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 章
第 83 章
裴思顏就靜靜地躺在那裏, 沒有絲毫動靜。
就那麽看一眼，顧連清都要被逼瘋了。
而這一幕逼瘋的不僅是顧連清，裴恒之也無法接受。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裴思顏今日的無妄之災全因他而起。
他立馬将人抱起裹起來然後帶出冰窖, 直到衆人越過她, 顧連清的神色還是呆滞的。
她跟在衆人身後，看着他們慌亂地找尋了一個勉強幹淨些的屋子将人放下，然後又不知從哪兒拉來了一個郎中。
可是他沒用得很, 只會沖着衆人搖頭嘆氣，說着，“老夫也無能為力啊。”
月色透亮，屋子裏點亮着燈，小屋被圍得水洩不通。
顧連清都只能站在門口，她看着這慌亂的場景, 眼裏一片幻影。
裴恒之聽見大夫這麽說，竟也大發雷霆, 他掐着大夫的脖子，逼着他給孩子治病，可是大夫被吓得腿腳發軟, 也只能哭着哀求, “我真不會治啊……饒了我吧……”
顧連清隔着紗簾, 心髒跳得格外的快, 她體內的鮮血都在躁動，洶湧澎湃, 她似乎能感覺到孩子身上的蠱蟲都快死了。
“滾！”裴恒之斥道。
大夫提着醫藥箱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還差點撞到顧連清, 可她卻絲毫不在意。她緩緩越過衆人, 腳步僵硬地靠近那張床。
所有人都看着她, 沒有人敢攔她，他們都為她讓路。
床榻上的人額角的那片遠山胎記淡去了很多，睡得很安穩，閉着眼睛。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看見顧姜山的棺材的那一天，天空格外的明亮，紙錢落在她肩上，她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具棺材和父親蒼老的面容。
顧連清想了想，微微擡起被子，将她凍壞了的腳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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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道：“別着涼了，會難受的。”
“清兒。”羅如梅看着她，輕喚道。
她平靜得過分了，叫旁人都開始害怕。
可顧連清卻只是輕輕地拍着自己孩子的被子，她坐在思顏身邊，哼着兒歌，就像每一個她守着自己的孩子入睡的夜晚。
“乖乖睡啊，”然後叮囑道，“明早要記得早些起來去學堂啊，別遲到了。夫子已經同我說過好幾次你沒準時到了，再這樣下去，他可要不收你了。”
“怎麽能不收你呢，你放心，明天娘親自送你上學，肯定不會遲到的。”她哽咽着，“娘親自送你上學，接你回家，再也不讓你一個人回來了。”
裴恒之的手指握成拳頭，站在她身邊。
豆大的淚珠直接從顧連清的眼眶滑落，滴在裴思顏的手上，一滴一滴，全都是痛苦。
心髒的疼痛越來越嚴重，它猛烈地跳動着，像是要跳出體外，有什麽東西要掌控她的肢體一樣，呼吸急促，所有的空氣都好像在一瞬間避開了她，她幾近窒息，顧連清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星星點點落在了裴思顏的面頰上，唇瓣被血色染得格外得豔麗。
顧連清額角的青筋直跳。第一次，她感受到自己和體內肆虐瘋湧的蠱蟲達成了一致。
“清兒！”裴恒之憂道，剛要伸手來扶她。
“出去！”可顧連清卻是在忽然之間就爆發了，她回頭沖着衆人撕心裂肺地大吼着，“滾啊！”
那濃烈的恨意在這個夜晚滔天地湧來。一雙淚眼滿布猩紅的血絲，看得叫人脊背發涼。
裴恒之都愣了一瞬。
謝景逸卻是道：“她體內的蠱蟲醒了……”
所有人都驚了，便是羅如梅也不願意看見這一幕。
偏顧連清卻是嗤笑一聲，“那又如何？這個時候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哈哈哈哈——但凡你們一個個的願意放過我們母女，我們何至于走到今天？”
她握着裴思顏的手，好冷啊，好冷的一雙手，她最怕冷的，她冬日裏上學都要撒好幾個嬌，賴好幾回床才願意起來，她只要受一點點涼手上腳上便會生瘡，她還想，這孩子這麽嬌氣，跟着她真是受了好多苦啊，可是她明明那麽疼她都會跟她說，“娘親，你吹一吹就不痛了。”
“哈哈哈——”她看着這在場的人，游木說這是靖安伯府綁架的人，是羅如梅提供的解救線索。
她捂着額頭，不想再去多想。
怎麽就靖安伯府綁架了她的女兒呢，她在這南杭三年都不曾出過岔子，更不曾得罪過那樣的權貴，還能是因為誰
裴恒之……
羅如梅又為何卷入其中，她還記得她問過，她此番來南杭到底是為什麽，她說是陪謝景逸終老……
哈哈哈哈——
她居然信了，她居然信了？這麽拙劣的借口她居然真就信了？
她怎麽沒能多想一些啊。
怎麽就沒能保護住自己的孩子啊。
她的心口撕裂一般疼痛，裴恒之，還有羅如梅，謝景逸……她看着他們每一個人的面孔都是如此的猙獰可怖，從盛京到南杭，為什麽他們都容不下她？為什麽她都躲得那麽遠了還是躲不開啊？
“她只是一個孩子而已，”顧連清抱着她哭腔道，“她才三歲！”
“為什麽啊？”
這一聲為什麽裴恒之和羅如梅都無法回答。
裴家同南陽侯府聯姻，裴恒之又親赴南杭來挑選人才，多日不歸，謝景安不可能不對他多加防範，也不難猜到他來南杭到底是想要做什麽，無非是把另外兩家也收攏進自己的陣營。
可偏偏謝景安不想他那麽快成事。
這任務自然也就落在了羅家頭上。羅家從來都只是帝王的一把刀，歷朝歷代，他們只忠于王座上的那個人，即便他是一個傀儡皇帝，羅家也會對那個被稱呼為帝王的人忠心耿耿，這就是羅家的能在各方黨争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之前顧連清問過羅如梅來南杭到底是為什麽，那時她說是為了陪謝景逸終老，可她還有半句話沒說，那便是阻止裴恒之成事，完成謝景安的任務。
是以，裴恒之的人同魏城侯府還有靖安伯府接洽不順，裏面多有她的手筆，她自知也玩不過裴恒之，不過是哄着靖安伯府的人不妥協，盡力拖延些時間罷了，後來便不再用心管事，當真陪着謝景逸安心度日。
可沒想到，就在今日白晝，她便收到消息，靖安伯府的人還有餘孽。後又聽聞裴恒之在全城搜捕顧連清母女的消息，立時便知曉出事了。那靖安伯府的人被兩方要挾逼迫得無路可逃便出此下策。
羅如梅閉了閉眼，那孩子也算是她的半個女兒。
而裴恒之的手指也握得咯咯作響，按照他往常的行事，若不能為他所用，他都會趕盡殺絕，可偏偏……
他想起那天是他親口說的，“留兩條活口，給孩子積德。”
這便是他積的好陰德。
沒有人能開口回答顧連清的疑問，可也不重要了，顧連清也都能猜到。
無非就是權勢傾軋，黨派相争，無非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她握着自己女兒的手，看着她那張幾乎泛了白霜的臉，從冰窖裏出來那麽久了還是冷得人心寒。
她想起了秋雲的那個孩子。
他也和思顏一樣，死時才三四歲。
顧連清腦海中那孩子的印象逐漸模糊了，她不想忘記他，她不想，她用拳頭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想起來，裴恒之趕緊抓住她的手，“夠了。”
顧連清停下動作，擡眸看着他們這一個個人，她笑了，“報應。”
“這就是報應啊。”
哈哈哈——
她這一生，居然連一個自己在意的人都沒能留住。
一個都留不住。
真是可笑啊。
她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你們都是要遭報應的！”
她瘋狂大笑，體內蠱蟲肆虐，心血上湧，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閉眼的那一刻，她就在想既是報應，怎麽就只報應在她身上呢？
那他們這些人呢？
天不給報應，那她來。
作者有話說：
孩子可能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