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警匪7
警匪7
爆炸案專案組成立當晚,多個派出所的得力幹警互相聯絡之後,組了個酒局。
式涼出了酒館大門,拎着打包的剩菜,攥着餐廳的紙巾,讓淩晨的冷風吹了會兒,腿才比較聽使喚了。
式涼對積分的反感讓系統明白過來,宿主從未放松過疑心和警惕,它從未得到宿主的信任和承認。
重生不是宿主求來的,也只值他一句謝謝罷了。
因為無法解綁而暫時合作,自己對宿主來說是寄生,系統因此沉默了一段時間,也想不出什麽破局的辦法。
“宿主。”
走到無人樓市時系統出聲。
“你不用積分,可以轉讓給我,只需要你授權我做你和主系統的代理,積分不過你的手,你同樣可以行使積分的便利。”
“不必。”
系統用它冰涼呆滞的電子音說:“積分可以讓你在各個世界的行動事半功倍。”
式涼手背時不時挨着巷壁,及至開闊的街上,他在護欄邊停下。這身體不太能消受得了酒精。
“積分這類世外之物的助力,很多餘。”
式涼仰頭,眼睛定在高樓上一處,那裏有個人影。
爬了九層樓梯,他推開通往頂樓天臺爬滿鐵鏽吱呀響的門,站在天臺邊的果然是尹容。
系統費勁在式涼手腕上轉了個角度以看得更清楚,這個時間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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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住這個小區?離警局挺近。”
尹容聽到聲音,背影動了下。
式涼略微搖晃地走過去,跳上到尹容遠處的天臺,挪了幾步。
現在他看起來更像不想活的那個,系統跟着心驚膽戰。
然後他坐下了,把手裏東西放旁邊,掏出煙,用這個時代神奇的火折子點燃,望着城市的夜景,慢慢地、默默地抽。
尹容依舊看着遠處,陰暗的天密不透光,廉價的燈一閃一閃,路坑坑窪窪,車磕磕絆絆。
式涼摁滅第二支煙,尹容坐下了,什麽也沒說,可是肚子叫出了聲。
如果是白天他應該會感到尴尬羞恥,現在只是有所意識,并無感覺。
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面前出現一雙一次性筷子,尹容終于扭過頭來,看到身側式涼指間半截煙的煙灰飄到剩菜袋子上。
式涼也看到他,他眼含淚光。
“沒動過的。”
尹容接過來,眼淚打在塑料紙上。
“餓了就吃。”
“廢話。”
系統完全不懂。哭符合尹容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性格和行為邏輯嗎?但他就是毫不避諱,亦不羞愧的哭了,人類真是複雜。
式涼到處亂轉,轉了幾圈回來,尹容差不多吃完了,眼眶紅着,從式涼手裏抽了兩張紙擤鼻涕。
“什麽鬼空氣,全是灰。”
他對着黑了一片的紙,聳了聳鼻子,頭發亂糟糟耷拉着,鼻尖殘留了點黑的,格外明顯。
“瞅啥?”尹容發現式涼盯着自己。
“我以為你是死要面子的那種。”
“哭怎麽就沒面子了?”
“為什麽哭?”
尹容沉默了一下。
“這兒太糟糕了。苦、累、危險都無所謂,問題是看不到希望。
“我再怎麽努力,它也不會變好,我不是質疑自己能力自信受挫,我是……對能否變好産生了疑問。
“好的定義是什麽?什麽樣算好?這種東西沒有全面具體的客觀标準,但一些寬泛的、衆人公認的底線都不存在,這裏就是人性下限的谷底,那種邪惡神話裏才有的靠着扭曲秩序存在的迷失之地。”
他垂下眼,聲音低下來。
“抓他們是沒用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把他們關起來就像剪分叉的頭發,不改善營養,不修正基因,到死都會分叉。”
“你發質挺好的,沒有分叉。”
“……”
又在插科打诨,他什麽都不懂……又怎麽會懂?
尹容責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期待:“你好像無論何時都醉着。”
“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
未等尹容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式涼輕笑着撥了撥他的發梢。
“怎麽留這麽長?”
尹容還錯愕地看着式涼。
難不成這人自比是與世推移的聖人?或者只是點明自己的深思高舉?
總之,他其實都明白。
“以前我是光溜溜的寸頭。”
他忽而用手囫囵了一把頭發。
“我媽走的早,我爸獨自拉扯我,我們爺倆的頭都是用他的剃須刀刮的。他前不久也走了,頭發長再長,他也不可能再用他那把生鏽的剃須刀給我刮頭了。”
式涼與他沉默片刻。
“用帶鏽的刀不怕劃破頭得破傷風嗎?”
“……”這是重點嗎?
尹容暼了式涼一眼。
“什麽時候林城連環兇犯落網我再剪。”
吃飽了困勁也上來了,尹容收拾了垃圾,往樓下走。
“明早還你一頓飯。”
“今天就是明天了。”
天際已泛起絲縷曙光。
尹容回頭;渾圓豐腴的朝陽徐徐上升,将暗沉的天光一掃而空,不知何時自己思維的暗潮也已退去。
式涼看他樣子就知道沒事了。
這孩子誠實正直,情緒化又接受自己的情緒,有着健康穩固的心理機制。這種低落時刻屬于他正常的自我調節範圍,不需要誰給他上課或假模假式的安慰。
尹容把早餐放式涼工位上,和迷迷瞪瞪的陳俊傑去做調解工作。
在老李家坐了一上午,人很頑固,毫無進展。
陳俊傑困的眼皮打架,全程一片又一片的嚼口香糖。
在老孫家坐了一下午,尹容跟他們還說的通一些。
吃過午飯的陳俊傑變得精神頭十足,積極參與調解工作。每當尹容勸解工作取得一點進展,他都能三言兩語把進度推回去。
回警局的路上,陳俊傑在旁邊說各個同事的八卦,尹容大腦放空,感覺這輩子沒說過這麽多話,而且說的這麽沒用。
“孟哥曾經煙酒不沾,是警局裏的異類……”陳俊傑唏噓。“直到老婆和老母被曾經抓進去的人報複。先奸後殺,老母也……虧他下得去嘴。”
被尹容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總算有所意識。
“反正人都會死,說不定我死得比誰都慘呢,到時候誰想怎麽說我都行。”
“……”
尹容已無力多言。
“那麽不識時務的人怎麽叫俊傑啊……”
“這邊習慣缺什麽用名字補。”
尹容趴在工位上,他右邊式涼正端着本炸彈原理的書看。
“什麽進展?”
“今晚冬香閣。”
“真是巨大的進展。”
昨晚還覺得絕望,現在尹容看他手握重案還不上心的樣子,真恨不得跟他換。
“爆炸案。”
“章距爆點很近,被炸成了肉沫,燒成了渣,不好估計重量,初步判斷遺體沒找全,現場沒有鞋印、指紋、打鬥痕跡、破門跡象,附近沒有目擊者。”
“這個預告犯反偵察……”
“小一!”
李不成進門一嗓子打斷尹容。
“我剛從現場回來,聽物證科小張說,城南公園案你那個破什麽的玩意兒挺準的,跟算命先生似的。”
“心理側寫是科學,依照跡象對犯罪嫌疑人特征進行預測。”
“來來,就預告爆炸那人,算一卦。”
“……”
尹容嘆了口氣。
“爆炸規模顯示犯人具有相應的專業知識,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男性;女性礙于社會風氣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而且在全城首富居處制造爆炸,寄預告信,是自我表現欲的體現,這又暗藏着長期得不到關注和承認的自卑。按以往案例……”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尹容扶住自己桌邊的杯子,方向明顯,震感短暫,又發生了爆炸,且就在他們轄區。
街上多出許多看熱鬧的人,警員集體出動維護秩序。
目前不知人員傷亡情況,前往現場的車上一片沉默。
李不成開着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我剛接到報案去屠宰場,冷庫發現了冰凍過的章剛強的頭和戴着婚戒的手指。”
以頭還頭,以指還指,工整的報複殺人。
尹容熟悉這種手法:“原來預告信沒到遲,炸彈客碰巧撞上了……”
“申冤。”陳俊傑脫口而出。
尹容猛地一拳砸在陳俊傑臉旁的車窗上。
今天他做了一天無用功浪費時間,耐心已經到達極限,那個稱呼勾起了他所有按捺的怒火。他不錯眼的盯着陳俊傑,一字一句的說:
“別那麽稱呼林城連環兇犯。”
他現在為自己剛章的死訊時天道規則的想法感到可恥。那個私刑主義的罪犯,決不能代替正義成為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