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密林共處

密林共處

胸腹內好似有東西迅速地膨脹,四肢卻是冰涼透骨,謝棠頭腦漸漸開始不清晰。

伏邪靜靜躺在河底的淤泥中,水流帶過細沙緩緩覆蓋其上,遮蔽住劍芒。

謝棠身上失力,雙眼微睜着,昏暗的視線裏他看見河怪伸出利爪朝他面門襲來。

他強撐起意志,最後運轉靈力。

半截劍身陷進河泥的伏邪突然在水底震顫起來,剎那間,劍身迸出銀白奪目的光亮。

靈劍在水底猶如破竹之勢,瞬間從背後穿透河怪的胸口。兇惡扭曲的面龐逐漸像塵屑一樣在謝棠眼前慢慢消散。

他身子飄飄然,連指尖都動不了,望着頭頂的絲絲光亮慢慢閉上了雙眼。

沈澈轉過身子,只道:“你們先走,我撈上謝棠随後趕上你們!”還不等姜琴玉攔住她,她就撲通一聲,跳下水去。

濃稠的黑雲低低壓在此處,天空轟隆隆打着霹靂,撒下如黃豆般大的雨滴。

沈澈屏息凝神,在水底四處搜尋再游一陣,視線突然出現紅色的身影,她立刻向那團紅色游去。

她在水下抓住謝棠的衣領,将他往上帶。只是河底漆黑一團,沈澈不辨方位,游了一會兒後略微失力,湍急的暗流不知道将兩人沖到何處。

她低頭看見謝棠面色蒼白,一時管不得什麽方向只得奮力往上游去。

平靜的水面突然激起一陣四濺的浪花,沈澈猛地從水底鑽出來,大口喘着氣。

抹了把眼睛上的水珠後,雙手拖住謝棠往岸邊走。雙膝還在水裏,又拖着泡在水裏的謝棠,她走得很費勁。

沈澈咬牙切齒地說道:“謝棠……你也……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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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将人拖到岸邊,沈澈累得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日的暴雨總是驟降驟消,此時早已晴空一片。

謝棠臉色蒼白如紙,濕漉漉的眼睫禁閉着,整個人虛弱得沒有一點動靜。

這幅樣子吓得沈澈立時翻身坐在他身邊,伸出手指探他鼻息。可她手指冰涼一時半會兒居然摸不出來。

“完了完了完了。”她喃喃自語,上下看着謝棠的身子,臉上掩飾不住的慌亂無措。

她定睛細看着謝棠毫無動靜的面龐,腦海突然閃過羅剎的話。

“溺水之人,掌壓于腹,以口渡氣,驅水外流,方可救之。”

她抿了抿嘴,扶正謝棠的腦袋,狠力在他胸膛處按壓幾下。

看着謝棠愈發慘白的臉色,沈澈心一橫,擡起身子深深吸了口氣就要俯下去。

“啪。”

俯下額頭被擋住,與一只冰涼的手掌心相貼。

沈澈圓睜着興奮的雙眼,心裏是又驚又喜,也不管兩人離得多近,忙道:“你醒啦!”

身下的人早已睜開漆黑的眼眸,掌心撐住沈澈往下的腦袋。他定定看着沈澈,原想看她要作什麽妖,沒想到她居然要趁自己暈倒……

沈澈神情雀躍無比,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一張小臉濕漉漉的,打濕的碎發貼在頰邊,不少水珠順着下巴和鼻子滴在謝棠臉上。

謝棠感受到一滴滴的水珠滴在臉上,眼睫不由輕顫。他鎮定自若地移開視線就要起身。

猛地咳嗽了幾聲就吐出了河水,他聲息粗重,呼吸片刻後,胸腔傳來針刺的痛楚才稍減下來。

見他咳嗽,沈澈連忙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謝棠垂眼就能看見她擔憂的神情。

沈澈緊張地蹲坐在他身邊,可憐巴巴的,像是極心疼他一般。

“總不會是要取我性命吧”謝棠帶着惡意地心想。“不對,世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不是謀求利益好處就是觊觎美色。”

他默默不出聲,轉頭凝目望着沈澈,剛想開口說話,肩膀猝不及防的被沈澈重重一拍。

“太好了!看來你命還是很硬的嘛!”沈澈蹲在地上手舞足蹈的。

她眉眼彎彎,露出牙齒笑嘻嘻的。謝棠按在劍柄上的手漸漸收緊,翻身站了起來,不再看她。

他站在河邊,目光專注地觀察眼前的河面。沈澈彎曲手臂,單手揪住袖口用力地扭緊,衣服上的水淅淅瀝瀝的往下掉。

她低頭拍拍半幹的衣服,問謝棠:“”我們這是飄到哪兒來了?”

謝棠聽後極有耐心地回她:“被沖到下游了,河水開闊平緩,忠州地界。”

話音未落,沈澈跳上一塊膝蓋高的石頭,四處張望着。

河水潺潺流淌,兩側的樹林繁茂濃密,樹葉密不見天日,将太陽遮蔽得嚴嚴實實。

謝棠轉身掐指施了一決,身上立刻變得清爽幹淨,沈澈瞪直了雙眼正要跳下石頭問他,河底突然閃過粼粼的光。

她一時定住,眯起眼睛細細看着水底的東西後,待瞄準了時機,噗通一聲鑽進了水裏。

正往樹林走的謝棠停住步子,沈澈的衣角還在水面輕輕浮着,只是人早早潛進水裏。

謝棠看不見她摸索的動靜,只在水裏一動不動,正欲探手将她抓起,沈澈一個出其不意破水而出。

她緊緊捂住懷裏活蹦亂跳的大魚,見謝棠走近河邊,一下把大魚高舉過頭頂,神情雀躍的大喊一聲:“看!”

大魚在她手裏拼命掙紮,甩動尾巴。沈澈看着河邊靜立的謝棠,忽而壞心眼的一笑,佯裝驚慌失措抱不住的樣子,一下将大魚抛向謝棠。

河邊之人一時不察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只是大魚身上滑溜溜的,掙得力氣大,尾巴還扇得他滿臉水漬。他抓住沒多久就松開了手,那魚在空中翻騰幾圈就又逃回了河裏。

暮霭蒼茫,僅剩的夕陽從高深的樹上射下,萬道細細的金蛇在空中亂舞。

沈澈指着滿臉水珠的謝棠捧腹大笑,被笑的人抿着嘴唇,可臉上不見絲毫的氣惱與戾氣。

他抹淨臉上的細小水珠,漂亮的眼睛斜斜睨了一眼沈澈,小聲地說了句:“無聊。”

沈澈踏着溪水又爬上岸來,她甩幹淨手上的水,言行舉止大喇喇的。“反正我的衣服都全濕了,再濕一回又不打緊。”

只是她的這份膽大在太陽沒入山後就漸漸消失不見。

兩人行走在密林間,周圍的枝幹在夜風中微微顫動,到處都是樹葉沙沙聲。

越往裏走樹木就越是繁茂,樹木間的距離也變得狹窄。剛剛還朗月懸空,現在頭頂猝不及防刮來厚厚的黑雲。

穿過黑雲射下來的月光漸漸微弱,眼前也越發難以視物,沈澈不得不加快腳步,牢牢跟在謝棠身後。

倏地,遠處傳來一聲聲怪叫,那聲音凄厲異常,似是狼嗥虎嘯,卻又似幼兒哭泣。

沈澈被這幾聲吓得魂飛天外,心中不禁惴惴。

她一把拉住謝棠,“我們要不別走了,我總覺得這裏奇怪陰森得很。”

謝棠轉身便看見沈澈垮着小臉,神色凄惶,眼中的恐懼閃躲不似作僞。

白日裏靈動明亮,就算是濕衣服穿着身上她整個人都能活蹦亂跳的。

現在讓她走在黑黑的路上整個人反而像被抽走精氣神兒似的容色恹恹。

謝棠眉頭緊蹙,只說了句“別動”便一個飛身上樹,一下隐匿的枝葉之間。

見眼前之人消失,轉瞬間只剩自己一人,沈澈連忙轉身就要逃,可是想起謝棠讓她別動,自己的雙腳就如釘在地上一般,不敢動彈。

半刻鐘未到,謝棠倏地從樹上跳下,他站定身子後朝沈澈說道:“西南方向有處山洞,可以暫避。”

黑暗的山洞裏,一堆幹柴點出的火熊熊跳躍着。洞外偶爾傳來恐怖的樹葉濤濤聲,山洞裏盡是一片平和溫暖。

火堆旁,沈澈的雙頰被火焰的光芒映照,烤得暈紅,烏黑的眸子裏橙紅色的光亮不住地流動。

沈澈躺在謝棠身側,蜷縮成團。漸漸的她被困意襲卷,只覺眼皮愈發沉重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她的身體也開始舒展,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澈的夢裏四周白霧騰騰,她行走其中聽不見任何聲音,神智五感漸失。

她眉頭緊蹙,身子突然一抖,手裏緊緊抓住謝棠的衣袍,整個人陷進極度的慌亂之中,被噩夢收攝心神。

謝棠手腕疾翻,立刻探手觸她額頭,随即掌心與額頭交替處靈光一閃。

仿若陷進沼澤中的人漸漸恢複平靜,緊蹙的眉頭也緩緩松開。

見她穩住心神,謝棠收回手掌在她身旁靜坐,洞內一下只剩火堆木柴燒得噼啪炸裂聲。

靜坐到半夜時分,洞外突然傳來一陣飕飕異響。

緊閉的雙眼迅速睜開,謝棠眼中一片清明。他看了眼呼吸平穩的沈澈,面色一凜。

洞口濃霧逐漸彌漫進來且越來越有往裏漫的趨勢。如此罕見的濃白濕霧,讓人根本看不清洞外的東西。

謝棠閉上雙眼,用靈識探查洞口,只覺此霧不僅重濁異常,而且彌漫得十分詭異。

忽而,一陣鳳蕭金鼓、絲竹管樂的齊鳴聲悠悠傳來。聲音不知不覺幹擾着謝棠的靈識,将他帶入一片朦胧之地。

那柔韻婉轉的細細弦樂之聲連綿不絕,一縷細微至極的妖力幽幽地混進其中。

謝棠沖破黏重的白霧,猛地睜開雙眼,可入目居然皆是大紅的喜字。

他察覺到身上不對勁,低頭望去時,只見自己身穿着繡有龍鳳圖案的大紅喜袍。

面前那扇緊閉的大門,透出明亮的燭光。謝棠擡步向前,一把推開裱着喜字的房門。

屋內數支紅燭在各處燃燒,燭火不住地搖曳擺動。喜床上靜靜坐立着穿着綠服的新娘。

那人生得一張芙蓉秀臉,白皙的兩頰暈紅,唇上塗抹着豔麗的朱紅口脂,緊閉着雙眼。

烏發高高盤起,珠翠在燭光下閃爍着細碎的微光,

她聽見聲響後緩緩擡眼望來,從前笑意盈盈的眼睛此刻竟多情含羞地望着謝棠。

謝棠雙手微顫,有些怔愣,意識到是什麽後心中突突亂跳。

新娘容貌豔麗,姿态妖媚,只是濃妝下那熟悉的清秀面龐和含笑的眼眸,這人不是沈澈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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