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馬車一路進了陳家二門,月芽方推了緩緩,叫醒了她。

“小姐,你在車內稍坐坐,我去叫人擡張肩輿出來。”月芽說着,就要下車去。

緩緩拉住了她,道:“我哪就那麽嬌氣了,還巴巴的叫人擡回去。這只是皮外傷,我能走的。”

月芽笑道:“小姐是怕給老爺他們曉得了,又得擔心了吧。你別怕,老爺和少爺少夫人都還在朱家別院呢,我吩咐下去,不叫給他們知道就是了。”

緩緩還要說什麽,月芽幹脆正色道:“這燙傷也不是小事,若是留下個疤痕什麽的,對一個姑娘家來說,可不好,小姐還是等我吧。”

緩緩拗她不過,只得由着他去了。

車夫早避開了去,緩緩于是出來坐在車沿上,垂了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悠悠晃着。

這時候日頭正高,好在馬車停在了紫藤花架下,她這樣坐着,也不至于被曬着,還能正好賞花。紫藤花開得正好,燦若雲霞,風過留香,且一旁只一個掃灑上的小丫頭,正埋了頭,專心致志地對付着地上那一片香樟樹的落葉。

清淨,緩緩想,這可比那牡丹花會要好得多了。

想起牡丹花會,她便不由自主地,又記起月芽才說的話了。顧洛和朱文慈啊,她靠了馬車,百無聊賴地想,若是只論相貌,那朱大小姐,也是生得不錯的,拿她和顧洛站一塊兒,好像,也是一對璧人?

不不不不,她怎麽能這麽想呢?緩緩趕緊搖了搖頭。那掃落葉的小丫頭正好擡起了頭來,見了自家這位正搖頭的小姐,一時很是疑惑,她這是在做什麽呢。

“你在這兒做什麽呢?”一個聲音突然在緩緩背後響起,吓了她一跳。

“顧三哥?”她驚訝地回頭,站在那裏看着她發笑的,不是顧洛,又會是誰?

“你怎麽也回來了?”她是很想站起來問話的,這樣坐着同他說話,顯得自己很是沒大沒小的。可一想若站起來了,她那被燙傷了的腿,絕對會露出馬腳來。算了,還是坐着吧。

顧洛繞到了她的面前來,省得她扭着脖子說話別扭。“我送朱大小姐去醫館。”他笑道。

緩緩原本還有些雀躍的心,瞬間就又沉了下去。果然,他和朱文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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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朱大小姐還好嗎?”她悶悶問道。

親眼瞧着她從歡欣瞬間低沉,顧洛只覺得好笑,這果然還是個被父兄寵着的小姑娘,一點心事也藏不住的。

“挺好的,一點事也沒有,大夫說了,就是受了些驚吓而已,休養休養就好了。”他說道,想了想,還是補充道,“我叫重山又送她回去了。”重山是跟他的貼身侍衛,卻總被他打發着去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哦……”緩緩依舊是愛答不理的。

顧洛再往前一步,彎腰探了臉到她跟前,又說道:“來的時候,也是重山背她下車的。”

緩緩先是被他那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張臉給吓了下,現在又聽了他這話,不由得“诶”了一聲。她眨巴着眼睛,身子往後縮了縮,道:“我又沒問你這個……”

顧洛一笑,道:“可我要說給你知道啊。”

緩緩還沒來得及想明白,他這番說話舉動,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就又見他往下一蹲,視線直直盯着自己被燙到了的那條腿,想要伸手,但猶豫了下,又縮了回去。

“疼嗎?”他問。

“……”緩緩徹底糊塗了,她甚至伸出了手,要去試試顧洛額頭的溫度,“你燒壞腦子了嗎?”

“……”這下輪到顧洛無語了,他幹脆抓了緩緩貼在自己額上的手,站了起來,然後一個打橫,就給緩緩抱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麽?還有人在呢。”緩緩下意識地就去看那個掃灑丫頭,可哪裏還有什麽掃灑丫頭呢,人早就走了。

顧洛卻是笑了,看着她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要是沒人,就可以了?”

緩緩瞪大了眼:“我,我可沒這麽說!”

顧洛爽朗一笑,道:“我送你回去。”

“月芽會來接我的。”緩緩試着掙紮。

“別亂動。”顧洛佯裝正色警告,“掉下去了我可不負責的。”

緩緩立馬便老實了。

顧洛很是滿意她這樣的反應,這才說道:“月芽已經備好了燙傷藥,就等你回去上藥了。”他說着又将她往上抱了抱,這才往回走去。

徹底老實下來的緩緩,也終于能夠騰出腦子來,好好捋一捋,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了。所以,是她以為顧洛抱了朱文慈去醫館,但實際并沒有,今天被他抱了的,其實是自己?可他又是怎麽曉得,自己被燙傷了呢?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問的:“你怎麽知道我被燙了?”她在顧洛的懷裏四平八穩,便籠了雙手在身前,一副神氣的模樣。

顧洛瞧着好笑,道:“是蔡小姐告訴我的。”

原來是寶瓶!緩緩心裏暗恨她不争氣,說好了不叫別人知道呢?虧她臨走前還千叮咛萬囑咐的。

顧洛見她鼓了臉,便知她怕是在心裏埋怨蔡寶瓶去了,于是又說道:“不過你放心,你父兄都不曉得。”

緩緩心想這話怎麽聽着那麽別扭呢。

只是沒等她想清楚這別扭是怎麽一回事,她就使勁拍了拍顧洛的胳膊,焦急道:“你快放我下來。”

“怎麽了?”顧洛問,但并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緩緩氣道:“園子裏有人,給他們瞧見了,我還要不要活了?”她皺着眉,“你大概也要被我爹爹打斷腿。”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顧洛哈哈一笑,道:“怕什麽,我娶你就是了。”

“什麽?”一時間,緩緩以為自己聽岔了。

剛好前面一張石桌,顧洛走了過去,給她放下,然後雙手撐在了石桌上,逼了緩緩不得不上身後仰。他輕笑一聲,道:“我是說,我娶你,你願不願意?”

這是在做夢吧,緩緩眨了眨眼,不,就算是在夢裏,他也斷斷不會說這樣的話來。緩緩猶豫着,還是擡了手,去捏顧洛的臉。

“喂,”顧洛哭笑不得,拿下了緩緩的手,說道,“就算你想要确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該捏的,也是自己的臉吧。”

被握着的手腕處是溫熱的,這不是在做夢。緩緩有點懵,這個情狀,她該如何反應?

“吓到了?”見她兩眼直愣愣的,顧洛禁不住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還是怕了我‘克妻’的名頭?”

“怎麽會?”這她倒是答得快了,“我的名頭也不好聽啊,你不怕我短命啊?”

顧洛輕笑:“你那些拿去打發媒人的說辭,你哥哥早就告訴我了。”

“……”緩緩真是不得不生氣了,短短一天之內,她就接連被自己的閨中密友和親兄長給出賣了。

顧洛卻容不得她再次想那些有的沒的,他傾身向前,緩緩便倒向了石桌面上。顧洛于是幹脆一伸手,按了她的背,迫使她不得不與自己面對面。

“你只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他的額頭貼了她的,眼神直視她那雙柔美的眼睛。

“我……”緩緩嗫嚅着,“我疼……”

顧洛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碰着了她被燙傷的那條腿,于是趕緊讓了開來。

緩緩終于能坐直了身子,她一時有些不敢看顧洛,只好撇開了頭,入眼是園子裏那方靜谧的湖泊。

“我說了不算……”她垂下了眼,道。

顧洛無聲地笑了,他抓了她的肩,好讓她看着自己:“傻丫頭,你的終身大事,當然是你說了算的。”

都說本朝民風開放,但開放如顧洛這樣的,怕也是沒幾個了。難不成,京城的人,都是這般的大膽麽,還是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太過守舊了?

“又走神?”看她多了,只要她的視線有一絲絲游移,顧洛就知道,她的心思又飛了。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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