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
番外
她目光緩慢而專注地環顧警局大廳。
比以前來擴建了,像樣多了。
身旁不斷有人經過,她剛往裏走了一點,忽然一個男青年焦急地跑進來,撞到了她。
他正停下來道歉,裏面走出一群人,男青年愣愣瞅着他們。
那群身形高大精悍的男女身着防彈衣,挎着槍帶,為首的是個灰白寸頭的男人,他眼神鎖定僵住的男青年和她,停住腳。
男青年手足無措地敬了個禮。
“我叫——”
“你們遲到了。”
“抱歉,路上……”
“我姓李,李不成。”
說着他向外走,手勢示意跟上。
也不等她說什麽,李不成已經走遠了。
其他人擁過來,他們直接被半推着上路了。
兩個新人被前輩們夾在警車後座,不知是出警的氣氛肅殺,還是都不愛說話,車內靜得讓人喉嚨堵塞。
“實戰是最好的實習,但這次別往上沖,跟在後面看就行,畢竟你們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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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旁邊男青年心如擂鼓,另一邊的前輩也聽到了。
“反正到時候自己放機靈點。”
“……”
疾馳過條條寬闊柏油路後,棟棟商業大廈赫然可見。
有個前輩想起跟他倆說下前情。
“犯人聲稱自己是繼承林城連環兇犯……懶得說了,不知道二十年來第幾個了,反正他闖進了辦公大樓,要以為富不仁的罪名‘制裁’梅樹集團董事長。”
她記得何麗梅是林城經濟複蘇的決定性人物之一。
林城連環兇犯死後,跟風而起的犯罪分子在一段時間內在好的方面控制了社會秩序,然而随着時間推移,變得能有多糟就有多糟。
不少人借此發洩內心扭曲的仇富和仇女心理。就像這次。
目前保安組織疏散了部分人群,何麗梅尚在其中。她一直是事故中心體質。
李不成帶隊突入。臨時給他倆發了槍。
大樓斷電,無法查看監控,他們逐層搜查,隊伍分散,通過便攜對講機溝通,漸漸接近頂層的董事長室。
據逃離的秘書說何麗梅反鎖了室門。
犯人雖然持械,實木硬門的鎖是特制的,輕易破不開。
一片死寂中聽到開門聲,李不成帶人沖出樓梯間。
依照布局奔向辦公室門外的掩體過程中,他猛地頓住了。
門開着,沒有傷痕或彈孔,門內透出的光線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人影腳下,他們目标犯人臉被從下巴到額頭整齊剝去,兇器顯然是他自己手中的刀。
“你何時——”
“剛剛。”
何麗梅輕巧繞過血泊,現出清晰面容。如果讓二十年前的熟人看見她,一定會感嘆她幾乎沒有變化。
“兇手如果沒法從十二層飛下去的話,就還在樓裏。”
李不成立即呼叫樓外圍堵的屬下加強封鎖,同時在對講機中組織所有人搜查四條逃生通道和所有可能藏人的房間。
男青年看見屍體後吐了,她對死人的胃容物都無所謂,但無法忍受活人的嘔吐,于是避到隊伍後方。
她先前就奇怪,從挑選的時機和直白的作案手段來看,犯人根本沒有斷電的意識,聽說人們疏散時也是通過電梯。警察趕來時他竟突然想起斷電了。
這兩個月死于剝面閹割的,他是第三人。
受害者明顯的共通之處便是假借申冤之名。
對講機傳來話音,三樓走廊發現兇手身影。
此時衆人已經下到五樓。琢磨着為什麽兇手首先現身的位置不是樓梯而是走廊,她忽然駐足,望向樓梯平臺的窗外。
對面樓體的設計和這棟樓相同,不适合攀緣,但并非沒有支點。從三樓下去的話,大樓四周都圍着警察,會發現的。
二樓與三樓各個樓梯口都有人封堵,三樓的房間一一被破開。
她徑直往下走,下到一樓時,一聲爆響,腳下的樓梯震了一震。
憑借對空間的感知,她斷定是正門附近發生了小型爆炸。
她猶豫了一分鐘,終于折身,去找李不成。
他正下來,同對講機喊讓爆炸方位以外的人手守在原地,看來也是意識到了。
但晚了。人全都被引去處理那場無人傷亡的小型爆炸,兇手徹底不見蹤跡。
“三樓窗邊有半個一層灰似的淺腳印,手法得相當利落才能一點血都踩不到……”
後續現場勘驗隊伍趕來,她在警車旁閑站着,聽見李不成嘟囔。
李不成轉臉見她無所事事,皺了下眉。
“對不起我來遲了!”
遠處一輛車停下,一名青年從輛灰撲撲的車上下來,沖向李不成,語速極快地解釋。
“因為路上撞見車禍,傷者有什麽急事,和駕駛員都跑了,我追了很久逮到了肇事者——”
李不成擡手制止,瞥見她乘的那輛車,擡了下眉。
“要來一男一女,你是……”
他轉頭看向跟了自己一路的女孩。
“那你是誰?”
“您還那麽臉盲啊李叔。”她歪頭一笑。
李不成凝視她良久,長長地哦了一聲,兩手一拍。
“姜恩?!”
她點頭。
“這都多少年了,你變化這麽大我上哪認去,你不是在首都那個國安局……”
“換單位了,順道回來。”
來林城的很少有人是順道。
沒得到原諒不敢妄動的姑娘巴巴地看着李不成,猝不及防被他問了一嘴。
“誰送你來的?”
她無辜地回頭望了望那車:“我趕到警局的時候它經過門前,我以為是出租,原來不是……”
李不成走到車前,敲了敲駕駛室車窗。
茶色的車窗降下,尹容從方向盤上爬起來。
“尹局。正要找你。”
尹容坐直,腦門還留有手表硌的印子,邊摸出藥,邊扭開杯蓋,順水吃下,聽李不成大略說過案件情況。
尹容來就是估計這次那個兇手會摻和進來,沒抓到也在預料中。
“尹叔。”
姜恩跟過來,見他們沒說話了,方上前打招呼。
尹容将頭發慢慢捋到腦後,盯着她。
她也觀察着這位幼時常見的叔叔;
離五十歲還遠,一頭中長發呈現出均勻、灰暗而柔麗的銀灰色,面容沒怎麽見老,骨感又柔和,跟他在外的鐵腕名聲不符。
她對他的眼睛印象深刻。
不執拗,也不堅信,時常流露出悵惘和懷疑。他帶着這樣一雙眼睛,多年來一直不肯接受調任,注視這座失控的瘋狂城市,直至今時将它的犯罪率平定到近三十年最低。
“這幾年沒有見面,我一直在研究您的論文。”
她擠開李不成扒住車窗。
“您對自身經歷的客觀剖析,是林城這個特殊樣本社會學及法理學研究的第一手珍貴資料。不僅具有開拓性,而且理論豐厚完善,立足點堅實,視野廣闊,林城稅收、經濟、區劃政策和民生治理惡性循環的社會生态。”
李不成聽懂但無法理解,非常納悶地扒拉她胳膊。
“關于無政府主義與集體和個人矛盾深層邏輯……”
“你剛才跟我怎麽惜字如金?”
姜恩合上嘴看他。
“記者來了。”尹容跟他說,“剝面案已經被寫得很玄乎了,你去跟他們聊聊。”
等李不成走了,他問:“你提前一周就說要見我,我本來倒出空了,但必須要去趟法院。”
“我在追查從綏國越境到林城的一名危險分子,尋求您的協理。”
尹容一怔,姜恩繞去另一邊拉開副駕車門坐了進來。
“路上聊,不會耽誤您事的。”
車裏有酒味。她皺了皺鼻子。
十多分鐘的車程,尹容得到的信息還是很有限,姜恩的意思似乎是需要警局的偵查設備、資料庫、信息技術等支持。
鑒于她工作的敏感性質,又沒有白紙黑字的協查文件,為了規避政治上的不利,不弄清楚尹容不會松口,他正一腦門子官司。
姜恩明白尹容的顧慮,後半段把話題帶回到論文。
即使十年前寫的,對一些細節問題他回答得也迅速準确,而且聽得出不斷在與時俱進地調整想法。
至于去法院的事,她從新聞上看到了。
數名犯人家屬聯合起來,控訴尹容管轄下的警察刑訊逼供、比起抓捕優先射殺等。
一審敗訴,提起二審,他們集體到首都告禦狀。于是中央特別調來了法官審理此案。
“尹容哥。尹局。”
“春雨。”
尹容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魏法官。伯母還好嗎?”
“好多了。療養院很照顧她。”
姜恩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
那間療養院姜恩知道一點,是尹容父親退休同事開的。
姜恩在網上檢索這位魏春雨法官的履歷,有過報道;
大學修習法律,出國進修心理學碩博,回國發展心理科學,為她早年殺人入獄的媽媽脫罪,送進療養院治療照顧,再度轉學科,進入最高法……厲害。
沒等多久,尹容出來,姜恩跟到尹容局長辦公室喝茶,等他再打個電話。
“是春雨來找的我,我就跟朋友說了一嘴,誰成想最後調去的真是她。”
許娟的聲音還是那麽溫和。
“他們也沒證據,又是聯合控告又是上訪鬧得這麽大,背後誰在挑事?”
尹容只說不用擔心,他能處理,轉而問她另一件事。
其實控告是事實。
以暴制暴——目前犯罪率的控制便仰賴于此。
他用二十年印證了一個他不贊成的觀點。
姜恩在論文中隐晦地讀到了他的心理傾向,因此一點也沒向尹容問起那樁官司,她也不關心就是了。
尹容回來,姜恩繼續說協查的事。
“我要看那個人的具體資料。”
姜恩為難地搖頭。
“是我認識的人?”
“您怎麽會這麽想?”
她的微笑裏沒有可供揣測的神色流露。
“這些年一直有傳聞說孟式涼還活着。”
“為什麽提起這個?”
“發現了第一起剝面案,我就查了了首都監獄,還有死刑合作的醫院以及殡儀館的人。”
因為兇手的手法和風格,像極了林城連環兇犯後期的幾起案件。
“這跟我們現在的話題無關吧。”
“當然,那幾個老人私下的回憶不能算做證據,不然我就能這麽問你了——”
尹容望着茶具上的水痕。
“當年孟式涼被送去了哪裏,用于什麽?”
原來宿主真的活着,系統還以為是主系統bug。
它在斷頭臺上生生等了二十年閘刀落下!
而且男女主CP還是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