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7)
能讓她解決劉良月這個後顧之憂,程錦畫當然願意倒打一耙,站到夙夜這一邊。
說到底就跟做生意一樣,哪邊的利益大,就站哪邊。
所以劉良月後來那麽歇斯底裏,怎麽願意相信,一直翻不出自己手心的小白鼠,竟然最後把她害的有家不能回。
玉兒擔憂地說道:“夙夜公子有如何本事,當初卻對小姐想要避禍孔家,這怕不像是實話吧?”
玉兒并不是那粗苯的丫頭,有孔玲珑随時點撥,她開竅的也快,當初是夙夜公子有求孔家,所以小姐留他入住,現在看來夙夜公子的本事已經遠遠超過常人,躲在何處不行,偏要找上孔家?
孔玲珑這時靠在榻上,懶洋洋地對玉兒道:“我有些累了,今日先閉門吧。”
孔耀光那邊,知道孔玲珑回來,連忙打聽宴會中的細節。這劉家辦宴會的消息一傳出,他心裏便有數,劉家這是要準備整治孔玲珑。
可是打聽之下,得知劉家不僅在宴會上,對孔玲珑百般放下身段,甚至提出了想再次結親的想法,最讓人不可置信的,就是孔玲珑居然又一次的當着鹹陽所有權貴的面,拒絕了劉家。
這可是二次打臉了。
孔耀光直氣得發狠,對妻子房氏說道:“你還說用後宅的手段能對付孔玲珑,你依仗的那位表小姐程錦畫,不僅沒起到作用,這次還幫了一把孔玲珑那個小白臉,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房氏也是低頭思忖,當日讓盧錦繡傳話,盧錦繡回來之後,确實拍着胸脯保證,程錦畫的确是對孔玲珑恨之入骨,還說要聯合表姐劉良月一起,讓孔玲珑嘗到苦頭。
可是這次宴會,倒是聽說程錦畫和她那位表姐撕扯的非常厲害,還害的她表姐直接被逐出了家門,哪裏有半點聯手對付孔玲珑的樣子?
房氏看着孔耀光陰冷的臉:“你也犯不上着急,我回頭讓錦繡再去劉府探探那程姑娘的口風,看這中間到底有什麽彎折。還有一點你要明白,倘若孔玲珑真的有手段讓原本對準她的矛頭轉了方向,甚至讓劉府中兩位表姐妹相殘,那就說明你這個孔侄女已經遠遠超過了你的估計,你還是不要貿然撞上去,反倒連累了自家的好。”
盧錦繡聽說程錦畫不僅沒有倒黴,還借着這次宴會大大出了風頭,心裏早就不舒坦了,正愁沒有好借口一探究竟,房氏就送來了機會,她當即欣然應允,立刻去劉家。
可是卻吃了閉門羹,門房聽見她說找表小姐程錦畫,臉色就冷冷的,說現在劉家不接見任何外客。
盧錦繡心裏古怪嘀咕,只能折回來,把這話告知了房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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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氏心思通透,猜想,這程錦畫一定是因為害苦了劉良月這個嫡女,所以被劉家人不待見,只不過沒有放到明面上,暗地裏程錦畫的日子必然不會順遂。
程錦畫現在确實是如履薄冰,表面上,她一切吃穿用度,使喚下人,還是和從前一樣。只是,從細枝末節中,那種隐隐的壓抑,還是不斷向她傳來。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宴會當日發生的事情,不過她一點後悔都沒有,她還記得她站在劉老太爺的身邊,看着劉良月被人拖下去,而鹹陽的那些貴賓,全部都注視着她。
那種萬衆矚目,她寧願用一切去交換。
而這一切,都多虧了那個男人。
想到夙夜那張臉,程錦畫心裏狂跳不止,當時那男人沒中她的圈套,還反而把她擄走,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要發生什麽,而其後發生的事情,竟然跟他說的一點都沒差。
她成功趕走了劉良月,甚至宴會已經散場幾日了,預想之中的報複和責罵也沒有來。
可是這樣的日子終究不會長久,她也知道,劉家所有人已經恨極了她。
☆、056章 坐地分利
程錦畫屏退了其他丫鬟下人,只帶着最親近的丫頭夏荷,夏荷是她從母家帶來的,和之前那個吃裏扒外的春香,完全不能相比。
程錦畫來到了之前劉家設宴的那個密林中,吩咐夏荷守在外頭,一定要小心。
夏荷既然是跟着程錦畫來的,在這劉府中,程錦畫就是她唯一的靠山,所以忠心地點了點頭。
程錦畫這才走進了林子,一路走,一路來到了之前,她跟劉良月想設計夙夜的地方。
果見最高那棵樹上,黑衣人的身影徐徐落下,繼而冷冷盯着她。
程錦畫大喜,暗道對方果然是守信之人,當即撲倒,跪在了地上,對黑衣人說道:“小女子現在已經得罪了劉家所有親眷,在這府中也再無容身之地,公子曾說會幫小女子一把,懇請公子兌現諾言。”
當日,她被夙夜所迫,與其說萬不得已,也是被對方的承諾打動,如果,她能夠不再受制于劉家,這樣大的誘惑根本無法拒絕。
所以宴會之上她破釜沉舟,和劉大夫人母女徹底撕破臉,博得也就是一個機會。
黑衣人心裏極不願意接近這樣的小門女子,可是少主的吩咐不得不從,只能忍耐着說道:“為少主辦事的人,少主從來不會過河拆橋,所以少主命我給你指條明路,你若是認得清現實,肯做出犧牲,自然能保全自己。”
程錦畫哪裏還有不願意,聽到真的有辦法,不由喜色道:“還請夙夜公子指點,錦畫一定照辦!”
何況已經嘗過一次甜頭,程錦畫當然不會再去懷疑。
黑衣人便冷冷道:“少主人,一個人只有有價值,才能被人忌憚,也不敢随意欺淩。表小姐明白這一點,就該知道,只有把自己置于不能随意對付的地位,才能夠讓劉家即便忍着痛恨,也要恭敬留着你。”
程錦畫态度變得謙恭:“錦畫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可是錦畫母族已經式微,實在幫不上錦畫,錦畫又是寄人籬下,實在想不出辦法,如何能讓自己變得對劉家重要起來。”
黑衣人眼睛裏果然掠過不屑,這些小門女子縱然有些心機,也還是太膚淺了,他說道:“總想着依靠一個家族,當然不能穩固,在宴會之上,表小姐已經讓鹹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認識了你,你自身的價值已經可以拿來利用。況且當日在座的,還有不少和表小姐年紀匹配的俊年公子……”
當初看着程錦畫的那些目光中,可是有不少驚豔和贊賞的,程錦畫容貌本就勝過劉良月,這也是她一直自視甚高,甚至劉良月讨厭她的原因。
程錦畫臉色微微一變,她本就聰明,黑衣人的點撥她立刻就聽明白了,不由臉色發白地道:“你,你叫我用自己的終身大事……不,這不行!”
其實這個方法實在是巧妙極好,程錦畫依附劉家,至少在鹹陽城中,她的出身不低,現在又露了臉,只怕現在,已經有不少家境殷實的人家,把程錦畫作為提親的對象考慮了。
只是,這個法子千好萬好,在程錦畫這裏,卻是心如刀割。
她如何甘心,自己心中愛慕着的,一直是自己表哥劉邵。若是這般嫁出去,不是再也沒有了機會?
黑衣人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一切和夙夜預想不差,聲音越加冷冰冰:“勸小姐還是收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心思,劉家人眼高于頂,他們家的嫡長公子,所娶的妻子一定是能給劉家極大助益的人。即便表小姐從來沒有開罪劉家,你能嫁給你表哥的機會,也是幾乎沒有。為了這麽個渺茫希望,可能連自己的命都斷送了,表小姐最好想清楚值不值得。”
那句可能連自己的命都斷送了,讓程錦畫冷水澆頂,劉大夫人毫無疑問想要她死,眼前的平靜更是水中倒影,說不準什麽時候她比劉良月慘上十倍。
那份愛慕再深,也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程錦畫心中劇烈掙紮,悲哀地看着黑衣人:“夙夜公子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黑衣人鄙夷更深,自家少主就算有辦法,也犯不上費盡周折幫一個沒關系的女人,何況少主肯給她指條明路走,已經是看得起她了。
黑衣人冷聲道:“少主說了,辦法已經告訴了表小姐,願不願意用是表小姐自己的事。在下話以帶到,就告辭了。”
臨走之前,看着失魂落魄的程錦畫,黑衣人又潑了一瓢冷水:“這世上能靠上的人只有自己,再好的出身家族有時候也沒用,你那位表姐劉良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輕飄飄撂下這句讓程錦畫頓時色變的話,黑衣人就揚長離去。
程錦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忽然臉色一沉,咬緊牙已經下了什麽決心。
夙夜聽到黑衣人回報,只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
似乎興致缺缺,黑衣人忍不住道:“少主自從劉家回來,便似乎情緒不佳,不知是有何難處麽?”
夙夜淡淡一笑:“我能有什麽難處,不過是想到玲珑當日說的話,便是我沒什麽特別,只是她願意而已。”
黑衣人沒想到少主還是為了那個孔家的小姐,不由抑郁:“少主,一個商戶女說的話何必放在心上呢,況且她那麽說,也不過是為了讓劉家人難堪。”
而且劉家人确實難堪到了,孔玲珑借着自家的少主,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
夙夜看了一眼黑衣人,跟一塊石頭談風月,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他回來的這些天,孔玲珑一句也沒有多問,他不相信她會沒有懷疑,可是縱然如何懷疑,她依然像她當初說的,不多言,不多管。
這讓夙夜不快,平生第一次,論起耐力,他覺得自己竟會輸給一個十來歲的少女。
孔玲珑又在看賬簿,好像她這一生,真的除了孔家意外,再無其他放在眼裏。
“孔三叔最近的賬面上做的極漂亮,他那個連襟孔維卻是自從鹽道以後,屢有虧損,這看來是打算給我個不痛快了。”
玉兒伸頭看了看,生意場這種,尤其孔家這種生意極多的,很難面面俱到,下面人要是陽奉陰違,真是讓當家都頭疼。
“虧得小姐還喊他三叔呢,他哪裏對小姐有親情在,奴婢真是看不起他。”
一個大男子,和自己的侄女兒勾心鬥角,單是這份心胸,就着實讓人鄙視。玉兒和孔玲珑一樣,自小接觸的都是孔老爺子這般磊落男子,就算是商賈,那也是高風亮節,遇到孔耀光這種,就實在是跟看到了老鼠一般讨厭。
孔耀光自己不出手,就用手底下的過河卒子,孔維這種人給孔玲珑找不痛快,孔玲珑皺着眉頭,忽然心生一計,說道:“你馬上把孔膳堂的陳掌櫃叫來見我。”
陳掌櫃是第一個最信服孔玲珑的人,接到傳喚立馬就趕了來。
孔玲珑投桃報李,也知道這個老掌櫃對孔家極為忠心,她含了一絲淡笑,對陳掌櫃說道:“陳叔最近的賬面,一直都在盈利,特別是一些溫補的藥材,吸引了許多新客戶來。”
藥材不止是治病,用的好了,自然還有固本培元的作用。陳掌櫃眼界放遠,不拘泥那些治病的藥材,而進了很多可以給人補身子的藥,這自然吸引了不少客源。
這聲“陳叔”讓陳掌櫃受寵若驚,趕緊拱手道:“不敢當,小的也是盡本分罷了,少當家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孔玲珑一笑:“那我便對陳叔直說了,陳叔現在每個月領取的月錢,是二十兩對吧?”
二十兩是相當豐厚的數目,一年便是二百多兩,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收入,有時才不過幾十兩銀子。
陳掌櫃立刻道:“不錯,還要多謝老當家和少當家的信任,陳某一直心懷感激。”
孔玲珑笑得愈發和顏悅色:“陳叔何必謙虛呢,你為孔膳堂做的貢獻,遠遠超過這些銀兩。所以,玲珑有心想為陳叔調一調這月錢,以犒勞陳叔幾十年為我孔家賣力的功勞。”
陳掌櫃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事,一時間他都有點不敢相信:“少當家您要調月錢?”
他每月二十兩已經不少,這還不算每年孔家額外補貼的分紅,可聽孔玲珑的意思,還要再多給他?
孔玲珑手指纖細地撫過桌面繡畫,含笑說道:“不錯,陳叔勞苦功高,我算過了,孔膳堂一年的盈利,幾乎超了十萬兩,便按照百分之一給陳叔分利,以後孔膳堂賺的錢,都有陳叔的一份。”
陳掌櫃說實話被驚到了,百分之一就是一千兩,這都超過普通官員的俸祿了。他趕緊道:“少當家使不得……”
孔玲珑聲調溫和:“陳叔不用惶恐,以後您跟孔膳堂的利益便是綁在一起,他日若孔膳堂虧損了,陳叔自然也跟着受連累,所以玲珑才相信陳叔,當得起這樣的酬勞。”
雖然話這麽說,不過陳掌櫃經營孔膳堂三十年,虧損的情況極少極少,孔玲珑這樣說,便是鐵了心要給陳掌櫃更多的利益了。
☆、057章 另眼相看
孔耀光那邊将幾個旁支的親信都召集過來,冷着臉摔了賬冊:“那臭丫頭把孔膳堂的掌櫃拿出來當出頭鳥,給他的分利竟然達到每年一千兩銀子那麽多,我們這些人費心費力,一年也就落下幾百兩,她這臉打的倒是狠!”
坐在他對面的幾個人都是臉露不忿。這幾個人正是鹽道之中跟孔耀光同穿一條褲子的孔門旁支,本來眼熱的黃金白銀被打了水漂,心裏正恨着呢,此時更是怒不可遏。
孔耀光的弟妹首先說道:“大哥可不能再任由我們被那嫡系的丫頭欺負了,那個孔膳堂算什麽東西,裏頭的掌櫃甚至不姓孔,平白得了這麽多好處,憑什麽?”
憑什麽?就憑人家孔膳堂幾十年盈利如一日,俨然成了鹹陽孔家,最響亮的一塊招牌。
孔耀光恨得牙根發癢:“那丫頭就是算準了我們不敢怎麽樣,若是真的找到她面前,她大可以把孔膳堂盈利的事情一說,我們便什麽話也沒有了。”
其餘人都面面相觑,的确,陳掌櫃人家,分的每年的盈利,你們沒有盈利,還想怎麽分?就算他們找孔玲珑讨說法,都是理虧,孔玲珑大不了說自己一視同仁,以後所有店鋪都從盈利之中抽取提成,那可苦了一大幫人,那些虧損的店鋪怎麽辦?
這些孔氏旁支深深感到吃了悶虧的苦楚,可是這還不算完呢。沒過幾天,孔玲珑又挑揀了幾個盈利的店鋪,依樣畫瓢,讓他們每年分百分之一的利錢。
頓時那些掌櫃的,都對少當家感激涕零,經營店鋪更是分外賣力,唯恐辜負了少當家這份信任。
孔維那邊先坐不住了,找上孔耀光,他那邊按照吩咐故意虧損,現在已經讓手下的幾個店鋪夥計不滿了,“三哥,你可得想想辦法,再這麽虧下去,底下那些人就要造反了。”
眼看旁人分了大筆銀子,自己卻只能守着虧損的店鋪,有幾個夥計甚至甩手,不想跟這孔維幹了,幹脆離了這裏,另尋一個能賺錢的店鋪。
孔耀光叱罵一聲:“慌什麽?就算再怎麽虧,她孔玲珑也不敢減少我們的月錢,該給多少,她還是照給!”
沒錯,盈利的店鋪,掌櫃的酬勞更多,虧損的,卻還是按照之前的固定月錢給,這樣算起來,孔玲珑每月的花銷,比往日還要更大。
孔維也想到這一點,卻還是猶豫:“可是三哥,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況且就算店鋪虧損,于我們又有什麽好處?”
就為了給孔玲珑添堵,自己卻背負了經營不善,十分無能的名聲,這也就是孔家,跳槽到別的人家的店鋪,人家都不願意要這樣無能的掌櫃。
上次鹽道的事情,讓孔維已經對孔耀光失了信任,這一次更是如此,若非當初孔耀光提攜他良多,說實話,孔維并不願意跟孔玲珑對着幹。
少當家的能力現在已經得到驗證,既然他可以對老當家臣服,自然現在也對孔玲珑心悅誠服。可是孔耀光偏偏要和孔玲珑對着幹,這讓孔維心裏很不舒服。
孔宅之中,玉兒說道:“小姐今天又提了一家掌櫃的分利,那掌櫃激動的,就差給小姐跪下了。”
孔玲珑淡淡翻着賬簿:“他們這些老掌櫃都不容易,這些年為了孔家,不知暗中頂了多少壓力,給他們分利,也是應得的。”
總比那些所謂的旁支,做事不用心,還心安理得從孔家的店鋪拿錢。就因為自己姓孔麽?
玉兒道:“都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們身為小姐親族,不僅沒能為小姐分憂,還要這樣給小姐添亂,老當家當初對他們不薄,他們卻這樣回報小姐。”
孔玲珑冷冷說:“白眼狼,能指望他們如何?”
玉兒嘆了口氣。
只聽孔玲珑說:“我便給他們幾年的時間,幾年之後,若他們不知悔改,我也不會手軟,所有虧損的店鋪,人手全部裁撤,旁支之中究竟能留下多少,我也想看看。”
提升盈利店鋪的分利,這便是長線計策,現在很多忠心耿耿的掌櫃都願意為了孔家付出一切,可是那些旁支,短期內虧損別人還看得下去,如果一直虧損,甚至幾年如此,便是其他的孔家店鋪掌櫃,也會格外厭惡他們。
到時候人心背離,孔玲珑想要徹底剔除他們,就是輕而易舉。
對于這些旁支們,要對付,只能是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而孔家偌大家業,承受上幾年的虧損,也還是承受的起。為了剔除這些蝼蟻,孔玲珑願意付出這個代價。
沒幾天又傳來一件事,劉家表小姐程錦畫,和鹹陽城中的丁舉人訂了姻親。
這丁舉人年紀輕輕,中了舉人,雖然家境一般,但是所有人都看好他前途無量。
況且等到秋闱放榜,丁舉人馬上就是官身,不管是九品還是八品,那妥妥的是吃朝廷俸祿的。
想要跟丁舉人結親的人家,也是踏破門檻,沒想到,最後是劉家表小姐雀屏中選。
據說當初丁舉人在宴席上見到程錦畫,也是一見鐘情,自古男子愛美人,當即便存了心思。而巧的是,他去城中上香,竟然又偶遇了這位程錦畫,程姑娘還對他盈盈一笑,上香回來之後,丁舉人立刻就叫了媒人,去劉家門上提親。成就一番美事。
玉兒聽說後,對孔玲珑長籲短嘆:“小姐,這程錦畫未免太好命,當日奴婢看劉大夫人的樣子,還以為這位表小姐,遲早死在劉家呢。”
沒想到人家飛上枝頭,成了官家娘子。
孔玲珑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賬簿,眸光幽幽,她不相信程錦畫是真的好命,就好像是在劉家宴會一樣,程錦畫也不是真的有能力鬥倒劉良月。
去夙夜院子的時候,夙夜正在對着一棵桃樹凝神,似乎是那桃樹上的萬千粉黛吸引了他的神色。
聽到孔玲珑腳步走近,夙夜淡笑轉身:“我說今日萬樹桃花開,卻原來是玲珑要來。”
此人說話總是動聽,孔玲珑讓玉兒把酒端來:“這是祖父埋在紫陽花下埋的一潭清酒,本以為日後便要浪費了,可是夙夜公子愛酒之人,正好拿來借花獻佛。”
夙夜盯着那壇酒微微失神,片刻才笑了笑:“既然是玲珑祖父所留,我便不好收了吧。”
孔玲珑說道:“沒有關系,祖父經常喜歡藏一些東西在地下,只不過是愛好而已,酒這東西本就越陳越香,但是祖父和玲珑一樣,都是少碰酒之人。”
話語說到這裏,夙夜淡然一笑:“既然這樣,便謝過玲珑了。”
一壇酒,這也算是全了當日劉府一場相助之恩。
劉大夫人在家中,已是恨得咬斷了牙根,那個害了她女兒的小賤人程錦畫,卻居然私底下跟一個舉人搭上了關系,還定下了親。
這讓在劉家許多年都只手遮天的劉大夫人,非常的憤懑不甘。
她原本已經想好了,不會留程錦畫的命,等到這陣風頭過去,鹹陽的人的眼睛不再緊盯着,她就會秘密弄死程錦畫。至少給女兒報仇。
可是想不到啊,那小賤人竟能在她眼皮底下,還走出一條生路來。
如果提親的人是個旁人還好說,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劉老太爺立刻便不願意得罪這樣可能有前途的人,甚至還特意傳話給劉大夫人,讓她好好待着程錦畫。
劉家祖孫都是看重利益得失的人,程錦畫既然眼看要成為舉人夫人,如果丁舉人有能力,很可能以後官運不錯,為了這麽一個臂助,程錦畫當然就顯得有價值了。
程錦畫心情好了,自然就在花園裏領着丫鬟賞花,沒想到居然遇到了劉邵。
劉邵淡淡笑着看着她:“幾日不見,表妹倒是越發美麗動人。”
要是平時,程錦畫聽了劉邵誇她,一定會害羞的不知怎麽是好。
可是今天,程錦畫大方地回了劉邵一個微笑:“多謝表哥誇贊,錦畫這種資質,怎麽能跟表哥時常見到的京城貴女相比較呢?”
程錦畫心裏想的十分清楚,她今生和劉邵在一起已經無望,況且劉邵的身份,的确也不可能看上她。與其自怨自艾癡纏,不如風風光光嫁個舉人,連劉家都對自己另眼相看。
劉邵現在看着這個表妹,的确另眼相看,從什麽時候起,這個滿心只圍着他的表妹,居然有了這份厚重心機。
虧得劉大夫人還不死心,妄想讓他勾起程錦畫心裏的那點情愛,讓程錦畫犯下錯誤,自然就能毀了這樁婚姻。
程錦畫已經大大方方地對劉邵行了禮,告別之後走向了別處,并沒有跟劉邵長期相處的打算。
她才不傻,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再跟劉邵糾纏,白白送給劉大夫人把柄抓嗎?
劉大夫人聽到程錦畫現在連劉邵都不搭理,不由慌了神,她手裏已經沒有了那小賤人的弱點,還要怎麽對付她給劉良月報仇?
劉邵那邊更是無心,現在他跟劉老太爺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孔玲珑而已。
☆、058章 兩手打算
劉老太爺一向覺得,不能為己所用的,那便還是毀掉的好。
不然省得礙眼,看着還影響心情。
而孔玲珑在宴會上的表現,也已經讓他看明白了,孔家這個家族,是不可能再為他劉家使用了。
既然如此,也就沒什麽好糾結猶豫,直接動手滅幹淨即可。
“孔玲珑不是說那個夙夜和她有婚約嗎,那不知道要是這個人死了,她是打算守寡還是再嫁。”
已經是退過一次婚的了,要是第二次定親的人又死了,誰還敢去這樣的女人。
不是克夫麽。一個女人再怎麽好沾上這一條就是死。
劉邵站在劉老太爺的對面,沉默半刻,說道:“我方才從母親那回來,得知母親和祖母,也早已有了除去此人的打算,只不過連續盯了許久,竟然沒露出半點破綻,只怕此人不簡單。”
劉老太爺寒着一張臉孔:“還用你說?看他在宴會上,指使你表妹,謀害了你的嫡妹,就知道這個人不是善茬,正因為這樣,才要除了他。若是碌碌無為之輩,我才懶得花心思動他。”
只有有威脅的人才要除掉,一個孔玲珑已經讓劉家丢了一次人,身邊再多了這一位,絕對不能罷休。
劉邵面如湖面,平靜中藏着冰淩:“有一件事情,孫兒不知祖父可有想到。”
劉老太爺擡起眼,看着自己這個孫子,他知道經過宴會的事情,這個孫子對孔家也已經死心了,甚至心中只會更厭棄孔玲珑。
劉老太爺眯起眼睛:“什麽事,你說。“
劉邵面色淡淡:“祖父也已經看出來,表妹在宴會上能有那樣的舉動,便是和那個夙夜有關系,如今,表妹甚至還找到了丁舉人這個未婚夫婿。祖父以為,表妹現在是誰的人?”
劉老太爺驟然緊握了杯子,眼睛都冷了起來:“你說你表妹已經站到了孔家那頭?她雖然不姓劉,但也是我劉耀青的親外孫女,這種胳膊肘向外拐的事情,她不敢做。”
站到孔家那邊?要是程錦畫真的敢犯這種糊塗,那麽別說她嫁的是丁舉人,就是嫁到宮裏做皇妃,也保不住她的命。
劉邵淡淡道:“孫兒也是這樣想,表妹或許一時為了利益,幫了那個夙夜一次。但是說到底不敢真的背叛劉家,更不敢跟祖父對着幹。所以,要對付那個夙夜,或者表妹可以利用一下。”
劉老太爺額頭一跳,意味深長看向劉邵:“邵兒真是沒白在京城混了幾年,比起你父親,我也覺得你與祖父更像。”
一樣的心狠手辣薄情寡義。
劉邵嘴角劃過淡淡的弧度。
程錦畫聽說劉老太爺叫她,心裏也是嘀咕了一下,但是她當然不會違抗,馬上換了一套衣服就去了。
劉老太爺對晚輩的規矩素來很大,要是穿着不如他意,都要被訓斥許久。
到了老太爺的院子,程錦畫立刻跪下去,恭順地說道:“錦畫見過祖父,表哥。”
劉邵也在這,這讓程錦畫直覺事情不簡單,難道為了劉良月的事忍到現在才發難?
劉老太爺睨着這個外孫女,如果這個外孫女早有這般的手腕心智,他或許不至于冷落她這麽多年,可是縱然現在不同往日,她的那些計謀,卻依然只是遵從別人的點撥。
“你先坐吧,我有話說。”劉老太爺對程錦畫道。
程錦畫聽讓她坐,平時極少有晚輩能在劉老太爺面前坐着回話,就連劉邵都是站着。她的忐忑更加強烈,坐下之後也不敢輕易擡頭。
劉老太爺冷淡地說道:“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我問你幾句話,你只要照實說了,自然沒事。”
程錦畫大氣也不敢出:“是,錦畫明白。”
劉老太爺這樣的身份,自然不用和一個不看重的後輩拐彎抹角,他看了一眼劉邵,為了避免程錦畫受驚太過,還是劉邵開口最為恰當。
劉邵當即便溫言開口:“錦畫,當日你說是那名叫夙夜的公子治好了你的腿,不知道,他是怎樣治好的?”
程錦畫臉色一變,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也幸虧問話的是劉邵,要是劉老太爺親自出口,程錦畫怕是吓都能吓死。
程錦畫期期艾艾地看着劉邵:“表哥,你怎地問起這個?”
劉邵含着笑,依然溫和道:“表妹不必擔心,我與祖父只是想詳細了解當日的事,你只要照實說。”
照實說,如何照實說,程錦畫輕輕顫抖着,這才明白原來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件事還是要被翻出來,而劉老太爺跟劉邵同時要她,只能說實話。
程錦畫幹脆跪在地上,眼淚簌簌往下落:“都是錦畫一時豬油蒙了心,不忿良月表姐讓我用清白相抵,便聽信了那夙夜的挑撥,為保清白只能選擇害了表姐,求外祖父和表哥饒了錦畫這一遭吧!”
果然沒有半點隐瞞,還順帶把劉良月要她用清白陷害夙夜的事情說了,女兒家什麽都能丢,就是清白不能,那劉良月這樣對她,難道她還不能反擊一二嗎?
劉邵跟劉老太爺交換了一個眼色,劉老太爺看着程錦畫:“你痛恨你表姐害你,所以就聯合外人對付你表姐?”
程錦畫一驚,連連磕頭:“錦畫知錯了!錦畫願意親自去對表姐道歉,把表姐迎回來,只求外祖父饒了錦畫這一次!”
程錦畫只以為劉老太爺是為了自己的孫女出氣,所以當下連連表示願意對劉良月道歉。
但劉老太爺既然已經送走了劉良月,又豈會心疼她,當下便淡淡說道:“很好,你承認了當日你是跟那個夙夜合謀便好,不過這件事情只能留在這個屋子裏,但凡傳出去一點風聲,你的清白,還是保不住。”
因為等于程錦畫還是和夙夜單獨在一起獨處了一段時間,甚至兩人合夥共謀,那誰知道程錦畫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清白之身。
程錦畫也聽出了劉老太爺的意思,臉色慘白,“只要外祖父不說出此事,錦畫願意為外祖父做任何事。”
劉邵淡淡一笑:“表妹快起來吧,看你吓的,祖父跟你到底是血緣親情,怎麽可能害你呢。”
說的倒好聽,劉老太爺這樣的人眼裏,哪有什麽血緣親情。
程錦畫枯黃着一張臉站起來,劉邵便說道:“其實要你做的事很簡單,那夙夜當日既然和你合謀,想必心裏對你也沒有什麽防備,你只要出面,請他離開孔宅到別的地方,其餘的,自有旁人去做。”
程錦畫心裏砰砰亂跳,把夙夜約出來,這用意自然不言自明,雖然她也猜到劉家必定不會放過夙夜,可是竟然這麽快就動手,還是超出她意料。
“請外祖父和表哥放心,錦畫一定盡力而為。”
得到程錦畫的保證,劉老太爺便淡淡道:“那你便下去吧,什麽時候辦妥了,來知會一聲便是。”
程錦畫聞言如釋重負,立刻走了。
劉邵看着劉老太爺:“這便成了,那夙夜一定不會疑心表妹,只要表妹用恰當的借口,必然能引出他來。”
夙夜受了孔玲珑一壇好酒,卻舍不得喝,把黑衣人叫了過來,吩咐他好生收着,等日後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