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章
第 47 章
顧連清看着她冷笑, 眉眼間沒有絲毫信任。她自問對顧溶月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姐姐,你別這樣看着我,我真的是為你好……”
顧溶月咬着唇, 有些委屈地重複道, 她這回是真心實意地為顧連清好的。自許靈荷入府,反正她是吃了不少苦頭。
那蘇家女同許靈荷一樣,旁的不說, 僅家世背景這一條如今就足以吊打顧連清。她要真入了府,顧連清遲早得出事。而且,她嫁過來也四五年了,竟也沒有子嗣……
顧連清舔了舔唇,唇角似笑非笑地揚起,是不是她從前太過仁善, 太看重顧家的臉面,以至于他們覺得不管自己說什麽話, 提什麽要求,她都會滿足?
她自然也知道蘇家女進門不會有好事,可她顧溶月提出這樣的辦法是真的為她好, 還是也想借機把手伸進裴家?
顧連清垂眸笑了笑, 怎麽都姓顧, 她算計起自己來就毫不手軟呢?
顧連清有時候都覺得當初就不應該換人, 或許顧溶月和裴恒之還更相配。
她擺了擺手,用眼神示意了一眼玉荷, 玉荷立馬道,“王妃, 我家夫人累了, 不如今日就到這兒吧。”
顧溶月哪裏會不知道她是在趕人走, 可好不容易進來一趟看見了人,話又沒說完,也只能厚着臉皮繼續道,“姐姐,就算是你讓蘇家女進門,也得提前打算好自己的子嗣啊。”
言語間頗有些傷感,顧家子嗣福薄,從祖父那一代孩子便不多,到她們又只剩下兩個嫡女,所以幼時才養在一起,做親姐妹養的。她如今也是深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多道理了。
顧連清蹙了蹙眉,提到孩子更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偏過頭,讓玉荷送客。
“姐姐!姐姐!”
顧溶月不死心,抓着顧連清的手不想走,顧連清這是在走自己的老路,萬一她要真是失寵了,不僅她在裴家的日子難熬,自己在肅王府更沒有倚靠了。
前不久,父親還寫信過來,說是邊關戰事吃緊,接連吃了兩場敗仗,損傷了不少兵力。她一直沒敢告訴任何人,就連肅王問起,也是瞞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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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絕不能叫顧連清再倒了。
她死死地盯着顧連清的眼睛,又覺得她命好,嫁了個裴恒之也能有出息,可又覺得她狼心狗肺,自己分明都把一顆真心都擺出來了,可她還是看不明白。
顧連清被她扯得心煩意亂,讓玉荷把人弄走也不敢真的強行上手,顧連清直接一使勁兒,用力地把手抽出來,一抽一拽之間,就不小心把人推倒在了地上。
她看見顧溶月摔倒在地上,剛要開口,就聽見一道聲音響起,“怎麽了?”
一回眸,果然是裴恒之回來了。
裴恒之蹙了蹙眉,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他一身官服還未換下,應該是下朝回府就直奔栖月閣了。
見顧溶月倒在地上,他彎腰順手把人扶了起來,“沒事吧?”
顧溶月緩緩搖頭,可眼眶又在一瞬間通紅,加之發髻和衣衫在撕扯中有些不整齊了,看上去顯得格外狼狽又楚楚可憐,倒像是顧連清欺負了她,可依舊不減國色天香。
不知道為什麽,他二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畫一樣,男俊女俏,容貌上不相上下。
顧連清恍惚間想起,哦,他們原本才應該是夫妻的。沒出嫁前,且不說別的,單論容貌這一點,顧溶月同裴恒之就是盛京城裏最出色的公子佳人。
她眉頭緊皺,卻也沒有說話。
裴恒之看着這兩姐妹鬧成這樣,面上不喜,卻也沒說什麽,只是皺着眉頭看了幾眼顧連清,然後讓人好生把顧溶月哄好送走了。
等她走後,裴恒之才進裏間,去換了常服,他一邊換衣裳一邊輕斥了一句,“都是有身份的人了,鬧成這樣成何體統,讓旁人看笑話。”
顧連清坐在桌邊,手上的紅痕還未消去,聞言,倒水的手一頓。
裴恒之換好衣服出來之後,桌上的吃食也擺好了。
他坐下來陪着顧連清吃飯,續道,“雖說如今地位有所不同了,可她到底是王妃,又是你妹妹,你有什麽不滿,說兩句就是,也別鬧得太過分。”
他要借肅王的勢,不管私底下如何,過去又如何,顧溶月的所在還是有價值的,犯不着真傷了面上的和氣。
裴恒之的語氣稀松平常,似乎真的只是在說着一件再平凡不過的小事。
顧連清捏緊了筷子,這是什麽意思,是覺得今日的事情都是她欺負了顧溶月嗎?還是說是在敲打她,別仗着如今裴家風光了開始仗勢欺人報複顧溶月。
他們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惡心事,怕自己被秋後算賬是吧?
顧連清放下筷子。
看着這一桌子的菜忽然就沒了胃口。
這算什麽呢?
住的地方是“栖月閣”,她從不開口問不代表她不在意,栖月,多好的兩個字,栖的什麽月?顧溶月嗎?
這麽多年了,他和顧溶月的事情,她一句不曾多問,一句沒有插過嘴,中秋節他跳水救人,望月樓他和顧溶月相會,時至今日顧溶月來勸她将蘇家女換成她的人,他還要來偏幫指責她。
她自問不曾愧對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怎麽就一個個都不放過她呢?
“怎麽不吃了?”裴恒之見她停下了筷子不由得問了一句。
她近些日子胃口不大好,他這才趕回來陪着她用膳的。
顧連清擡眸看着他,忽而嫣然一笑,“裴恒之,娶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後悔?”
她也有些後悔了。
厭倦了,煩了。
防來防去,防不夠的。這些年好處沒有,壞事是一樁接着一樁。等蘇家女進門之後,她就徹底可以被抛棄了。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父親,朋友,妹妹,幾乎都沒了。再損失一個丈夫好像也沒那麽難過。
她也說不出自己今夜為何這般難受,可能是覺得這日子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了當初的起點,哦,原來到頭來他心底裏誰都能比自己更重要。
一個前未婚妻都更重要。
她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她這麽熬燈油一樣的過日子做什麽呢。一回頭,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想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取暖,卻發現只會更腥風血雨,大失所望。
裴恒之抿唇,唇線緊繃成一條直線,然後看着顧連清,“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連清扯了扯嘴角,有些自暴自棄道,“我倦了。”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他冷眼看着她,聲寒如刀。
顧連清也不知自己在發什麽瘋,可又覺得很暢快,她覺得自己心底好像藏着一個小人,它總是很像跑出來胡鬧,想大喊大叫,可每一次她都會用理智拽住這個小人,成親五年,她不敢有絲毫怠慢。可是漸漸地,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便如今日這樣幾句話,都會讓她失控想發瘋。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她從前端莊得體,永不失尊嚴,也不會叫任何人看見自己一丁點不體面的地方。
可現在,她要自己開口承認,這場錯嫁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錯誤。
她說,“我後、”
“住嘴。”裴恒之直接扔了手裏的竹筷,“哐”的一聲砸在了桌上,飯菜都被打翻了。
他面色鐵青,難看至極。
門口的玉荷同游木瞧見了,小心翼翼地對視了一眼,也不敢出聲。
顧連清沉默地看着被打翻了的碗筷和飯菜,面無表情。
“你不喜歡她就不見了。這些話就當我沒聽過。別再讓我聽見。”
他站起身,背對着顧連清,警告道,“顧連清,你不是這樣的人,也別學這種伎倆來吓唬我。”
一個明知道籌不到糧還堅持到最後一刻的人,一個明知道去了疫病之地會染病而死還是來了的人,怎麽可能輕易說出這種話。
話落,便大跨步離開。
直到玉荷進來收拾桌子,顧連清都海保持着沉默。
玉荷小聲道,“小姐,你何苦呢,姑爺說幾句話又不會少塊肉,您這樣逞一時意氣,可真等蘇姑娘一進門便容易失寵的。”
失寵?呵,她得過寵嗎?
顧連清很想笑,可又笑不出來。
她的勇氣在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消散了。
是啊,說了這些話有什麽用呢。逞一時口快,然後得罪了裴恒之有什麽好。真被休了,回到顧家,裴恒之若是報複起來,只怕老太君都要被她連累……而她又要成為整個盛京城的笑柄。
浮萍斷梗。
原來了明大師早就看明白了她的際遇。
不是有屋檐遮風擋雨便不是浮萍,心無所依,依舊是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