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章
第 94 章
這場景誰敢有異議?
一時間大殿之內靜如沉水,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大雪之中,不知道是誰先高呼一聲,“陛下萬歲萬萬歲。”
其他人便也慌裏慌張地趕忙開始跪拜高喊, “陛下萬歲萬萬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謝景安的頭顱貼着冰冷的地面,方才此處還躺着顧家人的屍體,此刻低頭受死的人便成了他。耳邊是群臣的高呼聲, 大雪從空中落下,落在他的眼睛裏,這一幕何其諷刺。
“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裴恒之聽着這震耳欲聾的恭祝聲,垂眸俯瞰衆人, 輕聲道。
顧連清站在這高臺之上,看着這大殿之前跪拜的群臣, 面容平靜,從她今天睜開眼,便知道這一天不會那麽輕易地過去。
眼前這一幕, 好似所有人都在這個故事裏擁有了結局, 可是她呢?
她看着天空中潔白的雪花, 緩緩伸出手, 雪花落在她手心,化作成水, 是如此的寒冷。
她淡道:“思顏走的那天,是不是也是這般寒冷?”
或許應該更冷, 地窖的陰寒濕冷遠比這雪更為可怖。
裴恒之靜默了, 沒有出聲。
他已然站在了權力之巅, 卻依舊沒辦法放下心來。
今日之争,幾乎所有人都出手了,可只有顧連清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仿佛局外人一般任人擺布。
可自她說出那句“我想當皇後”來,他便知道此時此刻還不會是結局。
“清兒,你還想要什麽?”他問道。
顧連清回眸看着他,緩緩勾唇,“裴恒之,你今日可覺暢快?”
庸碌半生,最後竟能登頂皇位,如何能不暢快?
天底下最高的權勢也莫過于此了。
裴恒之看着顧連清,沉默不語。
顧連清自然也不在意他的回答了,她只是将頭頂的斷簪拔了出來,然後直白地将那支簪子插進了裴恒之的心口。
“主子!”游木驚呼一聲。
裴恒之微微擡手,游木便只能站在不遠處看着。
顧連清定定地望着他,“你為什麽不躲?”
裴恒之卻捂着胸口輕道:“宮牆角下埋滿了火藥。顧連清,你想和所有人同歸于盡是不是?”
聞言,游木都驚在了原地,主子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那火藥又埋在了何處?
“呵——”顧連清嗤笑一聲,“你都知道了?”
顧連清看着這滿殿的人,從一個麻木的傀儡忽然便有了自己的情緒,她開始大笑,笑容裏透着蒼涼,眼神凄婉絕豔,“裴恒之,同歸于盡不好嗎?你瞧瞧他們,被你們這般折磨恐吓,你再瞧瞧你們,被權力欲望所控制,我只是想給所有人一個圓滿的結局。”
都死了就不必再争奪了,讓這世界亂去吧。
哈哈哈哈——
亂吧,天下大亂吧。
凡是守序則有不公,天下大亂反倒是公平了。
重新洗牌吧,這個該死的世界。
她忽然取下自己頭頂的鳳冠,然後狠狠地往地上一扔,上面所有的東珠和金絲銀線都散落一地。
羅懷玉的人立時便站滿了幾處牆角,還有幾處石獅子的大後方,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這火苗在大雪紛飛中或許顯得有些微弱,可是對着那一根短短的引線卻足矣。
游木領着衆人便是想阻止他們,也未必快得過他們點燃火藥的速度。
這一下別說是弱不禁風的文官了,便是武将也有不少要被吓出驚慌之症的。
尤其是方才就站在那石獅子旁邊的大臣,雙腿打哆嗦,“你們!你們!”
他一看見那小火苗,竟然犯了暈火症,直接倒在了地上。
顧連清看着羅叔叔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與他隔着群臣和大雪對視,他分明沒有太多情緒,可她知道,他是滿意的。
因為他也恨透了這皇城裏的權勢争奪,若不是這權力傾軋,他又何至于失去了他最愛的女兒。
縱然他羅家再怎麽忠于皇位,忠于那把龍椅,他終究也會有人的七情六欲,也會懷念自己死去的女兒。
所以當她把梅姐姐的骨灰盒交給他之時,他只是問了一句,“她走的時候痛苦嗎?”
顧連清眼圈微微濕潤,“走得很安詳。”她從懷中拿出那塊玉佩交給他,“此物我也該物歸原主了。”
可羅懷玉卻拒絕了,“我羅家能立于朝中不敗之地,靠的不僅僅是這塊玉佩。這些年,如梅一直在替皇帝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兒,她本是最為正直的孩子,若不是當年扯入了黨争,我求先帝救她一命,又何至于此?”
這些年,他一直愧疚,當初讓先帝救她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打斷自己一身傲骨,做的盡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陰謀詭計,樣樣精通,她以為她替皇家辦事兒,羅家便可在朝中獲得一絲安穩,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羅家未倒,不過是時日未到。
羅懷玉狠狠地閉了閉眼睛,他道:“這塊玉佩你留着吧,想必,你也有你的謀算。”
如此死局,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唯有謝景安,他忽然瘋狂大笑。
“哈哈哈哈——”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今日這一切絕不會這麽輕易結束!
“哈哈哈哈!清兒,殺了他們!殺光他們!炸啊!炸!”
他瘋狂地叫喊。
在這雪地裏,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瘋子,身上的龍袍早就被地上的髒污沾染得不像話了。
“你住嘴!”游水直接一拳頭揍在他肚子上。
“噗——”謝景安吐出一口鮮血,可是臉上還是瘋狂地大笑着,一雙眼睛迸射出死亡的狂熱。
裴恒之的胸口那支斷簪還在隐隐作痛,他喉間實在忍不住便吐出一口鮮血。
顧連清回眸看着他,大雪之中,她的身影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她看着裴恒之,“你問我想要什麽?這就是我想要的。”
“我想結束這一切了。裴恒之。”她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