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孫止憂從悲傷中緩過來,想去看那個立在落花裏的身影究竟是誰。她起身,朝院子裏跑去。

到那人身後側的時候,她發現他帶着面具,反應過來:“小師叔。”她不知怎的,竟跟着兄長孫常樂的方法來喚紀塵子。

北池轉過身來,柔聲問道:“孫姑娘所謂何事?”

“哦,見有人立在落花中,正想查看是誰,沒成想是你。你在這兒賞花嗎?”孫止憂猜想道。

北池轉頭看一眼落花,又回過頭來看她,笑一笑:“差不多是吧。這時所謂落英缤紛,有此良辰。孫姑娘不如同我一道在這裏賞花。”

孫止憂看一眼落花的光景,便允諾下來:“如此甚好,抓住殘留的春光。”

他們兩個就這樣立在落花中,任由白色的粉色的黃色的花落滿一身。

孫止憂看着看着,又想起過去三年裏,梁若奇經常立在花下,看整整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的時候,她就在遠處看着他,看他的背影與落花一起,迷蒙地重疊,消失。

像是察覺到什麽,北池突然開口問道:“在想什麽呢?”

孫止憂從回憶中抽出身來:“沒想什麽。”她淡淡地回應道。

“要不我教你幾招防身的吧。”她現在是一介凡人,他得教她些防身之術。孫止憂正是南田失去神體後,堕入凡塵的肉替。北池此行,也就只有讓她修成仙體,返回天界,再做別的打算。

孫止憂思索片刻,還是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好吧,那便有勞小師叔了。”

北池将手掌豎着挨向她的頸窩,說:“往這裏一劈,可以讓人失去知覺,暈倒在地。”

“是這樣嗎?”孫止憂學着他的樣子向他的頸窩劈去,又在靠近時止住了。

北池看了一眼她的手,說:“對,就是這樣,記得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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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止憂收回手,心中想着:“下一次可以拿我哥來練一下手。”露出了一絲要搞惡作劇的笑容:“這個對人體沒有什麽損害吧?”她問北池。

北池挑挑眉,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放心,沒有損害,你可以找個人來試試。”

“好,多謝小師叔。”孫止憂抱拳,準備馬上去現學現用一下,就在轉身的時候,北池叫住她:“孫姑娘,請等一下,我還沒有教完。”

孫止憂轉回身來,眼神中有了些許期待:“小師叔,你還有什麽招式要教給我?”

“還有一個可以讓周圍的人都暫時暈過去的法術,只是需要你每日練功才能成功。”

“那便晚些再教吧。”孫止憂聽聞要日日練功,就不準備學了,她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與精力,便随口推辭掉了。

北池知道她現在不想學,也不為難她,就說:“也罷,待到你願意拜入我門下之時,我再教你也不遲。”

“嗯。”孫止憂點點頭,去找孫常樂去了。

走到孫常樂房門口,幾個侍女見了她準備去通報,她攔住她們,示意自己進去便好。

她走進去,孫常樂正好背對着她立在房裏,孫止憂悄咪咪地過去,一記刀手就要劈在孫常樂頸窩裏,可孫常樂頭都沒轉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後轉過來,看着孫止憂,賊賊地笑道:“止憂小妹妹,你是不是太低估你哥我了,你哥我畢竟學了近四年的道術,雖然至今仍未精通法術,但修道之人的敏銳還是有的,你這對付普通人的招式對付不了我。”

孫止憂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看着他:“我不過想練練手,你這個做哥哥的不會這個機會都不給吧?”

“好啊,我叫你練手練個夠。”他越過她,朝門口喊:“春花秋月芙蕖,快進來。”

孫止憂聽他喊人,不得不在心裏吐槽他取名取得真是俗,什麽春花秋月芙蕖,她還潘安羅敷相如呢。

人叫進來了,整整齊齊的站了一排,孫常樂對親妹妹孫止憂說:“你來啊。”

孫止憂看了一眼,就說:“你們都退下吧,我不練手了。”

侍女們都看向孫常樂,聽他指揮。

孫常樂見狀,擺擺手:“你們退下吧,我妹妹不需要你們了。”

侍女們聽話地退下。

孫常樂湊在孫止憂耳邊說:“好妹妹,這是我小師叔教你的吧。”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孫止憂說:“怎樣,你小師叔不教你,教我,你心裏不舒服呀。”也不是問句。

孫常樂繼續在她旁邊說道:“人家都不吝教你了,你還不認個師父呀?”這下是問句了。

“我沒興趣。”孫止憂丢下這一句就大步走開了,留孫常樂一個人看着她遠離的背影若有所思。

國師競選還有好幾個月,因為紀塵子當初計劃到京城的時間很長,所以北池用了法術之後,孫常樂與他得以在孫府住上很久。

過了幾日,公主司馬霍瑩請京中各官員,豪貴的子弟到公主府飲茶。公主府是當今聖上修來供司馬霍瑩等公主嫁娶用的,只是一年前才竣工,司馬霍瑩等不及了,才竣工就搬了進去,如今又耐不住寂寞,想找一群人來玩樂。

孫止憂孫常樂也在受邀的行列。

一早,孫常樂便來到北池房裏:“小師叔,你陪我們去參加公主的宴會可好?”孫常樂自從回家後,什麽都要帶上他的小師叔,生怕把人給冷落了,北池又不好拒絕這個小師侄的請求,因此都跟着他上了好幾次街,逛了好幾次集市了。

“好。”北池一如既往地同意了,除開不好拒絕不說,這次孫止憂也要去,他離開了這須臾,還未好好與南田親近親近,既然南田下凡在此,他也想與她寸步不離。

孫常樂又回到自己房裏,叫上了春花秋月與自己一同去參加公主的宴會。孫止憂也帶了兩個侍女。一行七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坐着馬車去往公主府。

衆人在涼亭中飲茶,一個侍女端茶過來,一個手滑沒拿穩,将茶水灑了尖嘴猴腮的張公子一身,張公子大怒,斥責她跪下,那侍女慌亂地跪下,口中不斷嚷着:“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張公子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質問道:“這是誰家的婢子?”一旁的王公子道:“這是我剛從青樓買回來的侍婢,惹惱了張公子,便任張公子處置。”

張公子不懷好意地笑道:“青樓買來的……擡起頭來本公子看看。”那個侍女聞聲顫抖着,良久,在張公子的催促下,才擡起頭來,一臉無辜的看着他。張公子一見她臉上的表情,便招呼來大家:“你們快看,這像不像孫止憂,這一臉無辜的樣子。”

肥頭大耳滿臉油膩的周公子笑:“像孫止憂她娘。”此話一出,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孫止憂原本立在涼亭口,見這麽多令人生厭的熟人,她本是想繞道走開的,可他們的話像當頭一棒,打在了孫止憂頭上。“過了這麽久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他們竟還惡語傷人。”怒火在孫止憂心中燃燒,她丢下跟着自己的兩個侍女,沖上去,在張公子和周公子的眼窩上各給了一拳。

“誰打我。”兩人還未反應過來。一旁的明小姐瞪大了那雙本來就突出的眼睛:“是她本人!”

周公子将自己站穩了,想将肥大的拳頭揮向孫止憂,卻被孫止憂一個刀手打暈了過去,衆人之中,反應的快的急忙躲開,任他躺倒地上。張公子見狀,便也不敢向前,只是惱怒地捂着自己被打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瞪着孫止憂。

孫止憂冰冷的掃視了周圍的公子小姐一眼,将那個跪在地上的侍女扶起來,向王公子說:“她,我買了,銀兩明日送到你府上。”然後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那個侍女怯懦地看一眼王公子,也跟着孫止憂離去了。

北池與孫常樂在遠處的楊柳下松了一口氣。本來,看見周公子揮拳的時候,北池想瞬移過去的,可他掐訣的手剛伸出,孫止憂就把周公子放倒了。孫常樂也想跑上去制止,可他步子才邁一步,孫止憂就已經解決了危險。

北池收回手,孫常樂收回腳,轉頭問北池:“小師叔,我妹妹霸氣吧?你教的刀手,她才學就用上了,是不是天資特別聰穎啊?”

“嗯。”北池淡淡地回應他,看着孫止憂遠離的背影若有所思。

池塘邊有落花和清風,清風徐徐吹來,撐開了一陣陣漣漪。

“你來了。”司馬霍瑩欣喜地迎上去。

梁若奇帶着一些屬下該有的疏離,回應道:“不知公主找臣下何事?”

司馬霍瑩見了,雙手交叉放在面前,垂頭嬌羞的說:“梁将軍,你陪了我這麽久難道看不出來嗎?”她又擡頭,直視他的眼睛:“我喜歡你,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嗎?”

梁若奇垂眸,他也曾期待過這句話,不過不是期待她司馬霍瑩說,而是另一個人,一個已經離開他身邊的人。他想婉拒公主,可那畢竟是公主,被人拒絕了該有多難受,他得保護公主的自尊心,像他保衛國家一樣,于是,他只是說:“抱歉,你等我想想。”

公主又繼續說:“那你便想想,我等你。”

“好,在下告辭。”梁若奇作禮離開。司馬霍瑩望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良久,也朝梁若奇離開地方向走去。

梁若奇走到茶廳,這時周公子已經被仆人擡回家了,張公子臉上挂了彩也不好做逗留,早已回家去了。

彭公子上來拉過梁若奇:“梁若奇,你還記得孫家那個曾在你家做侍女的姑娘嗎?”

“記得,怎麽了?”梁若奇不解,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自己記不記得孫止憂。

明小姐搶着說:“她把張公子和周公子都打了,若是還在你府上,可是攤上大事了呢。”

衆人又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不過說那青樓的婢子像她,她就二話不說上來揪着人就打。”

“對,周公子都被她打暈了呢。”

“當真就只說那青樓的侍女像她?”梁若奇問道。

衆人不語。彭公子悄悄跟梁若奇說:“他們侮辱孫止憂他娘,才落此下場的。”

梁若奇明了,說:“難道她的做法不對嗎?”

“我也支持梁将軍的說法。”衆人聞聲轉過頭去,見是公主,便都行禮:“公主好。”

公主走進涼亭中:“孫姑娘一沒招誰,二沒惹誰,處處被你們這些所謂的公子小姐針對,以前是她賤為黔首,不能反抗,現今她爹當了官,家境與大家平起平坐了,為何不能反擊?”公主說得頭頭是道。

“公主所言甚是。”陳公子應和道,“我也認為孫姑娘是正當反擊。其實孫姑娘什麽都沒有做錯,是我們做過了,大家認為如何呢?”

公子小姐們面面相觑,只得點頭回應是。

看到他們都回答了是,公主放下心來,招呼他們繼續喝茶:“來,繼續喝茶,這可是新進貢的龍井。”

“給我斟上。”彭公子率先打破僵局,順着公主的意願跟旁邊的侍婢這樣說。

梁若奇喝了一盞茶就收拾收拾,準備回府了,他的好友彭公子見了,也跟他一道離席。

彭公子跟在後面,跟着梁若奇的步伐,到一處幽靜無人的地方時,他叫住他:“怎麽?有心事?”

梁若奇停了下來,問他:“你跟着我就為了問這個?”

“你跟公主,有進展?”彭公子這樣問,“我家那個,整日盼着你和公主早點有結果。”彭公子的夫人是公主的好友。

梁若奇也不賣關子,轉回身對彭公子說“公主向我表明了心意。”

“那好啊,你還不趕快同意。”彭公子來勁了。

梁若奇很無奈地看他一眼:“我對公主是君臣之心,毫無半點雜念。”

“那你是要等聖旨下來啰。”彭公子看着他,似乎早已知曉他的命運。

梁若奇不說話,轉身走了。

他走到公主府門口時,遇到了孫止憂、孫常樂、北池以及他們帶的侍婢,剛剛孫止憂救下那個侍女也在裏面。

他見了孫止憂率先開口:“孫姑娘。”孫止憂聽到有人叫她,就轉過頭去,見是梁若奇:“嗯。”一時竟忘了招呼回去。孫常樂見了,對孫止憂異常的行為感到不安,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梁若奇也不做停留,上了馬車就走了。孫止憂就這樣呆呆地看着梁若奇離開。

孫常樂和北池都察覺到了孫止憂的古怪。孫常樂便招來馬車,幾人上車後,才說道:“那便是救你的那個将軍。”孫常樂回府後聽母親說過,他的妹妹為了報恩,到那個将軍的家裏做了三年的工。

孫止憂聽出了孫常樂語氣中的肯定,便默不作聲,不回複他。

馬車裏只有孫止憂,孫常樂和北池。

北池笑笑:“看來孫小姐看見救命恩人也會緊張啊。”他與南田相處了萬年之久,怎麽會看不出她的心思,盡管眼前這個不完全是南田,完全是孫止憂;盡管南田往常不在他面前顯露動情之态;盡管他與南田分別了令人滄桑的須臾幾年。而且,與孫止憂分別四年的孫常樂都看出來了,他又怎會看不出呢?

孫常樂看了一眼孫止憂,沒有繼續說話了。半晌,又忍不住說:“想要什麽就去争取吧,不要管別人如何非難。”

孫止憂默不做聲,她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公主把自己表白的事情跟彭公子的妻子說了,彭餘氏借着自己是彭公子的妻子,彭公子又與梁若奇交好,便天天催着彭公子去說服梁若奇。

“公主人不僅善良又深得聖上寵愛,也不知這梁大将軍還猶豫個什麽勁兒?”彭餘氏這樣說,又催促道,“你快去找他說說,務必要叫他早些同意。”

彭公子被催促地只好硬着頭皮去找梁若奇。

來到将軍府,被梁若奇安排在了正廳坐下。

東玉出來給他們兩個倒好茶。

彭公子喝了一口,向梁若奇說:“梁大将軍啊,你可就早點同意公主吧。我家那個天天盼着她的好公主嫁一個如意郎君,于是就來念叨我,你說這日子還過不過了嘛?”

梁若奇不語。

彭公子繼續說:“你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吧?難不成是孫家那個姑娘?我早看你倆眼神不對勁了,你要是為了她拒絕公主,可就得不償失了。”

梁若奇挑眉:“此話怎講?”似乎彭公子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從晏城外把她救回來,本就是該以身相許的,結果他父親用一盤金子就把你打發了。你覺得,你們兩個還有可能嗎?”彭公子說得頭頭是道。

梁若奇聽了,暗暗苦笑,擡手用茶杯遮住了自己的嘴角,不讓彭公子看到。又問:“那你為什麽覺得我與公主有可能呢?”

“簡單啊。”彭公子一拍桌子,“公主乃九五之尊,一去聖上面前談談你與她的婚事,聖旨一下,你們不就成了嗎?況且,我知聞孫家那個姑娘在你家做工時惹了不少麻煩,哪兒比得上公主,待人接物獨有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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