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章

第 44 章

顧連清緊緊捏着手裏的棋子, 涼涼道,“裴家還沒到需要聯姻來鞏固勢力的地步吧?”

“不需要。”裴恒之也是捏着手裏的棋子,漫不經心道, “但靖侯府投誠, 也不能不收投誠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裴恒之手裏的兵權大部分來自李家,是以從前和李家交好的轉頭就朝着裴恒之來丢橄榄枝了。指望着還能繼續同富貴。

像靖侯府這樣的人家,二小姐蘇茹霜嫁給了李家大公子李俊成, 如今李家沒落了,自然還要尋找新出路,要是能叫裴恒之收下蘇家的姑娘,那便是同裴家綁在了一起,尤其是裴恒之府裏除了一個糟糠妻還沒有別人,要是能收人, 這關系更是穩了。往後也好多走動交流。

而裴恒之也是千挑萬選看中了蘇家,一來靖侯府的姑娘年歲合适, 二來身份剛剛好,同李家隔着一層,不至于過親, 叫人生疑, 三來又能釋放出他不計前嫌, 願意接納李家人的想法。若有意者, 從前追随李家的人如今都可以來追随他。

顧連清一下就冷了臉,手上的指甲也不小心齊根折斷, 瞬間一股鑽心的疼痛傳遞到她心裏。

她咬緊了後槽牙,卸磨殺驢都沒這麽快的, 死死地盯着裴恒之那雙眼睛, 黑亮黑亮的, 可真是迷人,只可惜只有算計沒有絲毫感情。

“不過,若你不、”裴恒之話還沒有說完,顧連清就垂眸,“好。我準蘇家小姐入門。但你得想辦法讓我見梅姐姐一面,她一直不讓我見她,我不想同她疏遠。”

聞言,裴恒之直接捏碎了手裏的棋子。

他看着顧連清那張端正大氣的臉蛋,她明明是生氣的,方才還哭了,而他也打算退步了,但深呼吸兩口氣之後,他親眼看着她平複下來,然後理智地和自己談條件。

她既不問是做婢女,也不問是平妻還是妾,只火急火燎地提出要求要見羅如梅。他是該誇她好還是罵她?

裴恒之咬了咬牙,然後把手裏的碎片随手扔在桌上,緩緩站起身,“随你。”

他直接出了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住腳步,沖着游木道,“既然要納新人就給夫人做幾身新衣。”

然後瞥了一眼玉荷還有春芽,語氣嘲諷道,“裴家也不至于窮酸到這種地步,惦記着一件幾年前的舊衣。”頓了頓,說的話更是難聽道,“更何況,桃色嬌嫩,還是不要丢人現眼了。”

顧連清心上一緊,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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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後,她緊張的脊背才松下來,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遭了。

自他們回來,盛京城裏的人便對裴家還有裴恒之虎視眈眈,身邊但凡有一絲空隙都要撲上來。

她也倦了,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

與其等日後打她個措手不及,還不如她自己早一些就接受了,就像她當初接受了她一定會喜歡上裴恒之一樣。

當初還說什麽回來之後三書六禮一個都不會少呢,呵,原來是用來娶新人的啊,早說嘛,她也不是那麽不識趣的,顧連清嘆了口氣,然後擡眸,眼眶有些酸澀,往後這裴家是會越來越熱鬧了。

而裴恒之回到書房也憋悶了一肚子火,他直接“哐”的一聲踹開門,然後站在房間裏生悶氣。

跟在身後的游木小心翼翼扶着被踢壞了的門,主子接連熬了幾個大夜議事,直到今早才算是将手頭上的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只小憩了一會兒,便立馬趕回來了栖月閣。

可這誰能想到,本來是高高興興地來,最後帶着一肚子火離開呢。尤其是這些事兒主子也不會開口告訴夫人。

他趕忙走到桌邊給裴恒之倒了杯茶水,勸道,“主子,喝口水消消氣。”

裴恒之接過杯子,就是猛灌一口,冷水入腹刺得人心都涼了。脾氣是冷靜了許多,可還是氣得手臂都在顫抖。

游木接過那空杯,看見了裴恒之手上細密的傷口,立馬驚訝道,“呀!主子您什麽時候受傷了啊?”

裴恒之一低頭,才看見自己手上的傷,他一眼就知道這是方才捏碎棋子時被碎片所傷到的,只有些細微的疼痛,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若是按照往日顧連清對他的照顧程度,這時候手上的傷早就上藥包紮好了。可現在,還有些地方在冒着血珠,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自回來後有許多事都不能細想,越想裴恒之的眼眸就越是銳利。是不是真心,有幾分真心,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完全看不出來。

裴恒之自己動手又倒了一杯冷茶一飲而盡,頓時整個胸腔都涼了下去。

“主子……”游木見他用的是傷啦的那只手不由得驚呼,雖說主子從前也不是沒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主子如今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裴恒之閉了閉眼,在心底勸誡自己道,罷了,凡事論跡不論心,論心無聖人。她總歸是念着自己的。

他放下水杯,捂着額頭,做頭疼狀,沖游木吩咐道,“蘇家的人随意打發一個院子住下就是,等風頭過了再送回去。”

“是。”

她雖是不說,可也真是不喜。裴恒之斂眸,再次提醒道,“別叫人到她跟前去礙眼。”

“奴才知道了。”游木點點頭。

*

等人走後,顧連清也沒有心思下棋賞花了。

她如今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就是想做什麽也總覺得沒勁兒。

雪姨娘倒是帶着雲落來看她了。遠遠地就聽見小姑娘喊,“嫂嫂,嫂嫂!”

她如今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出落得越發水靈了。顧連清第一眼見她都忍不住誇了一聲漂亮。

小姑娘繼承了裴家的骨相,肌膚粉嫩,眉眼間還多了兩分英氣,更顯得大方富貴。

她撲倒顧連清身上來,挽住她的胳膊,抱怨道,“嫂嫂,你都好久沒來找我玩了,要不是我看見大哥剛剛從這兒出來,還以為你又不在家呢。”

她來了兩回,顧連清不是說身體不适就是不在家,同外頭的人一樣都沒見到她。

顧連清笑道,“哪能啊,嫂嫂也是沒辦法。”

她說不在家,旁人就來府裏坐着,說是同裴母熟絡閑聊,可要是撞上了少不得也要從她身上念叨幾句,所以就索性稱病連栖月閣都懶得出了。

裴雲落也是明白的,近日她也煩悶得緊,她今年才十歲,就是普通百姓家也沒那麽快定親的,可是近日提起這事兒的人越來越多,還鬧到了她一個孩子面前,叫她也是有苦難言。

她皺着一張小臉,拍了拍顧連清的胳膊,一副顯得很體諒她的大人模樣,道,“嫂嫂,我懂你。”

“小丫頭片子。”顧連清被她逗笑了,然後把人拉到桌邊給了她一塊糕點吃。

裴雲落一邊吃東西一邊問道,“嫂嫂,聽說靖侯府家的小姐就要進府了,是真的嗎?”

顧連清給她倒茶的手一頓,“你怎麽也知道了?”

裴雲落放下糕點,托着下巴,望着顧連清道,“嫂嫂,那就是真的啊?我聽姨娘說的。難怪前幾日我去許家吃席,還有人特地将我同那蘇家小姐安排在一桌。還說什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那蘇小姐瞧着脾氣不錯,待我也好,可我不喜歡她。”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個蘇小沒有表面那麽和善。

顧連清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水,輕抿了一口,淡道,“喜歡不喜歡不打緊,往後避着她不生事端就是了。”

說是這麽說,可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如今這樣的局面,她都不好找誰給自己撐腰,老太君年歲大了,叔父嬸娘遠在邊關駐地,連溶月都備受許靈荷欺負,梅姐姐也生疏了。

顧連清忍不住喟嘆一聲,怎麽越活越差勁了呢。

哎,但願過幾日去一趟宮裏,能同梅姐姐把話說開,她不想與從前的摯友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分道揚镳。

“嗷。”裴雲落點點頭,然後又想起一事,眼珠子亮起來,“對了,嫂嫂,肅王妃叫我代她向你問好。還說,許側妃添了新丁,過幾日是滿月宴,送了帖子到府裏,怕嫂嫂來不及看,便讓我多問一聲,讓嫂嫂務必要去看看。”

“許靈荷産子了?”

顧連清微怔,她這回來之後對外頭的人避之不及,許多消息也沒顧得上打聽,一時間倒沒注意許靈荷産子一事。

她忙回頭問玉荷,“肅王府可是遞了請帖來?”

玉荷想了想,然後點頭,“是。前幾日遞過。不過夫人說了一律不去,便回絕了。”

聞言,顧連清直接嘆了口氣,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請必是又有什麽私事要商談。

可溶月找她能有什麽好事。顧連清揉按着太陽穴,頭疼得厲害,她道,“算了,回絕了便回絕了吧,雲落,若是她問起,你就說我從南杭回來身子還沒好,不宜吹風,就不去了。”

“哦。”裴雲落點點頭。

她又沖玉荷道,“叫人備一份上好的禮送去,別叫人在這種事情上抓了錯處,做了文章。”

“是。”

顧連清如今不願見人就是這般,鋪天蓋地的宴席應酬,分明都知道所有人都不懷好意,抱着有所圖的心态來接觸她,可她也只能是以禮相待,盡可能地婉拒。

有時拒得多了,或是拒得不公平又怕生了嫌隙,叫外邊的人對裴家有意見。

她這些日子處理這些事情都快疼得腦子要廢了,忍不住對裴雲落道,“雲落啊,有時候一朝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複。可站在此處,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又哪裏知道哪一步是對是錯呢?”

身居高位的時候,遍地繁花,根本看不出異樣,只有底下的冰化了跌下去了才知道走錯了。

而這滿月宴……也真的只是個由頭。

肅王府,陰雲籠罩。

肅王,肅王妃等一行人面色冷峻,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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