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4)
面走,只是她的腳步比平時慢,似乎是在緩慢地散步。
這時,對面玉兒滿頭大汗跑了過來,大喊一聲:“小姐!”
她身後跟着十好幾個孔家武夫,手上各自刀劍棍棒,都一路發足飛奔向孔玲珑。
孔玲珑這時忽然身體往後一仰,眼角就瞄到了樹上隐藏的那個影子,她衣袖一擡,瞬間一枚袖箭已經射了出去!
黑衣人還在想這孔家小姐搞什麽鬼,冷不丁袖箭已經到了他面門,他想也不想堪堪躲了過去,人是沒有被傷到,可是他卻也是從樹上直接掉落了下來。
就這麽落地的一瞬,十幾把長刀架在了黑衣人身上,孔玲珑冷冷地走過來:“你是什麽人?”
☆、078章 坦誠相對
黑衣人看着自己身上壓着的刀,簡直憋屈的要死。尤其這些人蹩手蹩腳的身手,真的以為多了幾把刀就能制服他了嗎?
可是他最大的危機卻是面前的孔玲珑,孔玲珑看着他的眼神,讓他根本明白不了她是何時發現他的。
他是什麽人?皇城禁衛司黑騎校尉,高手榜上只能仰望的高手,十幾年隐匿行蹤從未失敗,他今天不過是第一天跟蹤孔玲珑,居然,居然就被這女子叫了幾個下九流的武夫用刀給脅迫了?
黑衣人想吐血問蒼天。
但是落在孔玲珑眼裏,就皺了皺眉,這個人渾身一身黑衣,臉孔陌生,她搜遍前世今生的記憶,都不記得此人。
玉兒這時才終于信了,居然真的有個鬼鬼祟祟的人跟着她和小姐?!剛才孔玲珑附耳對她說的那句話簡直沒吓破她的膽,尤其讓她把宅中的武夫都喊出來,真是白日吓得人一身冷汗!
孔玲珑開始向黑衣人走過去,玉兒吓了一跳:“小姐,別!”
可是孔玲珑好像沒聽見,依然一步步走過去,那些武夫原本就沒有危機意識,這時看見大小姐靠近,馬上就讓開了一條路。
黑衣人冷冷看着已經走到面前的孔玲珑,只要他願意,別管旁邊還有多少刀對着他,他一出手就能了解了這位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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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玲珑直直看着黑衣人:“你一路跟着我和玉兒,究竟有什麽企圖。”
黑衣人心裏不忿,企圖?這大小姐當他願意跟着她?他堂堂一個黑騎校尉,什麽時候保護過這樣低身份的商戶女,要不是少主命難違,他連這孔家都不願意來。
孔玲珑眸光沉下來,吩咐武夫道:“搜一搜他身上。”
黑衣人差點就要發作了,但是想到少主命令,還是忍了下來。他如今身份已經暴露,要是不打消這大小姐的疑心,他以後都很難辦事。
一個武夫迅速摸了摸黑衣人身上,半晌卻搖搖頭:“什麽都沒有,大小姐。”
黑衣人不屑,他一個訓練有素的黑騎校尉,怎麽可能在身上留着可能辨別出身份的東西,簡直太瞧不起他了。
孔玲珑忽然俯身,從他的腰間直接抽出了佩刀,在手上墊了墊。
這佩刀的樣子也很普通,沒有任何的花紋,當然也就看不出來歷。可是孔玲珑卻對着這把刀看了良久,直到臉色完全沉下來。
孔玲珑盯着黑衣人,忽然道:“你是夙夜公子什麽人。”
黑衣人以為自己聽錯了,目光頻頻瞥向孔玲珑,立刻沉聲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孔玲珑看着他久久沒做聲,黑衣人強作鎮定,他是訓練有素的黑騎校尉,這點逼視算什麽。
孔玲珑把刀遞給玉兒,幽幽道:“去把夙夜公子請來,看他到底認識不認識。”
玉兒捧着刀有些不知所措:“小姐,這跟夙夜公子有什麽關系?”
孔玲珑慢慢看着黑衣人的面色,腳步退了幾步到原來地方:“他來了就知道了。”
黑衣人心裏有些不淡定,但他還是認為孔玲珑是在虛張聲勢,他的隐藏那麽完美,怎麽可能被人發現,還是這樣一個沒見識連京城都沒去過的商戶女。
所以黑衣人一臉大無畏,更是鄙夷地看着周圍用刀指着自己的武夫。
最後是另一個丫鬟去西苑叫了夙夜,玉兒則是搬了把椅子給孔玲珑坐着,自己則陪在身邊。
夙夜還不知道孔玲珑會這麽快回來,聽到丫鬟過來叫他,他還有些訝異。
來到這裏之後,看到孔玲珑獨自坐着,他便上前道:“玲珑,你這是……”
話語在看到黑衣人的時候戛然而止,夙夜目光盯着,那個在地上已經躺到了背痛的黑衣人。
黑衣人擡頭,一臉悲憤地看着夙夜,少主,你可要為屬下做主!
夙夜覺得自己自小修身養性,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他目光從黑衣人身上收回來,看向孔玲珑,一不留神就微妙起來:“玲珑?”
孔玲珑在他來之後,也一直盯着他看,見他看到黑衣人,臉上出現的那一絲淡紋,便心裏什麽都有數了。對付夙夜這樣的人,除非出其不意,完全出乎他意料,你才能從他那張冰封一樣的臉上,看到一點破綻。
玉兒捧着那把刀走到夙夜面前,疑惑問道:“夙夜公子,你可認識這刀?”
夙夜目光在刀上掃了掃,心裏迅速轉了一下心思,慢慢就知道黑衣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又為什麽會被認出來了。
孔玲珑盯着那刀:“夙夜公子住的西苑,種滿了從西域移植的紫瓊花,土壤都和別的地方不同,這刀上沾着紫瓊花的泥土,看這樣子,這位客人倒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住在咱們府裏不短日子了。”
說的真是客氣,夙夜的神情再怎麽掩飾,還是有一些微微的僵硬和尴尬,他擡頭正視孔玲珑:“玲珑,這件事有隐情。”
孔玲珑淡淡不說話,要是她都發現到這種程度了,還只能換來夙夜一句隐情,那他們之間也沒多餘的話好說了。
夙夜一瞬間心底震了震,就好像孔玲珑身上有什麽能讓他感應到一樣,他忽然錯過玉兒上前:“玲珑,你聽我說。”
黑衣人本以為夙夜來了他就能獲得自由,此時眼睜睜看着夙夜又向孔玲珑走出,心裏不禁哀嚎,少主不會忘了他吧?
孔玲珑看着夙夜:“我一直都在聽你說,只是你一直不曾說過而已。”
四目相碰中彼此似乎都有了些難以言說的情緒,特別是夙夜,眼神中的感情,繼續要滿溢出來。孔玲珑有心想避開,這跟她所想的不同,可這時夙夜說道:“這個人是保護我的,我在鹹陽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跟在我身邊。他對你沒有威脅,玲珑。”
黑衣人就差仰天長嘯了,他家少主終于想起來為他說話,太不容易了。
孔玲珑看着夙夜:“有這樣的人保護你,你去哪裏不一樣,何必來孔家。”
約好的不問不說,卻在今天兩人同時破了這規矩。玉兒捧着刀,覺得手都酸死了。
夙夜目光幽深:“玲珑,我何曾對你,和對孔家,有過不利的舉動嗎?”
這是在要信任了。
可是信任是自己争取的,孔玲珑看着他不放松:“很多人都不會輕易把自己的野心顯露出來。”
夙夜終于苦笑起來:“玲珑,你覺得我能有什麽野心,我若有野心,圖謀的也肯定不是你孔家的財産。”
夙夜有些目光飄離,這些日子,他非常清楚孔玲珑對孔家的維護,那幾乎比她自己的命看的還重。幸好,他真的是對孔家沒有企圖,對孔玲珑一心守護的東西,他也一樣希望安好。
孔玲珑目光看不出情緒:“既然他是保護你的,為何又跟着我和玉兒?”
今日這黑衣人足足跟了一日,孔玲珑從發現開始,一直不動聲色,就是想知道,這黑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結果,他竟然一路跟着她回來了孔家,這也讓她打消了黑衣人是刺客的想法。
夙夜欲言又止,其實這樣的話是可以不用問的,他不信以孔玲珑的心智會猜不出來。
玉兒這時趕緊道:“那就是夙夜公子讓他來保護小姐的,一定是這樣。”
這玉兒有時候總機敏的不是時候,不該她說的話也嚷着喊出來。
夙夜沒想到是這樣,不由又苦笑了一下。
拿着刀的武夫們也面面相觑,這看起來此人不是刺客啊,那他們還要不要繼續用刀指着?
黑衣人只想翻白眼,這孔家小姐還有完沒完,他家少主如此低聲下氣地對她解釋,她還不肯低頭,要知道錦京有多少女人想得到這種待遇,都得不到。
“放了他。”孔玲珑終于吩咐武夫。
武夫們也終于收了長刀,舉了這麽長時間,手都受老罪了。
黑衣人也終于能爬起來,他躺的後背疼痛,被這些武功低微的人用刀指着,真是他平生的恥辱。
“你跟我來。”孔玲珑看了一眼夙夜。
黑衣人看夙夜又要跟孔玲珑走,頓時有些急,扯着嗓子就叫:“少……”
夙夜輕飄飄一個眼神,“在這裏待着。”
待着,就是說他還要在這麽多人注視下在孔家宅院裏待着?黑衣人覺得天邊似乎暗無天日了。
孔玲珑帶夙夜去了卧房,并不是她有意這樣做,她的心裏也并不像表現的那麽淡然,她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和夙夜把話攤開了說,但是一時之下,她不知道還能取哪裏,所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自己的閨房。
夙夜看到自己站在孔玲珑閨房前的時候,也是目光深邃,還好孔玲珑只是淡淡道:“進來吧。”
她不是忸怩作态的女子,既然到了門口,那便索性在這裏把話說明了。
夙夜進了房間,只覺一股清新優雅撲面,有幾個婢女正在收拾打掃,看到孔玲珑身後跟着一個男人進了,都是一愣。
孔玲珑對婢女吩咐:“你們都下去,把門帶上,守着別讓人進來。”
婢女們臉色一僵,下意識互看了一眼,卻沒有做聲,默默地放下了手裏的活,快步走出去,按照吩咐關了門。
☆、079章 彌天大謊
孔玲珑就坐在夙夜對面,“你為什麽來孔家?”
夙夜目光閃了一下,沒想到這第一個問題就如此刁鑽,讓他甚至有些無法招架。
為什麽來孔家呢,真實原因能說嗎,以孔玲珑的性情,以她對孔家的守護者姿态,除非這輩子夙夜想跟她決裂,不然那個原因,就至死也不能說出來。
可是,他欺騙不了眼前這個女子。
孔玲珑再次道:“很難回答嗎,這個問題。”
既然如此,夙夜擡起頭,好看鳳眸中,閃過一絲無可奈何:“因為你,玲珑。”
孔玲珑頓了頓,臉色有些沉下來:“夙夜。”她沒想到到這個時候,這個男人還是有所隐藏,看來是她看錯了他。
夙夜卻一下子說了通透:“玲珑,我數月前到鹹陽,其實是為了尋一味藥草救我重要的人,在此之前,我曾踏遍各處,都沒有找到這關鍵的一味藥,鹹陽是我最後的希望。就在你們孔家,在孔膳堂,我終于找到了這味藥。”
這的确是孔玲珑沒想到的,她目光閃了閃:“藥?”
夙夜當機立斷說道:“就是千機草,我花了大筆銀子從孔膳堂買了千機草,孔膳堂的陳掌櫃,應該還記得我。”
他慶幸有這麽一次陰差陽錯的機緣,這讓他在孔玲珑面前,終于可以以誠相待。
孔玲珑顯然有些怔色,她皺了皺眉,陳掌櫃?她當然記得幾個月前,她剛接手孔家的時候,陳掌櫃交上來的賬簿中,最顯眼的就是這一項千機草的支出。
千機草的買主,就是眼前的夙夜?
孔玲珑心裏震了震,再次看向夙夜的眼神有些複雜,片刻後卻果斷道:“就算我信了你,你來孔家的原因又是什麽?千機草還不足以救你那位重要人的命?”
夙夜的眸子動了動,他輕聲說道:“因為有了千機草,留住了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的性命。所以,玲珑,我感謝你。也感謝孔家有你。”
甚至你都不知道,我比你知道的,要更感謝你。
孔玲珑幽冷的眸子深處,出現了深深的撼動,夙夜或許後面那句話沒有說出來,但他的語氣和神色,已經足夠叫人動容。
也因為如此,孔玲珑收緊了袖中的手。夙夜這時卻更加柔和地看向她:“玲珑,你就當我是報恩吧,如果以我的能力能幫你和孔家做什麽,我是真的很願意。”
“我不需要你的回報,”孔玲珑沉沉說了一聲,她孔家開藥鋪就是治病救人,要是都圖回報,也不必如此,“你曾說你是南陽人。”
夙夜目光沉澱,緩慢地:“是的。我在南陽出生,我的母親,是南陽駱氏的女兒。”
南陽駱氏,孔玲珑頓時一動,她們家生意遍布十六州,南陽赫赫有名的駱氏,她一聽便知。
于是看着夙夜的眸光有些不置信:“你是駱氏後代?那你?”
話音收住了,她只是要知道夙夜身份沒有疑點,并不是要挖人私隐,所以太細的問話,她就不繼續下去了。
夙夜眸光微動,孔玲珑,即使面對一個已經懷疑的人,還是不忘那一絲應有的尊重和善良。
他為什麽會遇上這樣的女子,他竟有幸遇上這樣的女子?
孔玲珑換了個問題繼續道:“那你有那樣的貼身護衛,就不稀奇了。”
這是指黑衣人,如果夙夜真是來自南陽駱氏,那麽有一個高手做護衛,再尋常不過。
夙夜柔聲道:“他叫駱從容,是我母家帶來的護衛,很忠心。”
跟了他十幾年,所以夙夜唯一信任的,就是他。
駱從容,這名字又讓孔玲珑想起黑衣人那張臉,一副高傲的旁人欠了他錢的樣子,那可一點都不從容。
孔玲珑盯着他:“夙夜,你能保證你今天在這裏所說的,都是真話嗎。”
夙夜的目光柔和地落到孔玲珑的臉上,他的話語更輕柔,卻帶着一種力量:“我發誓。”
孔玲珑并不是要他發誓,但是他擺出這樣一副樣子,倒叫她不好說什麽了。
既然夙夜的确如他所說是南陽人,而他護衛的來歷也解釋清楚,更是說了來到孔家的真正緣由……
孔玲珑淡淡開口:“你曾說當初你來孔家是為了躲避旁人的追查,既然并非如此,那。”
“玲珑,”夙夜急急開口,“我說的這句話,也是真的。”
孔玲珑默了默,不由瞥了夙夜一眼。
夙夜咧開嘴角笑了笑:“否則的話,駱從容也不會貼身保護我,今日更是讓玲珑你多了誤會。”
孔玲珑看着他,雖然夙夜剛才發了誓,可是她怎麽依然覺得他現在說的不像真的。
“駱從容的武功,比我孔家武夫都要好吧。”剛才駱從容一臉鄙夷地看着孔家武夫的時候,孔玲珑可是一絲不漏的看在眼裏。
夙夜再次正了正色:“玲珑,所謂寡不敵衆,駱從容一個人再身手好,有些情況他也分身乏術。但是只要在鹹陽,孔家就是屹立不倒,沒有任何人會闖進孔家來奈何。”
孔玲珑決定不做聲。
夙夜繼續道:“而且,事已至此,我若是離開,才是真正拖累了玲珑你。”
他聲音微低,卻是帶了幾許真情流露。
孔玲珑看了看他,到底是剔透心思:“那個想找你的人,依然在鹹陽?”
夙夜立刻看着她,有些話他只能趁現在說,他不想對孔玲珑說謊,便只能選擇技巧地遮掩:“那個人現在就在鹹陽,他行事從不顧情感道義,只管達到目标,而因為我的緣故,他知道了孔家庇護我的事,我真的擔心他會反過來對玲珑你下手,所以今日,我讓駱從容跟着你。”
所有的事實,被夙夜巧妙地串聯到一起,而就算孔玲珑查證,也會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孔玲珑握緊了手,眸色也幽幽地:“你還是讓你的護衛守着你吧,既然你才是對方真正要找的人,那跟着我反倒誤了事。”
這件事就是塵埃落定,孔玲珑的意思就代表依然會讓夙夜留在孔家,直到危險不在。
她沒有注意到夙夜眼眸深處的波動,這就是他心裏的女子,她的心性就是這般,本不圖你的回報,可當發現你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從來也不會袖手旁觀。
孔玲珑看了夙夜一眼:“你的護衛還在等着你吧。”
消除了疑問,她便下逐客令了,這始終是她女子的閨房,留他一個男人叫什麽事。
夙夜低下頭,卻嘴角一絲笑:“就不留我喝杯茶嗎,玲珑。”
孔玲珑臉色沉下來,率先從椅子上站起來,拉開了房門。門外兩個婢女頓時低頭行禮,這一頓時間可不短,都半個多時辰了,究竟小姐和這位公子在房裏頭幹什麽了?
夙夜含笑地從門裏走出來。
黑衣人駱從容一臉冷漠地抱着手臂,站在剛才的院子裏等着,真是的,他多年不離開少主左右,每次這孔家小姐有點什麽事,少主就把他撂在一邊,難道他跟少主十幾年的主仆情誼,還比不上一個黃毛丫頭嗎?
幸好就在駱從容覺得自己忍無可忍,即将炸裂的時候,他家少主優雅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裏。
孔玲珑和夙夜幾乎并肩走過來,并不是她想,而是此人非要保持跟她一樣的步調,她想快走他就跟着,她放慢腳步他也還在旁邊,簡直如什麽膏藥一樣陰魂不散。
孔玲珑對着院內一衆下人淡淡說道:“這位駱從容公子,以後和夙夜公子一塊住在西苑裏。算是我孔家的客人。”
公子?駱從容覺得這個稱呼真是別扭,最重要的是,少主竟然把他的真名字告訴了這個孔家女人?難道不知道他們做黑騎校尉的,最忌諱旁人知道身份嗎?
駱從容氣鼓鼓的,卻意外發現他家少主的心情可謂是不錯。
夙夜對孔玲珑淡淡一作揖:“謝謝你,玲珑。”
孔玲珑也不看他,掃了一眼院中武夫:“幾位今日辛苦了,去賬房各自支十兩銀子吧。”
武夫們紛紛道謝,說起來孔宅一向平安無事,他們這群人就像擺設一樣,還時不時要被諷刺吃閑飯,今天雖然是誤會,但是好歹讓他們大顯了一番身手,都很是滿意地轉頭去了。
玉兒大松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她竟然最怕小姐跟夙夜公子有什麽隔閡,現在看兩人又是平安無事,不管這什麽駱從容還是不從容,他沒影響孔家的安寧就好。
孔玲珑這才看了一眼夙夜:“你們自行安排吧。”就帶着玉兒揚長離去。
駱從容臉黑着,“少主,這是什麽意思。”
夙夜看向他:“就是你看見的意思,以後你不要在孔家飛檐走壁了,孔家小姐已經發現了你,你再這般做只會惹她生厭。”
惹她生厭?駱從容那股子憋屈又竄了上來,難道少主就一點不介意他也會生厭嗎?
他好好一個黑騎暗衛,幹的就是隐在暗處的事情,現在讓他生活在大白天下,以後傳到京城,他還有什麽臉面出任務?
夙夜淡淡瞄了他一眼:“不服氣?有那個本事,怎麽不叫她直接發現不了你?”
發現不了,不就沒有後面這些事了。
駱從容一股血氣上不來,險險憋死。
☆、080章 婦道人家
司徒雪衣淡淡地擡起手裏的明黃絲綢,丢到了劉老太爺面前,在綢緞上寫字,顏色還是明黃色的,幾乎是和某樣東西等同的價值。
劉老太爺顫抖着手捧起來,看見上面的字跡之後,頓時伏在地上。
司徒雪衣懶懶地:“看清楚了?”
劉老太爺一震,叩頭道:“回大人,看清楚了。”
司徒雪衣身子向前傾了傾,眯起了眼眸:“看清楚就好,給我記着,你還有一個月時間回京,夙夜必須死。”
劉老太爺想過很多可能,但都沒想到司徒雪衣唯一的目的竟是讓夙夜死。而他背後,竟然還有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下的命令。
“看完馬上把這東西燒了,”司徒雪衣嫌惡地說道,“要是傳出被第三個人知道,你劉家滿門腦袋都不保。”
燒?這可是大不敬的罪!劉老太爺臉色蒼白,有些不安地看着司徒雪衣。
司徒雪衣冷冷道:“怎麽,對我說的話有懷疑?”
劉老太爺緊握着綢緞,深吸一口氣:“下官遵命。”
劉老太爺的院子原本就是禁區,這下更是被劃得成了生人勿進的地方。就連所有的丫鬟下人,都撤換了一大半,留下幾個口風嚴謹的,匆匆走過院子也是一聲不吭。
這樣的行為,自然引起了劉家上下的懷疑。
只是因為對方是劉老太爺,沒人敢把這懷疑表露到明面上罷了,誰都不知道劉家來了什麽客人,而那兩個之前守着門口的門房,在第二天就被劉老太爺攆走了,所以這事簡直越發透着神秘。
劉大夫人稱病,所以只有劉老夫人問了一句,卻被劉老太爺狠狠堵了回去:“這件事,你們婦道人家,誰也不要過問!”
相伴了幾十年的老夫妻尚且不給面子,旁人就更不用想了。
一時劉家人心惶惶,都擔心是惹了什麽禍事,畢竟以劉老太爺二品官員的身份,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的人,來歷實在叫人心裏發緊。
程錦畫也是突然發現看守自己的人好像不再那麽嚴密,有一天清晨,甚至不見了蹤影。她懷着忐忑,下意識便走出了院子,發現,也沒有人來管她。
她心思轉了轉,立刻便叫來随身的丫頭夏荷,膽量越發地大起來。
程錦畫帶着夏荷在這府中走動,很快就發現了不一樣,“舅母病了我知道,她借故推辭不管家,可是這府中,未免也太冷清了?”
其實不是冷清,該有的下人還有,只是許多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輕易說話。
夏荷一直陪在程錦畫身邊,也不知道府中發生了什麽,但她很清楚凡事不要多問的道理,當下便勸道:“小姐,咱們還是別管了,反正您即将嫁人,何必再蹚渾水。”
這話不錯,可是程錦畫眼珠轉了轉,她這段時間暗地裏給夙夜通風報信,已經徹底開罪了劉家,至少劉大夫人不打算放過她,眼下這麽安靜,連看管她的下人都撤走了,若說劉府中沒有大的變故,她都不會相信。
她莫測一笑:“正因為我是要出閣的小姐,他們才不敢對我怎麽樣,不趁着這個時候找回一些地位,還待何時?”
夏荷心底裏對小姐做的事情并不贊同,但她也不打算阻止,畢竟這麽多年,程錦畫這個表小姐在劉府受到的屈辱是她這個随身的人看在眼裏。
程錦畫借故晃悠,東看看,西看看,有好幾個丫鬟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卻又低下頭,趕緊走了。
迎面走過來一個窈窕伊人,面色頗有幾分熟悉,程錦畫再定睛看了看,心下了然。
那位伊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丫頭,看樣子,也是一副憋悶了,出來散心的樣子。
兩人相見,竟然都是意外一笑,程錦畫先見了禮,嘆息意外道:“沒想到,竟然遇見了四伯母。”
四伯母,劉家第四夫人,最機靈機敏的一位夫人。
四夫人也是含笑,打量程錦畫:“表小姐真是今夕不同往日了。”
四夫人這話飽含深意,連她一個不管事的宅院夫人,都很曉得這段日子程錦畫的大出風頭。
程錦畫裝作羞澀一笑:“四伯母真是取笑,錦畫哪裏能跟四伯母相比,從來這裏見到四伯母那一刻,錦畫就常常想,如果能有四伯母一半的聰慧,錦畫都要少走許多彎路。”
當初去孔家碰壁的劉五夫人,反倒是府中最年輕的一位,可是論到處事的靈活手段,遠不及眼前的四夫人。因為那件事,府中不少夫人都在劉大夫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唯有這位處事圓滑的四夫人,半點壞處沒有落到,始終在她的小院子裏獨善其身。
若是想打聽什麽事,這位四伯母倒是個好人選。
程錦畫對于自己想什麽來什麽,也是頗為得意,當下就柔和殷勤地說道:“錦畫想請四伯母喝杯茶,不知道伯母可賞臉呢?”
四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這些小丫頭片子的心思,哪還能瞞得過她:“當然好了,平日錦畫你只跟大夫人那一頭親近,我們這些人都見不到你,正好今日,我們侄倆好好親近親近。”
程錦畫被不動聲色擠兌了一番,暗想這位四伯母果然不是個善與的,幸好自己和她沒有什麽真正的沖突,現在說什麽都還來得及。
程錦畫于是含着笑,在前頭給四夫人引路。兩個人找了一個風景秀美的涼亭,程錦畫吩咐夏荷去備一壺上好的清茶,兩個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喝了起來。
反正喝茶聊天這種事,重點在于聊天,只要旁邊風景還不錯,就能一直說下去。
四夫人笑道:“錦畫這瞧着精神大好,連面龐都美麗了許多。”
程錦畫本就長得不錯,只是原先過的憋屈,再美都要遜色幾分了。四夫人這誇獎正中下懷,程錦畫開心道:“四伯母才是美呢,瞧這府中夫人雖多,卻是四伯母一枝獨秀。”
這話更是真的,四夫人容色出衆,卻還能得到劉大夫人看重,劉老夫人歡心,在府中上下人緣最好,就可見手段了。不像那起子有些姿色,就覺得天下人都嫉妒自己,和周圍人都水火不容的沒腦子的空殼美人。
四夫人再笑:“錦畫這嘴,是越來越甜了。”
程錦畫佯裝不經意說道:“只是最近少見四伯母出來了,這府中竟然也冷清了。”
一語雙關,四夫人眸中幽幽含着一絲笑,意味深長則說道:“不該出來的時候,自然要少出來,這府中的貴客,連老太爺都要避讓三分,如今,大夫人更是病體纏綿,無法出門,我們這些小角色,自然是能避則避,小心翼翼了。”
況且,劉大夫人纏綿病榻,不如說有一部分就是被程錦畫氣出來的。但在座二人當然不會提起這個話題。
程錦畫眸色露出驚訝:“貴客?”
四夫人只說貴客,自然是諱莫如深了,當下看了看程錦畫:“連老太爺都不許議論的貴客,你說呢?”
程錦畫心中暗驚,她想不到劉家還能出這樣的變故,這個突如其來的貴客,就讓劉家上下陷入如此不敢大聲說話的境地?
在她看來,如果這樣的話,與其說貴客,不如說麻煩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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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耀光待在家中的時候其實并不多,房氏大多數時候,都是獨守空房。
房氏看着眼前的少女,卻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希望孔耀光在。
房氏輕笑道:“少當家怎麽有空過來呢,可是生意上的事有要交代?”
孔玲珑坐在對面,手裏捧着一盞茶,淡淡道:“三嬸不必這樣生分,叫我玲珑便好。”
房氏維持着笑容:“玲珑,你三叔一向回來的晚,你若是需要,我這就讓人去店鋪中找他。”
孔玲珑放下了茶盞,看着房氏道:“不必叫三叔,玲珑今天來,是找三嬸您的。”
房氏心中驚了驚,面上卻還不動聲色,笑道:“哦?找我一個婦道人家作甚?”
孔玲珑淡淡一笑:“三嬸過謙,您是三叔的賢內助,再說,這世上很多事情,也只有我們婦道人家方便來做。”
她這句話将她跟房氏都一起說了進去,倒是有些特意親近的意思。
房氏怎能聽不出來,暗暗打量了一下孔玲珑,猜想她來的目的。自己身上又有什麽值得她看重的?便是因為孔耀光打壓了她,身為孔門的少當家,她也不至于來找自己這個女人。
房氏想的差不多了,便微微笑道:“玲珑你有事,就直說吧,左右三嬸能幫的,自然義不容辭。”
“玲珑知道三嬸是個明事理的人。”孔玲珑說道,“所以先謝過三嬸,說起來平時三叔對家中多有疏忽,三嬸閑極無事,便走街串巷,也是結識了不少的商賈貴婦。“
房氏心裏咯噔,壓住面上神情,對孔玲珑緩慢笑了笑:“玲珑這話何意?”
孔玲珑目光看着她臉上:“玲珑知道三嬸跟北街盧家的夫人私交甚好,盧夫人有個女兒盧錦繡,還是三嬸認在膝下的義女。”
☆、081章 以禮還利
昨夜,夙夜和孔玲珑秉燭夜談,夙夜面前擺着一張宣紙,手指若有所指地在其上劃動:“玲珑,你那位三叔的妻子房氏,是個外表尋常內心精明的人,她手上的人脈關系,怕是也能遍布半個鹹陽。如今我說的那個人,就在劉家之中,劉家現在固若金湯,劉老太爺必然連自己家的人都會防着,我們要想占得先機,只能先知己知彼。”
“如何知己知彼?”燈光下,孔玲珑看着夙夜白瓷一樣的臉。
夙夜在宣紙上畫了一條彎曲的線:“劉家表小姐程錦畫是個異數,她已經跟劉家離心,關鍵時候自然是站在自己這邊,她有一個手帕交叫盧錦繡,正是你那位三嬸不久前認的義女。”
孔玲珑本就一點就明,聞言眸光動了動:“還有這樣巧的一層關系?”
夙夜含笑看了她一眼:“這世間,尤其是人情關系,最是斬不斷理還亂,況且鹹陽地方不大,要找到兩個有聯系的人,再容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