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海陸1

海陸1

[主系統提示,宿主宿體自然死亡,開始跳轉世界,積分累計中……]

應該是初夏天氣。

熱汗和困意墜滿全身。

式涼感到眼睛酸澀,眼皮擡不起的沉重,脖子上勒着什麽,他擡了幾下手才真正擡起來,摸到滑膩的絲巾。

身下皮質的座椅、鼻端隐約的汽油味和稍許的颠簸顯示他是在車上,正松絲巾時,車輛傳來一陣不自然的動蕩。

他扯下脖子上的東西,從濃重的睡意中掙紮出來,睜眼看到前面從駕駛室慌忙轉來的中年女人的臉。

她用某種古早口音的英語和驚恐又試圖安撫的聲音說:

“少爺抓穩座椅!沒事——”

系統把伴随禮包十積分一個賣了,沒跟去,在空間看直播。

見宿主一上來就遭遇車禍,系統沒有身臨其境也就不緊張,還有心情驚嘆這世界真猛,開局就要宿主命。

司機話音未落,車就要翻了。

按翻車的角度她那樣不行,式涼解開安全帶,擁住駕駛室座椅,将她按在靠背上,另一手手臂擋着她的頭臉。

天旋地轉,沖擊從四面八方傳來。

鐵皮摩擦磚石的巨響,以及行人的尖叫平複下來。

司機忍着不知名的疼痛和錯位感,從沒了玻璃的前車窗爬出來。

發覺身體還好,她懵了一下,緊忙扭頭大喊:“斯蘭少爺!”

看到他在前排兩座椅之間,她又爬回去。

式涼清醒着,只是懶動。司機出奇健壯,輕易就将他從倒置的車窗拖出來。

在她擔憂的注視下,式涼站起來抻了抻有些不适的腰背和腳腕。

司機沒想到緊要關頭少爺保護了自己,如今看他單片夾鼻眼鏡碎了,金鏡鏈在胸前晃蕩,左半邊臉都是被鏡片碎片劃出的血……這副慘狀還滿不在乎地看天,更是不可思議。

“出了什麽故障?”

“車剛送去徹底檢修過,沒有問題。煉金術師也有定期維護煉成陣,大概這兒地下有什麽元素與車內的煉成陣相抵觸……”

煉金術?

式涼盯着在天空中如魚般緩慢穿梭的橢圓飛艇,低頭,又看到四下聚過來的行人和周邊商鋪使用着各式各樣的蒸汽機。

“我原本要去做什麽?”

“維奧拉船長的海葬。”

司機當他摔懵了,小心地說出那個名字。

“王子也在。誰都知道您有多迫切想要談成那筆合作,可惜天不遂人願。”

葬禮的話,還是去一下比較好。

“碼頭還有多遠?”

“兩三公裏……難道您要去嗎?”

式涼點點頭。就是血要流進眼睛了,他抹了下眼角。

還沒見少爺這樣隐忍抹淚,對維奧拉船長真是用情至深啊。司機嘆了口氣:“我這就給您找車,但您這副樣子……”

剛才來幫忙清理汽車殘骸,把車子挪到不擋路位置的一個路人說:“是要清洗嗎?那是我的店面。”

……

式涼對鏡擦臉時,發現護司機的手臂紮着片玻璃,随手拔了下來,司機在一旁看得直嘶氣。

少爺以往可是被衣服線頭紮了下都要罰個仆人的。

收拾得差不多了,司機把從車後座撿回來的絲巾給他。

式涼以為是用來遮白領子上的血,卻聽她說:“這種規矩是落後了,可是在您未婚妻的葬禮,又是滿場貴族的正式場合,還是遮住喉結吧!”

式涼看着那塊淡青色的絲巾,回想剛才在街上身邊的男男女女。

其中稍有年紀穿着體面的男人,大部分系着絲巾、戴着頸帶、穿高領衣服。

男性相較女性普遍身材較小,許多都留着長發,發型經過精心打理,穿着裙子。

女性基本都穿褲子、留短發。

式涼在上個世界YW複刻的西方大陸見過類似的穿着,但是反過來的。

明白了這是個什麽世界,式涼揚手接過絲巾。

……

飛艇蒸汽時代,海運船舶業式微。

航海黃金時代落幕最後的船長,帶領阿裏森公司航隊出海時不幸喪生。

來送別這位一生都奉獻給帆船和大海的女人的船員,無一不是高大健壯皮膚黝黑的女人。

盤旋的雪白海鷗與靜谧的碧藍大海之間,漆黑的棺椁之前,她們身着統一的藍白水手制服,排成一排,為沒有找到屍體向她母父致歉。

船要開了,來賓們肅穆着,她們的夫人交頭接耳。

“斯蘭.阿裏森還沒到場?”

“誰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能是男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犯的欲求不滿,他最近變現得很不穩定,先是與皇室的合作告吹,後來又鬧着跟維奧拉出海。”

“男人就不該登船。從生理條件上說,女人性情穩定,耐得住一連數月封閉寂寞的海上生活,韌性強,吃苦耐勞,身體更能适應承受海上極端氣候。男人出海是對海神不敬,船沾上腺液準出事,這就是最好的例——”

“得了,少拿迷信說事!”

反駁的男子理着數一數二靓麗的卷發,忽然嘆惋:“雖然是挺不合理。那樣的飓風在他十歲随母出海迄今的二十二年裏,經歷過不止十次八次,怎麽就這次……他還正值壯年。”

說罷仰臉望他先生的側臉尋求認同,結果她根本沒在聽。

和他較近的男子探過臉來:“斯蘭臉長得是挺好,具有上世紀大氣的古典美,但身材太高壯了,只有身高兩米的維奧拉能壓住他。”

“畢竟這些年流行薄身細腰。”卷發男子附和,“憑他那副體格,永遠是被挑剩下的,好不容易有個維奧拉還……”

“他自視甚高,我看他再結不成婚了。”

“他的條件拿到二三十年前,的确能趾高氣昂。”

阿裏森公司董事長,世襲了母親的伯爵爵位,和有女爵爵位聲名遠揚的維奧拉訂婚。但現在嘛……

“三十年前他這個年紀還沒有子嗣,繼承權早就旁落到有女丁的分家手裏了。”

“即将連同傳統航運業一起被卷進歷史車輪埋入塵埃的阿裏森還剩什麽?繼承也只能繼承一堆負債了。”

他先生本來對男人家的話題不感興趣,聽到這才插嘴。

“諾亞的運輸公司在研發天空海洋兩栖飛艇,他不過在駕駛一艘要觸礁的漏船。”

“平民的時代要到來了,那幫老牌貴族都要慌。”另一位男子的先生接過話頭。

她們素不相識,此時因英雌所見略同而互相脫帽致意。

司機蹬着從店鋪老板那借的腳踏車,趕在船開前将式涼送到了碼頭。

式涼本想自己騎,但她出于職業操守堅持不讓。

他也沒料到自己的到來會引起在場衆人這般矚目和議論。

船載着棺椁和一衆人破開波浪,駛向看不到盡頭的海。

式涼注意到棺椁前的,司機說需要争取的王子。

阿瑪宗國皇室長女喬安,棕發碧眼,氣宇軒昂。

船擇處停泊,即将下葬時,她正對放滿一枝枝吊唁者的白玫瑰的靈樞做最後的送別講話。

與安珀同色的藍眸讓式涼格外留意了她一眼。

喬安也望見了他。

今日一見,有種難言的感覺。

和往日差別不大的衣着打扮,随意披散的淺金色中長卷發,琥珀般的深金雙眸。

領子被血浸透,左額有數道深淺不一的劃傷,顯然經歷了非同尋常的情況,金發也幹結着些許血液。

他走過來了。

這份殷勤倒是沒變,喬安心想,但今天不覺得他煩,聊兩句也無妨。

“阿裏森伯爵,這是發生什麽了?”

“車禍。”

她還想問什麽,式涼徑直越過了她,順手抽走了她尚未放下的白玫瑰。

她轉身就見他解下頸間絲巾,将絲巾系于玫瑰莖上,輕輕置于靈樞之上。

然後他不顧衆人視線和議論,侍立一旁,額角血珠混着細汗滑下,在眼角駐留片刻,滾落。

時間到了,繩子松開,靈樞迅速沉入涯底翻卷着浪花的海中,花朵紛紛浮于水面,飄飄蕩蕩,除了那朵綁了絲巾的玫瑰。

絲巾吸水下沉,帶着玫瑰随靈樞去了。

見到這一幕,原本對他解下絲巾的失禮之舉有所非議的人們也沉默了。

不少男子放光的眼神表明,他們已經等不及身邊之人去世,好讓自己也來上這麽一次。

系統有在試圖理解宿主,對此它覺得宿主純粹就是嫌熱,借故解絲巾。

盡管初來乍到一無所知,他依舊應對得很好。系統莫名火大。

“我看劇本了,宿主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

沒等式涼回應,系統難掩愉悅地說:“比如這個世界有人魚。再比如維奧拉的死,告訴你哦,是你幹的。”

“……”

承斯蘭期待,維奧拉數次深入遠海尋找人魚。

人魚是很大的賣點,人們會争先恐後出海來看,那就拯救了航運業。

維奧拉找見的那條人魚,通體兩米多長,銀藍魚尾曲線無比美麗。

她為其着迷,以傳說中引發戰争的絕色美人海倫的名字稱呼他,改變了初心,拒絕了斯蘭捕獲他的要求,銷毀了所有他存在的證據,故意傷他的心,讓他對人類和陸地失望。

同時船舶質量不過關,皇室合作告吹,家族眼看失去了重新繁榮的最後希望,斯蘭怪罪于維奧拉,又痛恨她的精神出軌,沖動殺了她。

海倫在深海裏發現了維奧拉丢棄的證據,後來又發現了她的屍體,明白了真相。

決心為維奧拉複仇,海倫動用人魚族禁術,化為人身。

女主諾亞在海倫最初接觸陸地階段教他為人的規則,賞識他才華,采用他的設計。

無意間在他發情期發現了他是人魚,諾亞也決定幫他保守秘密,揭露維奧拉被害死的真相。

斯蘭一度狗急跳牆,派人偷海倫的設計,海倫早有準備,斯蘭拿到的設計圖暗藏問題,試航階段釀成人命,後續一系列遮掩操作讓阿裏森家族徹底臭名昭著。

斯蘭失去一切,淪落底層,跳海自盡,又被海倫救起。

“你不配和維奧拉一樣死在同一片海裏。”

最終斯蘭面目全非地活了十幾年,醉酒後為躲債而逃亡,跌進臭水溝淹死。

這個世界是當真要懲罰宿主的為所欲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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