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8)

,論生意手段,他哪點輸給這個還未及笄的黃毛丫頭。偏偏,孔家都是她的。

孔耀光到院子裏,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側影,是個男子,一襲簡衣,坐在亭子裏面自斟自飲。雖然隔着距離,也能看出那男子頗為出塵雅致,意态不凡。

想到近日的傳聞,孔耀光心中冷冷哼一聲。

出了門以後,卻見到那個門房眉開眼笑遞給他一盒東西,說道:“三爺走好,這是咱們大小姐給三爺準備的回禮,大小姐知道三夫人身子不爽利,這一株百年老參對體弱的人最滋補,大小姐交代一定要給三夫人送去。”

孔耀光再次臉上無光,他來時候可是空手來的,他仗着是孔玲珑的長輩,身份上不需要給小輩送禮,自然沒準備,這孔玲珑卻是拿一株老參打他的臉。

為什麽說打臉,因為孔耀光的夫人确實身子不好,但是內宅婦人,也不是大病,根本沒什麽人知道,孔玲珑送給他人參,便是告誡他,即便他們很少跟嫡系往來,但是他們這些旁支的一舉一動,她這嫡系的當家人可都清楚着呢。

孔耀光狠狠奪過盒子,跺腳轉身離去。

孔玲珑接到消息,也沒什麽反應,她這位三叔到底還是商戶出身,再有城府和心機,脾氣還是收不住,出了門就顯露出來。這要是劉家那樣的死要面子,便是打落門牙活血吞,在外面也是做的好看。

孔玲珑吩咐下人:“去請夙夜公子。”

☆、027章 尋釁滋事

夙夜含笑進來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你應當讓我離的近一點。”

只在院子裏遠遠一看,哪裏能滿足孔耀光的好奇心。

孔玲珑說道:“看不清楚,他才有餘地回去說。”

總要留給人發揮的空間,她都可以預見,這位三叔回去之後,會怎樣對旁支們渲染她的“德行”敗壞。

夙夜看着孔玲珑,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孔耀光一進了自家的門,夫人蔣氏就趕緊上來了,迫不及待地問:“回來了,那個丫頭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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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看見孔耀光的臉色就知道不妙,但是蔣氏實在想知道事情心切,這才不管不顧地問了出來。

孔耀光忍着怒氣把在孔玲珑面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蔣氏也是一臉錯愕。

接着,蔣氏露出憤恨說道:“想不到那丫頭竟能抵抗住成為劉家夫人的誘惑,往常看不出,沒想到她孔玲珑也是個為了錢,什麽都可以舍棄的人!”

說話的時候,蔣氏實在應該看一看自己的嘴臉,那才是一個貪財貪到了忘本的存在。

孔耀光冷着臉:“不管怎麽樣,指望孔玲珑嫁出去,放棄孔家繼承權的路子是走不通了,我們得想別的法子。”

蔣氏臉色變化,原本孔玲珑如果嫁到劉家,一定會被劉家徹底鎖住,到時候,有希望被推舉成孔家一把交椅的,便是孔耀光最有把握,因為不管是資歷,還是經商的手段,孔耀光手下的南巷,都是一面旗幟。

可是這種打算,現在全部因為孔玲珑和劉家的退婚,成了水漂。

孔耀光冷冷說道:“你也不用擔心,那個丫頭聰明反被聰明誤,說什麽只接受招男入贅,也不想想,在這個世道,她一個女人,真要做出這種事,會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咒罵,倘若……她真的敢在孔宅之中養一個小白臉,哼,我敢保證,不消我們動手,孔家其他親族就會把她打入地獄永不翻身!”

想到自己在庭院之中看到的那個身影,孔耀光臉上除了冷笑,還有猙獰。

此時,城中的孔家綢緞莊,六月坊正迎來一位刁鑽的客人。

少女冷笑一聲,尖酸刻薄地說道:“你們孔家不是號稱全鹹陽第一富商嗎,怎地,你們所謂最好的綢緞莊,就是這樣以次充好,那這種貨色來糊弄本小姐?”

六月坊,的确是鹹陽城中,最頂級的綢緞莊子,許多上好的衣料,都能在六月坊中找的到。經營六月坊的趙掌櫃,昔年雖然不算是孔老爺子身邊的,但也是一等一的經商好手,而且為人也更精明。

趙掌櫃已經看出今日這個就是來找茬的,可這少女衣着光鮮,手下帶的那幾個随從更不是吃素的,如果硬碰硬,難保對方不會惱羞成怒,順手砸了這綢緞莊。

所以趙掌櫃還是得忍氣吞聲,“這位小姐,不是我們以次充好,而是您要求的雪蘊綢,乃需要提前至少三個月下定,由我們将原料從産地運過來,再經由巧手工匠去打磨,怎麽也不可能有現成的貨給您的。”

少女柳眉倒豎,做出一副傲慢無比的樣子來:“行了吧,不用拿這種糊弄旁人的話來糊弄本小姐,什麽提前三個月下定,誰聽說過?”

說着眼光掃了一眼衆人,圍觀大多是尋常百姓,哪裏聽說過雪蘊綢這種金貴物,自然都是搖頭。少女心中得意,更加盯着趙掌櫃不依不饒。

趙掌櫃一個頭兩個大,他實在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女是何來歷,他近日做生意,沒有得罪過誰啊?

少女得意地說道:“今天本小姐還非要買這個雪蘊綢,若是你六月坊拿不出來,便是明擺着欺騙百姓,欺騙上門的顧客,妄自擔着這鹹陽第一綢緞莊的名聲!”

趙掌櫃臉上一白,經營生意,最怕聲名有損害,哪怕只是道聽途說,子虛烏有,現在圍觀的人又被這少女故意吸引過來,但凡有一個不明事理的,出去說六月坊的不是,瞬間就能傳遍鹹陽。

眼見少女怎麽勸都不服軟,鐵了心給六月坊難堪,正在趙掌櫃左右為難的時機,忽聽一聲清音朗朗:“我孔家做生意,素以誠信為先,欺騙百姓欺騙顧客這種事,卻是萬萬做不出的。”

衆人立刻尋聲望過去,卻見路邊,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輛馬車,而聲音正是發自馬車之內。

孔玲珑今日,正好逛到了這東城,也是巧,趙掌櫃這綢緞莊,正安排在孔玲珑今日的日程之上。不想,馬車剛來到門口,就見人滿為患,這綢緞莊面向的是貴人階層,很少能吸引這麽多百姓在門前,所以孔玲珑一望之下,就知道蹊跷。

她在馬車裏聽了這一會,已是什麽都明白了。

那少女聽見有人反駁她的話,也立刻扭過頭來,虎視眈眈盯着門口:“是誰?”

孔玲珑在玉兒的攙扶下,慢慢下了馬車,圍觀百姓也不是傻的,自覺讓出了一條路。

孔玲珑一進綢緞莊,就和少女的目光對上了。這一眼又是前世與今生,不望不相識。

原來是她,孔玲珑眸中不由厲色一閃。

少女看到孔玲珑,首先就氣勢洶洶:“你是何人?”

孔玲珑看了她一眼,看到那張前世熟悉的面孔,心裏泛起冷意。

這少女,正是劉邵的表妹,程家小姐程錦畫,程氏一族更是式微,所以這位表妹才會常年借住在劉家,順帶也對自己的表哥産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孔玲珑。”一邊想着,孔玲珑一邊慢慢地看着少女說道。

程錦畫臉上立刻一驚。

趙掌櫃一看到那輛馬車上的家徽,就知道是當家少主,當下走了過來畢恭畢敬的道:“少當家。”

程錦畫往日只是聽說過孔玲珑的名號,當知道她就是劉邵表哥要娶的人,她心中就是怨恨加嫉妒。今日第一次打照面,發現對方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充滿銅臭的上不得臺面的粗鄙商戶女,反倒孔玲珑一身簡素,襯得面龐愈發白淨如雪,目若點漆,竟比自己這個閨閣小姐還要勝了幾分。

惱恨之中,程錦畫立即尖酸說道:“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孔小姐,孔小姐來的正好,你家開的綢緞莊對外宣稱什麽樣的綢緞都有,可是本小姐要買的時候卻沒有。莫非孔家真是生意做大了,才流行起店大欺客了嗎?!”

看程錦畫這張狂樣子,說她不是來找茬的都不信。

孔玲珑臉色卻還是淡淡的,前世這程錦畫見了自己,遠比現在還要刻薄。她看向了程錦畫,道:“原來是劉家的表小姐,真是失敬了。”

這句“劉家的表小姐”一出口,周圍圍觀的人臉色都頓時變了變,有些訝然地看着程錦畫。

程錦畫臉上一紅,從驚訝對方的身份,到惱怒道:“你怎知我是劉家表小姐?”

孔玲珑淡淡瞥着她,便是旁人認不出,她孔玲珑也絕不會忘了她程錦畫。這位程錦畫,前世的時候,可沒少給孔玲珑下絆子,尤其是那嫉妒的眼神,根本就掩飾不住。

孔玲珑最後被劉家老夫人那樣厭棄,便有這位錦畫小姐的功勞。

孔玲珑卻不理會程錦畫,轉頭對趙掌櫃說道:“這兒交給我,你先下去。”

趙掌櫃拱了拱手:“小的到後堂等候吩咐。”

說着便下去了。

孔玲珑這才轉向了程錦畫:“程姑娘方才說想要雪蘊綢,不知道可是真心的?還是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自從孔玲珑點出了程錦畫乃是劉家表小姐的身份,圍觀的人就已經開始不向着程錦畫了,誰都知道孔玲珑和劉家當衆鬧的那一場,劉家肯定心裏不痛快,再一想剛才程錦畫咄咄不饒人的樣子,衆人心裏都頓時明白過來。

這程錦畫不會是劉家故意派出來,到孔家的鋪子裏面搗亂的吧?

程錦畫當然也知道情況對自己不利,她立刻反唇相譏:“本小姐當然是真心要買,只可惜你孔家鋪子裏沒貨!”

程錦畫底氣十足,就算認出了她的身份又怎麽樣,左右她今天是客人,前來買綢緞的,難道這孔玲珑成了孔家當家人,就能昧着心把她趕出去了?要是趕出去她更不怕了,立刻就嚷嚷開來,讓全鹹陽城的人都來看看,這孔家的小姐是個什麽德行!

孔玲珑點點頭,說道:“既然是真心要買那就好辦了。”

程錦畫不相信孔玲珑還能翻出什麽浪頭來,譏諷道:“本小姐早就說過了,不接受什麽提前三個月下定,若是有,你便賣給我,若是沒有,你也不用在這裏裝大尾巴狼。”

這程錦畫真是說話難聽,她指責孔玲珑是裝大尾巴狼,不知她自己又是什麽,在這六月坊鬧了這大半日,一副驕橫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劉家的嫡小姐,而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小姐。

孔玲珑卻也不怒,擡起眼眸,看着程錦畫道:“不知道程姑娘打算買多少,銀子可帶的夠了麽。”

☆、028章 張狂醜态

程錦畫微微一怔,面上卻不敢露出來,逞強道:“怎麽,你管本小姐帶了多少銀子,難道你還能憑空變出來雪蘊綢給本小姐嗎?”

程錦畫今天就是來找茬的,哪裏帶了什麽錢,又想着孔玲珑果然是出身商戶,滿身都是銅臭味。

卻不想孔玲珑悠悠說道:“自然要問銀錢,這雪蘊綢與其他的綢緞可不同,是上等綢緞中的上品,一尺便價格不菲,一般只有很有身份的夫人,才拿得出錢裁上一身。”

話中自然是暗指程錦畫只不過是個依附于表親的外侄女,卻又哪來的錢來買雪蘊綢。

程錦畫果然惱羞成怒:“孔玲珑!你少瞧不起人!本姑娘有錢無錢不是你的事,事實上是你們綢緞莊店大欺客,明明沒有的東西謊稱卻有,這難道不是犯了奸商之法?”

奸商之法是本朝太祖設下的,據說太祖當年便是草寇出身,因為被奸商坑的家業散盡,所以十分痛恨,登基以後,便頒布了一條法令,凡是經商者,膽敢有欺詐不誠行為,一律是犯了奸商之法,那是要關鋪子收監的。

面對這麽嚴重的指控,孔玲珑目光冷冷一掃程錦畫,道:“程姑娘倒是很明白我朝的商賈律法,只可惜程姑娘說錯了,我孔家經商百年,從未有過差錯,包括今次,也一樣。”

程錦畫索性豁了出去:“既然如此,孔小姐倒是把雪蘊綢拿出來啊?”

孔玲珑目光含着一絲冰冷之意:“只要程姑娘拿得出錢,我就拿得出綢,你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本也是買賣的準則,若是程錦畫拿不出錢來,自然也沒有道理硬要人家給你拿出雪蘊綢。

程錦畫雖然只是劉家表親,但她自小依附劉大夫人,劉邵對這個表妹也是一向溫柔,幾時被人當着這麽多的面奚落刁難?

偏偏讓她丢臉的人,還是她最痛恨的孔玲珑。

想到便是這個低賤的商戶女,竟敢拒絕表哥劉邵的親事,讓表哥從鹹陽人人羨慕的公子才俊,淪落為大家的笑柄,而今天,甚至當面羞辱于她,程錦畫就再也忍不住地指着孔玲珑大聲叫嚷道:“孔玲珑!你少得意了!你不過就是一個出身卑賤的商戶之女,竟敢這樣羞辱本姑娘,難怪你還沒有過門,舅母就嫌棄你看不起你,說你始終是個上不得臺面的低賤女人!”

嘩,這可真是一片嘩然了,圍觀百姓看着這個張牙舞爪的程錦畫,她口中的舅母,便只有劉家的大夫人了。想不到,劉家的大夫人竟是這般瞧不起孔家小姐,而平素表現的雍容大度的劉大夫人,竟然說出那般不堪的話。

孔玲珑的面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哦?是嗎,劉大夫人原來這樣不喜歡我孔家,看來退親這件事,想必也了了劉大夫人的一個心願吧。”

程錦畫渾然不覺上當,依然尖酸地說道:“那還用說?我劉邵表哥一表人才,學富五車,便是和你這個商戶之女退了親,也有大把的大家閨秀願意嫁過來!你還不知道吧,舅父早已在京中,為表哥物色了好幾家名門淑女,個個都比你這個銅臭味的商戶女強!”

程錦畫還以為她打壓了孔玲珑,卻不知道她這一番言論已經在圍觀的人之中産生了多大的波瀾,甚至把劉家大夫人和劉家大老爺都拖下了水。

孔玲珑打量着程錦畫,就是這樣一個脾氣暴躁,沒有腦子的嬌小姐,前世卻能讓自己吃那樣的苦頭,可見人真的要重新活一輩子,才能看清楚許多事。

程錦畫看孔玲珑不說話,更加的得意起來:“怎麽樣?沒臉了吧?知道你在我表哥心中,在劉家人心中,根本一文不值,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孔玲珑?”

衆人看到孔玲珑雍容端雅,不卑不亢的氣度,再看程錦畫惱羞成怒,一臉驕縱任性的樣子,心裏很自然升起了比較,

這程錦畫還鄙視人家孔小姐是商戶之女,說人家沒臉,其實最沒臉的就是她自己。而最讓人大跌眼鏡的就是劉家人,萬萬料不到劉家人那麽僞善,既然看不起人家孔小姐是商戶女,那當初幹嘛讓自己的老太爺,死氣白咧地上門求親呢?

當初劉家老太爺登門那些場面,可是狠狠地為劉家賺了一把禮賢下士的名聲,當初孔老爺子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還被許多人暗地裏說是老頑固,如今冤情洗刷,衆人頓時明白孔老爺子才真正是心明眼亮,不似劉家這般道貌岸然虛僞做作。

孔玲珑知道一切已經差不多了,淡淡對程錦畫說道:“我的确是沒什麽好說的了,還請程姑娘回去轉告劉家大夫人,說我孔玲珑這輩子都不會再高攀劉家,請劉大夫人放心迎娶‘名門閨秀’。”

什麽放心迎娶名門閨秀,經過今天這番折騰,至少鹹陽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姑娘,是沒人敢嫁劉邵了!

程錦畫看着孔玲珑的臉色,再看看圍觀的人不斷搖頭,終于意識到自己上當。她臉上燒紅,咬牙切齒地看着孔玲珑:“你,你敢算計本姑娘?!”

話都是她自己說的,這時候倒是攀咬人家孔玲珑了,衆人頓時對這劉家表小姐更刮目相看。

孔玲珑也不欲多言,淡淡吩咐店裏的夥計:“送客。”

兩個字已經很說明問題,夥計們可不管什麽劉家小姐,他們只認孔門的當家,孔玲珑要送客,個個都不客氣地向程錦畫走過來。

程錦畫一見這陣勢,頓時銀牙咬碎,有心想再罵幾句,但看到那些夥計臉色不善,随時能讓她更加丢人。

程錦畫只得捂住臉,狠狠撂下一句:“孔玲珑,你給本姑娘等着!”

說着便帶着下人,一溜煙地從綢緞莊裏跑了。

孔玲珑這時轉過身,對着門口的圍觀者說道:“今日讓諸位看笑話了,我孔家做生意,不欺不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請諸位監督,歡迎随時上門光顧。”

孔小姐這番話就更贏得好感了,衆人紛紛表示一定支持孔家,便慢慢從綢緞莊門口散了。

趙掌櫃這時才從裏間出來,對孔玲珑拱手:“今日多謝少當家出手,不然小的還真不知如何對付那位小姐。”

所謂好男不跟女鬥,如果今天來鬧事的,是個壯漢無賴,趙掌櫃都不至于這麽頭大,大可以找幾個夥計直接轟出去了事。可是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動手肯定不行,話說的重了都是有失風度,确實是讓趙掌櫃一個大男人沒了招數。

孔玲珑說道:“趙掌櫃客氣了,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情,趙掌櫃盡可以有一說一,只要我們依法經商,不必怕得罪人。”

她孔家賺財,取之有道,不與人結怨,也不怕旁人蓄意滋事。

趙掌櫃立刻心領神會,拱手說道:“小的受教了。”

當下和趙掌櫃簡單交接了一下,孔玲珑又看了看六月坊這半年的賬冊,便坐上馬車回了孔宅。

今日一番對孔玲珑來說是意外收獲,這程錦畫當衆說出了這麽多道道,甚至說出了劉邵要在京城娶妻的事情。

孔玲珑略一思索也不覺得奇怪,劉家人愛面子,被孔玲珑在鹹陽打了臉,就想在京城威風回來,只可惜京城那地方,可不比鹹陽好說話,他劉邵在鹹陽是翩翩濁世佳公子,在京城,那麽多簪纓顯貴之中,到底能不能排的上號,還兩說。

劉府。

劉家大夫人狠狠一巴掌排在了桌子上,眼睛活活要将程錦畫吃了。

程錦畫回了劉府,自己到想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可是她身邊帶出去的人,哪一個不是劉大夫人的心腹,當下就有人把綢緞莊之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劉大夫人。

劉大夫人聽見自己這侄女竟然蠢成這樣,已經是七竅生煙,指着程錦畫就罵道:“小賤蹄子!我劉家到底是哪點對不住你,你要這麽禍害我劉家?!”

程錦畫哭哭啼啼:“舅母原諒侄女,都是那孔玲珑,要不是她故意激的侄女生氣,侄女怎麽會說出這些話來!”

劉大夫人自然是恨孔玲珑的,便是沒有這樁事,她也是早已跟孔玲珑勢成水火,可是程錦畫的蠢卻是她自己造成的,流眼淚也不可能澆滅劉大夫人心裏的邪火:“夠了!要不是你自己蠢,怎麽會輕易上了人家的當?!”

程錦畫看劉大夫人動了真怒,連忙跪着來到劉大夫人的身邊,拉住了劉大夫人的裙擺。她在劉家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是劉大夫人給的,如果惹怒了劉大夫人,她等于就是毀了自己的人生。

程錦畫哭求:“舅母!是侄女糊塗!侄女只想着這段時日,舅母因為那個孔玲珑的事,日日夜夜睡不着覺,劉邵表哥更是因為此事,被全城的人恥笑!侄女實在氣不過,心中也想給舅母和表哥出氣,這才去了孔家的鋪子裏鬧事,侄女萬萬不是存心的,求舅母原諒我吧!”

☆、029章 背後捅刀

程錦畫雖然在孔玲珑面前很蠢,但這些年她揣摩劉大夫人和劉邵的心思,也是下了功夫的,這一番話正是撞在了劉大夫人的心裏,劉大夫人也被她說的臉色一變。

劉大夫人只要一想到自己因為那孔玲珑,抓心撓肝,恨得夜不能寐,劉大夫人就忍不住咬牙切齒,頭都疼了起來,她狠狠瞪了一眼程錦畫:“誰允許你自作主張!孔家那個賤丫頭我遲早會讓你後悔,不需要你多事!”

程錦畫又哭着求饒:“一切都是侄女的錯、侄女蠢笨被人利用,着了別人的道,侄女以後萬不會再如此!”

句句還是緊扣着她其實是被孔玲珑暗算,孔玲珑才是罪魁禍首。

劉大夫人知道這個侄女的那點小心思,一直觊觎着她的劉邵表哥,妄想着嫁給劉邵,可惜這個侄女在她眼裏也不比孔玲珑強多少,一樣入不了她的眼。

不知道程錦畫如果知曉自己在這個“舅母”眼裏是這個地位,心裏又會作何想。

劉大夫人不耐煩再看見她,也因為程錦畫說出去的話不可能再收回,于是眼不見為淨地把程錦畫打發了出去,并嚴令她不許再踏出劉府半步。

程錦畫卻覺得劫後餘生,連忙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劉大夫人身邊。

劉大夫人冷眼看着程錦畫的背影走遠,叫了一聲管事:“我吩咐你查的住在孔家那個男人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劉大夫人真是覺得有點等不及,她太想看到孔玲珑被她踩在腳下不能翻身了。

劉管事是劉大夫人的心腹,聞言立即回道:“啓禀夫人,那男人一直躲在孔宅當縮頭烏龜,我們派去守着的人這麽多天,連一面都沒見到,其他見過他的百姓也都說是第一次看見那張臉,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那男人并非鹹陽本地人。”

等于是一點進展都沒有了,劉大夫人眼內淩厲的掃向了劉管事,這已經可以說是辦事不力了,特別是在劉家已經接連吃癟的時候!

劉管事立刻垂下眼,語氣誠懇:“夫人,屬下們已經都盡力了,換句話說,如果那個男人一直待在孔家不出,起碼說明他在孔家也沒什麽地位,甚至可能被孔玲珑限制了自由,如此,自然就不足為懼了。”

劉大夫人的怒氣稍微散了一些後,頭腦便清醒了,劉管事分析的一針見血,她也不相信那個男人既然進了孔家的門,會就此湮沒無聲,只不過她萬萬不能失了耐心。

劉大夫人想明白了就冷笑一聲:“讓你的人繼續盯着,他要是真的能一輩子畏縮在孔宅不出,我算他好本事!”

話說城中又是好一番熱鬧,有了那程錦畫的襯托,孔玲珑在百姓之中的口碑簡直與日俱增,現在甚至有人不再惋惜孔劉兩家的婚事作罷,反倒認為孔玲珑退婚的做法雖然驚世駭俗了點,但是很顯然也是劉家對不起孔小姐在先,只怕是終于熱鬧了這位孔門新任當家。

眼看城中風向驟變,老劉夫人氣得一天沒吃下飯,後來還是劉大夫人帶着程錦畫苦求,劉老夫人才咽了幾口飯。

饒是如此,本以為已經逃過了一劫的程錦畫,在接觸到劉老夫人的目光之時,又是冷不丁一陣發汗。

劉老夫人可不比劉大夫人,程錦畫知道她即便再讨好劉大夫人,只要老夫人發話,就是劉大夫人也保不住她。且老夫人素來不喜歡女人家哭哭啼啼裝可憐,所以程錦畫硬生生連眼淚都不敢掉。

劉老夫人揮退了程錦畫,卻是沒有做聲,劉大夫人上前道:“我還以為母親一定容不下錦畫那個丫頭了。”

劉老夫人面色冷冷:“暫且留她一些時日,現在原本就是風口浪尖,我們要這時候把人攆走,又要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劉大夫人松了口氣,老夫人不管有多氣憤,頭腦始終清醒着。

只可惜劉家積攢多時的聲譽,因為一場退婚就蕩然無存,想到遠在京城的夫君和繼子,劉大夫人更是頭疼不已。

這時候,聽到劉老夫人陰冷的聲音:“那孔家丫頭仗着一時意氣和聰明,對我劉家三番四次的羞辱,她自以為孔家家財萬貫,便沒有人能拿她怎麽樣,卻也不想一想,自古商人,無不屈從于權貴之下!”

劉大夫人心中一驚,暗道老夫人難道準備以權貴身份壓制了嗎,可是說到底她們只是女眷,充其量是個官眷,如何能對那孔玲珑造成威脅。

就在糊塗的時候,劉大夫人忽然靈機一動,面色震驚:“母親的意思,莫非是,老太爺要回來了?”

劉家老太爺官居二品,就是在京城那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如果回到鹹陽,那可真是比起皇帝也差不離了。

得知劉老太爺可能回來,劉大夫人忽然心底冷笑,那孔玲珑的好日子,可真是到頭了。

誰不知道劉老太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一大把年紀,沒有半點面慈心善,這二品的位置,正是當年劉老太爺親自把同為二品的同僚踩在腳下,自己頂了這個位置。

劉老太爺的座右銘就是,不能為我所用,那便毀掉。劉大夫人可沒有忘記,劉老太爺當初親自定了這親事,便是想用孔家的財富為劉家子孫鋪路,現在,孔玲珑竟敢撕毀婚約,盛怒之下的劉老太爺,還會不會留着孔家?

劉大夫人幾乎要笑出來。

一雪恥辱的機會,終于要來了。

孔家旁支的反擊又快又準,東巷北巷負責鹽道的生意接連數日遭受洗劫,東巷和北巷的負責人正是孔家的兩個姑舅,說也奇特,鹽道生意歷來颠簸,每年也都有損失,可是這種連續數日,除非遇到了大旱大災之年,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是孔玲珑剛剛接手生意,重心只放在了主要的幾個生意上,這種鹽道之類的和鹽商挂鈎,早已是多年的鐵規,現在出了事,便是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很要命。

孔玲珑自然是來到了北巷,和北巷的負責之人孔維交接,孔維,正是那位三叔孔耀光的連襟,這也是孔玲珑選擇先見他的原因。

鹽道在這個時候出事,未免太巧了,孔玲珑即便再大度,也不能不揣測是有人搗鬼。

她前些時日才見過孔耀光,這些旁支心裏正不服氣,這會兒鹽道就出事了。

孔玲珑淡淡放下賬簿,說道:“生意場上無親緣,玲珑便不多客套了,鹽道開辟已經快十年了,為何最近幾次三番出事?”

孔維較為年輕,和孔玲珑親戚關系也遠,所以孔玲珑擺出這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他倒不覺得多膈應,只是拱手回禀:“啓禀少當家,最近東岸沿岸出了不少水窛,劫持了我們的運鹽船,不止如此,許多護送沿途的夥計都受了輕傷。”

特意點明受輕傷,這是故意膈應她嗎。孔玲珑秀眸輕擡:“平時都不曾有水窛,倒是最近都出現了?”

孔維再次拱了拱手:“其實往常也是有的,有時候運氣好時便不會碰上,加上在水裏,好的功夫也使不出來,夥計們都是見形勢不對,便紛紛跳水自保。”

這就解釋了剛才輕傷的來由,這孔維雖然年輕,說話倒是滴水不漏。

孔玲珑擡頭看了他一眼:“既然水窛這麽猖獗,可有奏報官府進行整治?”

這些賊寇之流,劫的又是鹽道,如果真的鬧大了,官府不可能不管。

孔維這時候才嘆了口氣,說道:“少當家有所不知,那群水窛極為的精明,他們選在了鹹陽和邺城的水濱交界之處,發出劫掠之後,夥計們第一時候報官,可是鹹陽縣令和邺城知府,都說此事不歸他們管轄範圍,如此推搪數次,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孔玲珑需要在心裏深吸一口氣,才能維持面上的平靜,這孔維看來什麽都準備好了,今日不管她如何的發問,只怕都讨不到便宜。

鹹陽和邺城的交界,看來不是這夥水窛太聰明,而是眼前的孔維和他背後的人下手太聰明。

故意用這樣的方式,讓孔玲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孔維也看着孔玲珑,她大約是孔門歷史上最年輕的一任當家了,還是個女當家,這就讓孔維心中多了一份微妙。

孔維上前一步,鄭重地擡起手道:“少當家,如今幾輛運鹽船被毀,賬面上已是入不敷出,需要少當家從總庫之中,調配黃金出來支援。”

鹽的生意不比別個,平時不出事那就是順順當當,賺的盆滿缽滿,一次出事,就要無數黃金填進去,否則下一趟都不一定有資金周轉。

一個接着一個棒槌砸向孔玲珑,前後左右都是陷阱,孔玲珑總算明白,什麽叫家賊難防,危險的不是你在前方抗敵,而是你抗敵的時候,有人背後捅你一刀。

孔玲珑嘴角勾起一絲譏削:“哦,共損失了多少,需要貼補多少黃金?”

張口便是黃金,連銀兩都省了。

孔維眸中現出深沉掠過:“總計是八千兩黃金。”

八千兩,折合四萬兩雪花銀。

☆、030章 推給官府(二更)

真把她孔玲珑當成黃金做的呢。

孔玲珑擡眸一掃孔維,似笑非笑道:“這樣吧,你把這幾日的損失,都寫成一張單子給我,回頭列明了開支,叫人送到府上。”

孔維心裏想了不少對策,這時都全無用處,他怔怔看着孔玲珑,半天才回過神,拱手道:“是,少當家,我這就下去寫單子。”

孔玲珑不鹹不淡給了個軟釘子,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悶不出個聲響來。

那頭孔玲珑卻已經起駕回府,囑咐孔維最遲明早把一應的損失單子都送去。

等于只有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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