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章
第 45 章
肅王府裏, 桌上還擺着不少禮品呢,門口的賓客也才堪堪送走。
許靈荷抱着孩子對着顧溶月冷嗤了一聲,今日該出現的重要人物沒出現, 這滿月宴也沒多大勁兒, 糊弄了一下便過去了。
她忍不住諷刺道,“不知道是誰說,定會想辦法讓顧連清出席, 到時候好叫兩家說和說和,運船的事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沒想到,人家連自己妹妹的臉面都不給啊。”
這話明擺着沖着顧溶月來的,她握緊了旁邊的扶手,不客氣道,“不是送了禮來嗎?她身體不好, 難不成我還能把她捆來?”
“哼,是真身子不适還是假意推辭恐怕就難說了。”許靈荷繼續陰陽怪氣道。
顧溶月還想開口争辯。
謝景安一拍桌子, 斥道,“吵什麽。”然後揮了揮手便叫人把孩子抱了下去,臉色也是冷淡得不行。
顧溶月垂了垂眸, 避開他的視線, 原本今日是想讓顧連清參加滿月宴的, 這幾日運船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裴家的人直接扣了許家的船,叫好些貨物都不能及時運送, 更重要的是從前兩家好歹都是在肅王手底下做事,縱然底下有再多不堪, 面上還是會給三分薄面的, 可如今卻是明面上撕起來了。
這運船一事一開始也不大, 不過是那許家想走個急道,往日也是有這樣的事兒的,可是通行的條例沒送來,裴家就把船給扣下了,按說是把條例補來就是,但中間似乎又是出了些岔子,最後運船雖然開出去了可時間已經晚了,許家的人就不樂意了,同裴家的人吵了起來,裴家的人一氣之下就把開出去的船又給扣上了,這不,原本年初就該走的船扣到了現在。
謝景安原是不想插手的。他想着,如今裴家越發得意,尤其是裴恒之如今對他也是越來越放肆了,也該需要人搓搓銳氣,讓他們兩家去鬥,等到合适的時機他再說和說和,叫裴恒之吃個啞巴虧,長點教訓,別以為自己手裏握着點權力便不知道輕重了,他到底不是謝家人,這皇位還不是他的。如今有望登基的可只有他一個皇子。
可沒想到,裴家扣了船之後,接連幾回他遞話都或軟或硬給駁了回來,就連他手底下追随的那些人也逐漸開始回避一些事情,而且像蘇家、成郡王府這些人都開始轉而和裴家交好,他才意識到,裴恒之竟是野心這般大,還沒登基就想架空他。
他寒聲道,“溶月,她好歹是你姐姐,許久不見,身子又不适,你這個做妹妹的總該上門去看看吧?”
聞言,顧溶月也抿了抿唇,乖巧應道:“是。”
謝景安扯了扯嘴角,給了她一個笑臉,“都是姐妹,莫要生疏了,往後多走動吧。”
“妾身知道了。”顧溶月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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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安笑了笑,然後就起身離開了。
顧溶月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發。她如今在肅王府的日子不好過,讨好了蘭貴妃也就是一時的安穩,可許靈荷都有子嗣傍身了,她還什麽都沒有。而且她如今反而要靠顧連清才能得謝景安的青睐。
她攥緊了帕子,想起顧連清從前和她說的,果然她們才是一家人。
如今恒之哥哥這麽風光,自然是要牢牢給抓住了。顧溶月眼眸微眯,聽說裴恒之還要娶蘇家女?她瞬間心底思量甚多,怎麽能肥水流了外人田呢?
*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見了南杭疫病那麽多人的生死,顧連清這些日子的心思總是不夠活泛。有些恹恹的,整個人都很沉悶,再加之一回到盛京就是和往日翻天覆地的變化,讓她更是深感不安。
那些從前沒有過的榮華富貴一下子就唾手可得,可伴随而來的陰謀算計也更是防不勝防。各家各戶的邀約,她如履薄冰,謹慎行事,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莫要失了身份,莫要得罪了誰,将來失勢時容易被人清算踐踏。
她素來是悲觀的。
有得勢之日便會有失勢之時,來日能不能保身邊人周全都是難事。
可這些話,她都沒有人能說。她身邊已經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同裴恒之,在南杭的時候她就明白他們之間徹底不是同路人了,他野心勃勃,而她開始害怕這一切走得太快會崴了腳,玉荷春芽知道的事情又太少,她也無從說起。
所以,大多數時候這些事她都只能一個人悶着,越想便越容易鑽牛角尖,不歡喜。
承諾過的事情,裴恒之倒是很少食言。
裴家幾日後便來了消息,梅貴嫔宣裴家少夫人進宮敘舊。
這也算是近日來少有的高興事了。顧連清還特意換了件顏色鮮豔的衣裳入宮,她着一身淡黃色的羅裙,看上去明媚了許多。
見到梅貴嫔的第一眼,她還是住在那個偏僻的宮牆小院裏,自己收拾着院子,也沒回頭,随意道,“坐吧。”
顧連清便讓玉荷在外頭守着了。
她有許多話想和羅如梅說,這偌大的盛京城,她如今能說得上話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了。
羅如梅擺弄着牆角的幾株盆栽,顧連清就看着她折騰的背影也不說話,靜靜地待着。她如今是越發沉默了,沉默得羅如梅都有些不習慣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然後招呼了一下顧連清讓她給自己舀水洗手,顧連清便乖乖聽話給她倒水,清澈透涼的水流在手上,然後落進地裏,就好像所有的煩惱都和這污穢一起洗淨了。
羅如梅洗完手,拿帕子擦了擦,看着顧連清這愁眉苦臉,面無喜色的樣子,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道,“如今是你裴家風光着,不知道的,看來你這副表情還以為是你遭了什麽罪呢。”
“是啊,風光着呢。偏偏梅姐姐不願意見我了。”她聲音裏有些幽怨,笑了笑,沒再說下去了。
羅如梅愣了愣,然後拉着顧連清回到了房間裏,倒了兩杯茶。
顧連清看着擺放好的兩杯茶,沒有動。
因為旁邊還放着一條帕子。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時自己小時候送給羅如梅的禮物。年幼時,女孩子家總愛結些手帕交。誰還沒幾個要好的朋友了,就如她和羅如梅還有賀秋雲,那都是頂好的姐妹。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可眼下,顧連清看着自己幼時送出去的帕子。
雖然花樣看着過時了,色澤也有些暗淡了,可是能看得出來這帕子這些年都珍藏得很好,平平整整的,連褶皺都沒有幾條。
“梅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她啞聲道。聲音裏充滿了顫音,眼睛裏一瞬間便蓄滿了淚水。
便是羅如梅也低頭喝茶,不敢看她。
“你是不是覺得裴家發達了,我便會得意忘形,忘恩負義,忘記你們這些往日的朋友嗎?”
她一把抓住羅如梅的手,忍不住辯解,“梅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的。還是你覺得我從前連累了你太多……你不想再和我做姐妹了。”
顧連清真是一肚子的委屈沒地方說,本以為今日來是能和羅如梅解開心結的,要是早知道是這樣的局面,她就不來了。
羅如梅也是吃了好幾口冷茶,才緩緩擡眸看向顧連清,眼神堅定道,“我意已決。帕子收回去吧。”
顧連清愣在原地。
從前連籌糧那樣的大事都能幫她的人,眼下她飛黃騰達了卻不要她這個朋友了。
“梅姐姐……”她的唇瓣都在顫抖。
羅如梅直接起身,背對着顧連清道,“走吧。往後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