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五人同行

五人同行

殿內的陳設沉靜古樸,木制的桌椅器具更顯自然歸真,香爐中袅袅升起後如白紗般消散。

蓮花蒲團上身着素衣的白頭老翁靜靜端坐,一根桃木簪挽住一頭的白發。

沈澈用眼睛上下量了量,最後驚訝地發現老翁的胡子居然比她的頭發還長,直接長到肚子。

老翁周身缭繞的仙氣若有實質地飄動,等三人進入大殿中後,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他面容慈祥清癯,眼神沉沉有光,一雙白眉毛舒展地耷拉在臉上。

晏華卿與姜琴玉在兩側端正靜立,沈澈一時愣住,剛想回頭去看李容聲,只見他快步向前走去留給自己一個背影。

李容聲臉上滿是尊敬,問好後躬身雙手抱拳後退于晏華卿身側。沈澈一時沒了主意,只得朝着老者讪讪一笑。

那老者一捋白須,縱聲長笑。只見他起身向沈澈和謝棠走來。

走到近處,他定定看了沈澈的臉色。沈澈不解,像只豎起耳朵的兔子似的直挺挺站着。

“這老頭不會看出什麽了吧”沈澈心想,一雙渾圓純粹的眼睛心虛地亂瞥。

常靜細看見沈澈的眉間,只覺她眉心隐隐浮現着一抹淡墨般的黑暈。沈澈感到不自在,背上涼飕飕的往右側去看。

老翁笑而不語,捋着胡須,轉而和謝棠說話。“你師父可還好”

謝棠抱拳施禮後,施施然說道:“一切都好。”

老頭算是謝棠師父的師父,沈澈看他臉色,謝棠此時對着這老頭的模樣也十分尊敬。

老頭回身,邊走邊說:“他拜入師門時驚才絕豔,聰慧過人,是我的得意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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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坐回了蒲團,停頓片刻後又繼續道:“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想要的世俗之物太多。”

謝棠凝然而立,臉上冷冷的并不為曹有璘辯駁任何。

一聲戲谑鄙夷的哼聲響起。常靜身側一個濃眉高高飛起的大胡子長老不客氣地朝着謝棠怒斥曹有璘。

“做什麽不好,偏要做捉妖斂財的陰賊,盡是些損人勾當,如今還假惺惺要讓徒弟跟我們打交道。”

常靜笑眯眯的輕聲說道:“修仙者若是不固執本心,獨善其身。世間衆生免不得歷遭劫難,生靈塗炭,最後引來無窮之禍。

沈澈不住點頭,連忙看向謝棠還用手肘抵了他的後背,這分明是叫他好好聽着。

謝棠感受到身後之人的動作,突感額頭有根青筋在輕微繃跳,好半晌,他才幽幽應了聲“好”。

沈澈一對清透的眼睛來回在幾人之間轉着,見沒人說話,她正疑惑這老翁叫他們來不會就是為了教導一番吧。

她還未開口,常靜像是會讀心術似的。

“忠州有妖邪肆虐,我夜觀天機星相,此處當是有兩只山鬼作祟,窮兇惡極。”

老翁看着沈澈二人,“華卿三人會前去除妖鎮祟,我想讓你們一同前行。”

他說完姜琴玉眼睛一亮,眼巴巴地望着沈澈。謝棠則神色淡淡,和常靜對視片刻後才颔首答應。

常靜撫了撫佛塵,突然說道:“細論起來,忠州還是容聲桑梓。”

一旁規規矩矩的李容聲熟練地上前抱拳,恭聲說道:“家內父親修書與我說起過此事,這次回去也算是為百姓解除困憂。”

“李家,軍功赫赫,長戟高門,你雖入仙門也當有将門虎子的風采。”方才訓斥謝棠的大胡子長老看向李容聲的目光中倒滿是贊譽之意。

原來李容聲還是個将門子弟,沈澈下山時兀自想着。幾人拜別師尊後,臨到忠州之際,換船通行。

沈澈問起李容聲時正坐在船頭,兩只腳随意地伸出船外晃悠。往四周随随意看了看就撿起船上的小木條輕輕抛在李容聲背後。

木棍子砸在李容聲身上又彈開落在地上。他在另一條船上,手裏動作不停,等拉扯好船上的草繩後,才轉頭看向始作俑者。

沈澈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忠州人”

“自然。”李容聲目光炯炯,整個人姿态昂揚,露出幾分自豪驕傲來。

他剛說完,沈澈連聲說道:“我以前去過忠州勾……”

她猛地頓住,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連忙伸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李容聲奇怪地看着她,自然不知沈澈要說的是自己去忠州牽引亡魂,迅速地改口說:“我去那兒到處晃過。”

李容聲一聽雙眼放光,反倒起了樂子,讓自己的船往沈澈那邊靠去。邊控着船邊喜滋滋地問她:“你最喜歡哪兒”

沈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趕忙換了個話題:“你父親是武将”

李容聲聽後正了正神色,“那是自然,我父親骁勇善戰,戰勳卓著。”

說完還怕沈澈不信,雙臂展開又補充道:“我李家出的可都是鐵血男兒,要死也死在戰場上那種!”

沈澈坐在船頭,雙手撐着身子微微前傾,她剛想順着李容聲的話誇他一番,沒想到身後抱拳站立的謝棠先開了口。

“那你怎麽不做武将,來做什麽修士。”

謝棠語氣冷硬帶着尖刺,瞬間打破了幾人一直佯裝平和的氣氛。

李容聲登時就炸了,将船槳狠狠擲向一旁,指着謝棠的鼻子就開始喝罵。

“關你什麽事!你懂什麽!”

他語氣激烈,不知想到什麽,臉都被氣紅了,自顧自地說着,“你們都說我不行,我就是要證明我能自己做好我想做的。”

眼神像要冒出火似的上下掃視着謝棠,李容聲是滿臉的不服氣。

他轉而不屑地說道:“我再怎麽樣也比你好!”

沈澈聽着李容聲停不下來的罵罵咧咧,她在船頭腿也不晃了,默默地收了回來坐好。

她摸不着頭腦,無奈地覺得讓李容聲這個炮仗和謝棠待一塊,李容聲一定會爆。

見姜琴玉和晏華卿站在另一條木船上,沈澈心想等李容聲說完就好了,還是離他們近一點更靠譜。

她朝姜琴玉和晏華卿投去歉意和無奈的目光,正要挪動船槳,卻發現剛剛一直在手邊的船槳消失不見了。

沈澈正疑惑地四處轉頭看着,突然身後“嘩”的一聲傳來。

她猛地扭過頭,只見頭頂滑起一道水虹,另一段直直朝着李容聲而去。

李容聲掐着腰直罵,完全不防謝棠忽然動起手來。

水虹瞬間砸了他滿頭,水珠在李容聲身上四散飛濺,他被水蒙了臉,一下閉上了雙眼,大張着嘴巴往後一跳。

李容聲用手拂幹淨臉上的水珠,一時難以置信,沒反應得過來。

水珠像簾子似的從他衣服上墜落,回過神後,怒目圓睜,聲音像洪鐘似的劃破空氣。

“謝棠!你找死!”

晏華卿忙出聲制止:“容聲……”

可話還沒說完,李容聲就氣急敗壞的一腳踩踏住船槳,船槳一頭立刻向上翹起被他握住。

他将船槳插進水底,随即蓄力往上一挑,沈澈快速地爬起來,往姜琴玉和晏華卿的船上一跳。

一團纏着水底污泥的水草被船槳高高挑起要往謝棠臉上飛去。

謝棠見狀迅疾轉身,那團髒東西“啪”的砸在他腳邊,衣角瞬間沾上點點黑色的污泥。

謝棠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李容聲瞧見高興得不得了,笑得前仰後合。

水鎮流水彎彎的河面除了細微的流水聲和李容聲的大笑聲便再沒有其他聲音。

這處明明繞着幾十戶人家,卻不見炊煙。正是青天白日,河邊的小攤卻早早沒了人影。

晏華卿察覺到不對勁正要出言制止,謝棠突然拔出佩劍,縱躍起躍。

他身法輕靈,一下登上李容聲的船,提起劍就要往人身上刺去。

李容聲以為他動了真格,一躍而起,又驚又怒,忙說道:“喂,不至于吧。”

眼見泛白的劍刃真要刺過來,他轉身借力登上岸邊。

謝棠手裏的劍方向不變,劍勢未減,直直飛向李容聲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寒光四射的劍尖噗嗤刺透一只長着利爪的青黑手掌。那手掌正巧扒在李容聲方才所站的位置的船邊。

猙獰的手掌被靈劍穿透後,不斷地顫抖扭曲。嘶啦一聲,竟将整個手掌從劍上扯下來,水底在此時傳來嘶啞的吼聲。

見手掌要藏到水底,晏華卿立刻拿出弓箭随後拉滿弓弦。

靈力幻化而成的羽箭噔的從弦上破空飛出,竄到水底不見。

“是河怪。”他放下弓箭輕聲朝衆人說到。

三條船在河面緩緩地飄動轉圈,不再繼續往前。只聽一聲巨響,中間那艘沒有人的船的底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河水洶湧地關進船艙。

不多時,木船被激烈的水流沖擊得支離破碎,一點點地沒進水中。

晏華卿又射出一箭,那箭像識得方位似的左右轉動,靈箭破空,風聲勁急。

鑽進水底後,無波的水面驟然升起洶湧的浪潮。身形佝偻的青黑人影在水下快速地游動,轉瞬之間就能迅疾無聲地變換位置。

沈澈急忙低頭,觀察着在腳下掠過的河怪。河水中妖氣四溢,水流極盡變幻之力地襲向幾人。

謝棠一掌劈向腳下所在的船,嘭的一聲,船體應聲破裂,冒着幽幽綠光的河怪終于出現在眼前。

河怪渾身長滿鱗片,惡心的淤泥黏附其上,露出的皮膚蒼白濕滑,黏液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他環視一周後,突然奔向船上的姜琴玉,一陣疾風似的撲來,将木船撕裂開。

沈澈立刻喚起銅錢,不料河怪利爪轉而向她戳來,她急忙縮手擋住,一瞬間手臂被震得又疼又麻。

靈羽箭飛出一瞬間穿透河怪的肩膀,它嘶吼一聲吃痛地放開沈澈。

謝棠身形一閃,于河怪身後迅速提劍向前。河怪察覺到危險,一把掐斷肩膀上的靈羽箭。

暮色下,寒光一閃,伏邪銳不可當地斬斷河怪的手臂。

只聽一聲慘叫聲劃破天際,濃郁烏黑的氣息從河怪斷裂處冒出,一只粗壯的手臂毫無生氣地掉落在木船上。

河怪發狂般襲向謝棠,一只利爪亂揮亂抓。妖力不斷的從傷口外洩。

不過一會兒,惡心黏膩的身體就布滿了縱橫交錯的伏邪劍痕。謝棠并不一擊斃命,像是玩耍似的留下深深淺淺的傷口。

河怪氣若游絲地盯住水面,它眼睛怒視,綠色的幽芒更甚。

謝棠眉頭緊緊皺起,正要擡手一劍了解,它眼裏精光一閃,一下撲了過去。

鋒利的爪子緊扣在謝棠的腳背。将他往深處的水下帶去。

“謝棠!”沈澈驚恐出聲。

落水聲響起後,紅色的身影迅速隐沒在漆黑的水底。河面不過多時恢複成原本水平如鏡的樣子。

沈澈連忙跑過焦急地觀察水底。

水底下暗流湍急,兇險異常,謝棠被飛快地拖到深處,他嘗試控劍,可雙腿被妖力壓住。

頭頂河面透來的光亮愈來愈淡,胸腔不斷地被河水擠壓。

“我們……一樣……”河怪忽而重重地掐住他的雙臂,謝棠胸口窒息的感覺更甚。

他沒在河底,沒人知道他最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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