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因為房子的事, 好些人越鬧越不像話,孟笙笙直接就躲了,反正她有房子住, 廠裏的房子輪不到她, 她也不惦記, 那其他人也別想在她這裏下什麽功夫。

過了幾天, 廠裏職工大會一開,正式宣布了廠裏要分房這事, 把雜七雜八的條件一說, 下面就開始抱怨了。

草拟的分房名單一公布, 好些人就不高興了,這個找領導,那個找領導,只要是領導, 辦公室裏就沒有消停的。

孟笙笙正在辦公室裏寫報告呢, 就又被人找上門來了。

“孟科長, 今天你得給我說道說道, 不能因為李瑤和劉建港是你們科室的人, 就占一個房子的名額吧, 他們才來多久?憑什麽和我們這種在廠裏幹了十幾年的老人争?”

來人大概四五十歲, 穿着的衣服上還粘着線頭,一看就知道是廠裏的一線員工,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尖酸刻薄勁兒。

這種人是孟笙笙最不願意打交道的一類人,一看就知道是蠻不講理的、無理都要鬧三分的人。

但是孟笙笙也不是個小年輕了,當了領導就該有領導的氣場, 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來擺弄她,還當什麽科長。

“憑什麽?就憑人家來了兩年就拿了兩年的業務骨幹, 是咱們廠裏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憑人家兩口子年紀輕輕已經是咱們廠裏的中級技術員了,就憑去年人家兩口子研究出來的新型染料直接讓上頭給咱們廠裏發了好幾萬的獎金,幾萬塊,給人兩口子都能

直接建好幾個房子了,人家想怎麽住怎麽住……這樣的人才沒有資格分房子,那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我還想問問這位大姐呢,你給廠裏做了什麽突出貢獻,來質問我們科室的業務骨幹?”

這樣一說,對面就不高興了,還是拍桌子的說她不服,說她以權謀私。

她和李瑤兩口子什麽關系都沒有,名單也是其他領導拟的,她謀個屁的私。

讓人去把保衛科的人叫來,把人拖走了,她閉着眼睛揉揉太陽穴,終于清淨了。

吵吵嚷嚷的,分房子的事無論再怎麽鬧騰,終究是落下了帷幕,沒分到的人家,再不樂意,也得自己憋着。

一回家,一堆半大小子丫頭的擠在家裏盯着電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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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笙笙瞟了一眼,電視裏正放着霍元甲,黑白的畫面在孟笙笙看來沒意思極了,但是大院裏的小孩大人都不覺得,這時候誰不稀罕電視?每天一到這個點兒,孟笙笙家裏人多的她差點回不了家。

孩子大人經常來,好些人家覺得不好意思,時不時就給辛芽塞一把蔥、一把蒜或是一個雞蛋的,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也是一個心意。

差不多十一月份的時候,天就冷的人受不了了,在京市也過了好幾年了,孟笙笙還是沒辦法适應這種天氣,冷的人都要凍成冰碴子了。

辛芽把包裹簽收了,路上差點拿不動,還是門口站崗執勤的小夥子幫着把東西扛回了家。

孟笙笙把包裹打開,裏面全是羽絨服,大的小的男款女款全都有。

“羽絨服?這衣服穿着暖和。”

辛芽選了一件黑色的,穿在身上試了試。

“穿着真輕巧,比我那棉衣輕,但是總覺得不貼身,熱乎氣跑得快……這新東西我穿不來,還是穿我那舊棉衣吧,感覺踏實。”

孟笙笙倒是覺得穿着舒服,家裏小孩兒也喜歡。

把衣服收到了櫃子裏,孟笙笙和辛芽一起纏毛線,一個人撐着,一個人繞毛線球,顏色是紫色的,準備給家裏兩個小孩織毛衣,這顏色不挑人,男孩女孩都能穿。

兩小的嘻嘻鬧鬧的一回家,就湊到了家裏的火堆旁,孟笙笙趕緊把人往後面一推,畢竟兩小的今天都是穿的新衣服,羽絨服這種布料,一個火星子炸到身上,就是一個洞。

“換舊棉衣去,新衣服不許穿身上糟蹋。”

孟笙笙摸了摸柚寧的手,冰冰涼涼的,再一看,腫得跟胡蘿蔔似的。

“怎麽回事?怎麽長凍瘡了?”

辛芽一瞧,趕緊拿凍瘡藥去。

柚寧烤火烤得手暖和了,開始覺得手癢癢,摳個不停。

柚寧嘴巴一癟一癟的,這是給委屈的,說班裏有個調皮的孩子,買了一個有很多兜的衣服,上面還有很多叮叮當當的裝飾,上課的時候也不好好聽課,手揣兜裏一直撥弄着衣服上的裝飾品,打擾到老師上課了,老師一生氣,就不許他們把手揣兜裏,說他們沒有個做學生的樣子,冷的厲害了,就長凍瘡了。

孟笙笙心疼了,但是沒法子,她又不能因為這事去學校找老師麻煩,只能自己給孩子想辦法。

她便給家裏兩個孩子織了兩雙手套,露出指頭能寫字的那種手套,家裏孩子對這雙手套喜歡的不得了,睡覺都還要戴着睡。

好些孩子看到了,圖新鮮,也要這種手套,回家了就找媽媽要,有心的,就會來找孟笙笙問問怎麽織的,那些忙于家裏雜事的媽媽,被鬧的煩了,對着家裏的孩子就是一頓胖揍,天天照顧了老的照顧小的,忙的腳不沾地的,哪有那個閑心織手套?什麽手套,沒有!

這兩天王川澤回來的晚,因為單位要加班。

孟笙笙睡得糊裏糊塗的,隐約感覺到有人躺到了她旁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她靠了過去。

王川澤把她摟到了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輕生說道,“回來晚了,再過兩天就不會了,睡吧。”

第二天孟笙笙是被鬧鐘叫醒的,她看了看旁邊的男人還在熟睡的男人,把鬧鐘按了,準備起床的時候,想起來今天是周末,被子外的涼氣把她凍的又縮回了被子裏。

大冬天的早上,是真不想起床。

王川澤順手把人摟到了自己身邊,眼睛半睜着,“今天周末,可以多睡一會兒。”

孟笙笙一沾枕頭就又想睡了,頭漸漸往他懷裏沉了沉,“你最近忙什麽呢,怎麽回來這麽晚……”

王川澤倒是沒再繼續睡了,而是饒有興味的看着孟笙笙的睡臉,看了好一會兒,看到她眼睛動了動,孟笙笙才又醒了過來。

王川澤這時候才開始慢慢解釋他最近在忙什麽。

“單位收到舉報,有人違規批了煤炭調撥的批條,我被抽調去解決這事了。”

孟笙笙有個在煤工部任職的閨蜜,這裏面的某些潛規則她還是清楚的。

“誰給捅上來的?這些事不是挺正常的嗎?”

沈雯雯和她說過一些內幕,她也知道了一點,這些事不用查,煤工部的人都知道裏面有貓膩,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細究而已。

外面的人樂意買這種什麽憑據都不要的煤炭,只花錢就行,還不限量,多省事。

這時候誰不想多牟些利?上頭下頭的人誰是傻的?

這樣的白條,批了,裏面的人能掙到錢,外面的老百姓能買到方便煤,誰都高興。

但是要是真一個釘子一個眼的細究起來,好些人都跑不掉。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許這樣幹了,沒準下頭的人幹脆就從源頭上把煤弄走了,産量給上頭少報一些,到時候流入市場上的煤少了,上頭根本監管不到,黑煤窯就會更加猖獗……

總的來說,這時候什麽都在探索摸索的改革時期,這些事都是在所難免的。

“現在幹違規批白條的那人在前十幾年幹了不少缺德事,有人收集到了證據,拿現在批白條這事整他,舉報信都交上來了,我們也只能按規章制度辦事。”

孟笙笙醒醒神,把被子一掀,起來了。

“那這事現在處理好了沒?”

王川澤也起來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該抓的人都抓了,都交代清楚了,現在就差收尾了。”

孟笙笙有些好奇,“那些人最後會怎麽樣?”

“弄了多少出去就賠給單位多少。”

“賠了錢就沒事了?”

“涉事金額少點的,檔案上記一筆,以後晉升什麽的,別想了。涉事金額多的,開除黨籍、開除國家公職,以後也別想再進國家各個部門了。”

後果還是有點嚴重啊。

孟笙笙把毛衣穿上,“那賠不了的呢?”

“坐牢。這件事的主謀盈利了九萬多,全被一個女的騙走了,拿不回來了,現在還在局子裏蹲着呢,最後應該會被判十幾年。”

孟笙笙湊到王川澤身邊,巴巴的問道,“上次我們科室裏有人給了我十幾個雞蛋,我拿回來了,這算不算收受賄賂啊?”

雞蛋是李瑤兩口子給的,因為知道房子是孟笙笙幫着他們争取的,兩口子感激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兩人又清貧,家裏存款不多,好東西沒有,幹脆從老家拿了十幾個雞蛋給了她。

孟笙笙看東西不多,就收了。

王川澤捏捏她嫩滑的臉蛋,順便親了親她粉嫩的嘴,“哎呀,我家領導腐敗了啊,竟然會收受賄賂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孟笙笙帶着笑意下了樓,“雞蛋你也吃了,你兒子女兒也吃了,要是到時候東窗事發了,你得包庇我,不然我把你也揭發出去!”

王川澤輕輕一笑,“那完了,我也跑不掉了。”

一下樓,家裏兩個孩子一個追,一個打,尖叫聲聽得孟笙笙耳膜痛,人嫌狗憎的年紀,孟笙笙有時候也覺得這兩個小東西煩人,恨不能重新給塞回肚子裏去。

跑到王川澤身邊,他順手就給逮住了,“不許鬧了,吃早餐。”

追人的姐姐不高興了,撅着嘴告狀,“爸爸,弟弟說我以後嫁人了就得天天洗碗做飯帶孩子,我說我不洗碗,他說女人天生就應該洗碗做飯帶孩子。”

王川澤聽到這話皺了皺眉,承寧已經坐到了凳子上,拿

起饅頭啃了起來,“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好些人都這麽說的,咱們家裏就是辛芽姑姑做飯洗衣服,妞妞家也是她媽媽做飯,壯壯家也是她媽媽做飯……”

孟笙笙和王川澤對視片刻,這孩子現在不教育教育是不行了。

王川澤當時什麽都沒說,等吃完了早飯,兩個孩子叫到了跟前,“以後,你們兩個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幹,早上起床和我起床跑步,吃完的碗和筷子要自己洗,做飯的時候也要幫着辛芽姑姑一起摘菜洗菜……”

承寧不服氣,“不要,為什麽?壯壯都不用幹這些活兒。”

王川澤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兩個孩子當即就不敢說什麽了,家裏的爸爸雖然話不多,也很少打他們,但是只要他一生氣,後果絕對比媽媽打人要嚴重的多。

孟笙笙和王川澤也不和他們解釋什麽大道理,就算說了,兩個十歲還沒到的孩子不懂、也記不住,現在只需要這兩個孩子知道,現在某些普遍的現象,不一定就是對的,什麽都需要他們自己去感受一遍,他們才能知道其中的不容易,一點一點慢慢來。

兩個孩子兩天就摔壞了兩個碗,沒關系,孟笙笙寧願每天去給孩子買新碗,也要讓他們堅持下去。

周末放假了,王星若抱着才幾個月大的孩子回了家,看到兩個孩子被兩個大人指揮的團團轉,洗碗摘菜樣樣都要幹,心疼了。

“你們幹什麽要逼着孩子,現在兩孩子還小呢,長大了就懂事了,要是家裏忙不過來,說一聲,我回來幫忙不就行了?”

孟笙笙把人拉到一邊,“就不是那麽回事,這孩子說……”

給人細細解釋了一番。

王星若也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人,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沒說什麽了。

只是嘆了口氣,看看在搖籃裏睡得舒服的孩子,“養了孩子才知道養孩子的不容易,樣樣操心,還擔心孩子長歪……”

說了會兒話,王星若才說起回來的事,“縣委大院隔的不遠就是原來電機廠的家屬院。最近修路的時候,從地裏挖出來一堆鐵疙瘩,好些人湊熱鬧,拿着鋤頭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覺挖東西,吵得人腦仁都大了。”

許晨安和王星若前後腳的進來了,還提了幾斤血淋淋的羊肉,一看就知道剛宰的,還新鮮着呢。

“回來的時候,碰到幾個賣羊肉的,說是村裏的羊圈被旁邊爛了的樹樁子壓塌了,村裏養的羊都被壓死了,幹脆就殺了拿出來賣了。”

辛芽的手藝越來越好,晚上的羊肉火鍋香的很,吃了幾塊羊肉,再喝了羊肉湯,整個胃都暖呼呼的。

許晨安才提起這事。

“電機廠在幾十年前是大煉鋼的地方,好些人家把家裏的鍋碗瓢盆都拿出來煉鋼了,連一根鐵釘子都不放過。現在那地方發現了鋼鐵也正常。裏面住的都是電機廠的員工,都是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覺,扛着鋤頭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來些東西。”

孟笙笙把一個橘子放在火爐邊烤着,烤熱了吃才不冰牙。

“你們那裏住了那麽多領導就不管?”

許晨安嘆口氣,“怎麽管?機電廠的領導都當做沒這回事,我們這些外部單位能插手?說實在的,這事機電廠也不好管,整個機電廠的人都在挖,他們也沒偷沒搶,也沒拿機電廠的東西,就只挖土裏的,當年埋進去的東西,挖出來的鐵往廢品站一賣,好幾十呢,比一個月工錢還多,誰不動心。”

“就算真有人管了,家屬院裏的年輕的全回去了,一群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往那裏一站,公安局的還能真把這些老人家往牢裏抓?”

孟笙笙就笑,“你們這是被鬧的沒法子了,所以才回來住來了?”

王星若笑了,“可不是?”

一到晚上就能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誰睡得着,睡不着,家裏的孩子就哭,他們兩口子都快神經衰弱了。

在家住了好幾天,機電廠那夥子人也不見停,王星若只能每天上班前,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晚上繞路把孩子抱回來。

鬧了一個多星期,還是省委大院裏的一個領導,聯系了機電廠廠長的老領導,把機電廠的廠長叫去教訓了一通,機電廠出面,才把這事壓下去。

許晨安兩口子這才能回去。

這天孟笙笙剛進單位,上頭通知開會。

會議主題就一個,“精簡機構”,簡而言之,就是裁員。

會議從頭到尾,都在強調,要跟着政策走,裁撤人員是當前的重要工作……

會議室坐的滿滿當當,所有人都嚴肅着臉,好些人知道自己的斤兩,擰着眉,不知道自己的鐵飯碗還保不保得住。

孟笙笙坐在靠椅上,看着筆記本上的裁員兩個字出神,想着,這次裁員就是個開胃小菜,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到了九十年代,那幾次裁員,才是動了真格了,成千上萬人下崗,抱着家裏人哭的成片成片的……

她們廠這次裁員,普通職工沒怎麽涉及,但是管理人員倒是有一批被裁掉了,因為上頭發的文件有硬性指标,中高層管理人員,哪怕是管後勤的,都要有學歷要求,最低也要是個大專畢業的。

文件還專門标注了,不含工農兵學員。也就是說,就算你有學歷,但是是個工農兵學員的學歷,那也做不得數,上頭不認。

除了這些,第二倒黴的就是保衛科,裏面除了轉業的軍人,其他人都得被裁。

這話一出,會議室裏立馬嗡嗡的就鬧開了。

廠裏的高層領導基本上都超過四五十了,他們要說學歷,也有學歷,還是五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值錢的很,倒黴的就是基層中層小領導。

這裏面有太多的廠裏的職工子弟了,他們基本上都是被那十年耽誤了,現在上頭來了這一下子,他們在廠裏也待不下去了。

這一刀下來,着實很痛。

不過上頭考慮的也算是周全,這次被裁員的人員,年紀大的,幹脆辦理退休手續,廠裏也把你當退休人員,退休人員該有的,廠裏也不會少你的。至于年輕的,那就沒法子了,兩個辦法。

一,單位出學費,去進修班,三年制,畢業之後,分到哪裏算哪裏,就算是掃廠裏的廁所,你也要去幹。

二,下沉,這次裁的是小領導,但是一線員工不涉及啊,直接全部下沉到一線幹車間工作去。

廠裏就給了這兩個選擇,随你怎麽選,不選就收拾鋪蓋卷回家啃老去。

回來和家裏人聊了這事,王川澤單位和許晨安進的都是政府單位,比其他地方更厲害,機構性裁員,直接一個科室就沒了。

王星若的單位倒是沒怎麽涉及到,畢竟醫院這地方,誰沒個本科生研究生學歷,能進京市醫院?據說他們後勤的人走了不少,畢竟裏面也有很多混進去的,這時候要不了那麽多人,不合規定的,只能走,就算是院長的閨女也不例外。

王川澤和許晨安的科室不可能被裁撤,王星若正經京大醫科大學研究生畢業,孟笙笙是正經七七級大學生,一家子誰也不涉及,十分把穩,根本不用愁。

傍晚了,大院裏好些人又來孟笙笙家裏看電視,看了一會兒就開始發愁了。

這裏是科研大院,裏面的人基本上都是研究所裏幹着的人,老一輩的不用愁,但是和孟笙笙差不多大小的那一批,開始擰眉了。

孟笙笙看着電視裏的霍元甲大殺四方,耳邊就是好些人商量着怎麽辦的聲音。

王川澤一回來,就瞧見孟笙笙眼神泛着光的偷瞄着周邊的人,笑了。

怎麽家裏愛人越活越可愛了。

家裏主人一回來,霍元甲也播完了,好些小孩就待不住了,打鬧着就到了院子裏堆雪人。

看電視的人就問王川澤,

“你們單位怎麽樣?”

王川澤神在在的說道,“一個科室的人全部都被裁了,上頭說那個科室可有可無,幹脆就不要了。”

不過安置辦法倒是多種多樣,考大學、讀研、讀博,就算想留學,單位都能給你出錢想辦法。

好些人倒吸一口冷氣,比他們還慘。

沒多久,大院裏的人就走了一批又一批。

沒辦法,科研大院裏的好些人都不能再在原單位幹了,不是下沉到了一線,就是單位出錢進修了,既然都不在這個單位幹了,單位分的房子當然就不能住了,只能搬走。

還有新畢業的、或者單位挖來的業務骨幹,要是原來的人不走,單位房子就那麽多,那新來的住哪裏?總不可能讓這些新來單位的這些人沒地方住吧。

好些人走了,得在新單位申請房子,申請不下來的,那就只能申請公房,自己還要承擔一部分租金。

不過她們王家的二層小樓倒是沒被收回去,畢竟王家父母隐姓埋名,不知道在哪個深山老林幹了幾十年,連自己的孩子父母都沒顧上,要是單位還把他們的房子收回去了,那就是真對不起國家英雄了。

新來的好幾個年輕人住的地方太逼仄,看到這樣一個漂亮的房子,裏面還住着幾個根本不在單位任職的年輕人,當即不高興了,不了解情況的就去單位領導那裏鬧,說現在走後門的人太猖狂,單位房子本來就不夠分,還有不相幹的人占着那麽大一個房子不挪窩。

領導直接就把人罵回去了,一點沒留情面,因為這事,這人在研究所的口碑就壞了,好些人都不和他來往。

王川澤一家子都不知道這事,還是留在大院裏的老鄰居,家裏有在研究所上班的,知道內情,把這事當笑話講給他們聽了。

孟笙笙聽過就笑了,沒當一回事。

這事過了沒多久,上頭的新的一項政策就又下來了。

孟笙笙收到計劃生育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在單位上,李瑤和她說的。

李瑤和她愛人都是技術科的人,來了單位兩年了,孩子生了一個,是個閨女,現在突然知道上頭要計劃生育的這事,還有些懵,她原來還準備生一個小子呢,現在上頭一個紅頭文件,不許生了,她還後悔,為什麽當年不早一點結婚,早個一兩年,沒準姑娘小子都有了。

文件還在桌上,孟笙笙拿起來看了看。

雖然他們兩口子都知道要避孕,平時也帶了套,但是上頭的硬性要求,她也只能按着上頭的指示辦事。

摸摸肚子,不就是上個環嗎,去就去呗。

沒想到一回家,就看到在沙發上坐着的男人。

孟笙笙愣了愣,“怎麽今天這麽早回家了?”

桌子上有張白紙,孟笙笙拿起來看了看,一份結-紮的手術證明。

這種手術證明這時候是一式三份,單位一份、衛生局一份、自己一份,有了這個東西,才表明自己沒有違反國家規定,是跟着政策走的。

她盯着王川澤,“你去做手術了?”

這時候醫院的手術室,都是女人去做,就沒見一個男人去做的,不是怕疼,更是面子上拉不下來,要是家裏男人做手術,那是會被人嘲笑的。

孟笙笙眼睛紅紅的,兩輩子,就只有這個男人這麽掏心掏肺的對她過,這輩子她沒選錯人。

王川澤摸摸她的眼角,“哭什麽,你生孩子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我也幫不了你,這事我咨詢過醫生了,我做手術是最方便的,我能去,就不能讓你再去。”

做了這個手術是有專門的假期的,雖然王川澤身體好,隔了一天就不怎麽疼了,活蹦亂跳的,但是有假期,他也不是非要上班。

孟笙笙每天回來都買些肉、排骨、魚……回家給王川澤換着花樣做着吃,跟坐月子似的。

廠裏為了這事開了會,計生辦的人又天天拿着大喇叭宣傳,廠裏好些女人被家裏男人拉着去醫院做了手術,回來就不舒服了,躺在家裏起不來。

好好的非要給身體裏放個東西,能舒服嗎?好些女人疼得不行了也得忍着,不好意思去醫院,就算去了醫院,人醫生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給點藥水回家洗一洗,這有什麽用呢,洗完照樣痛。

孟笙笙給她們科室裏做了手術的女人,全都爽快的批了假,沒辦法,回家養着吧,身體舒服了再回來繼續幹。

回了家,王星若帶着已經能摸着沙發站一會兒的小孩回來了。

孟笙笙看着帶着孩子玩兒的二姐,問道,“醫院這兩天很忙吧。”

王星若笑笑,“忙也是婦科那邊忙,我們科室還是老樣子,婦科那邊一大早就有人排隊了,根本就沒個清閑的時候,只做手術,他們科室今年獎金就得翻好幾倍。”

孟笙笙看着剛學會站的小姑娘,“你們怎麽想的,真的就只要這一個了?”

王星若還真是為了這事回來的,他們兩口子生不生倒是無所謂,但是許家老爺子不高興啊,非要讓她再生一個。問題是,現在計劃生育這個東西已經勢在必行了,他們再生一個就是違反了政策,許晨安的公職肯定保不住了。

“許晨安正在家裏和那些長輩掰扯呢,我懶得聽那些有的沒的,索性就帶着我姑娘回來了。”

孟笙笙摸摸還在流口水的小姑娘的腦袋,“總有辦法的。”

要是實在是拗不過家裏人,辭了公職下海經商不也是一條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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