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章

第 43 章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朋好友一個個離去, 卻不知道怎麽挽回,然後看着那些趨炎附勢的人虛情假意,惺惺作态。

顧連清在那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孤立無援的狀态。這種感覺,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自從宴席回來, 顧連清就稱病謝絕了一切邀請,把自己關在栖月閣裏。

這來來往往的賓客一個也怠慢不得,不說一百也有八十, 多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厚此薄彼,肯定惹人非議,可要是每個都接待,那她還不得累死。

索性稱病就都不見了。

而裴恒之也常常出入于宮廷宴會,各種酒宴。顧連清也無心插手。

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裏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 靜靜地待着,沒有說話。

牆頭的迎春花都開了, 淡黃色的,迎着風飄飄蕩蕩,像是一片瀑布上點綴的群星, 顧連清就坐在窗邊。

又是一個冬天過去了。

春芽勸道, “夫人, 今天天氣好, 要不出去走走吧?”

自從夫人從南杭回來,便很少出門, 說是不想出去怕招惹了麻煩,可是連房門也不願意出又算是怎麽回事?

玉荷道, “小姐, 外邊的花開得正好, 咱們去摘幾朵回來插着吧,前不久侍郎家的少夫人還送來一個上好的白玉瓶呢。”

聞言,顧連清蹙了蹙眉,沒說話。自從回來之後,這千般萬般的待遇都和從前相差太遠了,她想起了在南杭時所看見的場景,再看看如今,有時候又會覺得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顧連清扶着額頭,有些煩悶,道,“天氣好,就把往日的舊衣舊物都拿出來曬曬吧。別回了潮。”

春芽和玉荷對視一眼,嘆了口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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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麻利地去把衣服書本都弄出來,一件件地晾曬起來。忽然,春芽看見其中幾件桃色的衣裳,不免高興道:“這是夫人什麽時候做的新衣?怎麽不見穿過?桃色的,穿上去肯定好看,如今恰是春日,稱景!”

顧連清回眸一看,她也一時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有件這樣的衣裳了,看這款式倒是極好,不由得接過來摸了摸料子,笑道,“确實不錯。這衣裳什麽時候叫我壓箱底了?”

她雖然不太喜歡穿顏色鮮豔的服裝,可這件衣服的一針一線都像是落在了她心上一樣,明顯就是她從前會愛不釋手的樣式。

玉荷搬着一摞書出來,瞧見她們在看衣裳,仔細辨認了兩眼,忍不住道,“小姐,你忘了,這是你出嫁前做的新衣啊!”

她放下書,拿起衣裳,不滿道,“你忘了,就這個料子當時你可是叫我跑遍了全城才找到的,還有這裁剪,照着你的腰身修改了四次你才滿意,還有這顏色,就是為了讓三皇子喜歡才特地選的桃色,你看這口子,當時……”

玉荷看見這件衣裳瞬間口若懸河,便是春芽拽她衣袖,也擋不住她大倒苦水的心。

而身後游木瘋狂搖頭。

顧連清原本還只是尴尬了一瞬,見裴恒之來了倒也沒什麽,可聽見她後面的話趕忙把衣裳拽過來,淡道:“一件衣裳而已,收起來吧。”

“收起來做什麽啊。穿呀!”玉荷不滿道,她辛辛苦苦折騰了那麽久制成的衣裳還沒見顧連清穿過幾次呢,“小姐,這衣裳雖然有幾年了,可是這料子這樣式都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這顏色、”

“這顏色怎麽了?”身後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玉荷瞬間就啞巴了。

如今這盛京城中誰人不知裴恒之二十出頭便身居太傅之職,連陛下都對他禮讓三分。

玉荷原就怕他,這下更是瑟瑟發抖,“見、見過太傅。”

裴恒之走過來,看見顧連清握着那件衣裳,冷嗤一聲,“你很喜歡這件衣裳?”

顧連清緊了緊手指,然後随手往旁邊一扔,道,“三四年前的舊衣了,留着也是占地方,扔了吧。”

春芽立馬道,“是。”

然後趕緊拉着玉荷退下。

等她二人走後,游木也尋着機會就溜。

顧連清又回到房間裏,坐在窗邊,摸着棋子,看着眼前的殘局,一言不發。

裴恒之便坐在她對面,也看着桌上的殘局,然後随手落子,黑子瞬時便帶起了肅殺之氣。

他文,“你有許久不曾出門了,母親都問了。”

顧連清落下一顆白子,依舊是溫吞如玉,她道,“冬春季節,疲乏想打盹。”

“外頭的人都說你病了,若真是有不舒服叫太醫來瞧瞧。”裴恒之落下一子。

顧連清下子的手一頓,自他回來之後,這權勢大了,行為也越發得意。如今使喚太醫也好,叫朝臣來裴府議事都是小菜一碟。

可越是這樣,顧連清就越覺得心慌。

權勢在握,便容易得意忘形。野心也會越來越大,如今是太傅,那接下來會是什麽呢?

聽說他手底下的人和英國公府的摩擦是越來越大膽了,前不久竟是直接扣了英國公家的運船,生了好一波事端。

顧連清垂眸,落子,“我沒事,就是懶而已。”

裴恒之也不強求,換了個話題,道,“前幾日羅懷玉找我了。”

顧連清蹙眉,擡眸看向他,“羅家?伯父找你做什麽?”

裴恒之捏着黑色的棋子在手指之間旋轉,長眸流轉,蘊含着三分笑意,“你舍得看我了?”

從進門起,她就沒打正眼看過自己。

顧連清眉頭輕攏,聽不懂他說什麽,可他眉宇間蘊含着的笑意又叫人無端滾燙,害怕灼傷了自己的手,她移開目光,“你還沒說為什麽。”

裴恒之努了一下嘴,随口道,“你猜。”

顧連清不喜歡他這幅遮遮掩掩的做派,一點都不大氣,不由得怼道,“難不成還能給你塞人?”

“若真是給我塞人你怎麽辦?”

“我能怎麽辦?羅家就兩個嫡女,梅姐姐的妹妹我還能薄待她?到時候我敲鑼打鼓地把人迎進來,我給她敬茶。”

她沒好氣道。

近些日子聽那些嚼舌根的人說的話聽多了免不了不高興,人人都說裴恒之好,說她嫁了個好丈夫,有權有勢還不納妾,位高權重也不棄糟糠之妻,尤其是一對比她的境況,這些年裴恒之的身價确實是水漲船高。

可她們也別忘了,當初她……一想到當初,顧連清更煩了,心底憋悶着一口氣,想發洩都發洩不出來。

裴恒之捏着棋子把玩,顧連清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落子,擡眸問道,“怎麽不下了?”

她眸看向裴恒之的那一瞬,他正以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盯着她看,頓時叫她心裏都發毛。

顧連清一瞬間就捏緊了手裏的棋子,小聲道,“你要不想下了就算了。”

裴恒之忽然開口道,“我還以為你當真一點都不在乎呢。”

這話顧連清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裴恒之卻笑了,随手把手上的黑子扔回棋籠裏,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顧連清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可他也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明明府裏的事情她依舊處理得井井有條。也沒出過什麽岔子,日子就和過去一樣,都是這樣一天天的過,可他就是覺得不夠。

從南杭回來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勁。

往常不說是三五天一回雞湯,就算是十天半個月也總該來書房看上一眼,哪怕是有所求,但這些日子,他忙于公務,有時候半個月來不及回府也不見她催促過。

尋常人家的妻子都這麽溫順賢良的嗎?還是說她當真就溫柔賢惠,進退适宜到這個地步,連他在翠雲樓醉了兩天兩夜都不聞不問。

顧連清不知道觸他哪個眉頭了,但也相處了這麽多年,大概摸得清他此刻的心情沒有面上表現得那麽好。

可她摸不準裴恒之是想她在意還是不在意,找補了一下,模棱兩可道,“如何能不在意。你一得勢,便要納妾,可我如今父母雙亡,無人為我撐腰,便是在意又能如何,羅家的女兒也好,往後還不至于爬到我頭上來。”

她邊說還邊擦了擦眼淚,別說,還真有些委屈,怎麽她的父親母親就走得這樣早。

裴恒之看見她流淚,瞬間什麽氣都消了。敗給她了,分明平日裏瞧起來也不是個愛哭的,可哭起來讓人心都碎了。

他嘆了口氣,想了想也是,她素來如此,思慮甚多,只委屈自己,也不敢要求別人,不讓從前那些虧又怎麽會叫她一個人白白吃下,苦得說不出話。

裴恒之伸出手給她擦幹淨眼淚,然後輕聲哄道,“騙你的,羅懷玉找我說運船的事情,再說了,他的小女兒也才十三歲,我要來做什麽?羅懷玉也不會肯。”

顧連清聽了,心底越發煩悶,止不住哭聲。

別人的爹還活着就能替她撐腰,她也想自己父親了。父親要是還活着,她還至于被人說什麽配不上裴恒之。

裴恒之故作不耐煩地把人攬進自己懷裏哄着,可心底卻是高興了不少。她哭比她笑好,她笑起來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面對的像是一個假人,她對誰都能這樣。

他一邊給顧連清擦着眼淚,又想起一件事到,“不過,蘇家的女兒确實要進府裏。”

顧連清的哭聲瞬間停了。

裴恒之的手指也随之一僵。

“哪個蘇家?靖侯府嗎?”顧連清擡眸問。

他放下手,“是。此次運船一事,我借了蘇家的手。”

顧連清看着他那雙黑亮的眼睛,瞬間覺得無比可笑,她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他多解釋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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