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 34 章
納穆福在臨窗小榻坐下, 看了眼知闌。
知闌很有眼色地沏茶倒水,雙手奉上。
納穆福自然是當仁不讓地接過了。
知闌比他年輕的時候好一點, 至少,需要老父親的時候,是願意說些好話,還給斟杯茶的。
當然,知闌還很願意給他捶背捏肩,他婉拒了而已。
他當年就不這樣迂回了,都是直接給他阿瑪磕一個,然後說自己的要求的。
“你……”納穆福想說:你只要沒把為父坑太狠, 為父都會原諒你。
不然怎麽辦呢?
滿人家的姑奶奶,還是個能撐起門庭的姑奶奶,他作為阿瑪,能不護着哄着嗎?
就是啊, 他一把年紀了, 還是個沒正式上任的六品戶部小官, 他家姑奶奶可別給他挖太大的坑才好吶。
知闌可不知道她阿瑪心裏的碎碎念, 直接說道:“阿瑪知道側夫人換了孩子, 恐怕不知道她還有別的算計吧?”
“嗯?”
納穆福在那段時間裏真的依賴過绮蓮, 也在事情塵埃落定後,因為種種原因,對她多有憐惜袒護。
但說實話,他并沒有把很多的目光和時間放在绮蓮身上。
是以,知闌說的事情, 他還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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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穆福放下茶盞, 示意知闌接着往下說。
知闌便把穆克圖·绮蓮想讓她成為芷琪的踏腳石,給她報名小選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他種種, 譬如安插馮映詩,給她下醉紅塵等等,納穆福基本都知道,知闌也就沒有多說了。
她原本是不打算把這個事情說出來的,她一直很堅定地要拉着芷琪去宮裏過最苦的日子,哪怕她要再吃一次同樣的苦頭也在所不惜。
她要看着芷琪在教導嬷嬷的磋磨下一次次崩潰,想死都不能。
然後,看着芷琪機關算盡往上爬,在爬到她能夠到的最高處,再狠狠跌落。
最後,她也給芷琪灌上一碗毒藥。
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解氣。
可現在,納穆福成了戶部的官員,明年大選,又是由戶部負責。
瓜爾佳府裏有兩個女兒要參選,納穆福又參與其中,那秀女名單就在他眼皮底下,沒準還要經過他的手。
若那個時候她和芷琪的事情爆出來,那不是打納穆福的臉嗎?
那以後,納穆福還怎麽還官場立足,和同僚來往吶。
所以,她趕緊過來坦白了。
納穆福一聽又是穆克圖·绮蓮惹出來的事端,雖有些不虞,倒也沒有說什麽。
小選秀女的名冊在內務府,他找海拉遜喝場酒就能解決問題,無非是讓海拉遜嘲笑幾句罷了。
納穆福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這不是什麽大事。
“女兒知道這件事情後,氣急了。”知闌接着說道。
“嗯,是該生氣,你是滿洲上三旗大姓的姑奶奶,和那些包衣奴才一起入宮伺候人,绮蓮确實做過了。”
“你放心,阿瑪與海拉遜有些交情,這事,阿瑪給你做主撥亂反正。”
“多謝阿瑪。”
“嗯,別氣了,這事沒被發現才是天大的事情,發現了,改了名冊,對你沒有影響的。”納穆福又喝了一口茶。
他尋思着這也不是知闌的錯,她還受了委屈呢,怎麽需要他的原諒了。
就聽知闌繼續說道:“女兒得知此事後,實在氣不過,便要挾着羅采梅給芷琪也報了小選。”
納穆福喝茶的動作一頓,“嗯,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阿瑪讓海拉遜一起劃去你們的名字就是了。”也就多被嘲笑幾聲罷了。
納穆福繼續喝茶,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覺得今日的茶特別醇香。
“阿瑪英明!”
“其實上次,女兒說謊了,大阿哥被打的時候,女兒不僅旁觀了整個過程,還牽連其中。”她三言兩語說了和折扇男的沖突。
“啊這……啊倒也……”
“橫豎,咱們家跟納喇氏整個大族都是死仇,大阿哥那邊,得罪了,也就……”
“嗯,這事,你确實不該瞞着為父,以後咱們辦事都躲着些大阿哥他們。”
“咱們現在可還打不過人家。”
知闌點頭:“阿瑪思慮周全,女兒敬服。”
然後,她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事後,女兒還與四阿哥撞了個正着,四阿哥承諾,若是大阿哥找咱們的麻煩,他會回護一二。”
“噗!”納穆福嘴裏的茶真真切切地噴了出來。
“你說啥?”
“你又遇上了誰?”這個“又”字加了好幾重的重音。
納穆福不可置信看着知闌:“你等等,讓我捋一捋。”
“也就是說,你,跟四阿哥,一起,旁觀了大阿哥被揍?”
知闌點頭并補充:“被雅爾江阿揍。”
“這還有簡親王家府的事!”
納穆福的手又開始抖啊抖。
他就說,知闌挖的坑不會小。
這事情單拆開來看,都不是什麽大事。
但合在一起事就大了啊!
知闌這是無意中攪合進皇族宗室的內鬥中去了!
知闌:……呃,如今倒還沒到這個時候,但早晚的。
“你……”
“阿瑪可是親口答應女兒,讓女兒自由出入府邸的,可不能食言!”知闌生怕納穆福改變主意,語速極快地說道。
“你個姑娘家家老想着往外頭跑做什麽?”納穆福不解問道。
剛剛,他還真想讓知闌就留在府裏,別往外走了。
就往外頭去了兩回,回回都能遇上事。
這多讓人操心吶!
知闌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女兒聽說入宮後想要有個好的前程,那海量的銀子得撒出去。”
“據說,連宮裏的狗都得打點到位呢。”
“咱們府裏這麽多年都靠着阿瑪支撐着。”
“女兒實在不忍心讓你為銀子煩心。”
“便想着去外頭找個能掙銀子的營生。”
“這樣,也能減輕您的負擔。”
這話一點水分沒有,真真切切就是知闌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過,她說這事情的時候,感情是渲染得非常到位的。
話說,知闌從前一直以為瓜爾佳府沒落,要維系錦衣玉食的生活已是艱難,她需要大量的銀子可以自己想法子賺。
而且,開酒樓的想法,她到現在也沒有放棄。
無他,酒樓也好客棧也好,凡是開門做生意的鋪子無不人來人往,是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地方。
有時候,先一步得到消息,就是占盡先機。
不過,她如今知道她阿瑪財大氣粗人脈也強,說這些話的時候,更是多了幾分讨巧賣乖。
沒準他阿瑪見她懂事可憐,手指縫裏漏些東西給她呢,那她就能少奮鬥很多年了呢。
當然了,不給也沒關系,她還是阿瑪的貼心棉襖,孝順閨女。
知闌這些話可把納穆福的心給說軟了。
瞧瞧,他養的女兒到底比他孝順懂事貼心。
他事事不如他阿瑪,養的女兒可不差的。
這麽一想,納穆福心情大好。
雖然瓜爾佳府明面上的産業早在二十多年就都被抄入國庫,但暗處地産業,他手上還有不少的。
這些年,他也沒少置辦其他産業。
這麽一盤算,就越發覺得不能委屈了自家女兒。
他便問知闌:“那若是由得你選,你想做什麽營生吶?”
“女兒想開家酒樓。”知闌坦誠道,“酒樓既可以掙銀子又可以收集消息,女兒覺得開了不虧。”
納穆福哭笑不得,做營生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不過,孩子還小呢,不知天高地厚也正常。
這麽想着,他便大手一揮爽快說道:“長安街上的雲來酒樓是阿瑪的私産,如今,是你的了。”
說完,他起身從書桌抽屜裏找到雲來酒樓的契書遞給知闌。
知闌欣喜接過,看到契書上酒樓的地址下意識覺得這地方很熟悉。
等等!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上雅爾江阿的地方嗎!
雲來酒樓,她想起來了,那就在訛人酒樓的對面吶!
雅爾江阿可只是給算計他的那些折扇男一些小教訓,且行事時還用黑巾蒙了臉。
知闌微微眯起眼睛,那家訛人酒樓背後的勢力怕是不簡單吶。
若她用新奇的菜式和新穎的經營手段把雲來酒樓做起來了,會得罪訛人酒樓背後真正的東家吧。
到時候,怕是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可這已經到手的契書,知闌是怎麽也不會交出去的。
“怎麽?”納穆福見知闌發呆,笑着調侃,“害怕了?”
“女兒才不害怕呢!”知闌立刻把契書折好,放入懷中。
“出息!”納穆福笑話知闌,“就一間小酒樓,瞧給你樂的。”
“你記住,以後有什麽需要的東西盡管跟阿瑪來說,阿瑪有的,總會給你。”
“就是阿瑪一時拿不出,也能給你想法子去,總好過你自己跟無頭蒼蠅般在京城裏亂晃。”
想到知闌出府後碰到的那幾個爺,納穆福就忍不住頭疼。
知闌受教,也意識到自己重生回來後想法有些偏執,對家裏人也做不到全然的信任。
經過之前種種,她也明白了,阿瑪額娘和大哥都是站在她身邊的,能信任的人。
知闌心裏的某個想法就這麽忽然冒了出來。
不開酒樓,她可以開別的啊。
她定定看着納穆福,思量着成事的可能。
納穆福伸出去拿茶盞的手,便就這麽收了回來。
他酒樓都給了,這丫頭,不能再坑他了吧?
“阿瑪。”知闌眼睛晶晶亮地看着納穆福,“你知道琉璃價貴吧。”
“嗨!”納穆福心頭一松,笑着說道,“你看中了什麽盡管買去,阿瑪給你付銀子。”
“阿瑪,女兒想要造琉璃。”知闌低低說道,“您給女兒的雲來酒樓,女兒想賣琉璃,各種琉璃。”
“只這是來銀子很快的營生,就咱們爺倆怕是吃不下。”
訛人酒樓背後的權貴必然會眼紅琉璃生意。
“四阿哥先前承諾會回護咱們府上,我想着,讓他也參一股。”
“還有宮裏的十阿哥,我也想給他一股,就是不知道四阿哥肯不肯牽線。”
“這個倒是不急,先把鋪子開起來才是最要緊的。”
有四阿哥這個天潢貴胄坐鎮,她的鋪子應該是沒人敢動的。
“阿瑪,您幫女兒參詳一下,女兒還有哪裏思慮地不夠周全的?”
納穆福:……
“為父在前門大街還有間銀樓,如今一并給了你吧。”
“你回了沁鸾院後,好好休息,切勿再胡思亂想了啊。”
知闌:……
雖然銀樓很好,但事情不是這麽論的吶!
“阿瑪,您是不是覺得女兒是異想天開?”
納穆福點頭,可不就是異想天開嘛。
誰不知道琉璃價貴,誰不知道開家琉璃鋪子那就是守着金山銀山吶。
可琉璃這東西如今除了舶來品鋪子裏偶爾有那麽一個兩個的,其他的哪個不是被達官貴族們寶貝似的收着?
知闌想開家琉璃鋪子作為營生,那是一點錯處也沒有的。
關鍵是,哪裏來的源源不斷的琉璃?
他就算貼着老臉去求故交出讓琉璃,那也是杯水車薪啊。
他為了哄女兒高興,倒是願意貼臉賠銀子,但人家未必願意把琉璃讓出來吶。
就這樣,還給人四阿哥讓利?
人四阿哥不得嫌麻煩退避三舍吶。
“阿瑪不信就算了。”知闌眼珠一轉,笑着說道,“前門大街的銀樓女兒不要了,阿瑪財大氣粗,想必在京郊有大片閑置的地吧。”
“嗯,當初你祖父跑馬圈地,京郊靈山以北的地界都是咱們家的。”
“不過,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些地都充了國庫。”
見知闌期待地看着自己,納穆福又站起身來到書桌後,從抽屜裏找出一張契書。
“為父在京郊的地倒是很大,可惜,上面沒有任何産出,你可要?”
“要要要!”知闌連連點頭,沒有産出沒關系,她反正不種地。
“你要那麽大片地方做什麽?”
“建窯廠,制琉璃!”知闌一本正經說道,“阿瑪,這地就當是您的入股銀子,女兒以後給您分紅。”
納穆福:……心底隐隐有些期待是怎麽回事?
“阿瑪,您撥些能用的人給女兒吧,女兒需要找些制琉璃的材料。”
納穆福那隐隐期待的心又落了下去。
他家好女兒啊,哄着他給鋪子給地給銀子,完了還要給人。
這,是不是不太靠譜吶?
得,這孩子明年就要進宮了,就是縱着她胡鬧也是使得的。
納穆福坐在書桌後,說道:“說說,你要什麽材料,為父派人給你找去。”
“好阿瑪,我就知道您最疼女兒了!”知闌忙寫下了石灰,海沙,口堿,想着玻璃配方和制作流程都需要一一試驗,恐怕沒那麽容易有結果。
鋪子空着那就是損失,不如先做些花皂,藥皂來賣攢攢人氣。
不過,肥皂的原材料好得,倒是不用勞動阿瑪到處去尋找。
且制作肥皂所用的堿正好可以蹭玻璃窯廠的。
至于油脂,她能想到的就是豬油。
這個倒也容易解決。
“阿瑪,這些東西都是極要緊的,您派去尋找收購的人得都是心腹,還得是口風緊的人。”
納穆福見知闌信誓旦旦的模樣,那該死的期待感又升了些上來,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你從哪裏知道的琉璃的配方?”
知闌同樣壓低聲音說道:“莊子上曾經來了個傳教士。”
“洋人?”
“是,他叫史密斯,我從他那裏買了些東西,他跟我講了些他旅途中的趣聞。”
“你就從他的講述中推測出了琉璃的配方了?”納穆福忍不住提高音量,這是拿他當孩子哄了?
“昂!”知闌傲嬌點頭,“您要相信女兒抽絲剝繭的能力,和運氣。”
好吧,參照密诏的事情,納穆福竟然無言以對。
“你從那洋人手上買了些什麽東西?”
“其他的倒沒什麽,就是有一把手铳,女兒出府的時候,都是帶着防身的。”
納穆福一時有些無言,知闌的運氣也是沒誰了。
“行,找原料的事情,阿瑪包攬了,還有京郊那邊建窯的事情,阿瑪也找人幫你辦了。”
“多謝阿瑪!”知闌終于明白“啃老”是多麽的愉快了!
“阿瑪那你記得,那邊要砌起高高的院牆。”
她阿瑪這麽好,她自然也不會隐瞞鋪子的規劃。
于是又把賣花皂和藥皂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也是你從那洋人那裏聽來的?”納穆福語氣都有些扭曲了。
這麽厲害的洋人,他怎麽就沒有遇上!
“……嗯!”知闌點頭,感謝此時應該已經在大海中“沖浪”的史密斯。
見知闌信誓旦旦的模樣,納穆福忍不住重視起了起來。
這事情要真能辦成,那瓜爾佳府擁有的財富将是不可計量的。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奇貨可居吶。
這兩件事情成了,帶來隐形的好處更是難計其數啊。
他看向知闌的眼神瞬間更柔軟了幾分,這個傻孩子,如此信任他這個阿瑪。
“阿瑪,您怎麽了?”
“沒,阿瑪是在想,這事若真的做成,倒還真是要防備着有人觊觎。”
“阿瑪,那咱們分頭行事,窯廠和原料的事情拜托您,我去找四阿哥說入股的事情,您看如何?”
“不如何,你明年是要入宮選秀的,若是被指給了四阿哥,你倒時如何與他相處?”
“四阿哥不是迂腐之人,哪裏會在意這個?”知闌說道,“再說了,您是見過我男裝的樣子的,您能一眼認出我來嗎?”
只要不往女扮男裝這塊去想,誰能想到知闌和安寧是一個人呢?
至于選秀,若她阿瑪能步步高升護住她們一家子,她倒也不是非得往四爺後院湊。
自古伴君如伴虎。
再說了,萬般算計也比不過世事無常啊。
就像現在,她感覺所有的事情都柳暗花明了。
這些,她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哪裏想到過。
她那會兒可是一心以為瓜爾佳府門庭破落,還因為祖父的事情被帝王忌憚。
除了想辦法往未來帝王身邊靠,給自己和家人掙一條出路,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的所有想法,她阿瑪都給與了行動與金錢上的支持。
真難以想象等琉璃制成功了,她每天數銀子數到手抽筋能有多快樂!
有了海量的資金,她成為四阿哥并肩作戰的戰友,遠比成為他後院的女人,只等着他的垂憐要合她心意的多。
至于芷琪,不行就想法子直接讓人暴斃。
這人,她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的!
當然了,還是那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想得再多也沒用,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選秀是明年的事情,具體怎麽辦,她還要再斟酌斟酌。
她先把鋪子搞起來,讓自己變強變有錢是不會錯的。
納穆福對知闌直接去找四阿哥談入股的事情是一點也不看好的。
當然了,他沒有什麽閨閣女子不能私會外男有損清譽的想法。
扯呢!
他們滿人是馬背上得的天下,滿人的姑奶奶那是能騎着馬拿着刀上戰場的。
那會兒誰管男女啊?
再說了,知闌這不是穿着男裝出府的麽,出了府,那就只有瓜爾佳·安寧。
那安寧幹的事,跟知闌又有什麽關系呢?
“出門的時候帶上常遠,不行我把悟明也給你吧,他身手可比常遠好多了。”
知闌是知道悟明的能力的,對納穆福的提議那是相當的心動。
但她推辭了:“阿瑪,悟明是您用慣了的,把人給了女兒,您這裏有點什麽事情別人辦得不合您心意怎麽辦?”
“你放心,女兒不會往危險的地方去的,有常遠和時芳跟着就夠了。”
“再說了,女兒還有手铳呢,萬不得已的時候,自保總是沒有問題的。”
“嗯,你說的有道理,行了,我讓悟明帶你去私庫,你去挑幾個喜歡的物件帶回去把玩。”說完,他把私庫的鑰匙遞給知闌。
“這私庫鑰匙你可不能像腰牌一樣昧下,選好了東西就把鑰匙還給為父,聽到沒?”
“多謝阿瑪,女兒省得啦。”說完,知闌就樂颠颠跟着悟明去私庫了。
納穆福看着知闌雀躍的背影,忍不住失笑。
他沒有阻止知闌去找四阿哥談入股的事情,但他很清楚,琉璃都還沒有影子,知闌就去找四阿哥那純粹就是碰釘子去了。
如四阿哥這樣的天潢貴胄,知闌貿然撞上去,他雖然會覺得不可思議,但知道知闌是感激他曾經的回護,有好事就想着他,哭笑不得之餘,想必也會有感于知闌的一片赤誠之心。
此時,四阿哥是否入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在四阿哥那邊過了明路,萬一将來運氣好,真的研制出了琉璃,那四阿哥就是現成的靠山。
至于說,納穆福為什麽這麽容易就接受了知闌的提議把四阿哥當成靠山?
這四阿哥入股的事情一旦成了定局,就不只是鋪子靠山的事情了。
在旁人眼裏,他就是站隊了。
納穆福表示:這是最好的結果!
大阿哥母族納喇氏,跟瓜爾佳氏一族是死敵。
誰讓他阿瑪殺了蘇克薩哈呢,那會兒,蘇克薩哈可是整個納喇氏一族最出息的族人。
這可是永遠解不開的仇怨。
太子麽,一則人家身邊人多得是,二則瓜爾佳府這種被康熙“記”在心裏的家族,他是不會沾的。
他倒是最想依靠十阿哥,姻親才是最牢靠的關系。
但十阿哥尚年幼,他從向晚那裏聽到過溫僖貴妃不好的消息。
這樣的十阿哥還沒有餘力成為別人的靠山。
至于其他的皇子阿哥,要麽年幼,要麽一看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納穆福根本不會考慮。
得了,這事往複雜處思量,那是越想越複雜的,多想無益。
他還是一件件把他好女兒給的活計辦好吧。
他好好做他的戶部六品小官,總能找到機會慢慢起來。
沒準啊,他再次升遷也得靠着知闌呢。
下意識的,他對琉璃鋪子的事情期待了起來。
“格格,您進去吧,奴才在外頭候着。”悟明笑着說道。
“多謝你悟明。”知闌客氣說道。
“格格客氣了。”悟明拱拱手,恭敬等在私庫外頭。
知闌懷揣着好奇心,一腳踏入私庫中。
入目是兩排保養得極好的兵器,兵刃上隐隐都泛着幽幽冷光,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他阿瑪說過,私庫裏很多東西都是祖父鳌拜留下的。
這些兵器沒準都是跟着鳌拜上過戰場的。
知闌便收起了原本獵奇的心思,恭恭敬敬對着兵器鞠了一躬,這才走了進去。
私庫有不少珍奇寶貝陳列,但整體呈冷色調,跟知闌以為的金碧輝煌出入很大。
走了一圈,知闌也沒有挑到合心意的物件,便想着随意拿兩個又飄漂亮又值錢的擺件回去。
“叮!”
知闌看不遠處多寶閣上擺着的和田玉如意很不錯,便想走到近前看一看,卻不知踢到了什麽東西,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她低頭看去,是一支鏽跡斑斑的男式長簪。
知闌秀美微蹙,這樣粗糙的東西怎麽會在這裏?
下意識的,她就起了探究的心思。
知闌蹲下身,撿起長簪,簪身很普通,又染着鏽跡,完全看不出一點珍貴的地方。
可不知為何,知闌依稀覺得好似在哪裏聽過還是看到過這長簪的樣式。
沒有糾結多久,她就決定把長簪帶走了。
悟明送知闌回沁鸾院後,就去找納穆福複命。
納穆福有些意外:“生鏽的長簪?”
“我私庫裏有這樣的東西?”
悟明搖頭,他沒有進過私庫,不知道。
“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會挑東西?”
“二格格還拿了個和田玉如意,那玉如意沒有一絲雜色,品相極好。”悟明說道。
納穆福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他把寫着制作琉璃原材料的宣紙遞給悟明:“你親自領人去把這幾樣東西找齊。”
“嗻!”悟明雙手接過宣紙,看完後,又把恭敬把宣紙放回書桌上。
石灰,海沙,口堿,不知道主子找這幾樣東西要做什麽?
納穆福沉吟了一會兒後又說道:“找到後,就把礦山買下,價格給的合理些,官府那邊也要打點好,別留下什麽隐患。”
“嗻,奴才省得。”
知闌很喜歡新得的和田玉如意,把它放在了內室的多寶閣上。
月光透過雕花镂空窗戶照在和田玉如意身上,暈染出一層淡淡的光暈,美不勝收。
“同樣是被收在私庫裏的物件,怎差了這麽多?”知闌拿出長簪打量。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啊。”
研究了一會兒,知闌就困了,想到明日還要去找四阿哥商議琉璃鋪子的事情,知闌收好長簪,就歇下了。
第二日又是晴好的天氣。
一大早,向晚就讓李木棉給知闌送來了一個匣子。
“這是什麽?”知闌接過小匣子問道。
李木棉笑着說道:“是莊子的地契。”
原來,向晚聽說納穆福又送了知闌好些東西,想着自己這個做母親可不能落于人後,便拿了莊子的地契來哄知闌。
知闌一臉欣喜,每天都有禮物收,還都是自己極喜愛的東西,知闌的心情簡直好到飛起。
她合上匣子,對李木棉說道:“這個,就當是額娘的入股銀子,以後,我會分紅給她的。”
“格格什麽意思,奴婢沒聽明白。”
“你不用明白,照實跟額娘說就是了。”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
李木棉走後沒多久,安瑞也派人送了個食盒過來。
“格格,這是少爺一早去杏花春排隊買的杏花糕。”
“他們家用的杏花都是三四月份采摘後用冰封起來,到了秋日才拿出來做杏花糕售賣的,口感很是獨特。”
“替我多謝大哥。”知闌讓雲薔接了食盒,“趕緊擺出來,我要嘗嘗三四月份的杏花是什麽味道。”
吃飽喝足後,知闌換上男裝,帶上胤禛給的青玉扳指領着時芳和常遠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