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章

第 66 章

榮德三十四年, 裴恒之獨攬朝廷大權,世家貴族,便連天子也對他禮讓三分。

恰遇西部邊境潰敗, 韓家守城不力, 戰報急奏連連上書。

可偏偏至今無兵支援。

裴府書房裏。

裴恒之靠着座椅,眼眸微閉,燃的龍涎香袅袅而起, 他的手指輕輕地敲在扶手上。

游木在一旁伺候着,順帶着幫忙處理奏折,瞧見一旁又是為韓家請命的。

他忍不住問,“主子,咱們真的不出兵嗎?”

裴恒之敲打着扶手,淡道:“西南部, 顧姜河的人已經去了。不過,我已有令, 要等韓明碩戰死才肯出兵相救。”

“主子英明。”游木恭維道。

裴恒之扯了扯嘴角,“他不服我,那便死。”

游木又想起前幾日成郡王府的人來過, 便道:“主子, 前幾日, 成郡王夫婦來過, 想求見夫人。”

裴恒之的手指微頓。

游木忙道,“不過屬下已經将人攔下了。只是他們還留下了東西, 屬下還沒敢拿給夫人看。”

他邊說邊去将東西取來,裴恒之緩緩睜開眼, 看着那禮品, 直接道:“拆開。”

“是。”游木三兩下就将外頭的包裝拆掉, 裏面除了幾件小衣倒也沒有別的東西,他拿起衣裳剛想遞給裴恒之,卻聽見“噔”的一聲響,從衣服裏掉出來一個東西,恰巧落在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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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一串佛珠。

游木瞧着還有些眼熟,這不是夫人從前戴過的嗎?

怎麽會在這兒?

裴恒之伸手拿過來看了一眼,思忖片刻,道:“燒了。”

游木也不敢妄加揣測,道:“是。”

裴恒之看着那幾件小衣,眼底眸光晦暗,問道,“夫人近來如何?”

聞言,游木想起近日府裏發生的事兒,面露遲疑,“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裴恒之斥道,“說。”

游木心一橫,道,“夫人把栖月閣的大門給砌了,從後院開了小門,往後咱們同栖月閣便是隔開的了。”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響,游木一瞧,只見裴恒之手裏的佛珠直接被捏碎了,這下好了,也不用燒了。

裴恒之唇瓣緊崩成一條直線,上回他送藥的時候,顧連清就對他很是不喜,不,應當說自醒過來之後,她就再沒給過自己好臉色,他好不容易從謝景逸那兒求了蠱王回來,給她親手熬藥,可她卻又開始說什麽要分家和離。

他本就因為顧連清,放了羅家一馬,給自己留下了禍患,可她還不領情。

自醒來之後一心與他分離,是,他是于她父親一事上有愧,可顧連清難道要此生都與他老死不相往來嗎?

游木琢磨着他的表情,輕聲問,“要不屬下讓人把牆推了?”

裴恒之搖頭,“不必了。”

*

無人打攪,顧連清的日子便這麽一天天的過,平靜似水,無波無瀾。

眨眼便是年關了。府裏也熱鬧了起來。

而且今年盛京城裏格外的熱鬧。

聽玉荷說,好像是今年西部對沙匪的硬仗還打勝了,叔父還去西部支援了。

陛下決定将除夕宴改為慶功宴,等帶兵的将領們回來共飨盛宴。

也不知這次秋雲他們會不會跟着回來。

顧連清想着便問了,玉荷說回不來,道上回才隔了多久,也不可能常常回京。

顧連清想了想,覺得也對,不過這已經算是頂好的消息了。

她在家養胎,看着外頭的光景,瞧這天,離下雪快不遠了。

等年底叔父也回來了,吃完慶功宴,她便回一趟顧家,再看看。

好歹是她的家啊。

可她沒等到回家的那一天了。

除夕夜宴,盛京城雪落紛紛。外面一片銀白色,讓這世間都仿佛多了幾分聖潔。

顧連清和裴恒之一道入宮參與宴會。

她肚子已經很大了,上下馬車,行動多有不便,裴恒之便想攙扶着她,可他剛一伸手顧連清就自己爬上去了。

裴恒之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失神了一瞬。

從前這般要體面的人竟是寧願自己爬上馬車也不與他觸碰。

顧連清也知道自己爬上來的姿态有些醜陋,可是她實在不想與他糾纏了。

這段日子,他不來打攪,她過得很好。往後也不必打攪了。

裴恒之也上了馬車,坐在她對面。他原是怕兩人再起争執,那些時日才選在晚上來,後來又忙着西部的戰事,以至于這一段時間都冷落了她,今日剛好宮宴,二人借着喜事也能緩和緩和關系。

可她卻還記恨着幾個月前的事兒。

裴恒之有些不喜卻也沒有表露出來。

如今各方勢力大抵都握在他手中,也不比從前緊繃,哄哄她也并非不可。

*

除夕宮宴,加之又是慶功宴。這一回辦得比以往都要盛大,光是伺候的宮女太監就多了好多倍。

顧連清下了馬車,瞧見莊嚴肅穆的太和殿,上回來還是中秋佳節的時候,那時她坐在殿外看着謝景安同顧溶月他們在大殿上談笑風生。

可近來,她也不太知道外頭的消息,大抵他們都過得還好吧。

她一邊想一邊走在裴恒之身後,去了殿內。

大殿裏要比外頭暖和多了。

銀碳暖風,歌舞升平。

她落座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竟是直接坐在了皇後娘娘的下手。

帝後并肩,皇後在皇帝左側,而蘭貴妃同顧溶月坐在皇帝的右側。

她坐在這個位置似乎無人有任何異議。

顧連清垂眸,何苦再庸人自擾。只等叔父歸巢,這宴席便要開始了。

裴恒之與衆人舉杯談笑,顧連清在一旁自覺無趣,便起身在外殿站一會兒等席面開。

裴恒之瞧見了也沒阻止,只讓玉荷跟着。

她走在門口,此處比不得裏面的人身份貴重,自然說話的人也混雜多了。

旁邊就有人說起戰事的情況,說是此次戰事危急,幸虧顧将軍及時趕到,與那沙匪大戰三天三夜,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颠倒,這才将沙匪鏟除幹淨,立了大功。

小姑娘描述畫面的語氣太過誇張,叫顧連清聽着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可她也沒出聲打攪。

只是覺得有些冷,便又打發玉荷回去拿了件披風。

她瞧着殿內的人,尤其是顧溶月,滿面春風,便知曉此次叔父大捷于她是多麽有益了。聽聞如今許靈荷的孩子也養在她膝下,她倒是熬出了頭,萬事如意。

門口的小姑娘還在議論。

“就是可惜顧将軍去得晚了些,那韓家死守城池,最後全部戰死,聽說還有個小孩也被沙匪給殺了。”

“聽說那孩子死得有些凄慘,年歲不大,韓将軍和少将軍還有夫人都戰死了,留他一個小孩子在城門口不知道事等誰,可等了幾天幾夜也沒人來接。最後被沙匪找到了,活生生折磨而死,屍體挂在城牆上,都是顧将軍重新把沙匪打跑才入土為安的。”

顧連清微微凝眸,一瞬間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韓家全部戰死了?

“你們說的小孩是韓思平麽?”

她忽然出聲,在一旁議論的小宮女差點吓得把手裏的托盤都給丢了。

見她衣着華麗,雖辨認不出是誰,可也知曉她身份不低,忙道:“奴婢見過主子。主子恕罪。”

顧連清咬着牙,又問了一遍,“你們說韓家都戰死了,可是真的?韓思平的屍體被挂在城牆上也是真的?”

他才那麽小,他還那麽可愛!

她還記得他來盛京城時的場景,那麽小小的一個孩子……

兩個宮女自知多嘴,可貴人問了也不敢不答,便勉強道:“奴婢也是聽旁人說的……是真是假,奴婢也不知道。”

顧連清身形不穩,後退一步。

兩個小宮女自知失言,瑟瑟發抖也不敢再說話。

顧連清回身,往大殿裏走,玉荷回來撞見她的時候便發覺她臉色不對勁,“小姐,你怎麽了?”

聞聲,她回頭看着玉荷,又一次問,“此次宴會,韓家可會回來?”

玉荷有些莫名卻還是搖頭,“不會啊。小姐,怎麽了?”

“因何不來?”顧連清又問。

“當然是趕不及、”玉荷的話一頓,“小姐,可誰又同你說什麽了?”

顧連清看着她,一雙眼眶通紅。她看着裏面和衆人談笑風生的裴恒之,她啞聲道:“他瞞着我,你也瞞着我,你們都瞞着我。”

她忽然笑了,“好啊,這麽大的事也瞞着我,那我自己找答案。”

話落,她便轉身朝門口走去。

“小姐!”玉荷急呼,可又不敢在這宴席上大聲喊人,只得趕緊回去禀報太傅。

所有人都瞞着她,小事便也罷了。韓家全家戰死,連孩子都沒活着這麽大的事居然都瞞着她!

她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沒有一個敢告訴她真相的人了。

顧連清等不及這什麽狗屁宴席開宴了,她直奔成郡王府,如果韓家全部戰死,秋雲也不在了,那成郡王府肯定會有她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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