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風波過後,原是以為顧家和肅王亦或是裴家會鬧得不可開交的。可誰也沒想到,顧家人竟是忍下了這口氣。
如今衆人也瞧見了,這顧家,裴家和肅王三者聯合,擰成了一股繩。
一時間,這三家在盛京城可以說是風光無兩。
可這些旁人怎麽看的,顧連清不大清楚,也不大在意。因為那日她後背是真撞傷了,大夫來瞧過之後,給她開了好幾帖苦藥,喝得她是小脾氣都出來了。
裴恒之近些日子逐漸在內閣站穩腳跟,便也不再像從前那般總是需要出去應酬了。
他看着趴在床上,拿枕頭蓋住自己腦袋做縮頭烏龜的人笑道:“顧連清,不遵醫囑可不是你該做的。”
枕頭下傳來甕氣聲,不忿道:“我是悍婦,哪有不該做的,都可以做!”
裴恒之被她這句話逗樂了,扯了扯枕頭,催促道:“既是悍婦,還不快起來喝藥,不然旁人要笑話的。”
“讓他們笑去!”
“顧連清。”
“不喝!”不等裴恒之把話說完她就嚴詞拒絕。
“你爹來了。”
“哪裏?”顧連清一個咕嚕就爬起來了,卻不見人影,“你騙我!”
裴恒之輕笑一聲。
她剛要再趴下去就見裴恒之伸出胳膊攔住她,“好了,快喝藥!等傷好了就去見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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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連清癟着嘴,裴恒之端起快涼了的藥苦口婆心道:“我今日還有公務未了,喝完了叫春芽替你揉一揉,過幾日就不用喝了。”
“好吧。”顧連清胡鬧了一會兒這下也收斂了,她接過碗,一口便悶了下去。
湯藥苦澀的感覺從嘴巴流向喉嚨再到胃中,一瞬間仿佛整個人都是帶着苦味的。
裴恒之守着她喝完藥便走了。
顧連清漱完口,便讓春芽給她揉按後背,而她自己則像條死魚一樣趴在床上枕着枕頭嘆着氣,早知道就不去這什麽四皇子的宴席了,真是晦氣。
還有謝景安,也別遇見了,往後是離得越遠越好。原本過去的關系就敏感,如今各自婚娶,若是再有牽連,容易惹人閑話。
不去想這些糟心窩子的事情,她估摸着等自己傷好了就回顧家去看看,然後等年底的時候,說不定還可以把父親接來裴家一起團圓。
顧家無子,顧姜山同顧姜河都只有一個女兒,是以從前兩個姑娘沒定親的時候,顧家也常常被人踏破門檻。
可是老太君又留在了家裏,父親定不會願意的,顧連清糾結着,手裏撥弄着圍帳。
*
養傷的日子裏,顧連清就悠哉悠哉地煩心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這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公婆不說極好,也算是知禮數,丈夫恩愛,其他的閑雜人等非必要根本折騰不到她跟前,而且她素來講規矩成習慣,也很少惹什麽茬子。即便招惹了,如今的顧家今時不同往日,也沒誰敢給她臉色瞧,比起從前戰戰兢兢地做準王妃時的克制穩重要快活多了,簡直能讓人做夢都笑醒來。
她還準備了一條藍色的腰帶,是送給裴恒之的,想着如今這一切的快活日子還是要感激感激他的,而且從前她給謝景安做了那麽多腰帶衣衫,如今做起來順手也快。
“玉荷。你去看看少爺回來沒,晚上咱們就不去母親那邊吃了,我給他熬了蓮子羹。”
她看着手裏快做得差不多了的腰帶,眉眼間都是歡喜與快樂,沖着門口的玉荷喊道。
想起上次在翠雲樓裴恒之還記得自己做蓮子羹的事情,想必那碗蓮子羹應該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顧連清不由得捂嘴一笑,她便想着這回定要發揮超常,叫他知道自己是有廚藝的。
“是。小姐。奴婢一定把少爺給你帶回來。”玉荷從廊下悠哉地起身,如今這日子太舒坦了,叫她們這些做丫鬟的也憊懶了,這不,春芽還睡午覺到現在都還沒起呢。
她起身出了門。
顧連清便抓緊時間将手頭上最後一點活做完,一個不注意,等她做好,擡頭一看天都黑了。
“怎麽玉荷還沒回來?”顧連清站起身,放下東西剛要出去尋。
就見玉荷匆匆忙忙地從外邊走進來,面色慌張,差點被門檻絆住也不敢出聲,整個人臉色慘白地出現在顧連清面前。
顧連清蹙眉,“玉荷,你怎麽了?”
“啊?什麽?”玉荷像是才回魂一樣,驚魂未定地看着顧連清,額角還冒着冷汗,磕巴道,“小、小姐。”
顧連清皺眉,“玉荷,你到底怎麽了?”她站起身,摸了一把她的額頭,“你瞧你,吓得全是汗。”
玉荷吓得後退一步,然後自己伸出袖子往額角一擦,果然袖子都濕了,她顫聲道:“奴、奴婢沒事。少、少爺回來了。”
顧連清抿唇,嚴肅道:“玉荷,你有事瞞着我。”
“小姐,我……”她擡起頭剛要開口,就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差點吓出一聲尖叫,可嗓子裏卻失了聲。
顧連清見她這般恐懼,回頭一看只見裴恒之和游木是一塊進了栖月閣,他一如往常溫和道:“清兒,我回來了。”
顧連清微笑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還讓玉荷去找你呢。”
他道:“議完會便回來了。”
顧連清一瞧,果真如此,他身上還穿着朝服。她便順手就要替他将官服退下,游木見狀,也頗有眼力見地就要悄悄帶着玉荷下去,将空間留給她二人。
玉荷瑟瑟發抖地被人帶走,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顧連清,卻只能看見她替裴恒之解衣的背影,以及那雙她方才在門縫裏看見的寒眸。
兩個人都快走到門口了,顧連清替裴恒之把身上的官服脫了下來,她忽然淡聲道:“玉荷替我把衣裳挂起來吧。”
聲音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地能讓所有人都聽清楚。
玉荷的身子一僵,條件反射地想去接衣裳,可手臂卻被人使了些勁兒按在了原地。
裴恒之微笑道:“我自己來,讓他們出去吧。”他自顧自地接過官服挂上,然後穿上常服,瞧見桌邊的東西,又問,“這是什麽,給我做的腰帶?”
用的是他最喜歡藍色,繡的是翠竹青葉,看上去典雅大氣,裴恒之倒還挺喜歡的,直接便給自己系上了。
顧連清也順手幫他系着了。
見二人不再注意他們,游木帶着人又往門口走了,顧連清摸着系服帖了的腰帶,不知為何覺得裴恒之格外的身姿颀長,氣宇軒昂,可能是系着她繡的腰帶吧。
他領着人剛要關上房門,又聽顧連清道:“游木,你去廚房将我熬的蓮子羹送來。”
“這……”
游木擡頭看了一眼裴恒之,玉荷還站在旁邊不敢說話不敢擡頭。
裴恒之點點頭,游木只好先松開手應聲:“是。”走之前狠狠地看了一眼玉荷,眸光冷冽如刀。他走後,玉荷就站在門口,根本不敢動彈。
顧連清微笑地望着裴恒之,“上回給你做的太甜了,這回定不會再失手。”
裴恒之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敷衍。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房間裏彌漫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氛,讓人有些坐立難安。即便是站在門口被冷風吹着的玉荷也覺得呼吸困難。
裴恒之道:“過幾日便有空了,可以回顧家看看了。”
“嗯。”顧連清點點頭,兩個人對着燈火一時間居然靜默無言。
裴恒之捏緊了拳頭,顧連清靜靜地看着搖曳的燭火。她有沒有說過,她其實很讨厭燭火,新婚夜那晚,她一個人夜看燭火到天明,她這輩子都不想體驗這樣的感受了。
游木端來蓮子羹的時候也察覺到了房間裏的不對勁,往常即便是不說話也會忍不住臉紅偷瞄看着彼此的兩個人,此刻居然一個看地一個看燭光。
他也将聲音放輕了,小聲道:“少爺,少夫人,蓮子羹到了。”然後站在一旁,退也不是,留也不是。
裴恒之自己端過那碗蓮子羹,嘗了一口,味道确實不錯。
他今日先是朝堂議事,然後又是與三皇子的人起了争執,勞累一天到現在還沒吃東西,确實是有些餓了。他三兩口便将蓮子羹吃完了,道了一句,“辛苦夫人了。”
游木就要将碗收走,卻不想從他手裏接過的時候,突然失了手,碗“哐”的一聲響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還不等他們開口,門口就傳來“砰”的響聲,玉荷的膝蓋砸在地上,哀求道:“少爺饒命。”聲音裏充滿了恐懼與害怕。
裴恒之忽然擡眸,眸光凜冽,“他打碎的碗,你求什麽饒?”
顧連清看着那燭火猛然搖晃一瞬,淡道:“你們都出去。”
“是。”
房間裏一下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中彌漫着的氣氛黏膩,讓人窒息。
顧連清垂眸不說話,裴恒之咬了咬後槽牙,只好先開口問:“她跟你說了多少?”
顧連清依舊望着燭火,沒有擡頭。這個“她”指的是玉荷吧。
他語氣有些不耐,道:“你信她不信我?”
顧連清忽然擡眸,望着他的眼睛,道:“你說我便信你。”
她倒要看看,玉荷是知曉了他什麽秘密,叫她忽然這般害怕看見裴恒之。裴恒之又為何非要把人帶走。
裴恒之一時啞然,他不知道那個下人到底聽見了多少,又不知她告訴了顧連清多少。
他垂眸,思量許久,道:
“我承認,我早就知道錯嫁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