還有前途可言嗎?”
向賢低聲嘟囔,“我等着承襲您的爵位就行了,還要什麽前途。”
“你——”淄陽侯恨鐵不成鋼,“你說你,那司馬大人與你年紀相仿,人家每日思量的都是國家大事,你可倒好,就知道在女人身上耍心思!我要是女人,我也選他不選你!哼!”
“您放心,您要是女人,我也保準不選您。”
“你這個小兔崽子!”淄陽侯四下找家夥,“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淩波忙伸手去攔,“君侯息怒啊。”
“你躲開!”
祖孫兩個圍着桌子跑了半晌,淄陽侯畢竟年紀大了,累得呼哧呼哧直喘,只好一屁股坐下來,自己倒了杯茶飲盡。
好算喘勻了,老人嘆口氣,道:“你父母去的早,好多事也沒人細致教給你。但你若真心傾慕一個人,你就不該讓她因你,背上水性楊花的罵名。”
向賢收起笑臉,沉默起來。
*
暮色已深,月明星稀。
言心居的主屋裏燈火通明,氣氛凝重,幾位重臣面色肅然,坐在主位上的時彧更是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荊州流寇作亂已久,百姓人心惶惶,可太守衛贏非但不上報,反倒故意隐瞞。”司直常遂氣憤道,“刺史劉為多次勸阻無果,只好派人傳信到長安,那衛贏得知消息後,竟然妄圖截殺特使,要不是廷尉出城拿人碰上了,特使恐怕根本就進不了長安城!”
程觀疑惑道:“我經過荊州時,曾與那姓盧的交過手,不過山野莽夫而已,打幾下就散了啊。”
常遂嘆道:“程将軍有所不知,據荊州方面報,這幫游俠狡猾得很,他們熟悉當地地形,流竄速度極快,即便分散跑開,回頭便能在早就定好的接頭地點再次彙合,現在就像是卡在喉嚨的刺,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難受得很。”
“既然如此難對付,還指望衛贏作甚?”程觀嘿嘿笑了兩聲,随即又後悔這個時候出頭,瞥見時彧看過來,忙垂下眼,避免眼神接觸。
“程遠瞻。”
見躲不過,程觀只好應聲,“在。”
時彧沉聲道:“你與他們交過手,還是你走一趟。”
主簿趙躍遲疑,“這...剿匪讓程将軍去,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啊?”
“一來,數次交手也未能傷其根本,對方士氣愈盛,會愈發肆無忌憚,到時遭殃的還是百姓,還是一舉消滅不留後患的好;二來...”時彧轉向程觀,“把衛贏給我帶回來,直接送到廷尉,讓他們審,荊州就交給劉為。”
衆人聞言面面相觑。
皇弟衛贏是個草包,這點毋庸置疑,但他屍位素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個荊州太守的位置,還是先帝臨終前賜的。
皇帝在皇位上浪了多久,衛贏就在荊州爽了多久。
時彧将部曲中的軍師劉為,安排到荊州作刺史,多年來,在劉為的辛苦周旋下,衛贏除了玩忽職守,倒也沒生出什麽大亂子。
可如今,竟要對衛贏動手了,派的還是心腹程車騎,怎麽看這一步,都顯得別有深意啊。
程觀卻沒心思想那麽多。
依着程觀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想呆在時彧身邊,至少呆在宿陵邑,一旦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可掃視一周,這麽多人在,拒絕的話怎麽說都是不穩妥。
想來想去,只好硬着頭皮答道:“是。”
大司農田畚又苦着臉道:“近幾年實行輕徭薄賦,田租也收不上來多少,交不起人口稅的,只能把自己當奴隸賣了,導致奴隸數量劇增...國庫空虛,現在倒是還能勉強維持,就怕邊關再起戰事啊。”
征北大将軍李由哼了一聲,“那胡人可不管你國庫裏有沒有錢,消停了一年多,指不定準備起什麽幺蛾子呢。”
這李由原也是武成侯麾下一名小将,因天生神力,打過幾次勝仗,便桀骜不馴起來。
多年前平亂,因剛愎自用,不肯聽從時彧調遣,中了敵人圈套,丢盔棄甲被人圍困在山谷中數日,程觀奉命去救時,人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從那以後,李由性子才謙遜了些,也開始對時彧心悅誠服。
後在數次抗擊匈奴戰争中,屢屢斬獲敵軍首領,這才被時彧封為征北大将軍。
“那...”田畚試探性問道,“依大人所見,是否恢複賦稅,以充盈國庫?”
時彧搖頭,“還不是時候,自三公之亂起,戰事不斷,波及到好幾個州縣,有甚者,城內只剩斷壁殘垣,近些年,百姓奮力重建家園,怕是還未嘗到好日子的滋味呢。”
“唉!”田畚重重嘆了口氣,“這些事我在奏章裏提了無數次,可陛下...唉!這朝,不上也罷!”
李由沒忍住嗤笑出聲。
時彧稍作思索,沉吟道:“将山海池澤之稅,納入國庫。”
此言一出,衆人再也按捺不住。
田畚聲音有些顫抖,“自打山林澤地開放,任民開采一來,山海池澤之稅日益增多,恐怕早就超過了田租,可是這筆錢隸屬少府,是要歸到皇家庫裏的。”
時彧點頭,“帶着我的手谕去,若少府有異議,讓他們來找我。”
李由雙眼放光,用肩撞了撞程觀,程觀面上卻沒有喜色。
“要不要往後拖一陣?這麽一大筆錢撥走,勢必要削減宮中用度。”趙躍面有憂色,“過幾日便是皇後的壽宴了,國丈若是知道了,怕是不肯善罷甘休啊。”
“怕他作甚?”兩名武将異口同聲。
時彧雲淡風輕,“國丈攬權不成,心裏惱火也有情可原,趙躍,這兩日給皇後備下壽禮,再找人給少夫人做幾件衣裳,壽宴上穿。”
頭一次聽少君侯提起夫人,李由嬉笑道:“我還以為少君侯天性清冷,不近女色,原來是為在少夫人守身如玉啊!”
“李循引,我看你是最近是過得太好了,竟然調侃到我頭上了。”時彧白了他一眼,低頭理了理袖子,“還有,現在院子裏有女眷,以後沒什麽要緊的事,就別議到晚上了,都趕緊回去吧。”
田畚慌忙起身行禮,“是我等思慮不周了。”
明月高懸,衆人匆匆忙忙出了府,雖已宵禁,但巡邏軍認得幾位大人和将軍的臉,又是在大司馬府門前,絲毫不敢耽擱,直接放行。
常遂咂舌,“你們覺不覺得,少君侯有些不一樣了?”
田畚撫着胡子,斟酌道:“常大人是說,在試着跨越君臣那道線?”
常遂一驚,“田大人千萬慎言吶!我是說,以往議事,不議出個結果來絕不罷休,今日卻以少夫人為由...”
“嗐!”田畚搖搖頭。
趙躍大笑。
李由捶了程觀一拳,“整個宿陵邑都在傳,咱們少君侯夫人貌美賽天仙,你是不是見過?到底如何?”
程觀卻沉默轉身,思慮半晌,鄭重道:“李循引,我離開這段日子,你就留在宿陵邑,守在少君侯身邊,哪也不許去,聽到沒有?”
李由一怔,旋即點頭。
*
“皇後壽宴?”樂知許雙臂攤平,任由幾名女縫人拿着尺子,在自己身上量來量去,茫然道,“他要帶我去麽?”
秦睿點頭,“據說位列九卿之上的重臣,都會攜女眷參加,您自然也是要去的。”
“太好了!”昭然拍手喜道,“這要是能穿着周家的衣裳去參加皇後壽宴,恐怕朝那周扒皮要十萬錢,他也是願意給的!”
“昭然!”秦睿忙暗暗搖頭。
昭然忙捂住嘴,看那幾位縫人都忙着手裏的事,這才放下心來。
“不偷不搶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樂知許若有所思,“只不過,讓朱夫人的事情一鬧,我倒是不好再出去談了。”
昭然不解,“為何?”
秦睿解釋道:“那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夫人這個時候找哪家鋪子,談什麽條件,怕是掌櫃的都不敢拒絕,可如此一來,倒容易叫人誤會是以權勢壓之,錢是比之前賺得容易,但恐怕會給少君侯帶來不好的影響。”
“正解!”樂知許忍不住誇贊。
“啊?”昭然垮下臉,“那豈不是斷了夫人財路?”
樂知許被輕推着轉了個身,又扭頭回來,道:“夫人我的財路可是四通八達,哪那麽容易斷的?趕明兒我就帶你見識見識。”
“對了夫人,”秦睿捧起一個黑檀木錦盒,輕輕掀開,“這是少君侯叫人送來的。”
裏面是各色首飾釵環,其中最顯眼的,就屬一枚手指粗的金簪了。
樂知許拿起那枚金簪掂了掂,嗤笑道:“誰會把這麽粗的金簪戴在頭上啊?簡直土到掉渣!”
幾日後,當她在皇後頭上看到類似金簪的時候,差點失去表情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