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章
第 48 章
那日不歡而散之後, 顧連清就和裴恒之生了隔閡。
裴恒之接連幾日都直接住在宮裏議事，根本不回府。
日子久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就多了。尤其是這陣子, 蘇家女要入門的消息又傳得沸沸揚揚的。
這日, 玉荷剛從廚房取了膳食回來，一邊擺放吃食，一邊道, “方才在廚房撞見游木了，一見着我便滿心歡喜地湊上來問炖得可是雞湯。見不是，可難受得緊。”
顧連清垂了垂眸，假裝沒聽見。
她也在門口撞見過游木好幾回了，約莫是在等着她低頭道歉吧。
顧連清有些想笑，又覺得有些可悲。
大抵就是她從前脾氣太好了吧, 叫所有人都生出了凡生了事她都會讓步，凡有了錯處她都會低頭的錯覺, 所以生了争吵由她去給個臺階下，便更是覺得理所當然。
玉荷擺好午膳，見她不吭聲, 暗嘆一口氣, 把筷子遞給顧連清, 還是開了口直接勸道, “小姐，要不咱低個頭吧, 都低了那麽多回了也不差這一次。”
顧連清拿起筷子的手一滞，沒出聲, 繼續吃飯。
玉荷睨了一眼旁邊的春芽, 春芽接收到她的目光, 嗫嚅了半晌，終于準備開口。
結果，話一開口成了，“夫人，你、、你喝湯，湯好喝……”
玉荷差點沒給氣死。
顧連清意思着吃了兩口，就聽門口的小厮跑過來喊，“少夫人，馬車備好了。”
“馬車？”玉荷一愣，“小姐，你要去哪兒啊？”
Advertisement
顧連清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我回顧家看看老太君。”
“啊？小姐你沒提前告訴我啊，我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收呢。”玉荷有些幽怨道。
顧連清看着她，抿了抿唇，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回去。你們不用去了。”
“小姐！”玉荷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顧連清會甩下她自己一個人回去。
顧連清站起身，平靜地朝着門外走去。
眼見着顧連清就要出門了，玉荷還愣在原地，小姐就這麽回顧家了？再過幾天可是蘇家女進門的日子了！府裏的東西都備起來了，她這是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拱手送人啊！
玉荷還不甘心，跟在身後道，“小姐，你這時候離府，給人落了話柄不說，姑爺會更生氣的，而且那蘇家女就要進門了，聽說還給了貴妾的身份，您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她進門嗎？”
顧連清更不想聽了，蘇家女要進門，裴母沒讓她操辦已經是厚待了。她還能怎麽辦？是給她一個下馬威還是跑到裴恒之那裏大鬧一場？才被說過不成體統，有失身份，到時候恐怕就真成瘋婆子了。
她已經夠丢人的了。
不能連着最後一點體面都沒了。
顧連清上了馬車，放下車簾隔絕了聲音。
可玉荷還是不死心，忽然委屈道，“小姐，你是不是要同我生分了。連回去都不帶我？”
聞言，馬車裏的人眼睫微顫。
“小姐，你是不是讨厭我了……我以後不勸了還不行嗎？”玉荷委屈地哭了。
顧連清掀開窗簾，望着她，又看看這身後的牌匾，上面雄渾蒼勁的“太傅府”三個字象征着數不清的權勢和榮華富貴。
她嘆了口氣，無奈道，“玉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怕她難受，又補充了一句，“只我一個人。”
可看着玉荷那雙瞬間通紅的眼睛，她又不忍道，“那碗鲫魚湯給那邊送過去吧。”
“小姐……”
顧連清不想再聽她廢話，放下簾子，“走吧。”
馬車緩緩地啓程，顧連清坐在車廂裏，她一個人靜靜地待在這個密閉的地方。
這很小，很狹窄，甚至有些暗。可她覺得很安全，因為只有她一個人。
再也沒有那些人逼着她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了。
可能明天，她就會低頭，也可能是下一秒，但此刻她是屬于自己的。
她能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什麽都不考慮。
*
裴恒之是接到了游木的消息直接扔下了手裏的事回府的。看見鲫魚湯先是一愣，而後又笑了。
“還知道換換口味。”
他坐下身，端起湯，淺嘗了幾口，有些涼了，但勝在味道還算鮮美。
他問道，“她人呢？怎麽沒在這兒等着？”
往常低頭不都是會在這兒等他回來嗎？
游木沉默了。
他身後站着的玉荷硬着頭皮走出來，低聲道，“夫人回家了。”
裴恒之蹙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回家？回什麽家？”
玉荷咬牙道，“夫人回娘家了。”
裴恒之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湯匙“哐”的一聲砸在了碗裏。
游木都被吓了一跳，玉荷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忙道，“夫人說老太君身子骨不好，許久不曾回去看望，這才回顧家的。”
裴恒之冷眼看着她的顱頂，沒有說話。
他看着眼前這碗鲫魚湯，忽而冷笑，嗤道，“我也是犯蠢，居然因為一碗湯就跑回來？”
他越看這碗湯越是不順眼，大抵是他從前太好說話了，顧連清一碗湯便不追究了，才縱得她壞了脾氣，也學會了無理取鬧。
玉荷頓覺脊背發涼，擡眸小聲道，“姑爺，小姐她，，她肯定也知錯了，她就是一時耍性子，姑爺要娶二房，她心裏難受……姑爺別和小姐計較了。”
“呵，離家出走都來了。”他眼底透着陰狠，寒涼道，“她想鬧，就讓她鬧個夠。”
*
顧連清回來當晚，老太君都驚了。
按說若不是年節，女子是不會輕易回門的。
“清丫頭怎麽回來了？”她看了看身後，見沒別人，臉色微變，不由得問，“你這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顧連清點了點頭，她揚了揚手裏的東西，狀似不明白老太君的深意，笑容明媚道，“路過，便回來看一眼，順帶買了些東西。老太君近日可好？”
她把東西交給柳媽，親昵地挽着老太君的手腕，靠着她。
“好。我哪有什麽不好的。”老太君道，又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倒是你，真沒事？”
顧連清體貼道，“真沒事。就是想你了，回來看看你。”
她抱住老太君，把臉埋在她肩上，頓覺溫暖無比。已有好些年，不曾這樣放松過了。
老太君也體會到了她的疲憊，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知道你苦。”
裴家如今看着是風光了，可越是這樣越不能出錯。
“哎，忍忍吧，就過去了。”老太君憐惜道，“回來了，就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去吧。”
顧連清輕嗯了一聲。
那一夜，顧連清是和老太君一起睡的。
臨睡前，她還拉着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可能是她常年一個人在家也悶得慌吧。
她不停地同顧連清念道，“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你爹都會跑了，你爹小時候也挺讨人厭的，你說哪有那麽擰脾氣的孩子呢，說了要做什麽，便要做到底。一聲不吭的，就是要做。”
顧連清就靜靜地聽着，一如往日的乖巧。
老太君拍着她的手感慨，“你啊，這一點同你爹一樣。不過，你娘有了你之後，你爹就好多了，可能是知道為你着想了。”
話鋒一轉，她又道，“清丫頭，你這也成親好幾年了，怎麽肚子裏還不見消息啊，也該着着急了。月丫頭好像是有過一回又沒了。可你這完全沒聽見聲啊。哎，你這丫頭平時也不喜歡跟我們說說心裏話，叫我們怎麽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嘛……”
她埋怨着，稀裏糊塗地睡着了。
銀晖透過窗戶灑落進房間裏，清冷微涼。
顧連清看着這熟悉的地方，擡眸望着床頂，怎麽也睡不着。
她還沒想好，明天之後回到裴家應該怎麽辦。可能又是這樣稀裏糊塗過日子吧。
對着老太君那雙眼睛，她實在是沒辦法說出想要和離這幾個字。
和離這個念頭，她短暫地冒出過來一瞬，可又壓回去了。因為她也不知道世界之大，離了這兒她又還能去哪兒。
可顧連清沒想到的是他為了顧溶月能做到這一步。
顧連清回顧家的第二天，裴家就大張旗鼓地把蘇家女迎進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