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君臣8
君臣8
衆人怔愣,魏呈瞅着這個生面孔,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誰。
“老子可不會繡花,鬥什麽?”
冷凝氣氛不再,衆人哄堂大笑。
“生死。”
安靜一瞬,又爆發笑聲,一個個前仰後合笑得誇張。
在這種放肆的嘲笑中,式涼事不關己般淡然處之。
武将世家自小練武,少年上陣悍勇殺敵的魏呈豐功偉績數不勝數,系統一句話概括,魏呈幾乎是這個平凡的古代世界武力值數一數二的存在。
宿主簡直是找死。
仙俠世界拼的都是靈力法術,據它了解宿主好像不是劍修,他能會多少格鬥技巧?現在身體又是凡人,零級法師要打滿級戰士。
系統悄悄說:“宿主,聽說延續命運線任務及格線好像是五十歲,你現在死出這個世界需要積分,沒積分你就真死了,我也得被回爐。熬過這個世界不管你混成啥樣都有積分了,咱下個世界再盡情作死好嗎?”
系統從未在人前跟宿主說話,它膽小怕被發現,實在急了才趁人都在笑沒人注意說明這些。
“好嗎好嗎好嗎?”
絕望之中,系統只見宿主冷漠淡然的輕巧挑眉:“我死便死,你回爐與我何幹?”
“……”
小氣宿主,全還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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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擂臺所在的半途,式涼将系統墨條插進牆縫裏,這一舉動又引得他人竊笑。
系統眼睜睜看着宿主走遠,背影悲壯。
雲層掩了陽光,空氣陰冷。
式涼鎮定的站在擂臺上,魏呈肯定他的勇氣,卻還是得讓他認清現實,這是屬于将士的擂臺,不是面如冠玉的文人雅士的戲臺。
書生與将軍比武,千載難逢的奇景。衆人圍聚而來,大聲談論指指點點,放肆的嘲弄魏呈對面的跳梁小醜。
魏呈一揚下巴,示意式涼擂臺邊擺滿各式武器的架子:“選把兵器。”
他本人卻赤手空拳立于原地。
式涼搖頭拒絕。
文人就是矯情,魏呈不耐煩的大步走過去,取了把劍扔到式涼腳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見狀又是一陣哄笑。
任無衣聽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遠隔人群望向臺上兩個模糊的人影,不知為何心中沒有半分意外,可能潛意識裏他就知道式涼行事如何吧。
瞥都不瞥腳邊的劍,對周圍的諷笑聲聽而不聞,式涼直視魏呈,魏呈嗤笑一聲,受不了的擺擺手。
“行了行了,開始吧。”
還算有骨氣,魏呈無奈的決定待會兒多讓他幾分。
魏呈負手伫立,等式涼出招,今天冷的出奇,快點結束,畢竟跟這種對手打,熱身的效果都達不到。
式涼的态度和這場懸殊對決的觀衆一般散漫,他是走向魏呈的。
觀衆兵士們罵聲哄笑聲混作一團,喝倒彩聲音此起彼伏。
式涼行至魏呈近前,魏呈不經意間與其對視。
那雙黑眸,漆黑靜寂,一片黏稠的黑暗,如同充滿魔物的深淵,魏呈竟有種遇見天敵的戰栗感。
耳邊風聲人聲似乎有一瞬停滞,出拳後的落空感召回了魏呈的理智,心髒好像重新起跳。
為什麽會不受控制的率先出拳?難道他在恐懼……可笑!
式涼偏頭躲過一擊,兀自被激怒的魏呈拳掌不留喘息時間的緊随而至,接下來他很少躲過。
疼痛讓式涼眉頭皺了皺,卻只守不攻,而在其他人包括魏呈眼裏,已經是極限了。
貼面猛擊而過的拳風,嘴角有血流下,渾身痛到麻木,肌肉酸脹,眼前一片模糊,式涼不由得有些懷念。偶爾總該這麽打一架。
還記得手下留情但沒留幾分情的魏呈占絕對上風。
式涼被一次次擊倒,人們已心生敬意,一雙雙眼睛注視着擂臺中心再一次緩緩爬起來的頑強身影。
任無衣卻止不住的隐隐感到違和。
到底哪裏不對?
冷風雖不如前些日子凜冽,今日回寒,冰涼刺骨。
“夠了!”
魏呈停手,俯視幾步開外連挺直腰杆都困難的文人。
“不夠。”
毫不猶豫的回答,一如死水般平淡無波。
知覺漸漸回歸,痛感不減反增,喉間不斷有血腥味上湧,在刺骨冷風中身體熱得驚人……式涼難得心情如此好,來這世界幾年了,終于有了活動開筋骨的感覺。
魏呈頭發因沾了打鬥揚起的飛灰和汗水粘膩的糊在額上眼邊,眼睛犀利的眯起,提拳再上。
盡快獲勝,不該浪費這麽多時間。
在萬衆矚目和驚呼中,那有着猛烈威力的一拳落在式涼胸膛。
式涼側身讓過這股剛猛的沖勁,剎那間擡肘擊中對方這只手臂關節。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錯聲清晰的響起,靜默的場地此時更靜。
即便斷了一只手,魏呈身體條件反射換手攻擊,直奔式涼面門。
迅速矮身,式涼一手扳着魏呈傷臂別過半圈,配合另一只手穿過魏呈頸間極具技巧性的鎖住他的動作,以膝頂其腹部,魏呈瞬間的三分之一秒失去行動力。
式涼松開,握拳,以拳面直撞其面門。
局勢逆轉太快,在場衆人反應不及。
待大腦運轉他們不難發現,式涼用的招式針對性的克制魏呈。
魏呈眼前一花,伸手一抹鼻下,甩了甩頭才看清豔紅的血色,鼻梁應該是斷了。
式涼讓他流血的拳頭,手背關節處淤血青紫,也在流着血。
不得不承認這是應該全力以赴以示尊重的對決,魏呈大笑幾聲,誰敢信區區文人,不過隔三差五地看了他打了幾場架,如今就讓他首次有了顏面掃地的敗北危機。
是他自負,該出全力了。
這一輪用盡全力的魏呈勢如猛虎不可抵擋,身手無愧于戰神之名,幾乎讓對手無招架之力。
衆人的眼裏,式涼似乎再次瀕臨落敗。
人們一時忘了,幾刻鐘之前的式涼在他們心中毋庸置疑的必敗無疑。
式涼艱難的抵擋并尋機給魏呈造成傷勢。
事實上,事情發展完全順應預想。
引魏呈用盡全力,這場對決才有意義。
使身體在使用技巧時不被痛覺阻礙并由痛覺激發靈敏,亦是用之前的表現降低魏呈的心理防備。
魏呈現在肯定以為他再怎麽樣也不過如此了吧,不止魏呈,所有輕視他的人都是這樣以為的。
“做成這樣也就可以了。”
“顏式涼就這種程度了吧!”
“等他狼狽可憐的求饒……”
最好不要有這種不現實的錯覺。
手臂隔開魏呈側踹,手肘順勢瞅準其關節處,狠擊骨錯,手刀如刃,刁鑽地直切弱點,魏呈甚至沒注意自己招式中有這麽多薄弱之處。
淩厲的格鬥技巧,驚人的爆發力,眼力、掌控力和精準宛如預言的預判。
被這樣的人制服在擂臺粗砺的地上,魏呈無法覺得這場輸的冤枉。
一拳接一拳落在面上,力道不輕,魏呈仰視的視角失焦,頭腦發昏,血嗆到了嗓子眼,呼吸澀滞得将要窒息。
而觀戰之人無不屏息,雙目大睜,失去語言能力。
魏呈拍地求饒的聲音響徹這方天地。
馬付南從頭看到尾,曾嘲笑式涼得最恣意猖狂,到這會兒,已笑不出來了。
任無衣若有所思,靜靜的望着遙遠擂臺上陌生又熟悉的式涼,其兇狠殺伐之氣無比駭人。
馬付南跳上擂臺,沖式涼大喊。
“還不住手!”
式涼停手,所有狠厲好似被關了開關,低垂着的眉目掩在淩亂的碎發中看不真切,神情無從捉摸。
馬付南仍怒目圓睜,青紅臉膛氣的發紫。
“現在停了?贏了你還打!”
式涼喘勻了呼吸,直起身子,面朝青天,狂風将式涼散亂的頭發吹得淩亂,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慢吐出,霎那消散了戾氣。
他恢複了平和模樣,搖搖晃晃站起來:“擂臺無生死。”
竟與他提出挑戰內容的語氣一般無二。
式涼轉眼看向他,馬付南心下一跳,嘴唇哆嗦了下,再說不出什麽來。
他在馬付南脖頸氣管和太陽穴間掃視:“你也在擂臺上。”
馬付南還沒理解他這話什麽意思,一記重拳以迅雷之勢落在他臉上,身體一輕,重重墜地。
他舌頭頂了下牙齒,滿嘴鐵鏽味,牙斷了三顆,沒等他爬起來,一只腳便踩得他胸腔一窒,身體重歸地面。
“你他媽打老子!”
“正是。”
式涼彬彬有禮的颔首,擡腿又是一腳,馬付南一口血帶着三顆牙噴出來。
“顏式涼!”
臺下一從營帳中跟來的人喊道:“你這是公然洩私憤!”
式涼聞言動作頓住:“不然,”他又是一腳踩下去,骨裂聲聲入人耳,“你們希望我玩陰的?”
那人啞口無言。
衆目睽睽下,式涼喉結微動吞下一口血,一正衣襟,掩唇咳了兩聲,随後拂了拂衣擺,一副文雅做派,闊步下了擂臺。
所至之處人人退避,擁擠的人群讓出供他行走的康莊大道。
其實式涼受傷不輕,畢竟他原是個法師來着。
青衫遍布血跡,頭重腳輕眼前模糊,可這十幾步路他走的極穩,傲岸且鄭重。
良久,式涼走遠,他身後傳來響遏行雲震天動地的掌聲和喝彩。
沒什麽特別的心情,式涼額頭有液體蜿蜒而下,身體不聽使喚的遲鈍,血流進了眼睛,視野先是一陣陣發黑,而後變得血紅。
回到放置系統的地方,那面牆前,任無衣等在那裏,唇角經常噙着的淡笑消失,目光灼灼,似有洞穿一切的力量。
向來随和的人,認真嚴肅起來很有壓迫感。
“你分明一開始就能擊敗魏呈。”
任無衣背後卡在牆縫裏不明狀況的系統:什麽情況?宿主贏了?真的假的?
式涼沒有絲毫被戳破的慌張,從容的走到任無衣身前。
任無衣比式涼矮半頭,随式涼走近,他不住後退。
直到後背靠到了牆面,任無衣無視失去平穩的心跳,不再退縮的直視他。
式涼手按到任無衣臉側的牆面:“實力懸殊高下立見的比賽,不覺得不夠精彩嗎?”
如此近的距離,任無衣可以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臉上輕微的於傷和額際的血跡無損容貌,這場貌似兇險的對決,根本連懸念都被設計好了。
人們往往看的不是結果誰贏,而是對決足夠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讓人熱血沸騰,心靈受到震撼
那式涼就給他們看他們想看的。
一個文弱書生逐步逆襲打敗強敵的戲碼如何?
受盡輕視的人奮起反抗獲得勝利的大戲看的可還滿意?
幾招輕而易舉打倒魏呈人們定然頗有微詞,如果含血帶淚的苦戰,曾嘲諷式涼的人們被狠狠打臉還會感動的覺得那是式涼應得的勝利……那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