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喜歡吃魚片鮮湯嗎?
因為這句話,緩緩後來将自己關在了房裏一整天。她怎麽會問出這般愚蠢的問題來?她抱了個枕頭,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要一想起顧洛那在忍得很是辛苦後,終于憋不出笑出了聲的神情,她就更是後悔得無以複加。
來道雷劈死我算了。她盯着窗外那明晃晃的豔陽天,生無可戀地想。
好容易捱到了朱家牡丹花會這一日。若是在以往,緩緩是不大樂意去的,尤其前幾日又發生了朱文豐那樣的事情,她都沒敢告訴給她哥哥曉得,不然以他的暴脾氣,怕是要提刀去砍那敗家子。
她只在回來的路上,小心翼翼地告訴給了寶瓶知道。果不其然,寶瓶也當即就要掉轉馬頭,要去好好教訓教訓那沒臉沒皮的無賴,被她死命給拖住了。在知道原來是有顧洛已經壓下了這事,寶瓶方才稍稍消了氣,但還是揚言,若是哪一日給她碰上了,她還是要揭那無賴一層皮的。
有寶瓶罩着,她當然只剩狗腿似的猛點頭以示贊同了。
朱家牡丹花會,是這一任當家人,越州首富朱萬興從三年前開始操辦的,一年一度,從花期盛時,一直到開敗,前後約莫十來天,請的都是這越州城及附近州縣的達官貴人,文人墨客,流水筵席,歌舞升平,也算是這城裏的一大盛事了。
今年的牡丹花會,照例又是在朱家位于城西的別院裏。緩緩随着她嫂子到時,女客這邊已經是有不少人了。一見她們姑嫂來,作為東道主的朱夫人,趕忙領了朱文慈朱文惠姐妹倆,來和她們見禮。
“今年陳小姐也來賞花,真是給我們朱家面子。”朱夫人拉了緩緩的手,笑道,“往年那般請你,也不肯過來。”
緩緩只笑而不語。
燕婉笑道:“是呢,今年天氣好,她也肯多出來走走了。”
“就該多出來走走。”朱夫人道,“天天悶在屋裏,就是沒病,那也得悶出病來了。”
這回燕婉也只笑而不語了。
“娘。”朱文惠悄悄地拉了下她母親的衣裳,小聲喚道。
朱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是有些不妥,趕緊幹笑兩聲,道:“你們坐啊,也嘗嘗我們家的新茶,昨兒個才送到的呢,今天是頭一起吃。”
“多謝。”燕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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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又有別家女眷進來了,朱夫人領了那姐妹倆,又忙着去問好了,留下燕婉和緩緩姑嫂倆,只相視一笑。
才坐了一會兒,寶瓶也來了,緩緩于是離了燕婉,随寶瓶一道,往園中去賞花。
“不許再提那個。”還沒等緩緩開口,寶瓶便率先制止道。
緩緩一臉莫名其妙:“我這還沒說呢。”
“你那樣看我,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麽了。”寶瓶氣勢洶洶道。
緩緩忍不住發笑:“行了行了,我不說就是了。咱們賞花,賞花總行了吧。”
寶瓶顯然氣還沒消,她嘴裏嘀嘀咕咕的,跟在了緩緩後面,聽着她給自己介紹,這是姚黃,那是魏紫,還有什麽二喬,三變賽玉,光是聽那些名字,寶瓶腦子就已經糊塗了,哪裏還分得清哪個是哪個,不過跟着瞎逛逛罷了。她今日就是出門來湊熱鬧的。
緩緩卻是感慨萬千。這朱家雖是商戶,可單瞧這一園子的牡丹花,多是名品,便知這越州城首富的名號,的确是實打實的了。怨不得往年哥哥回來,都要感嘆一回,那朱老爺是鐵了心的,要往清貴名流裏擠啊。且不說他初心如何,單只看這花,這擺放這造型,也确是下了功夫的。
寶瓶哪裏看得出她在想些什麽,瞧了沒一會兒花,便嚷嚷着沒意思,要去涼亭裏歇一歇,用些茶水點心。緩緩拗她不過,只好一道去了。
涼亭裏還有其他家小姐在,她們見了這來的是都督家的千金和太守家的小姐,忙不疊地都起身問好,寶瓶和緩緩也跟着還禮。寶瓶也就罷了,她同這些姑娘們都熟,唯有緩緩,卻不認得幾個,只能微笑着聽她們說些衣裳鞋襪,珠寶首飾的閑話。
才坐了一會兒,朱文惠也來了。她是東道主,這裏的人自然都要給她些面子,紛紛起身,彼此見禮。
“大夥兒說了這麽久的話,怕是口渴了吧。”朱文惠笑道,“我這剛好泡了新茶,大家先潤潤嗓子。”說着示意她身後的丫鬟們進來,一一給衆人奉上茶盅。
“朱小姐還真是體貼。”有人笑道,“怪道都說朱家小姐人美心善,事無巨細,樣樣都能照顧到位。”
衆人也跟着點頭附和稱是。
朱文惠拿帕子掩了掩面,笑道:“這話可真是要折煞我了,我哪有那般傳說得好。”
緩緩聽着只想發笑,又見那丫鬟近身來奉茶,她才要伸手去接,也不知是自己沒拿穩,還是那丫頭放手太早了些,反正那只青花茶盅,直直就往地上一落,發出清脆的瓷器破裂聲。那一碗茶,不偏不倚,正好澆在了緩緩的裙子上。茶水還是有些燙的,燙得她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
“奴婢該死!”那丫頭一個驚吓,也不管那地磚上還有碎瓷片和茶湯,就那麽徑直往下一跪,頻頻給緩緩磕頭求饒,好似她會吃了自己一樣。
緩緩當然不會吃人,可有人會。
“你這個死丫頭,連碗茶也端不好,你怎麽做事的?”朱文惠急急地趕了過來,罵道。
寶瓶拎了緩緩的濕裙子,擔心問道:“有沒有燙着?”
“放心吧,我沒事。”緩緩撒了個小謊,又見那丫鬟一個勁地還在磕頭,便不忍心道,“你起來吧,我沒事兒,別磕了。”
那丫鬟自然是不敢聽的,依舊跪在了那裏。
朱文惠向緩緩賠笑道:“都是我沒□□好,弄髒了陳小姐的衣裳。”
“不妨事,”緩緩勉強笑道,“我帶了替換的衣裳來。”她轉向寶瓶,打趣道,“要勞煩你,替我去尋我家月芽來,幹淨衣裳她收着呢。”
“這個容易。”寶瓶道,“那你等着,我去去就來。”
緩緩點了點頭,寶瓶便出了涼亭,往外頭去尋月芽了。
這邊緩緩又向朱文惠笑道:“還要勞煩朱小姐,替我找間空屋子來,我好換衣裳。”
朱文惠忙道:“這是自然了。”說着就要請緩緩過去。
緩緩道:“還是等蔡小姐回來,再一道過去吧。”
朱文惠笑道:“陳小姐放心,我讓丫頭在這兒守着,等蔡小姐回來,領了她過去就是。”
緩緩仍是猶豫。
朱文惠于是又笑道:“我是看陳小姐這濕衣裳沾在身上,應該不舒服,才想着先過去的。這裏這麽多人都瞧着呢,我就是有心要給陳小姐您拐賣了,這大家可都是人證呢,回頭還不給我說死了。”
她這話說得衆人都笑了起來,也有人來勸緩緩先去,免得風吹着涼。緩緩見她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便也不好再拒絕,便應允了。
“那,陳小姐這邊請。”朱文惠親自過來扶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