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1)

段以為是天方夜譚,待到聽見劉邵說什麽他山玉,劉老太爺才仿佛受到了打擊一般,看着劉邵道:“你說那男人竟然有他山玉?”

劉邵咬着牙:“正是。”

劉老太爺混跡京城的歲月已經可以是劉邵的數倍,加上他擺出來的官位,他山玉這樣的東西,他自然很大可能聽過。這也是劉老太爺聽到劉邵所說之後,露出咬牙切齒神情的原因。

一個被他們嫌棄的男人,竟然擁有他山玉這種級別的東西,就是劉老太爺,對這他山玉,也僅限于聽過沒有見過的程度。

劉老太爺冷聲問劉邵:“所以你現在怎麽認為,一個男人,身上有他山玉這種東西,我們派去的殺手不僅全死了,還被他用這種幼稚的說詞捅到了公堂之上,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在想, 這個男人我們惹不起?”

劉邵臉色動了動,更加垂首道:“孫兒只知道,如果讓表妹以命償命的人就是夙夜,那麽,孫兒跟祖父這個幕後策劃的,他又肯平白放過嗎?”

劉老太爺冷笑連聲:“說的不錯,他也許還想着要将劉家也一網打盡,幹脆讓我們都和那些死的莫名的殺手一個下場。”

劉邵頓時一驚,立刻在地上磕了個頭:“都是孫兒胡言亂語,請祖父責罰。”

劉老太爺明顯是動了氣了:“一塊扇墜就把你吓成了這樣,簡直軟骨頭,既然你都說不認識玉的材質,這世上真正見過他山玉的不知道才有幾人,他那塊扇墜是魚目混珠,還是真的珍珠,你什麽都還沒查明白,就失了骨性。你也說今日縣衙有幾百人圍觀,你就用這幅面目去面對孔玲珑和她那個奸夫?”

劉老太爺最惱恨的,就是劉邵的說詞中,明顯表示了是孔玲珑出面認出了他山玉,這樣明顯的狼狽為奸,劉邵竟然都傻傻鑽進去中計,簡直愚不可及!

劉邵在這個祖父身邊多年,什麽脾氣都早就摸透,這時只是一味低頭:“是,孫兒心性不堅,總是被人誤導,孫兒日後一定謹記祖父的言傳,不會再輕易動搖。”

劉老太爺重重哼了一聲,“那些殺手身上都有死亡的刀傷,從那些傷口,才能推斷出那個夙夜身邊到底有些什麽人在。”

即便是劉老太爺,也只能想出能把十幾位高手一夜之間全部秘密殺死,對方必定是比這些殺手還要人多勢衆。

而絕不會想到,夙夜身邊,只有一個人,而殺死這十幾個頂尖殺手的,也只有黑衣人一個。

劉邵目光動了動,說道:“看王大人的樣子,明天就要将卷宗全部送出城,這位王大人掌管鹹陽多年沒有功績,現在有了這樁命案在手,他一定想利用此機會好好邀功。”

劉老太爺露出慣常的藐視神色:“王萬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有一點甜頭就急不可耐,就算再送給他幾個功績,他也沒有前途可言。他竟然還想把兇手的屍體送往刑部,由此可見就蠢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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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縣令當初沒少往劉家使勁,為了能讓劉老太爺提攜他一二,好将他從七品的漩渦中解脫出來,可惜劉老太爺根本瞧不上他,王縣令年紀已經大了,就算再給他升,最多也就一個六品頂了天,而一個六品小官,在劉老太爺眼中一樣沒有用處,王縣令在他眼裏,就是沒有利用價值的那類人。

所以劉老太爺這樣陰沉記仇的人,根本不能容忍一個自己看不上的過河小卒,竟然能反過來在這案件上給他使絆子!

劉邵看着劉老太爺:“祖父不如給王大人施壓,這王大人無非是看九年任期将滿,有些狗急跳牆,只要祖父把其中利害告訴他,他必然不敢再造次。”

劉老太爺眸光微狠,這個方法沒什麽難度,唯一的就是王縣令現在,還會不會對劉家的話上心,而且連升兩級的誘惑,怕是已經足以抵消劉家的影響了。。

見劉老太爺不說話,劉邵眸中閃過深邃:“王大人在本縣有個侄子,是他兄長唯一的嫡子,這位王公子曾好幾次想遞帖子結交孫兒,但孫兒因為他不學無術,都拒絕了。”

劉老太爺看了一眼這個孫兒,目光有些意味,“王大人畢竟是一方父母官,他的侄兒,你還是應該多結交。”

劉邵目中閃過笑意:“孫兒明白。”

孔宅中,夙夜叫住孔玲珑,孔玲珑便轉過身看着他。

夙夜面上帶着輕柔的神色,還有一點淡淡的低沉:“玲珑,謝謝你。”

他不會忘記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包括今日在縣衙大堂上,她的衣袖中,也帶着那卷丹書。

如若他今日還不回來,孔玲珑甚至已經做好了要将丹書公諸于世的準備?

夙夜心中有一種難言的酸澀,他知道自己為了回到孔家,匆匆布下的這些事,并不足以瞞過孔玲珑的眼,而這些勢必也讓她在心裏對他産生了隔閡。夙夜既為能回到孔家而高興,又為自己這一次不僅害的孔玲珑為自己擔心,更因為他的不周全部署,而讓他和孔玲珑之間再次有了嫌隙。

盡管重新站在孔家宅院,夙夜的心裏卻很難談得上輕松。

孔玲珑進房之後,先讓玉兒待在門外等候,她關了門,便主動來到了那密門之前,轉動燭臺重新打開了密門。

孔玲珑看着面前的供桌,慢慢走進去,半晌才從自己的袖中将那丹書取了出來,重新放置在最先的位置。

是她想錯了,她并沒有什麽資格去拿起這卷丹書,而她所想要救的人,也根本不需要她救。丹書或許就應該永遠封在孔家的宗祠中,她孔玲珑不該用,以後也不該有人再用。

☆、069章 楚楚可憐

玉兒臉色一喜:“是夙夜公子在彈琴呢?”

孔玲珑沒有說話,這琴音越來越婉轉低柔,即便是不懂音律的人,都能體會到這琴聲裏藏的萬千柔情。

玉兒叫來一個丫頭詢問,立刻笑着靠近孔玲珑:“夙夜公子今天一早,就叫人給他送來一架古琴,奴婢真是想不到,夙夜公子竟然連彈琴都這般好聽。”

古人雲都要求女子琴棋書畫,沒想到夙夜一個男人,倒是對琴藝一道這樣精通。聽這曲子何止動聽,便是指法都出神入化。

孔玲珑淡淡道:“把賬本拿來。今天輪到北巷了。”

玉兒的笑便緩緩收起,低着頭遞過賬本。

院外的琴聲一直響着,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玉兒忍不住看了看琴聲的方向,她本以為最多彈上半日已是不錯,沒想到過了晌午,孔玲珑沒有吩咐用飯,好像全然心思在賬本中,那琴聲也一直陪着,響到了下午。

古琴的琴弦堅硬,通常彈上一個時辰,彈琴之人的手指就會支撐不住。就算是以琴為生的琴姬,也沒有一刻不停地彈上一整天的。

這麽彈下去,手指都要廢了。

玉兒再也忍不住,出聲叫了仿佛還在專心看賬本的孔玲珑:“小姐,夙夜公子他……他再彈下去,手會受不了的!”

孔玲珑仿佛沒有聽見,慢慢翻了一頁賬本。

玉兒索性大膽站在孔玲珑眼前,說道:“小姐,您聽沒聽見奴婢說的話?”

孔玲珑眸光微擡,有些寒涼的目光看在玉兒臉上:“他若是手指受不住,随時可以停下不彈,沒有人逼他。”

這般漠然,玉兒急的都一跺腳:“小姐,您這是怎麽了,好不容易夙夜公子安全回來了,為什麽您看起來好像還在和夙夜公子怄氣呢?”

這也是玉兒想不明白的地方,是哪裏不對嗎?夙夜公子分明是劫後餘生,還平白去了縣衙一趟,為何回來後,小姐的态度就忽然變了?

她自然百思不得其解。

孔玲珑手中捏着賬本,淡淡看了玉兒一眼:“我沒有怄氣,夙夜來孔家的時候,我就明确說過彼此互不幹涉,他若是想彈琴,自然也由得他,我又為何去打斷?”

玉兒心裏擔憂又急惱,可卻再也無話可勸,只能皺着眉苦着臉站在那裏。

這琴聲悠悠,連孔府的下人都駐足起來,院內還有一些小丫鬟,彼此交頭接耳,顯然她們對着琴聲也是帶着歡喜。

孔玲珑淡淡放下了賬本,窗外的日頭都開始偏西,顯然這一天很快也要過去。

她從椅子上起身,玉兒有氣無力:“小姐可是要用飯?”

孔玲珑卻不言語,慢慢地朝西苑走過去,玉兒跟着跟着,忽然欣喜起來。

夙夜就坐在西苑最顯眼的那個亭子裏,一襲白衣,低頭很專注地在琴弦上。但遠了尚且不覺得,待到走近了,會發現他的兩只手已經不穩,指尖更在微微地發顫。

饒是如此,他的神情也沒有變過,只是極專注地彈着指下的曲子。

孔玲珑就站在亭外幾步遠的地方,看着他,可夙夜顯然沒發覺,他的琴聲源源不斷地從指下流出來。

玉兒又緊張又擔憂地看着,只覺得夙夜公子之前已是被那夥賊人苛待了幾日,如今一回來就這樣不顧身體的彈琴,便真是鐵骨男兒,又哪裏受得住?

孔玲珑再次邁着腳步上前,這次夙夜終于發現了有人的靠近,立刻擡起頭,看到面前的孔玲珑。

他眸子裏頓時閃過一絲喜悅,連手下的琴音都亂了一個節奏。

但很快穩住了,只是他現在一邊看着孔玲珑,一邊手指仿佛有感應般自動撥弄着琴弦。

其實可以看見,他的手已經抖得越來越厲害,彈這麽長時間的琴,還保持每一個音準都不出錯,可想而知要多大毅力和能力。

只是夙夜彈琴的節奏明顯慢了很多,他只是看着孔玲珑,目光有些幽深。

“別彈了,夙夜。”孔玲珑淡淡望着他說。

琴聲應聲而止,夙夜眸子動了動:“玲珑。”

玉兒覺得自己的存在很不自在,只能盡力低頭,希望小姐和夙夜公子都看不見她。也是怪難為的。

孔玲珑看着他面前那一架琴,孔家是商人,極少有什麽雅樂,這把琴更是半舊的,可是單是今日這半日琴音,誰會相信是發自眼前這陳舊的木琴中?

要麽便是彈琴之人,技藝太高。

孔玲珑看着夙夜:“你不必這樣做。”

夙夜眸光動了動,似乎他也沒說,她也沒問,可是兩人都知道出了什麽問題。

夙夜将手指按在琴弦上,他的指關節已然很痛,這樣搭在琴弦上面,顯得整張手猶如女子一般柔然無骨。

“你喜歡聽嗎?”半晌,他低沉一問。

喜不喜歡,這樣好聽的曲子,相信孔宅只要長了耳朵的人,今日都飽了耳福。但這些都不重要,孔玲珑盯着他:“公子琴藝卓絕,不是玲珑這樣粗淺的人能比。”

夙夜的手微微蜷縮,稱呼是公子,更是把自己隔絕到了粗淺一波。

可是夙夜面上只是暗了暗,卻又擡頭輕輕地一笑:“我會天天為你彈奏的。”

這曲子愉悅身心,孔玲珑每日看着賬簿,極為費腦,有這琴音,的确怡情舒适很多。

可孔玲珑只是看了看他,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回去之後玉兒也一句話沒說,她知道自己只是個丫鬟,妄言插嘴小姐和夙夜公子之間,只會适得其反,只是今日夙夜公子的話,叫她聽着也很不是滋味。

出了西苑就看到孔玲珑自己的院子門前,兩個守院子的丫頭正攔着什麽人不讓進,孔玲珑目不斜視,似乎沒有看見。

就聽到院子那裏,傳來一聲柔弱的有些虛弱的聲音:“求求你們,就讓我見見小姐吧。”

守院門的兩個丫鬟看着她:“你說你是小姐的丫鬟,可我們根本不曾見過你,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

那柔弱的聲音隐約有些委屈感:“我,我确實是被小姐帶回來的,你們讓我見到小姐,不就能知道了嗎。”

守院子的丫鬟顯然無法取信:“說了我們從沒有在小姐身邊見過你,也不能你說見小姐就見小姐,況且若小姐用得上你,也無需你過來,小姐早已派人去找你。”

這确實是實情,也因為是實情才更讓人難堪。

孔玲珑看着那柔弱的有些可憐的身影,淡淡叫道:“聶芊芊。”

這個聲音傳到耳朵裏,聶芊芊驚喜萬分地轉過身,等到真的看到孔玲珑站在面前,她頓時眼淚就浮現上來,噗通跪下去:“小姐,芊芊可算見到了您!”

到了孔宅都不知多少日子了,孔玲珑一次也沒有見過她,聶芊芊從開始的滿心期待,到現在內心充斥了恐慌,她被丢棄在最偏僻的院落,甚至那個院子都很少人來,晚上的時候她甚至以為自己會被一輩子丢在這荒蕪的地方。

所以見到孔玲珑,聶芊芊便極盡可能地露出了柔弱可憐的一面。大部分出自真心。

孔玲珑望着她,淡淡問道:“你想做什麽。”

聶芊芊,在她安排的荒僻南苑住了三個月,終于待不住了。

聶芊芊頓時一僵,接着擡起頭立刻膝行幾步,扯住孔玲珑的衣裙,懇切道:“小姐,您是芊芊的救命恩人,芊芊發誓要報答小姐恩情,求您讓芊芊跟在您身邊伺候吧?”

報答恩情是假,不想再孤單度日是真,孔玲珑淡淡看着她臉上的淚痕,說道:“你想伺候我?”

聶芊芊聽到孔玲珑沒有一口回絕,立刻心裏燃起了希望,更加求道:“芊芊既然已經賣身給了小姐,心頭早已視作小姐為芊芊這一輩子的依靠。只求小姐不要再讓芊芊一個人待在那南苑中,整日只能枯坐等待、卻不能服侍在小姐左右,芊芊心中實在很不安!”

說的真是分外動情,為了不再忍着恐慌在南苑孤單度日,這話是有幾分真心。

聶芊芊抓着孔玲珑衣裙的手都在顫抖着,玉兒是知道這位被小姐買下的芊芊姑娘的,這麽長時間,說實話連她都忘了。

孔玲珑眸子裏含着淡淡寒涼,當初把這位聶芊芊買下,也是為着前世那斬不斷的牽扯。而這聶芊芊的用處,也的确不是總待在南苑中。

這段日子,她便是想要看看,這位前世百般柔弱手段高明的“侍妾”,被她冷待在院中,最終又會如何反應。

“好,”不等聶芊芊露出狂喜,孔玲珑就繼續說道,“今天起你就不用回南苑了,去把你的衣物收拾一下過來,我會如你的願給你事做。”

聶芊芊難掩喜色,趕緊在地上連續磕了幾個頭:“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磕完頭之後,聶芊芊就忙不疊回南苑收拾她的東西,孔玲珑也帶着玉兒進了院子。

玉兒小聲又好奇地問道:“小姐打算讓她做什麽?”

孔玲珑将手上的團扇輕輕放下,眸光深深:“讓她去伺候夙夜。”

☆、070章 煽風點火

聶芊芊抱着自己的行禮一路來到了西苑,眼睛不斷溜着,她沒想到孔宅還有這樣風景秀美的地方,比起她所在的荒涼南苑,這裏真猶如仙境一般。

她對于将要去伺候的那位夙夜公子,頗有些不安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孔玲珑竟然還是沒有留她在身旁,而是把她推給了一個陌生男人,這讓聶芊芊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想若能待在這位當家大小姐身旁,成為她的紅人,那也不枉費她賣身為婢女、簽了那有些屈辱的賣身契。

可是此刻看到西苑景色如此華美,頓時又升起了期待,能住在這個院子裏的客人,想必也是得到了孔小姐很重視的吧?

前面領路的婢女在門前停住,轉身居高臨下地說道:“夙夜公子就在裏面了,你自己進去請安吧。”

聶芊芊看了這婢女一眼,嗫嚅着說道:“知道了,多謝這位姐姐。”

聶芊芊意識到這位婢女不喜歡自己,倒是不敢多說話惹人厭。

那婢女看着聶芊芊走進去,自從知道這位女子是賣身為婢,那日見過她的幾個婢女便都有些淡淡的。這位聶芊芊行事做派顯然兩個樣子,更是沒有把自己當做婢女看,甚至連“奴婢”這個自稱都還不會用。

若說剛到孔宅,不曉得規矩還好,可她自己說都待了三個月了,若是真有心,也早該學一些規矩了。

還好夙夜院中的婢女沒有架子,在聶芊芊怯生生問了一句之後,就爽脆地指了一個方向給她。

聶芊芊順着方向看過去,頓時就看到一抹素白的身影。

她走了過去,夙夜正好抱着古琴走出來,一時間擡頭,風貌盡露。

夙夜也看見院子裏多了一個女子,只可惜并非他期待的那個人,見那女子一句話也不說,呆呆望着,便直接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聶芊芊被這一聲震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和尴尬。她竟一時被這男人俊美風華的外表所攝,便沒有反應過來,此時立刻低頭款款下拜:“啓禀公子,芊芊是大小姐派來伺候公子的人,以後公子有何吩咐,請盡管吩咐芊芊。”

腰身盈盈一握間,盡顯嬌柔和媚态。

夙夜眸子卻沒有什麽動容:“我這裏并不需要下人,你回去大小姐身邊吧。”

聶芊芊萬沒想到會這樣,擡頭看見夙夜甚至轉身要走,頓時一急,含淚柔弱地就再次跪倒,伸手就扯住夙夜的衣袍:“就請公子留下芊芊吧,若芊芊就這麽回去,大小姐定然不滿,也斷不會再留着芊芊在府裏……”

夙夜的衣袍緩緩頓住,他淡淡看着腳邊的聶芊芊:“這話怎麽說?”

聶芊芊一臉盈盈含淚:“若芊芊做錯了什麽,只求公子責罰,只要不讓芊芊離開。”

夙夜目光幽深,片刻道:“你起來吧。”

聶芊芊立刻露出楚楚動人的神情,嬌弱中帶着一點喜悅:“芊芊多謝公子的收留,以後芊芊一定盡心竭力服侍公子。”

夙夜沒有說話。

負責把聶芊芊送去西苑的婢女回來禀告,對孔玲珑說:“倒是個會說話的,居然哄得夙夜公子留了她。”

夙夜院子裏原本就有婢女,只是形同擺設,孔玲珑這時候又送一個聶芊芊過去貼身伺候,恐怕其他婢女都會覺得多此一舉。

孔玲珑把熏香添在香爐中,淡淡說道:“她怎麽說的。”

那婢女回道:“她只說怕小姐責罰,回來以後,小姐必定不容她留在府裏。”

可真是個會說話的丫頭,孔玲珑看着香爐升起的煙,眼眸淡淡地眯起:“既然如此,就讓她待在西苑吧。”

婢女下去了,旁邊玉兒不禁道:“小姐何嘗說過她不留在西苑就要趕她出府?還對夙夜公子這樣說,要是公子誤會小姐怎麽辦。”

玉兒只覺得這聶芊芊實在不是個懂事的,哪裏能這樣說小姐呢?即便事實真是如此,也完全不能這麽說話,當初還是小姐花了銀子,把她從老鸨手裏救出來。

孔玲珑淡淡不言,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記得恩情的,或許你的恩情,在別人看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玉兒又問:“小姐,您為何要在這個時候,給夙夜公子送貼身丫鬟呢?”

夙夜進孔宅的時候孔玲珑只是象征性給了兩個守院子的婢女,這都過了三個月了,怎麽還想着要送婢女呢?

玉兒是真看不懂小姐的安排了,況且昨天看小姐跟夙夜公子之間的樣子,似乎還有些緊張,為何突然間說送婢女就送過去了?

孔玲珑的手指在繡畫之上劃過,輕輕道:“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問了。”

玉兒心裏一斂,趕緊不再說話。不明白都不許問,看來真的是不該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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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縣令王大人的侄子是個一無所能的酒囊飯袋,每日不是流連花街就是夜宿柳巷,偏偏這樣的人還自命清高,總覺得自己可以攀上清流權貴,一夜雞犬升天。

當初劉邵還在鹹陽,這位王公子就覺得自己只配得上跟劉邵結交,只可惜他自作多情了半天,遞進去的帖子根本見不到劉邵的影子。偏偏劉公子很會做人,每次拒絕的理由都很委婉,至少這王公子被拒絕了,還依然抱着幻想。

這天在酒樓的時候,王公子正和幾個酒肉朋友喝的酣暢,竟然對面看見走來一個人,手握折扇,意态風流,再定睛一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劉公子。

王公子立刻丢下面前“俗不可耐”的朋友,急切地走過去套近乎,欣喜的是這次劉邵竟然沒拒絕他,還很親切地同意了跟他一個桌子同坐。

王公子簡直興奮莫名,以劉邵的手段,很快就讓這位縣令侄子對自己俯首帖耳,不敢二話。

那王公子被劉邵哄得,要了三大壇陳年老酒,劉邵卻沒喝一口,都進了王公子自己的肚子。迷迷瞪瞪的時候,聽見劉邵說道:“王公子,要不在這酒樓裏給你開間房,你先醒醒酒吧?”

反正只要劉公子說話,都點點頭就是了,這王公子迷糊之下就點了頭。

等到第二日醒來,王公子揉着惺忪睡眼,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胳膊被枕的生疼,接着他轉過身,看見旁邊睡着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這原本真是一個豔福,王公子當然也是立即眉開眼笑,何況這姑娘真是美麗無雙,他一時色心起,就碰了碰那姑娘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

沒想到,這時外面好巧不巧響起聲音:“王公子,你酒醒了嗎?”

這自是劉邵的聲音,王公子一聽更是大喜過望,他沒想到自己在酒樓睡了一晚上,劉邵竟然還在等着他,他頓時自覺自己終于得到了貴門公子的重視。

所以他忙不疊地說:“在,在,劉公子快進來!”

他還想炫耀身旁這位美麗姑娘,正好叫劉邵看一看。

沒想到劉邵笑着說:“好。”

接着門被打開,一個胖胖的男人點頭哈腰笑着對劉邵說道:“劉公子請進。”

劉邵對男人拱手微笑:“謝謝陳老板。”

陳老板笑着和劉邵一起走進來,兩人一眼看到王公子光着上身,劉邵目光頓時意味深長。

而陳老板的目光落在旁邊衣不蔽體的姑娘身上,第一眼一顫,接着他揉揉眼仔細看了看,忽然臉色慘白起來,失聲叫道:“女、女兒?”

王公子還在得意中,他經常來酒樓買醉,這陳老板是酒樓的老板,他還是認得的。自己身邊的女人難道也是陳老板安排的?想到這更得意。

可是陳老板已經瞬間沖到了床邊上,上上下下看着那女子,渾身顫抖如同篩子:“女兒啊……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下王公子聽得清晰,卻還有些不敢相信,一時得意的笑僵在臉上面,發蒙地看着陳老板。

劉邵一個箭步過來,疾聲道:“陳老板,你說這位姑娘是你的女兒?”

陳老板已經發瘋,充血的眼睛怒瞪着王公子:“王雲天!你做了什麽?為何我的女兒會睡在你的身邊?!”

陳老板的女兒自然是良家女,這良家女和青樓的妓女可不同,那清白可是比命重,突然被人發現睡在一個男人身旁,那可真是要命的事。

王公子則是臉色發垮,渾身也開始抖:“我、本公子怎麽知道、和本公子無關!”

陳老板一聽這個睡了自己女兒的人,竟然還推個一幹二淨,頓時氣的臉都綠了:“王雲天你個殺千刀的!仗着自己的伯父是縣太爺,平時你在酒樓喝酒鬧事,還欠了一屁股酒債,老子平頭百姓,不敢和你計較,可你今日竟然、竟然敢染指老子的女兒,老子跟你拼了!”

王雲天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他狼狽地想要躲閃,卻發現被子一扯,整個人光溜溜從床上滑了下來,極為丢人現眼。

劉邵等到王雲天又挨了兩拳頭,眼看開始嗷嗷慘叫,他才裝作焦急地上前勸架:“陳老板,你冷靜些,要是傷了王公子,總歸是不好。”

☆、071章 見死不救

說是勸架,話語中包含的深意卻起到了煽風點火的作用。

傷了王雲天總歸不好,能有什麽不好,無非是他大伯依然是縣太爺,要是把王雲天打傷了,縣太爺那關不好過。

陳老板當下更是氣瘋了,二話不說,抄起桌上的一只偌大花瓶,就像往王雲天頭上砸去。

王雲天吓得肝膽俱裂,膽小的人都怕死,他連忙往劉邵腳邊爬,死死抱着劉邵大腿懇求:“劉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現在能阻止陳老爸的只有劉邵了,這劉公子昨夜對自己那般,現在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劉邵看着腳邊的王雲天,掩住目光深處的一絲不屑,不要說王雲天,就是縣令王大人他也并不放在眼裏,這些七品小官和家族,跟他劉家根本不能比。

表面上,劉邵的聲音和顏悅色:“快起來吧王公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也該給陳老板一個解釋。”

陳老板老來得女,女兒又生的美,當然是當寶貝一樣藏着,沒想到今天被王雲天這只豬拱了,這豬竟然還好意思喊出救命。

王雲天根本死抱着劉邵不放,生怕一放手就小命休矣,他的臉憋得通紅:“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認識陳老板的女兒,是她自己睡到了我旁邊的!”

要不怎麽說着王雲天就是酒囊飯袋,沒有腦子,只見陳老板已經氣得咳嗽幾聲,不管不顧就拿着手裏的花瓶砸過去!

這蠢豬欺人太甚,還敢污蔑他的女兒是自己睡到了他身邊?也不看看他長得那副尊容,他看見都要吐了,竟還敢侮辱他如花似玉的女兒?

劉邵眼疾手快地替王雲天擋下了陳老板的花瓶,演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如果真把王雲天砸傷甚至砸死了,那才叫不好收拾。

陳老板看劉邵攔着他,不禁跺腳淚流:“劉公子,你幹嘛要護着這個畜生?”

劉邵微微一嘆,卻有些不忍道:“陳老板的心情,在下理解,王公子做出了這等事,在下自然不是為他推脫,只是現在大小姐尚且昏迷不醒,若是醒來發現這些,必然無法接受,陳老板既是愛女心切,還是先将大小姐保護好為好。”

陳老板怔怔地,這話才是點醒了他,他頓時看見床上臉色發白的女兒,眼眸緊閉着,顯然對于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一無所覺。

這般模樣,才更讓人憐惜。

陳老板一下子哭出來,若不是劉邵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人下了藥,現在還昏迷着,而他顫顫巍巍,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杯,昨夜王雲天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是爛醉,這酒顯然不是他喝的。

陳老板頓足嘆息,老淚縱橫,卻是快速地對劉邵說道:“還煩請劉公子代為保密,老夫現在去外面叫女兒的貼身丫頭來,一切收拾停當之後,老夫再跟這王雲天算賬。”

劉邵也是一臉不忍:“陳老板放心,在下必定不說出一個字。”

陳老板跌足走出門去,還立刻把門關上,這要是傳出去,他女兒的臉就沒了。

而陳老板出去後,那王雲天還一副傻傻呆呆的樣子,他看着劉邵:“劉公子,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邵幽深看着他:“王公子,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記得了?”

王雲天也是欲哭的樣子:“我做了什麽?劉公子,昨夜是你把我送來的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劉邵目光頓時一冷,聲音也涼涼地道:“王公子,你說話可得注意分寸,昨夜你喝的人事不省,在下只是不忍心看你在清冷的桌子上度過一晚,才特意叫了陳老板為你準備房間。這之後的事情在下可一點不知,要不是擔憂王公子你的酒沒醒,今早我都不會趕過來。”

這句話就是推卸的一幹二淨,甚至表明了昨夜他早就回了劉家。

王公子哪還有什麽話說,劉公子做的每件事都是“好心”,甚至昨夜根本不在酒樓中,此事無論如何也攀扯不到人家身上。

這時陳老板去而複返,身後跟着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丫鬟進入房間後一直目不斜視,手裏捧着一套陳小姐的幹淨衣服。

看起來是個很老練的丫頭,怪不得陳老板信任她了,将她放在自己女兒身邊。

王雲天就比較可憐了,他只知道一味扯着劉邵發問,連衣服都顧不上穿,這時候,卻被陳老板強硬地趕出了房間,把房間騰給了丫鬟和他的女兒。

房間裏燒着炭火不覺得,可王雲天光着身子一站到外面,就是被凍得涕淚橫流。

偏偏劉邵也當做沒看見,自顧安慰着陳老板。

約半個時辰之後丫鬟才開門出來,垂着手對陳老板點了點頭。陳老板伸頭進去一看,房間裏已經被收拾的齊齊整整,女兒陳小姐更是穿戴一新,神色安靜地躺在床上。若非看到了剛才的境況,此時根本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陳老板有些老淚縱橫,招手讓那個丫鬟把小姐換下的衣服帶走,從現在開始這間房,不許任何人再來。

王雲天想要回去拿自己的衣服,這時卻被陳老板冷冷看了一眼:“王公子,從半年前正月以來,你一共欠了小店一百五十兩銀子,小店店小利薄,賒不起這麽多錢,還請王公子今日便把銀子付了,否則請恕小店對公子無禮了。”

陳老板知道,他女兒的事無論如何不能再拿出來宣揚,那就只能在銀子上掐死王雲天,相信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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