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9)
,河裏竟然飄出屍體,這在一向平和的鹹陽城簡直如炸開了鍋。
王大人趕緊穿好官府,親自帶着手下衙役浩浩蕩蕩來到了護城河邊上,百姓已經沿着河邊站了一排,官兵只好道:“大人辦案,閑人讓道!”
王大人在官兵的護持下來到河邊,一眼看見翻身趴在河裏的屍首,心裏就拔涼一片。
“快,”王大人顫聲指揮着,“趕緊把屍體撈起來,讓仵作驗屍!”
因為事先就知道有命案,仵作早已經事先待命,這仵作在鹹陽已經混了大半年了,一件活兒還沒幹,每天就是例行去衙門繞一圈,然後就背包袱回家。今天是他第一遭開工。
但是仵作就是仵作,手藝畢竟沒丢下,屍體撈上來之後,仵作便拿出工具,就地開始驗屍。
本來王大人想把屍體拖回縣衙再說,但是手下人提醒,這種水裏泡過的屍體,本來就不容易找出問題,要是耽擱的時候再遲了,更是驗不出什麽。
王大人只好再地上鋪了張草席,就把屍體暫時放着。
周圍的百姓都争先恐後想看驗屍過程,衙役們不停地示意百姓後退,忙的灰頭土臉。
仵作一邊驗一邊報:“死者為男性,身長七尺七寸,死亡時間約是……約是幾天前。”
王大人聽說發現了屍體之後就心裏有些不好,再聽仵作這樣說,這形容的,似乎真的有些像孔小姐找的那位失蹤的夙夜公子啊?
王大人心裏這樣咯噔,圍觀的百姓更不是吃素的,孔家找人的事情這幾天更是全城都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眼下莫名發現了一個屍體,還是男性,就連失蹤時間都正好對的上。
有人就開始私下議論:“你們說會不會是孔小姐那位郎君啊?”
既然兩人已經承認了有婚約,那叫一聲郎君也沒有錯。
這種猜測更是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應和,畢竟萬般都這麽巧,鹹陽城更是多少年沒有過人命案,前幾天孔家才大張旗鼓找人,這轉眼就真發現了屍體,擱誰身上不信那。
王大人咳嗽了一聲:“能辨別此人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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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問了也是白問,仵作搖頭:“這人在水裏泡的時間太長,臉更是被毀壞的看不出,只怕只能貼告示找人了。”
看看哪家丢失了人口,鹹陽就這麽點大,總能找到。
王大人想了想那位夙夜公子豐神俊朗的形貌,再看看眼前慘不忍睹的屍首,不禁感慨真是世事無常。
在心裏他完全覺得這屍體除了夙夜不可能做他人想,鹹陽可沒有第二個人報案了。
告示立刻貼滿了大街小巷,王大人還“貼心”地給孔玲珑送了消息,說發現一個不明身份的屍首,若孔小姐有意,或許能夠來認一認。
玉兒當場臉就吓白了,更何況傳話的人還特意說,雖然認不出臉,但是看外表形貌,和夙夜公子倒是有幾分像。
孔玲珑袖中的手緊緊握着,對傳話的人道:“帶我去縣衙。”
不管是生是死,她也要眼見為實。
玉兒一路上難過的想掉眼淚,看到小姐一直蒼白着臉,始終不出聲,便知道能讓小姐都露出這般,心中定是已十分打擊。記得孔老爺子去世之時,小姐也是這般不哭不鬧,也不肯說話……
王大人沒想到孔玲珑會來的這麽快,也愕然了,他料想這孔小姐聽到消息,怎麽也會受點打擊,拖上幾日也有可能。他卻想不到孔玲珑這樣的性子,認準了便一定要看個明白,拖得時間再久,又能躲過什麽。
王大人本着父母官的心思,一直陪着孔玲珑走到了停放屍體的地方,還有心陪着過去,孔玲珑卻開口道:“大人有心了,還請大人同意玲珑自己待着。”
王大人這就不好留下了,一臉憐憫地對孔玲珑說了一句:“生死無常,小姐看開的好。”
說完便飄飄然出去了。
孔玲珑本想讓玉兒也出去,可是玉兒哽咽着說:“小姐,您就讓奴婢陪着你吧。”
孔玲珑便沒做聲,那些仵作也收到王大人眼神示意,走了出去把地方騰給孔小姐。還暗想這位小姐還真不一般,和一個死人待着竟然不害怕。
孔玲珑自己就是死過一次的人,看着那被白布罩着的屍體,只覺得陡生一種刺激。
她推開玉兒想攙扶她的手,慢慢過去,顫抖着,揭開了那塊白布。
露出屍體的第一眼就是被毀容的臉,玉兒還是吓得尖叫一聲,那傳話來的人早已說明屍體辨不出面容,孔玲珑繼續鎮定地,把白布退到了手臂位置。
接着,她掃了一眼屍體的手腕。
孔玲珑走出去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王大人趕緊迎上來:“孔小姐,您看?”
孔玲珑一句話也不說,徑直出了縣衙,上了來的馬車。随行的玉兒更是嘴巴緊閉,一點口風也沒有透露給周圍的縣衙人。
王大人急了,眼看孔玲珑馬車要走,這究竟人是不是夙夜,倒是給個準話呀?
只見玉兒掀開了馬車簾子,一臉鄭重地說道:“大人,我們小姐說,請您務必要追查到這背後的兇手。”
說完這句話,玉兒就撂了簾子,馬車一刻不停地離開了縣衙。
王大人忽然回過神來,不由嘆息,“這肯定是了,瞧孔小姐都傷心的說不出話了。”
周圍衙役們也露出嘆息的表情。
一下了馬車,進了孔宅,玉兒就難掩興奮:“小姐,那真的不是夙夜公子?”
孔玲珑臉上雖然沒有喜色,但也沒有了之前的凝重,她輕輕道:“我看過夙夜的手,細而無繭,便知他平常只會提畫握筆,縣衙裏那個人手掌有一層厚厚的繭,到像是個練家子的。”
練家子?玉兒心驚肉跳,會武功竟然還死的這樣慘?
孔玲珑慢慢看了她一眼:“平頭老百姓才不會卷入鬥争中,越是這些武道上的人,越容易見血。”
不管怎樣夙夜沒事,玉兒還是覺得大石頭落下了:“還好不是夙夜公子……”
孔玲珑垂着眼眸,就算那具屍體不是夙夜,夙夜現在依然還是生死未蔔,并不是值得高興的事。
孔宅外面,一直跟随孔玲珑主仆來去的黑衣人和夙夜,站在隐蔽的樹蔭下,黑衣人說道:“看孔小姐的樣子,是否已經把那屍體認作了少主。”
夙夜一直盯着孔宅的大門看,好像那早已進去的身影,還印在他眼底。
對黑衣人的說法,他只是淡淡一笑:“不,她沒有當成是我。”
這麽多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孔玲珑了解夙夜,夙夜也了解孔玲珑。正如孔玲珑出門時候,那張蒼白的臉孔,忽然就讓夙夜有一絲疼意。不否認那一刻,他就想走出去,讓她看見。
而回來以後,孔玲珑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可是臉色依然變了,這同時讓夙夜松一口氣。
黑衣人突發奇想:“其實這是少主離開鹹陽的好機會,正好讓人人都知道鹹陽城的夙夜公子死了,少主脫身,也脫身的毫無痕跡。”
這還要托那劉家的福了。
夙夜卻沒有理睬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把這件事情盡快辦妥,三日之內我要回到孔家。”
黑衣人知道自己又是白說了,便識相的不再吱聲。
河上那具屍首證實不是夙夜,玉兒是大大松口氣,可是孔玲珑卻比之前更心情沉重。因為她很明白,鹹陽的确是風平浪靜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屍首,絕對不可能是巧合,何況就在夙夜失蹤的這段時間,別說她活了兩輩子,就是上輩子稍微單純的她,都不可能相信這中間毫無聯系。
既然已經有人死了,那夙夜的處境會好嗎?
夜深,孔玲珑獨自站起來,再次來到那燭臺旁,她的手幾次伸出去又縮回,接着緊緊握了起來。
“在下真是跟孔小姐有緣。”相識那一天,夙夜正正經經地拱手笑着模樣閃過孔玲珑腦海。
她一下子就洩了氣。
庭院中,黑衣人不敢相信地看着被孔玲珑從密室中,取出來的那個東西,終于掩不住興奮道:“少主!那個就是您此行想要找的丹書!果然是在孔家!”
夙夜臉色蒼白,同樣不敢信地看着孔玲珑手裏捧着的那件東西,那件關乎孔家命運的東西。她真的拿了出來,就為了他嗎?
借着燭光,孔玲珑臉上幽幽地看着丹書,這輩子,她實在不想欠任何人命,這東西一旦拿出去,就會立刻改變孔家的命運,孔家也再也不會是能夠安居鹹陽的商戶,縱然地位末等,卻有不能企及的安寧和自由。
沒有哪一個皇帝,希望這世上出現有比他權力更大的東西,即使有,那也不能流落他人手。
孔玲珑一下子握緊丹書。
庭院外,黑衣人興奮說道:“少主,機不可失,請您下令,屬下立刻去奪過來!”
憑他的身手,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手中拿東西根本不在話下。
可是耳邊卻只有冰涼的聲音:“把你剛才看見的都忘了,孔家,從沒有什麽丹書。”
☆、063章 障眼之法
夜晚,劉家庭院夜深人靜,劉老太爺和劉邵卻是在房間中,各人神色都帶着一縷陰沉。
劉老太爺似乎有些責備地看了看劉邵:“事情怎麽會鬧成現在這樣,你是怎麽辦事的。”
劉邵和劉老太爺都是第一時間就聽到了消息,并且十分震驚,因為按照計劃,屍體本不該這時候出現,也不該是以這種方式。
劉邵眸中掠過一絲寒涼:“祖父稍安勿躁,我今日派去縣衙的人秘密問了仵作,仵作已經說了,那屍體就是夙夜無疑,并且孔玲珑離開縣衙的表現,也可以說明這一點。”
劉老太爺瞪了他一眼:“你還是這般大意,你就沒想過,為什麽屍體單單是臉認不出來?這般手段,我看分明更像是障眼之法?!”
劉邵知道劉老太爺戒備心極重,這跟他在京城官場混跡多年很有關聯。這件事,雖也承認老太爺說的有理,但劉邵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他們請來的都是一等一狠辣的絕頂高手,從沒有失過手,何況當日,刺客就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把夙夜拿獲了。
劉邵于是說道:“那夙夜孫兒曾經近身試探過,可以肯定他一點武功也沒有,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便是在平時稍有蠻力的人也能制住他,何況孫兒和祖父為了永絕後患,請的都是道上的一流高手,更不可能有失手的可能。”
劉老太爺何嘗不知道,只是他天性謹慎,直覺告訴他這裏頭似乎有異,但是确如劉邵所說,他也想不出夙夜能從那麽多頂尖殺手中逃脫的可能。除非他身邊還有高人幫他。
劉老太爺忽然一震,說道:“有沒有可能他身邊藏着什麽高人保護?”
劉邵也驚了一驚,半晌遲疑道:“不會的吧,這個夙夜是前幾個月才來到鹹陽的,況且他從出現在孔家,就一直孤身一人,鹹陽許多人都親眼見過。如果說是孔家派人保護,就憑孔家武夫那點能耐,根本不是道上殺手的對手。”
劉老太爺心裏掠過一絲陰霾,就是這般怎麽想都想不通,才讓人覺得惱火。當日選擇殺手來做這件事,就是看中了他們出手狠辣,沒有憐憫心。
可是現在人倒是死了一個,卻不是在約定的半個月之後,也沒有被剝了衣服丢到鹹陽的大街上,反倒是一個看不清臉的屍體飄在了河裏。疑窦叢生,從哪看都不對勁。
劉邵看着劉老太爺神情:“也許是中間出了什麽變故,讓那群殺手臨時改變了做法。”
這些江湖殺手,雖然收了錢,但到底不會受他們約束,也許人到了他們手裏,他們不願意按照劉老太爺說的那麽麻煩,而是選擇直接把人弄死了事。
劉老太爺問道:“你現在還聯系的上那群殺手嗎。”
劉邵搖頭:“聯系不上了,按照他們的說話,只拿錢辦事,之後再也不聯系。”
這就是殺手行的規矩,幹的是人命買賣,當然不希望留下線索給人抓到。劉老太爺能找得到,還是虧了他早年的一道暗線。這道暗線用一次也就廢了,下次想用也不可能。
人死的不是約定的方式,幹事的人又聯系不上,劉老太爺只覺得一股悶氣團在心裏,即便死的真是夙夜,他也沒有半點高興。
劉邵勸道:“祖父還是早些休息吧……”
話音未落,忽然什麽東西從窗外破窗而入,在劉老太爺準備起身的時候,準時地打在了椅子腿上,頓時讓劉老太爺狼狽地撞在茶水上,被滾燙的熱茶潑了一身。
劉邵瞬驚,扭頭就道:“什麽人?!”
窗外靜寂一片,別說人了,連風聲都沒有。
劉老太爺氣的身體發抖,目光狠狠瞪着被打壞的窗戶,好像要将怨恨都發洩出來。
黑衣人面無表情地穿行在夜色中,這劉家祖孫這樣歹毒地陷害他家少主,今日這番算是小小懲戒,最好以後劉家的人永遠不要犯事在他手上。
縣衙的王大人連夜派人搜尋河岸兩邊,命案現在在鹹陽城引起轟動,他這縣太爺也是頂着壓力,而且此事更是好巧不巧,撞在他考評期最後時刻,王大人心頭在滴血,難道他的運氣就這般不好,戰戰兢兢熬到了九年,結果要在最後幾個月栽跟頭。
所以縣衙的官兵被支使的團團轉,連查了兩天,卻一無所獲。
終于在第二天夜裏,有人匿名送了一封舉報信,直接丢在了王大人的桌案上,王大人連夜讓人準備馬車,去了城郊一處人煙極少的樹林中,這一查不要緊,竟然在樹林之中,發現了十餘具被枯樹葉掩埋的屍體,全都衣裳破碎,死狀難堪。
王大人當場就被驚暈了,絹帕捂着口鼻,吩咐差役動手把屍體全部清點一遍帶走。
這幾十年來風平浪靜的鹹陽城,一朝遇上命案,還是連死了十幾人的超級大案。
王大人一夜沒睡好,已經沒有餘力哀嘆自己的命苦,他寫了一封信命人快馬送給知府報備,一邊将那十幾人的屍體拉回來,為了怕引起百姓恐慌,更是想方設法遮掩。
而那些屍體,因為死了有幾天有餘,所以已經開始發臭了,王大人半夜前去,更是沒有做足準備,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還剩下好幾具屍體留在樹林之中。
無奈之下的王大人,只能留下幾個官兵看守,剩餘的人全部撤回縣衙。
但是拖回去的那幾具屍體,仵作已經驗出了異常,再和前天河裏發現的一對比,頓時向王大人點頭:“大人,他們都是同一撥人。”
同一撥人?王大人頓時驚震,這就說明河裏那一具屍體不是單獨的,那之前的推測就都不成立了。
王大人将信将疑:“死的時間也一樣?”
仵作說道:“河裏那屍體因為被水泡了,所以推斷不出準确時間,不過,屬下認為大體時間錯不了。”最重要的是,那具屍體身上之前被忽視的細節,也都和眼前這幾具聯系起來,明顯是同一夥人。
仵作于是為難道:“大人,咱們先前怕是都被故意誤導了,那河裏的屍體只怕和那夙夜公子無甚關系。”
王大人臉上又紅又綠,被誤導,這說的還真切合實際,難道當初屍體撈上來,最先說和夙夜公子身量相似的人,不是他仵作嗎?
有一個年紀稍微長些的衙役,盯着這些屍體,忽然對王大人說道:“大人,依屬下看這些人,并不像是鹹陽的百姓。”
王大人精神一振奮:“你是說外地人?”
如果是外地人死在了他鹹陽地界,至少他的責任就少多了,畢竟他鹹陽一貫的太平,問題很可能出在這些人自己身上。
老衙役卻搖搖頭,眉心皺着,壓低了聲音:“大人,屬下的意思,是他們不是尋常百姓,而是……像走黑道那邊的。”
這衙役人老自然見識多些,這連續死了十幾個人,還都個個面生的很,加上那手心的繭子,身上的刀傷,顯然不可能是平頭百姓。看起來像個組織,那種專門混道上的組織。
王大人心驚膽戰起來:“你可別糊弄本大人。”
衙役說道:“屬下哪裏敢,只是大人您看,這十幾個人先不論武功強弱,加在一起也是讓人心怯,可是卻有人一夜之間把他們全殺了,咱鹹陽城,有這號人物嗎?”
王大人越聽越冒冷汗:“你別說了,這事我已經上報了知府大人,就等知府大人來接手吧!”
這燙手的山芋,誰愛要誰要。
在縣衙待了一天,王大人覺得自己身上都是屍體的味道,一回到住處,就命丫鬟趕緊備了一桶熱水,先美美地洗了一頓。
神清氣爽之後,王大人準備去吃點好的,慰勞一下自己這幾日的擔驚受怕。
可是他剛剛走到院子,望着那株盛開的紅梅,陡然起了吟詩的興致,正張口準備唱上兩句,就聽到一聲溫和含笑的聲音:“王大人?”
這院子裏除了王大人自己,下人根本就不許來,陡然這聲音跟幻聽一樣,所以王大人張口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頓時猛烈咳嗽了起來。
那溫和的聲音還在說:“沒事吧?王大人?”
王大人咳嗽的臉綠了,張嘴就喊:“有刺客……”
可是他的話下一刻就被堵在了嗓子口,因為他看到身邊有一個黑衣人,冷冷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裏。
王大人冷汗都出來了。
“好漢,有話好說……”王大人聲音都變了形。
那溫和聲音,則從另一側慢慢靠近:“王大人,在下有事請你幫忙,還請大人不要驚慌。”
黑衣人這才冷冷收了刀,只是依然站在王大人一步之內,只要一伸手,王大人還是小命嗚呼。
王大人這才僵硬着脖子,朝着聲音來處轉了過去,這一下,更是覺得自己老眼昏花看到了幻象。
只見夙夜含笑,搖着骨扇走上前來,已經轉眼到了王大人身側。這白衣束發,言笑晏晏的樣子,真是想冒充都不容易。
“真是對不住,驚吓王大人了。”
王大人頓時又卡住了脖子,眼珠好像要脫出眼眶,盯着夙夜叫:“你,你你……”
☆、064章 審結案件
夙夜依然是那一副淡淡輕笑:“在下情勢所迫,不得已驚吓王大人了。”
驚吓?王大人都快要被吓死了!
王大人也顧不得還在自己的縣衙,還要顧及形象,死瞪着夙夜:“夙夜公子,你,你真的沒死?”
雖然仵作确認了是一回事,但親眼看到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帶來的沖擊又是一回事。
夙夜的神情有些清淡,卻是問道:“大人真的打算把這些命案,移交給知府大人去處理麽?”
王大人先驚後吓,已經是滿身涼汗,再聽夙夜張口問這個,他莫名生出一種寒涼徹骨的感覺:“夙夜公子,你莫不是已經死了,來找本縣給你主持公道?可惜此事重大,本縣實在無頭緒處理……”
若非鬼魂,怎麽能深夜跑到他這縣衙裏,都沒驚動守衛呢。
夙夜淡淡一哂:“王大人真會說笑。”
黑衣人冷冷睨了一眼王大人:“我家少主沒死,但你若還這般顧左右言他,死的就會是你。”
王大人哆嗦了一下,有些怒地盯了黑衣人一眼,不管是人是鬼,這黑衣人好生大膽,竟敢威脅他這個一縣的縣令?
“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夙夜這時眯起眸,有些意味深長,“鹹陽一向安寧,若是交給知府查辦,這麽多人命案子,大人您的仕途,可就要交代在這了。”
王大人什麽都不怕,就怕人家拿他的仕途開玩笑。他兢兢業業九年頭發都差點掉光,就是指望有生之年屁股往上挪一挪,這幾次三番總有人來找他麻煩,他是招誰惹誰了?
王大人被夙夜憋得一口氣沒上來,頓時剛才的害怕都暫時忘了,聲音提高起來:“夙夜公子,你深夜闖入本縣縣衙,不管你有何苦衷,都是犯了朝廷重罪。本縣随時可以讓人拿你!”
夙夜望着王大人:“在下知道大人這些年在鹹陽兢兢業業,鹹陽此地能得多年的安寧,也與大人有密不可分的功勞。”
其實鹹陽一直安寧,非要追究起來,上百年都沒出過大案了,跟王大人實在沒多少關系。但是,好話誰不愛聽,況且王大人自己一直覺得命苦,驟然有人這樣誇他,忽然就飄飄然了。
“你,咳,你不用擡舉本縣,到底有什麽話,你但說無妨。”
夙夜臉上劃過了笑意:“好,那在下就直說了。在下有一個法子,可以助大人直接審結此案,只要此案在大人手中得到解決,那于大人來說,就是大功一件。律法有明言,破獲重大案件的官員,可以破格連升兩級,這樣好的機會,大人就不想抓住?”
===
王大人這一夜又沒有睡好,他只是一個縣令,寒窗苦讀出身,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父母,當了九年不得升遷也就算了,為何還要這樣折磨他?
想到之前,王大人就欲哭無淚。
夙夜的話,簡直就要了他的老命。十幾人的大案,一個不慎就會丢了烏紗帽,所有官員都是能推則推,可那個夙夜竟然狂妄到說可以幫他審結這樁案子?此子、此子真是滿口胡言!
可是王大人輾轉反側,就像是一個吃了毒藥的人,就算自己有心想抹掉,藥卻早已經深入骨髓成了跗骨之蛆。
約莫四更天的時候,王大人忽然翻身一骨碌坐起來,打開房門眼睛一瞪身旁守衛的人:“本大人連夜想到了破案法門,你等速去把遞給知府大人的信件攔下來,明日一早本大人要升堂審案!”
奶奶的,他最恨別人用他的仕途來威脅他!
知府大人遠在汴州,快馬加鞭也要兩日才能把信送到,這也是原本王大人想要拖延命案的招數,現在情況一變,立刻就不一樣了。現在派人把信截下來,他還有兩天時間速戰速決把案子審結了。
王大人咬牙切齒,臉露憤恨之色,旁邊的随從還以為自家大人怎麽地一夜間脫胎換骨,這般磨牙憤怒,是打算明日把那群犯人就地法辦?
王大人想到的卻是夙夜最後的話,“若大人想好了,別忘了在天亮以前,派幾個衙役到城外的東風客棧找我。”
王大人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吩咐旁邊人:“讓王虎帶上手下精幹的幾個,去東風客棧替本縣找一個人!”
===
夙夜在其他人心中,現在依然還是個死人,而其中最深信不疑的,就是程錦畫。
半夜三更,程錦畫偷偷摸摸帶着丫鬟來到那小樹林邊,點燃一堆篝火,把手裏的黃紙丢了進去。
只聽她聲音哽咽發抖:“夙夜公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我,我給你多燒一點高香,黃泉路上,你千萬不要怪我。冤有頭債有主,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給你送信,外祖父和表哥一定饒不了我……”
夏荷想把程錦畫扶起來,這更深露重,雖然這小樹林基本沒人會來,可是萬一呢?
“小姐,您偷偷在這裏燒制祭拜,可是大大觸了黴頭的事!這一旦被老太爺和夫人發現了,小姐您自身難保啊!”夏荷苦勸。
哪個大戶人家不忌諱燒紙這件事,偏偏自家小姐一意孤行,偏要偷偷摸摸來這裏。
事情既然做了,便後悔也沒有用。她也聽說那夙夜公子死的極慘,連臉都看不見了,可惜了那樣一個俊俏公子,但是自家小姐若還不振作,只怕少不得要被老太爺和大公子疑心。
把自己搭進去又是何必,反正也換不回一條命了。
程錦畫依然渾身發着抖,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堆,這其中有一半是悔,更多的是心底不斷冒的害怕,她程錦畫的确算不得善良人,也使過不光彩的手段害人,但那或是出于嫉妒心,或是不甘,更僅限于後宅女人之間,但她的手,總體來說沒有沾過誰的血,是幹淨的。
她第一次幫助劉家最有權力的兩個男人做事,遞了一封信,居然就送了一個人的命。
而那個人,偏還死的那樣慘。
程錦畫忽然伏在地上,聲音像是幽魂:“我也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生死命運皆由不得自己,都說這世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夙夜公子,希望你能理解。”
就在這時,樹林中傳來一聲冷語:“想不到你還算有些良心。”
本以為是個沒甚心肝的自私女子,想不到還是有點心的。
程錦畫一下跌坐在地上,夏荷更是慌得緊緊抱住程錦畫:“誰?!是什麽人裝神弄鬼?!”
裝的不是神,弄得也不是鬼,夜色中出現一個一身和黑夜融為了一體的黑衣人。
夏荷先是發出了一聲尖叫,被黑衣人瞬間點住了啞穴,程錦畫渾身哆嗦地看着黑衣人出現:“你,怎麽會是你?!”
這黑衣人自從那天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現在驟然現身,難道是來取走她性命?
程錦畫頓時渾身透涼,黑衣人冷冷地盯着她的臉:“少主有話帶給你。”
程錦畫一時還沒明白過來,她已經堅定不移地認為夙夜已經死了,而所謂的帶話,難道是死人帶話?
程錦畫更是哆嗦,一瞬間拔腳竟然想逃。她不管怎麽覺得心中對不起夙夜,還是不可能想給他填命。
黑衣人一把捏住她的肩膀,程錦畫疼的好像肩膀要碎了,她眼淚打轉:“一切都是外祖父的籌劃,我并不想……”
黑衣人忽然冷冷在程錦畫耳邊說了什麽,程錦畫開始驚愕,忽然眨着眼睛,怔怔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鄙夷地說:“原本你這樣的人死有餘辜,不是看在少主還要用你做事,前日河裏飄得屍體就該是你。”
程錦畫渾身癱軟,卻不是吓得,她盯着黑衣人:“夙夜公子,真的沒有……”
黑衣人睨着程錦畫沒有說話。
程錦畫忽然跪到了地上,聲音顫抖的厲害:“是,我一定照辦,只要公子肯饒了我。”
黑衣人視線瞥到了黑夜中燃燒的那一堆黃紙,伴随着涼意說道:“你該感謝你還剩的一點良心救了你。”
……
若是他今天看到程錦畫為了少主的死,和劉家祖孫一樣露出幸災樂禍,程錦畫此刻定然已經是一片屍首。
程錦畫跌跌撞撞被夏荷攙扶回去,整個人卻好像傻了一樣呆呆的,良久她問夏荷:“夏荷,人那些所謂的善念,真的能救人一命嗎?”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她原本是不信的,就好像這世上有人天生高貴,鄙夷着出身低賤的人群,也沒有見她們遭到報應。可是今晚,她深深覺得自己的命從鬼門關撿了回來。
黑衣人當時的眼神,真的是想殺了她的。
夏荷早就癱軟了,臨走時黑衣人喂了一顆毒藥給她和程錦畫,只說若她們有半步行差踏錯,這藥便能叫她們腸穿肚爛而死。
她一點不覺得這是什麽仁慈,簡直就是把人命當做股掌玩物的惡魔。
孔玲珑準備好了丹書,就冷靜地讓人吩咐馬車夫備車,她孔玲珑今生不願意欠人命,不管後果怎麽樣,她要在今天去縣衙把事情了結。
玉兒飛奔進來,忽然低聲焦急地說:“小姐,外面出事了,剛才縣太爺王大人給我們送來急信,讓我們馬上到縣衙去。”
☆、065章 人為財死
縣衙門口早就擠滿了,縣衙的門庭打開,就是方便百姓觀看審案過程,這在歷代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情,但在鹹陽就絕對的新鮮了,許多上了年紀的,這都還是第一次看斷案呢。
鹹陽太平慣了,之前死了一個人,已經是軒然大波,現在竟然青天白日,拉進來十幾車屍體,許多人是攜家帶口,老老少少都擠破頭來了。
當看見十幾個蓋着白布的屍體,密密麻麻擺滿了縣衙大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所有百姓都不可避免人心惶惶了起來。
王大人一身官服,威嚴地坐在了椅子上,雖然王大人不是什麽有正義感的父母官,可突然間官威一抖出來,還是讓人自覺威嚴撲面。果然當官的還是不一樣,畢竟縣太爺啊。
驚堂木一拍,王大人一聲斷喝:“升堂!”
兩邊衙役也是許多年沒喊過這聲音,頓時嗓門扯開,很是過了一把瘾:“威武!”
孔玲珑的車馬來到縣衙門口的時候,王大人眼睛一亮,立刻道:“孔小姐快進來!”
人群一聽,居然孔小姐也來了?
回頭看到孔家的馬車,接着就是被玉兒攙扶下來的孔玲珑。
孔玲珑面色冷淡,看不出任何異樣來。衙役更是在人群中劈開了一條路,恭恭敬敬要把孔玲珑請進去。
玉兒臉色白了白:“小姐?”
孔玲珑捏緊了袖子裏的丹書,清冷道:“我們進去看看。”
衙役們立刻前頭開路,把孔玲珑引了進去。
一到大堂內,全是屍體,根本沒有插腳的地方,玉兒不小心踢到了一個屍體的頭,頓時臉色煞白,卻死忍着不叫出來,而選擇低聲問:“小姐……怎,怎麽這麽多死人?”
孔玲珑捏了一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