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樂知許叉腰在原地楞了好久。
氣氛都烘托到那了,她幾乎就要閉了眼了,結果人跑了。
難道是因為她沒洗頭?她抓起發梢聞了聞,又低頭去嗅身上,甚至對着手掌哈了一口氣。
我在幹什麽?
她真被自己氣笑了,為什麽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定是他的問題好不好!
她越想越氣,手舞足蹈對着空氣猛捶猛踹起來。
秦睿聞聲進門,看見她披頭散發好似作法的巫婆,被吓得結巴起來,“夫夫夫,夫人...”
樂知許停止動作,把面前的頭發撥開一條縫,勉強露出一只眼睛,“你說,少君侯身邊,從來都沒有過女人,是不是?”
秦睿只感覺陰森森的,慌亂點頭,“大,大家都這麽說。”
“嘶...”她好像發現什麽不得了的事,倏地一下把頭發都撩開,神秘道,“他不會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吧?”
“啊?”
*
程觀從長安出發,一路沿着丹水南下,剛進入南陽郡,便遇到一夥逃亡的難民。
仔細詢問下來,才知道他們是三戶亭附近的村民,原來那姓盧的一夥游俠,見無人阻止愈發猖狂,已經發展到打家劫舍了。
程觀讓手下安頓了村民,之後二話不說,領兵直奔三戶亭,趁着夜色潛入村子的時候,賊人們正起着篝火,喝酒吃肉,載歌載舞。
由于毫無防備,加上一半的賊人都已經酩酊大醉,沒掙紮幾下就被連鍋端了去,可村子裏的家禽幾乎都被吃光了。
賊人們不過百人,照劉為報的人數差了許多,應該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小分支。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程觀故意放走了一個小頭目,再一路暗中尾随,終于在二三百裏外的陰縣,發現了賊人老巢。
山賊流寇之輩,畢竟跟訓練有素、久經沙場的兵士無法抗衡,很快被一網打盡。
剿匪沒廢什麽力氣,可捉人卻沒那麽容易,等他們到襄陽城的時候,衛贏早已經聽到風聲跑了。
荊州刺史劉為垂首,愧道:“都怪我一時疏忽,沒想到那衛贏成日飲酒作樂,消息竟也這麽靈通。”
程觀道:“劉刺史不必自責,聖人千慮,還必有一失呢。”
副将陳興氣得直拍大腿,“早知如此,就應該先來捉衛贏,再去剿匪的!”
“哪那麽多早知?”程觀翻了個白眼,“捉衛贏重要還是剿匪重要?那山賊都到眼前了,難道還要放走了不成?”
“都重要!少君侯交代的任務完不成,回去挨訓的可是将軍您!”陳興心急如焚,扭頭去問劉為,“劉刺史,知道衛贏往哪個方向跑了嗎?”
劉為沉吟片刻,“其實他也無處可去,他是從城東門跑的,看方向,八成是到浔陽找公主殿下去了。”
又是浔陽。
程觀就納了悶了,自打數年前,先帝把赤狐軍賜給浔陽公主起,她就一直駐守在浔陽,從未離開過,這麽些年也不問世事,逐漸為人所淡忘,可怎麽最近就什麽事,都能扯上浔陽呢?
劉為繼續道:“發現衛贏不見了之後,我們清點了人數和馬匹,他們應該是一行三人。”
“三個人?”陳興嗤笑,“還行,不傻,知道要帶侍從。”
劉為搖搖頭,“不是帶刀侍從,是兩名美妾。算算時間,現在怕是已經過了随縣了。”
“......”
此言一出,衆人皆無語。
誰說衛贏是草包,分明蠢如豬狗啊。
陳興将手中佩劍換了只手,作勢要走,“将軍,您就在襄陽城歇着吧,我領幾個人去把他抓回來就是了。”
程觀搖頭,“不妥,若他們腳程快,真的進了浔陽城呢。都說公主殿下性情古怪,你們貿然行事,惹惱了她,往小了說是徒增是非,往大了說要壞少君侯的大事,還是我親自走一趟。”
“那我派幾個麻利的,先追着,您緩緩跟來,要我說,他帶着女人,跑不了多快。”
說罷,陳興一拱手,退了出去。
程觀又轉向劉為道:“少君侯命劉刺史掌管荊州,兼任太守,估計任命書已經在路上了,不消多日便會到,少君侯說了,暫時沒有特別合适的人來助您,劉刺史恐怕要辛苦一段時日了。”
劉為忙行禮,道:“多謝少君侯信任,我必鞠躬盡瘁,守荊州一方安寧。”
“還有,我此去浔陽,帶這麽多人不合适,我會讓他們駐紮襄陽城外,還望劉刺史廣而告之,讓百姓們莫要驚慌。”
“還是将軍思慮周全吶。”
不做過多寒暄,程觀領了五百輕騎,策馬直奔浔陽不提。
*
言心居客房內,任氏正在案邊修剪花枝,見王楚容領着香庭又要出門,忙放下剪刀,開口叫住。
“容兒,你過來。”
王楚容雖不情願,卻也不敢違逆,只得悻悻轉身。
“你又要做什麽去?”
“自然是去學習刺繡了。”王楚容垂眸道,“我來宿陵邑,不就是來學習刺繡的麽。”
任氏蹙眉,“你我都知道,刺繡只是個借口!你這樣每日早出晚歸的,晚膳又非要在自己房間用,幾日下來,你連雲起的面都沒見到過,你還是該多花些心思在你表兄身上才是。”
王楚容強壓心頭情緒,道:“阿母,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在這,就像個笑話嗎?”
“這是什麽話?”任氏變了臉色,“可是那樂氏說了什麽?”
“您為何總覺得...”王楚容陡然提高音調,任氏身後的白媪忙搖搖頭。
她長舒口氣,放緩語調,“阿母,他們兩個人,是有情的。”
任氏不信,“怎麽可能,雲起比你,還要晚見到樂氏。”
“對,沒錯。”王楚容其實也無法理解,她無奈攤手,傷懷道,“可事實就是這樣,我來之前以為,表兄心裏是空着的,所以我只要努力填進去就好了,可是,可是...”
“傻姑娘,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任氏将女兒拉過來,苦口婆心道,“多少女娘在成親前,連夫君高矮胖瘦都不知道,那日子還不是都過得好好的?”
聞言,王楚容重重嘆了口氣,不再争辯,阿母油鹽不進,再怎麽說,也都是徒勞。
“你所謂的他們之間有情,也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樂氏貌美,雲起又正血氣方剛,這些都很正常。”任氏扣住她的雙肩,輕輕搖晃,“你聽阿母的,阿母難道還能害你不成?明日你就跟我動身去京兆,去見你姑母,順便把親事提一提...”
王楚容撥開阿母的手,愠怒打斷道:“那日時三夫人的話,您也聽到了,他們兩個是不會和離的,我們就回青州吧,不要再折騰了,好不好?”
任氏不以為然,“他們不和離,不代表你不能嫁進來啊。”
“什麽?”王楚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後退兩步道:“阿母!”
任氏伸手去拉她,“容兒,你先聽我說完。”
王楚容掙脫,激動道:“聽您說什麽?說讓我給人做妾嗎?”
“怎麽會!”任氏在她手臂上撫了兩下,以示安慰,柔聲道,“阿母就你一個女兒,怎麽會舍得讓你做妾呢?你看啊,你以平妻的身份嫁進時家,日後她樂氏被逐出門,你便是唯一正妻,堂堂大司馬夫人;就算她樂氏命好,肚子争氣,能得留下來,就憑她的家世,你也是能壓她一頭的。”
王楚容難以置信,這還是教她要有傲骨的阿母嗎?
她羞憤難當,“您怎麽會這麽想呢?”
“怎麽想?你不是喜歡雲起嗎?不是想要嫁給他嗎?”任氏問道。
“我是喜歡表兄沒錯,但我要的是兩情相悅,不是這種...”
任氏不屑道:“兩情相悅?容兒,你還太年輕,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兩情相悅?你想要的東西你不去争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它落入別人口袋,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不,不對。
王楚容搖頭,“東西可以搶,但人不行...”
“人怎麽不行?”任氏橫眉怒目,逼問道,“我若不搶,如今我可能只是你阿父的一個妾室,你便只是個庶女,屆時你想做時雲起的妾室,他都不一定會要。”
她怔怔看着阿母。
她從沒有見過阿母這般狠戾的表情,有些慌亂,“您想讓我嫁給表兄做平妻的事,阿父知道麽?”
“你阿父...”任氏輕笑幾聲,眉間露出哀色,“容兒,你聽阿母說,你阿父年紀也大了,那家主之位早晚是要往下傳的,可那王獲處處比你阿兄優秀,對于你阿父來說,都是兒子,沒什麽不同,可對我們母女來說,卻是天壤之別。你若能嫁到時家,不但全了你自己的願,也是幫了你阿兄啊。”
“什麽?”
她沒想到,自己女兒家的小心思,想要嫁一位貌賽潘安、德才兼備的如意郎君,竟然還能跟阿兄,跟王家未來家主扯上關系。
怪不得,想當初她吵着要來宿陵邑的時候,阿母幾乎是毫不遲疑,便答應了,還幫她聯系學習刺繡的繡娘。
她單純地以為,阿母是在全力支持她,追求幸福。
怪不得,表兄會提起王獲,他那麽聰明,阿母的這點小算盤,在他面前當然是打不響。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還恬不知恥地,去和他說什麽利益,談什麽真心。
多諷刺,多可笑啊。
她心口鈍痛,苦笑幾聲,旋即又抽泣起來。
任氏被她的表情吓到了,“容兒,你...”
“我不會嫁給表兄的,您再逼我,我就出家,我就去死!!”
王楚容歇斯底裏喊出這些話,扭頭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