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章

第 46 章

十幾年的好姐妹, 顧連清不會分不清羅如梅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她拿起那條帕子,上面繡的梅花還有些歪歪扭扭,那是她親手一針一針繡上去的。

她用力攥着, 死死地攥着, 然後緩緩起身,一步步地朝着門口走去,她明明覺得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連挪動一下步子都會覺得無比沉重,她也盼着羅如梅會改口,她不介意她出爾反爾。

可是她都走到門口了,她也沒有喊她留下來。

兩個人背對着面,顧連清看着外頭的陽光,只要她再多走一步, 這段友情就沒有了回旋的餘地。從今往後,她們就真的會是陌生人, 她就再也沒有資格和梅姐姐一起嬉笑打鬧,暢聊人生,更沒有機會再互相扶持, 彼此依偎安好了。

她張了張嘴, 啞聲道, “羅家典當出去的字畫, 我都贖回來了,早先一直忘了送過來, 過幾日我會讓人送到尚書府。帕子我收着了,當日互換帕子, 是你, 我還有秋雲一起換的, 她不在,你還回來也不作數,等她回來再說這件事吧。”

顧連清努力睜大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來,更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狼狽。

聞言,羅如梅的脊背也是微微一怔,她沒有吭聲。

顧連清看着這幾寸高的門檻,她只需要提起裙擺,然後輕輕一跨,這段姐妹情就要到此為止了。

可她已經給了臺階,身後的人還是不願意開口挽留她,明明只要她一句話,她就能回頭。

顧連清等了很久都沒有聽見挽留的聲音,忍不住道,“你随時可以找我拿回帕子。”

她聲音裏都帶着哭腔了,按說情緒就是崩不住了。這盛京城裏,她能有幾個可以依靠的人,可現在羅如梅也要棄她而去。她真的受不住。

可身後只傳來了一道冷冷的聲音,“送客。”

那兩個字就像是尖刀一樣刺在了顧連清的心上,狠狠地紮了一個窟窿,鮮紅的血嘩嘩地往外流,而聲音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她挺直着脊背,不敢有一絲松懈,然後握緊了手裏的帕子,指甲深深地紮進肉裏,擡腳,跨過了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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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陽光格外燦爛。

她一步步往前走,走向她的陽光大道。

一個着黃衣往前,一個着青衣站在身後。

往後各自別離,各有歡愁。

顧連清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裴恒之也站在門口。

玉荷解釋道,“小姐,姑爺今日下值早,特意來尋你,同咱們一起回去。”

顧連清看着他,沒有出聲,陽光下,他冷峻的眉目顯得都溫和了,看見顧連清的第一眼也是先笑了一下,似乎今日心情不錯。

可定睛一看,顧連清整個人的狀态明顯不對。

“怎麽了?”他上前問道。

顧連清沒有出聲,只覺得今日的太陽格外刺眼。

玉荷也覺得奇怪,又見她不說話,剛想開口勸幾句,可看清了顧連清手上的帕子後,驚道,“這是……小姐當年送給梅貴嫔的帕子?小姐,你們……”

裴恒之也垂眸掃了一眼,帕子?顧連清與羅如梅是手帕交他是知道的,如今帕子拿回來了,那關系……

他蹙了蹙眉,直接抓起她的手看了一眼,他想扯出帕子來看一眼,可是顧連清攥得很緊,根本扯不出,只能隐隐約約看見上面有一朵豔麗的紅梅,似乎還染着血。

裴恒之蹙了蹙眉,稍一用力就強行掰開了顧連清的手,只見她掌心血肉模糊,長甲帶血插進了肉裏。

“你這是做什麽?”他寒聲道。

顧連清看着那條染血了的帕子,上面的紅梅在陽光下更顯得璀璨奪目,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妖冶和魅惑。

她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嚎啕大哭,也不敢丢了裴家和顧家的面子,張了半天嘴,唇瓣顫抖得發白也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就好像一開口下一瞬這哭聲便要控制不住,自己跑出來了。

裴恒之原是想訓斥她的,可看她當真如此傷心,一時間又不忍心,他把人攬進自己懷裏,低道,“哭吧。有我在,沒人敢說你。”

他冷眼肅殺地看着周圍的一切,縱是遠處有宮人經過,見了裴恒之也只敢遠遠地行一個禮然後匆匆離開。

這便是權勢。

顧連清把頭埋在他胸口,把自己的臉藏起來,然後才小聲地哭了起來。

從出嫁那天起,她身邊離散的人就越來越多。

生離死別,這短短幾年,她都經歷了一個遍。到如今,猛然一回頭,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成了斷根浮萍。身邊居然連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了。

裴恒之把人攬着,眸光看向她身後的宮殿,瞧這情況,是羅如梅主動要同顧連清斷交,看來,羅家也要插手了。

早日斷了也好,免得日後起了沖突,還要手下留情。

自那日顧連清和裴恒之從宮裏回來之後,二人關系便又好了不少。

也不知顧連清是轉性了還是怎麽樣,近些日子,也活潑了起來,又開始主動張羅着家裏的大小事,就連顧溶月說要上門看望她,也沒有拒絕。

許久不願見客的裴夫人願意顧溶月,顧溶月還是很歡喜的。

如今這盛京城裏,除了宮裏的幾位娘娘,恐怕就是她顧連清妻憑夫貴,身份最尊貴。

出門的時候,顧溶月撞見了許靈荷,梅煙故意慨嘆道,“到底都是顧家人,想來之前要不是大小姐身子不适,哪裏會真的不應王妃的邀約呢。不過也可能是大小姐不想見外人……”

許靈荷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嗤笑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個外人這麽沒眼力見兒,巴巴地往人家府上跑。”

顧溶月今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好,不與她生氣,她扶着發髻道,“都是親姐妹,哪有什麽裏外。倒是許側妃,在府裏好生照顧着孩子,小心莫要生了意外。”

“你!”

顧溶月彎腰上了馬車,簾子一放心情頗好地去了裴家。

許靈荷看着馬車的背影,咬着牙道,“得意什麽,真以為當年的那點兒破事我不知道。”

顧連清她都不放在眼裏,一個顧溶月算什麽。她眼眸微眯,遲早有一日,這肅王妃的位置是她的。

*

顧溶月上門找顧連清這事兒,顧連清自己也有打算,她如今太孤單了。

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人多熱鬧了可能就會好一些吧。

若她聰明,就知道什麽該聊什麽不該聊,她就當給個面子,姐妹敘舊了,若她不聰明,她也就到此為止了。

梅姐姐的事情警醒了她,有許多事,都應該要當斷則斷。

過幾日,再回去看看老太君。老人家許是比她還孤單些。

她如今想通了許多事,人生得意須盡歡,就當及時行樂,得勢時該猖狂猖狂,不猖狂,失勢時人家也未必就會放過你。

這世間,總是要風水輪流轉的,何苦要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為難自己。

可偏偏上門的人就不夠聰明。

顧連清見顧溶月眼眸灼灼地向自己提出那個自以為一石二鳥的妙計,一時間都忍不住嗤笑出聲。

她道,“溶月,你是不是以為天底下只有你一個聰明人,還是你以為我當真愚不可及到連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讓。”

顧溶月被她這麽一問,原本眉飛色舞的神情有些慌亂了,姐姐從來都沒拒絕過她的要求的。

尤其是她如今也是真的為姐姐好,她道,“把蘇家女換成顧家旁支的女兒,往後就算是她有孩子了,那也是顧家的種,姐姐,恒之哥哥要納妾你是擋不住的,既如此,何不選一個對你有利的人選呢?若她成了下一個許靈荷……”

她咬牙道,“不瞞你說,這日子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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