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章
第 73 章
屋外是滿府的熱鬧和歡喜, 屋內裴雲落看着鏡中的自己也是面若桃花。
雪姨娘在一旁給她梳妝，慨嘆道：“如今好啊，成了郡主, 又熬到了一戶好人家, 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裴雲落扯了扯嘴角，看着自己母親道，“這些年, 姨娘辛苦了。”
雪姨娘眼底抹淚，搖頭道，“我不辛苦，就是你嫁去那麽遠……”
話沒說兩句，她忍不住嗚咽起來。
裴雲落寬慰了她兩句，然後看着鏡中的自己, 有一瞬間失神。
聽說南杭是個好地方，風水好人也好, 好些年前嫂嫂的父親便在南杭任職過……嫂嫂……思及此，裴雲落微怔，她已經不在了。
她放下手裏的金釵, 一眨眼嫂嫂都走了好幾年了, 她也要出嫁了。
她抿了抿唇, 道：“我想去看一眼嫂嫂。”
雪姨娘擦了擦淚, 思忖一瞬道，“看一眼也行, 少夫人在的時候待咱們也算是不錯。”
于是乎，二人在離家前的一天還去栖月閣看了看, 卻不想一走進去便撞見了裴恒之。
原以為大哥在外面迎客, 沒想到在這裏, 裴雲落驚了一瞬，忙喊道：“大哥。”
裴恒之點點頭。
兩兄妹年歲差得有些大，往日裏交集也不多，但好在裴雲落也是個識趣的，她立馬解釋道：“我明日便要啓程嫁去南陽侯府了，所以走之前想來給嫂嫂上柱香。”
裴恒之望了她一眼，原本今日只是納征的，可南陽侯府太遠，嫁妝物件又多，走水路也要些時日，兩家一商量便決定讓裴雲落提早啓程去南杭成親，同時，由他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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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裴恒之往旁邊一站，移開身子，裴雲落沖他福了福身，“多謝大哥。”
然後便進了裏間，瞧見顧連清的牌位，點燃了香，靜默了許久。
一眨眼，嫂嫂嫁進來都快十年了。
她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嫂嫂時的場景，那天所有人都以為出現的會是顧溶月，可她一個人挺直着脊背也就來了。
時至今日，裴雲落都能記得她那天的感覺，她記得那女子款款而來的模樣，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動怒，她只是平靜的三言兩語就把所有人收服，然後在這裴家一過就是好多年。
後來，嫂嫂同大哥的事情他們有所耳聞，可也不敢瞎打聽，只是知道嫂嫂這些年過得都不大開心。
府裏人人都覺得她是同顧連清關系最好的人，可是偏偏顧連清的心事也從來都沒對她說過。
她永遠都是笑着摸摸她的頭，說沒事。
然後到最後，她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她是有些怨恨大哥的。一開始的嫂嫂不是那樣的，她陽光樂觀，她把府裏的每一個人都照顧得很好，她本來以為她會很難相處，可她還給她買栗子酥……可後來，她也不大笑了，不大出門，也不喜歡同他們說話了。
只時常記得栖月閣要安靜，小聲說話，別吵到在睡覺的少夫人……她睡了很久，很久，後來就一睡不醒了。
裴雲落抹了抹眼角的淚珠，然後把手裏燃了一半的香給插上，輕道：“嫂嫂，思顏，我走了。”
她轉身，裴恒之就站在她身後，裴雲落向他一福身，就要離開，卻聽他問：“你後來夢見過她嗎？”
裴雲落緩緩搖頭。
裴恒之沉默一瞬，原來，她不想見到的人不止他一個。
他擺了擺手，讓她離開。“好好歇息吧，明日啓程。”
“是。”
*
宮裏。
坤寧宮。
顧溶月雖住進了坤寧宮，執掌鳳印，去只是個貴妃，而且日子也不好過。
她看着眼前遞上來的奏折，狠狠地蹙了蹙眉，然後吩咐道：“讓內務府準備一對玉如意給裴家送過去，別叫人又抓了錯漏。”
“是。”梅煙應道。
“對了，陛下呢？”顧溶月又問道。
梅煙回道，“聽說近日柳妃宮裏來了幾只八哥鳥，許是在柳妃宮裏逗鳥呢。”
聞言，顧溶月狠狠地嘆了口氣。
自謝景安登基以來，一直被裴恒之壓制着，從前要倚靠他的勢力登基也就罷了。
如今更是膽大妄為，許多奏折竟是都不必再呈遞給他這個皇帝，而是裴恒之批完便罷。
前段時間更是嚣張，那給裴雲落封郡主的聖旨都是他裴恒之自己寫的！
他唯一的作用便是蓋了個章！如此，還要他這個皇帝做什麽？
謝景安當晚大發雷霆，可手上兵權幾乎都歸裴恒之掌控，就連顧家也不敢站在他這邊抗衡裴恒之，他越想越是難受，便開始沉迷起酒色來，這段時日宮裏已經接連封了好幾個妃嫔了。
若不是顧溶月攔着，恐怕還要越過她去，封她們做貴妃皇貴妃。
顧溶月同他鬧，他還斥道：“你要不願意做這個貴妃，不如去做他的續弦好了。反正你與他也有舊情。”
“你！”氣得顧溶月也與他大吵一架。
她按着眉心，道：“梅太嫔最近哪兒去了？”
梅煙道：“聽說是去護國寺上香了，近日那位的蠱毒又犯了。”
顧溶月也是滿臉的愁容，“叫他們收斂點。”
好歹一個是先帝的妃嫔，一個是皇子，這等不倫之事傳出去又要丢盡皇家臉面了。
“那等他們回來，奴婢提點提點他們。”
“算了。”顧溶月搖頭，這大搖大擺的，如今還能有幾個人不知道。而且如今朝堂裏，還能有資格同裴恒之說上幾句話的也不過就是羅家了，犯不着再得罪羅家。
她道：“裴恒之近日也要去南杭，羅家可有什麽動靜？”
梅煙搖頭，“不知。奴婢再去打聽打聽？”
“廢物！還不快去！”
*
九月初，秋高氣爽，萬物豐收。
那南陽侯府世子登上回程的路，一路陸路水路輪轉，直到月中才趕到南杭城外。
眼見着終于要進城了，南陽侯府世子騎着高頭大馬走在前頭，意氣風發。
旁邊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子，還是當世掌權的恒王。
衆人進城，許多人都好奇地來看熱鬧，指着那馬上的人道：“世子回來了！”
“旁邊的人是誰啊？”
“聽說攝政王也要來？莫非是恒王？”
“好像就是他！”
“馬車裏的就是世子夫人——雲郡主！”
百姓竊竊私語的聲音不絕于耳。
旁邊都是行商走販的叫喊聲，熱鬧又繁華。
南陽侯府世子回眸，笑道：“王爺，聽聞你曾在南杭任職過，可如今已有許多變化，不知王爺可還認得這些地方？”
裴恒之在一旁也騎着馬，夕陽灑落在他肩上，他淡道：“是有些不認得了。”
眼前的場景比他幾年前來的要熱鬧許多。
他來那年，裴恒之略一垂眸，這裏是一座死城。
得了裴恒之的回答，世子更是高興了，繼續道，“那到時候，侯爺可別急着走，要在南杭留一留，好生看看。”
他還順帶表忠心道，“侯爺放心，我南杭什麽都少便是人才最多，等成完親，屆時我一定會為侯爺搜羅世間最好的人才。絕不辜負侯爺的期望！”
聞言，裴恒之看着路邊的小攤販，淡道：“好。”
這滿街市的熱鬧氣倒是許久沒見過了。
可忽然眼前便劃過一道翠綠色的身影，面容極其熟悉，裴恒之一瞬間就呆住了，眼珠一滞，握着缰繩的手都僵住了。
“不可能……”
當初是他親手放火燒的。
可那雙眼睛還平靜地與他對視了一眼，“顧連清。”他呢喃道。
但下一秒那個身影便被人群沖散了。
裴恒之騎着馬就想朝她跑去，但街市上來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根本無法行動。
他急得直接跳下馬，瘋狂地朝着那個身影走去，弄出的騷動将馬車裏的人都驚住了，裴雲落掀開簾子，問：“大哥，你怎麽了？”
裴恒之跑到那鋪子前，在那布莊裏瘋狂地找人，可再一回頭，只看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和一張紙陌生的臉。
裴雲落都急得下馬車了，同世子兩個人跟在他身後，“大哥。”
裴恒之停在原地，良久，低沉道：“沒什麽，看錯了。”
而另一邊，顧連清一出了布莊，便見門口的路被擠得水洩不通。
聽說好像是南陽侯府世子迎親回來了，大家都來看熱鬧。
她也看見了，那世子長得還挺不錯，旁邊的人瞧着也尚可，聽說是盛京城裏的厲害人物，只是眼睛有點不太好使，馬匹都撞到前面的人了還不收缰繩。
顧連清癟了癟嘴。
她提着兩匹布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擠出來，便回家去了。
她準備替孩子做兩身新衣，三四歲大的孩子見長，衣服一眨眼便短了，而且她又坐不住，常常喜歡出去跑，就那幾件衣裳根本不夠折騰。
順便……再給趙大夫也做一身吧，算是謝禮。還有兩日便是十八了，趕一趕也來得及。
反正近來農忙，也沒有太多書信可寫。
是了，自她醒來，在這南杭便以替人代寫書信為生，有時候還賣些畫作。
顧連清拎着布往回走，便看見小丫頭在柳樹下等着自己，手裏還拿着大風車，看見顧連清便跑過來，貼着她黏糊糊地喊，“娘親。”
顧連清摸摸她的頭，把人抱起來，問：“怎麽不在屋裏等。”
小丫頭摟着她的脖子，甜甜道：“想早一點看到娘親~”
顧連清抱緊她，這小妮子慣會撒嬌，也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
她道：“是不想練字吧。”
小丫頭抱緊她的脖子，狠狠地在她懷裏蹭着，撒嬌道，“娘親~”
“寫了多少字了？”顧連清問道。
“十……”小丫頭自知躲不過，便答道。
“十行字？”顧連清問道。
以這丫頭的懶惰十頁紙是不可能了。
小丫頭聲音小聲了一瞬，“十個字……”
“罰你今天不許吃栗子雞！”
“啊……娘親，親親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