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9)
“不過司徒公子猜不到也不稀奇,方才司徒公子嘲笑玲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想必是看不起女子,既是看不起,自然也不會去花心思了解這史上,有名的才女了。”
一時旁邊的人更是鄙夷起來,這人還敢看不起女子?自己這麽愚蠢連個燈謎都猜不到,還好意思不滿人家孔小姐堂堂一門當家?
孔玲珑一邊搖着扇子,一邊神情就沒有變過。
司徒雪衣看着燈光下那張臉,他在京城見過數不盡的明豔美人,孔玲珑這種姿色也算上等,但是任何一個美人臉上,都沒有出現過這樣一種表情。
這種敢在京城那種君王霸權之下,露出的隐隐不屑一顧的神色,那她毫無疑問會被強權碾死。
就在他想要動殺氣的時候,人群中忽然有一陣淩厲的氣勢逼向了他,似乎在跟他對抗。
而他的殺意越濃,那股壓制的氣勢就越強,漸漸地,司徒雪衣眼眸危險地眯了起來。這股壓力來自熟悉的人,他當然很明白。
駱從容……你居然在……
人群中,駱從容緊緊盯着司徒雪衣,唯恐他再有動作。
☆、095章 以眼還眼
夙夜的扇子,夙夜的護衛。這兩樣都足夠刺眼。
司徒雪衣看着孔玲珑,更加陰森冷沉起來。這個女人,竟然真敢跟夙夜合起夥來。
似乎察覺到司徒雪衣不善的目光,孔玲珑則是嘴角掠出一絲弧度,慢慢悠悠:“你看劉公子,謎底他就肯定早就猜出來了,只不過不敢駁司徒公子的面子,所以只能裝作自己一無所知。”
這一聲更是唯恐不亂,司徒雪衣驟然的神情,看向旁邊劉邵,劉邵則是毫無防備地面色一白。
周圍的人更是認真,對啊,這劉公子不可能猜不到吧,怎麽也是考過殿試的人,要說卓文君都猜不到,也太讓人笑掉大牙了。
只是這司徒雪衣又是什麽來頭,竟能讓劉公子都忌憚,不敢說出謎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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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旁邊人怎麽想不要緊,主要是司徒雪衣怎麽想,他會不會以為,劉邵故意不說出謎底,是為了看他故意出醜?
司徒雪衣緩緩伸手,捏緊袖中劉邵的手腕,臉上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劉公子,今天真是玩的盡興,我們走吧。”
劉邵白着臉,他的腕骨幾乎要被捏碎,可是,他卻不能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孔玲珑道:“不送了。”
“孔玲珑,我記住你了。”司徒雪衣像是毒蛇吐信一樣吐出一聲。
孔玲珑淡淡看了他一眼,甚至理都沒理。
這讓司徒雪衣更是一臉陰沉的要滴下水,他更加用力地捏着劉邵,大步走出了人群。
燈謎被破,衆人有意猶未盡,卻也有惋惜。
不料,孔玲珑說道:“換一個燈謎上去,今晚猜燈繼續。”
一言落,衆人又沸騰起來:“啊,孔小姐真是想的周到。”
居然還有替換的燈謎,那就太好了,雖然被攪了局,不過有孔小姐這麽一補充,頓時失去的氣氛又回來了,甚至比原先還要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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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這一屆的中秋燈會終于又圓滿落幕,甚至比以往還要熱鬧三分。
孔玲珑和孔家一衆仆從,也開始慢慢沿着長街收拾,将所有的燈籠和擺臺,都回收孔宅。
每一年都還是這些燈,變的只是不一樣的人。
第二日院中棋局對弈,玉兒忍不住眉開眼笑:“夙夜公子,您是沒看見那個司徒的臉色,已經被小姐擠兌的說不出話了!”
昨晚可真是痛快,原來那個叫司徒的是這樣一個人,而小姐昨天最後那句話,不知道劉公子今天可還安好了。
夙夜卻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對面的人兒,“玲珑,司徒雪衣最是睚眦必報,他……”
前因後果,昨夜駱從容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向他說明白。他心驚她的大膽。
孔玲珑把棋子放下,在輸棋這一項,她是越挫越勇:“難道我昨天不得罪他,他就會放過我了?”
原本孔家就被視作了眼中釘,她是否羞辱奚落司徒雪衣,這個結局都不會改變。那昨天那麽好的機會,她何必放過。
夙夜當然也知道,只是……擔心讓他亂了方寸。
還有燈謎上,入場從一兩調到了十兩的事情,也很是被百姓們熱火朝天熱議了一陣子。
正如劉家看不起孔家是商戶,自诩高貴的士族,既然高貴,那你就比別人多花錢吧,一兩提到十兩,豈不更顯你的高貴。孔玲珑的想法,幾乎不用說,都已經擺在人們面前。
這用銀子來彰顯自身高貴的方法,可真是聞所未聞。最倒黴的莫過于那位司徒公子,連想花十兩,都花不出去。
劉邵手腕上纏着紗布,跟劉老太爺一起站在司徒雪衣的面前。
司徒雪衣惋惜地道:“老太爺,你看,說好了低調行事,這下子咱們都低調不了了。”
劉邵頭埋得更低,昨日說想去看燈謎,是司徒雪衣先提出來的。
劉老太爺立刻磕頭謝罪:“這都是邵兒不懂事,下官替邵兒陪個不是,還請大人原諒他。”
司徒雪衣目光淡淡掃了一眼劉邵:“劉公子也這麽覺得嗎?”
劉邵撩開衣襟下跪,聲音板板正正:“都是草民的錯。”
司徒雪衣淡淡的,“我早說過,你不用勉強,劉公子。那個孔玲珑,曾是你的未過門妻子,你都降不住她,可見你也沒什麽本事。”
劉邵想要握拳,被劉老太爺一個厲眼制止。劉老太爺再次磕頭。
司徒雪衣忽然一敲桌子,“對了,昨天老太爺不是說是動手的好機會?還和王縣令商量以聚衆鬧事的罪名抓捕孔家,怎麽一晚上過去了,毫無動靜?”
劉老太爺臉上滴下汗,他是去找了王縣令,可是王縣令先是猶豫,畢竟中秋佳期,誰也不願意舞刀弄槍。後來好不容易被劉老太爺說動,縣衙的官兵也出動了,可是,縣衙的官兵就算全體出動,那才多少人?
不到五十人,整個鹹陽有多少人?五萬人。昨夜因為一千兩黃金的彩頭,孔玲珑那周邊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一整條街更是全副武裝似的,那些官兵沒一會兒就擠散了,更不要說還抓人了。興奮的百姓們,哪裏還能注意到官兵。有幾個百姓怕是還以為這是縣太爺出動維持秩序呢。
司徒雪衣陰着臉,忽然想起昨夜孔玲珑燈光下,清淡的一句話:“你猜不到也不稀奇,你看不起女子,對嗎?”
司徒雪衣驟然緊握,看不起女子?是,他是看不起,一個女子罷了,你最多也就是男子的附庸,孔玲珑,你難道不是夙夜的附庸嗎?不然何必中秋之期他躲着不出現,卻只是派出一個駱從容跟着你?
棋局下完了,孔玲珑就照例回去看賬本。
此時駱從容跟在夙夜身旁,面無表情:“少主沒對她說實話對嗎。以這位孔家小姐的性子,如果知道少主不僅沒有和盤托出,還對她撒了更大的謊,她會原諒少主嗎?”
低頭,夙夜擺弄着棋盤,孔玲珑的性子,就是眼裏不揉沙子,信你便是全心信你,你若辜負了這信任,她便與你橋歸橋路歸路,再也沒有瓜葛。
夙夜曾問孔玲珑:“劉家什麽地方得罪了你?”
孔玲珑的回答是簡單的八個字,“忘恩負義,欺世盜名。”
至于如何的忘恩負義,如何的欺世盜名,夙夜不需要再知道細節,他已經知道,什麽東西,會被孔玲珑徹底厭棄。
☆、096章 黃雀心計
夙夜解下了自己腰間的玉佩,桌上鋪開的那封信,他也照例寫了很久。似乎是在猶豫,“我相信玲珑。”
駱從容沉默了一會:“少主,她再聰明,也只是個姑娘家。”
姑娘家能做的事實在太有限了,這個世道就對姑娘家很不公平,不管你是認命還是不認命,結果都是這個樣子。
夙夜好幾次想把桌上那封信拿過來撕了,但手伸出去幾次,也還是頹然放下。
駱從容繼續道:“而且,從她的做法,也看出她太自信了。或許是鹹陽這個小地方讓她産生了這種輕而易舉的感覺,但是世上畢竟不只有鹹陽,她的能力,也只有在鹹陽才算得上有用。”
一句一句點的都是孔玲珑的弱點,這個平日沉默寡言的黑騎校尉,早已經用他的眼睛看透了許多,他是京城最殘酷的校尉營出來的,走到今天,強者吞噬弱者的事見了太多。
“不必說了。”夙夜垂下眼眸,拿過桌上的信折好,“想辦法送出去吧。”
駱從容這才伸手小心接過信,吹幹以後放到懷裏。
孔玲珑院子中,她正在盤點這次燈會收上來的銀子,真是盆滿缽滿也不為過,總計收上來兩千多兩,這意味着起碼有兩千人參與了猜謎。
這可是不小的數目。要知道一兩銀子對有錢人家沒什麽,貧戶之家,這一兩來之不易,很少用來猜謎這種事情,這兩千兩銀子,幾乎囊括了所有鹹陽的富家商戶。
“小姐懲治那司徒雪衣,可真是痛快。”玉兒眉開眼笑地,這段日子,她也沒少聽夙夜跟孔玲珑談論這個叫司徒的有多惹人厭惡,燈會上一看,只覺得那人只比描述的更加惹人讨厭,好在小姐狠狠地回擊了他,這才是以眼還眼呢。
孔玲珑看了看她:“別光想着痛快,那樣的人,怎麽會甘願被人踩呢。”
何況還是他看不上的女人。
在夙夜面前她沒有表示出什麽,但心裏早已經将這些後果都考慮到了,對付司徒雪衣,她也還沒有更具體的把握。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可是走了一步不好的棋。
在燈會上,她或許就像玉兒說的,只是求一個痛快罷了。
“這些銀子,還跟往年一樣,送到各街道的粥鋪做開銷。”孔玲珑說。
孔家的粥鋪是給過往的貧窮人家準備的,偶爾還會施舍一些米面之類,也都是孔家旗下的鋪子供出來的,這鹹陽只要是百姓,敢說沒有誰不在困境之時受到過孔家恩惠。
所以燈會之上,才有人仗義執言奚落那司徒雪衣。
不過司徒雪衣那句“縣太爺也不管管”的話,倒是讓孔玲珑确信,那牆頭草縣令王大人,已經完全跟他們擰成了一股繩,人可真是不能直面利益,完全經不起改變。
“聶芊芊跟劉邵那邊怎麽樣了。”孔玲珑問着。
這件事原本是交給西苑的雛莓去做,但是雛莓定時會對玉兒回報,玉兒再告知孔玲珑。
說起這個,玉兒擡眼看了看小姐的臉,只覺更欽佩:“奴婢實在想不明白,小姐實在料事如神,那個聶芊芊,現在居然真的跟劉公子搭上了?”
孔玲珑嘴角淡淡笑意:“哦,她怎麽做的?”
玉兒邊說也覺得不可思議:“她跑到劉公子常去的幾家酒樓,每次不是湊巧撞上,自己摔的可憐流淚,要麽就是走的時候發現丢了帕子和首飾,回身的時候劉公子正好給她送來。總之現在幾次下來,已然讓劉公子親自帶着她,去雅間小坐了。”
這些計謀其實很拙劣,主要是很少有女孩子會那麽沒臉沒皮,這聶芊芊還就是做到了。
她不知道,差點就被老鸨買去,調教成媚女高手的人,當然有這個臉皮了。
玉兒最難想的就是,孔玲珑怎麽就能料到這些?要不是自己跟随小姐長大,簡直要懷疑自己小姐有未蔔先知的本事了。
孔玲珑眸子裏淡淡幽光:“好,就這樣才好。”
她已經明白了,前世的線一直都在交彙,前提是她如果不幹涉,那麽該發生的,不管以何種方式,都還會發生。
她比別人更多的,就是她清楚知道前世的線會怎麽發展……
當初夙夜拿出來的那個金丹,說是只對有武功的人管用,孔玲珑就上了心思。陳掌櫃開了孔膳堂多少年,他的醫術便足以匹敵鹹陽任何一個坐堂大夫。
陳掌櫃說:“大小姐,因為習武之人的經脈和運氣方式都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們對藥效的吸收驚人強悍,所以會如此,對習武之人有效的,就是根據他們這種體質所配的藥。”
孔玲珑悠悠地:“運氣方式,這麽說如果是香料之類的,被他們吸入體內,也會造成影響?”
陳掌櫃停頓了一下,才訝異:“大小姐這麽說也沒錯,有些習武之人倒确實是屋中從不點香,可能便是因為香料會影響他們的五識。”
孔玲珑和陳掌櫃都不是習武的人,但他們都算得半個大夫,對人體的經脈了解度更多。
孔玲珑眸子裏淡了淡,似乎有些笑意:“那我們做一個聞不出味道的香料,不就行了?”
沒有味道的東西,習武之人也沒辦法警惕。既然入口的藥都能做到無色無味,為什麽氣味就不能?按常理,這個還更簡單點。
陳掌櫃立刻就明白了少當家的意思,他也不會過問孔玲珑要這個幹什麽,他只知道,孔門少當家一定不會用這種東西去為禍旁人。
不出半月,陳掌櫃就将提純出來的藥香,送給了孔玲珑。這藥香也是個好物,對沒有武功底子的人,有舒緩神經的功效,所以,孔玲珑立刻大大方方地把府中,負責浣洗丫鬟衣物的仆婦叫來,吩咐她們,所有丫鬟的衣服上,在洗滌之前,都要滴入這種香。
同時,孔玲珑把西苑伺候夙夜的,所有婢女都召了回來,換上了清一色的小厮。
大小姐這種做法,又是讓人好一陣摸不清頭腦,包括西苑聰明絕頂的兩個男人。
“是不是這位孔小姐終于對少主你起了心思,所以吃醋少主身邊有女人,就把婢女調走了?”駱從容慢吞吞地說。之前還強塞了一個貌美如花的貼身婢女,現在一下全撤走,這是唱的什麽戲呢。
這說的是孔玲珑嗎?夙夜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097章 自以為是
今天劉邵很奇怪地來到了劉老太爺的院子,自從司徒雪衣進駐之後,他幾乎不來這個院子。
而劉老太爺今日,也不在院子裏。
他來找誰,幾乎已經不言自明。
劉邵忍夠了,他不想再聽任司徒雪衣莫名其妙的一些吩咐,他覺得,站在劉家的角度,這些東西對劉家根本沒有任何益處。
還好這裏留下的依然是劉老太爺的心腹手下,見到劉邵這個大公子,他們都面露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讓大公子進去。
劉邵卻不給他們機會為難,和顏悅色說道:“兩位辛苦了,都下去吧。”
兩人想了想,到底還是劉家的下人,沒道理不聽大公子的話。便把門讓開。
劉邵施施然走進去,依然是劉老太爺的書房,可是裏面的主人換了,就好像氣氛也不同了。
司徒雪衣陰陽怪氣的聲音森笑傳來:“劉公子,你敢一個人來找我。”
劉邵裝作聽不明白,嘴角淡笑:“這是祖父的書房,我又豈會不敢來呢。”
頓時,一道冷電一樣的視線掃過了劉邵的臉上,活像一把鋒利尖刀。
劉邵指尖微涼,卻是慢慢攏起了袖子。
桌上的燈亮起來,司徒雪衣在燈下支着臉,含笑晏晏:“直接說吧,找我想說點什麽。”
這劉家大公子終于是忍不住了,這段日子,想必也過的很憋屈吧。
劉邵慢慢走上前,盡管他做了心理準備,這時候還是覺得無比艱難,片刻後,他終于讓自己雙膝下跪,跪到了司徒雪衣的面前。
司徒雪衣挑了挑眉,居然跪下了?這段時日劉老太爺一直盡量避免劉邵和他的接觸,唯一一次中秋,還是以友人伴游的身份,可見老太爺多保護他這個金貴的孫兒,生怕自己折了他的傲氣。
但司徒雪衣早知道這個人狼子野心,必不會是甘于平凡之人。
劉邵跪在了地上,語氣卻铿锵有力:“我有辦法對付孔家。”
司徒雪衣摸過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嘴角譏嘲:“對付孔家?”
他早看出這大公子心術不堅,想不到他這段時間,一直盤算這個。
劉邵卻繼續說道:“此計,一定能讓孔家再無翻身之地。”
看來是真的有好辦法,很自信呢。
司徒雪衣嘴角輕揚,忽然帶着幾分譏諷的開口:“劉公子,我實在不知道你跟孔家有什麽仇怨,要是你真的因為那孔家女人不肯嫁你,或者害你在鹹陽丢盡了臉,就想着一定要讓這個讓你丢臉的女人付出代價,那我只能說,劉公子你的心胸可太讓人驚訝了。”
他看不起女人,更看不起為了女人花心思的男人,不管這心思是被女人迷了心竅,或者是劉邵這樣處心積慮想對付一個女人。
劉邵驟然握緊了拳,這句話誰都可以說,就不該是司徒雪衣說,他司徒雪衣又是什麽正人君子麽,被孔玲珑在燈謎上奚落一番,分明早已懷恨在心,他想辦法來對付孔家,他又有什麽立場奚落?
劉邵想着就擡起頭,看着燈火下司徒雪衣有些陰邪的臉,說道:“司徒公子可以瞧不上我劉邵,但只有我這個辦法,才能讓孔家徹底從鹹陽、這世上消失。”
他司徒雪衣以貴重之身入住劉家,又怎麽樣,這麽段時間,他做到讓孔家消失了嗎?他做到當初傲然不屑的承諾了嗎?
最後的最後,還不是要靠他劉邵來想出辦法?
人在情緒激越的時候是很危險的,理智這時候被隐藏,無法很快地察覺不對的氛圍,劉邵這句話,說滿了。
劉邵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司徒雪衣滿含殺氣的掌心已經推到了他面前,他半點武功也不懂,只是知道這一掌,他想躲也躲不過去。
只是他依然不信,司徒雪衣會要他的命,司徒雪衣敢要他的命。
一掌拍出,劉邵橫飛了出去,口吐鮮血,撞倒在牆壁上。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此時傳來:“邵兒!”
劉老太爺進門,恰好看見了這一幕,上前便抱住劉邵的身體,渾身顫抖,卻不敢說一個不字。
半晌,見到劉邵咳了幾聲,到底醒了過來,劉老太爺才喜極而泣。
那廂,司徒雪衣依舊面色陰沉:“劉邵,你是以為我動不了孔家?還是以為我沒有辦法對付孔家?本公子不怕告訴你,本公子忌憚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夙夜,孔家不過是個随時能捏碎的螞蟻,可是你從開始就本末倒置,一心只想着孔家怎麽死,你又何曾真心地為本公子想過,如何鏟除夙夜這個威脅?”
劉邵現在根本說不出話,他的胸骨好像都震碎了,滿臉痛苦。
可是劉老太爺卻松開了他,跪在地上朝司徒雪衣認錯磕頭:“都是邵兒不懂事,觸怒了大人,多謝大人饒了邵兒一命!”
劉老太爺是清楚的,如果司徒雪衣想殺死劉邵,剛才那一掌,劉邵絕對醒不過來了。
剛才他進門的時候,也以為劉邵必死無疑,想不到,司徒雪衣竟然真的留了手,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都深感慶幸。
司徒雪衣似乎極是不耐:“馬上帶着你的孫子滾!”
劉老太爺哪還敢說什麽,都怪他太縱容劉邵,沒有壓住他這傲慢的性子。在鹹陽劉家可以傲慢,但是在司徒家面前,他們哪有喘氣的資格?
劉老太爺立刻就抱着劉邵離開了書房,書房中淡淡的血腥氣,讓人身心泛涼。
司徒雪衣看着自己的掌心,剛才那一掌,他的确是想要劉邵的命,但是,什麽原因劉邵竟然沒死?
劉老太爺慶幸劉邵撿了一條命,卻絲毫不敢聲張,更不敢告訴劉家其餘的任何人。要知道,劉邵可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如果被劉老夫人,或者劉大夫人知道一絲半點,只怕她們的命也要從此去了半條。
思來想去,劉老太爺只有咬牙叫來自己的心腹管事:“你馬上把城中最好的大夫,無論用什麽方式都要把他請過來!”
管事跟随劉老太爺幾十年,十分穩得住,此時卻頓了頓,看了劉老太爺一眼:“最好的大夫?”
劉老太爺本就心急,此時咬着牙說道:“一定要是最好的大夫!你馬上去,一刻不許耽誤!”
管事也知道輕重緩急,匆忙說道:“小的明白了,只是這鹹陽城最好的大夫,是孔家的坐堂大夫……”
其實這鹹陽城,什麽沾上最好的,都是出自孔家,最好的藥鋪,最好的綢緞莊,最好的米鋪。
最好的大夫,也在孔家開的鋪子裏。
劉老太爺臉色僵住了。
屋內劉邵似乎再次開始嘔血,一聲聲聽得管事都心驚膽戰,擡頭看着劉老太爺:“老太爺?”
半晌,劉老太爺他才有些顫聲地:“去,去請來……”
☆、098章 初露馬腳
老大夫來的很快,主要是劉家的人說的性命攸關,作為大夫必然不管一切先來看看。
看到劉邵之後,老大夫凝了凝神,放下藥箱就去診脈,劉邵現在不吐血了,但是整個人溫度奇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劉老太爺扶着門框站立,一張臉猶如秋風中蕭瑟的樹葉。
老大夫診脈診了很久,半晌有些沉重地擡起眼睑:“貴公子這是遇到了什麽事,裏頭的胸骨都碎了,淤血排不出來,這是要危及性命的。”
前面這些都沒聽,可最後這句危及性命頓時讓老管事和劉老太爺都寒下了臉。
老管事看了看劉老太爺,上前道:“大夫,無論如何請保住我們大公子的性命。”
那老大夫倒是沒露出什麽表情,大夫生死見的慣了,就算是劉邵生而富貴,也一樣逃不脫生死一事。
就在劉老太爺忍不住說話的時候,老大夫淡淡開口了:“傷成這樣,老夫也沒有十足把握。先開個方子吃吃看吧。”
劉老太爺沒想到是這種結果,撐着門框頓時就站不住了。
老大夫拿過方子寫好,交給劉家管事,背着藥箱就要走了。劉老太爺眼底浮現出一縷狠色,這大夫如果離開,劉邵生死不知的消息就瞞不住了。
管事深知劉老太爺的想法,連忙緊走幾步來到老大夫身旁,賠笑道:“……還請您,務必保密。”
老大夫看了他們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
他是孔家鋪子下的坐堂大夫,雖說大夫眼中病人都一樣,他也救治了劉邵,但是自家小姐跟劉家的恩恩怨怨,他們也是門兒清楚,除了開藥方,他沒必要再跟劉家多有牽扯。
至于保密,哼。
而目送老大夫離開的管事,也是滿臉深沉,這可是孔家的大夫,而且是城裏最有名的妙手堂大夫,真要是把他滅了口,自家這事才真是瞞不住了。
可是老大夫在劉府走的這麽一遭,很快就被劉老夫人帶着丫鬟看見了,一起的還有劉大夫人,劉大夫人龜縮在自己的宅院許久,今天趁着陪劉老夫人,順便也表示一下自己孝心。
府中兩個當家女人,看見一個背着藥箱的人走過去,還不覺得:“這清早為何大夫就來了?”
劉大夫人笑了笑:“許是老太爺院中的貴客有什麽不适吧。”
劉老夫人這個歲數,對城中的各個大夫算是很熟了,哪個有名氣的,不曾在她床前診治過兩次,看到那大夫身影熟悉,想了想,想起這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妙手堂大夫。
雖然說劉家跟孔家鬧翻後,孔家旗下的人劉家都是能不碰就不碰,但是這妙手堂大夫,在之前都還為劉老夫人看過病的。她當然有印象。
劉老夫人頓時轉頭吩咐:“大媳婦你先回去,我去老爺院子裏看看。”
到底是幾十年的老夫老妻,看到大夫走出來,心裏還是咯噔一下,去看一看劉老太爺才放心。
現在院子裏戒備森嚴,劉大夫人也沒法跟着去。于是笑着告退了。
劉老夫人就朝着院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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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還是風平浪靜。孔宅中,那些薰了香的衣服,被每個婢女穿在身上,沒有人露出特別的反應。
聶芊芊那邊,卻意料中有了異動,雛莓跟玉兒小聲彙報了以後,玉兒也訝異,轉頭把這件事告訴了孔玲珑。
“小姐,雛莓說那聶芊芊最近魂不守舍,而且好幾次都過了回府的時辰,才丢了魂一樣出現。派人跟着她,說是這好幾日,劉公子都不曾再出現了。”
聽到聶芊芊因為劉邵沒有出現,就開始行為異常,孔玲珑淡淡道:“這麽快劉邵就膩了嗎。”
劉邵本來就是個風流種,前世他寵愛聶芊芊這個妾室,可是孔玲珑閉眼的早,沒能看到最後。劉邵今日會因為聶芊芊嬌柔貌美被迷住,他日看到更出色的美人,說不準聶芊芊就被忘在腦後。
但是這才不到一個月,想不到聶芊芊就連劉邵的面都見不到了。
“不管她,随她去吧。”孔玲珑說道。
聶芊芊一連幾日,在約定的地方沒有見到劉邵,卻不死心。每天在那附近徘徊,還招惹了好幾個心術不正的男子垂涎。
她只好哭着回來,這時她才發現,在這偌大宅院,她竟然沒有任何依靠。自己自始至終,只是沒根沒憑的孤女。
身後有一個聲音傳來:“你怎麽在這裏?”
聶芊芊一聽這聲音,頓時身子一僵,慢慢地轉過臉來,卻不敢露出都是淚水的一張臉。
大約是知道,她這幅樣子,到底不能換得眼前之人的垂憐。
夙夜看着聶芊芊,他對這女子沒什麽特別感受,只覺得她有些鑽營巧計,但到底服侍過他,所以他沒有當做看不見。
“你現在被大小姐調回去了,有什麽事情,應該對大小姐說。”夙夜看着聶芊芊說道。
他的西苑所有婢女被撤換,這聶芊芊也是,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什麽難事,大可以告訴孔玲珑,他相信孔玲珑不是對待婢女不聞不問的人。
可是聶芊芊心裏的小九九,又怎能放到陽光下,當下,聶芊芊只得草草行了個禮,“多謝夙夜公子。”便忙不疊地逃遠了。
夙夜微微蹙眉,正準備轉身繼續走,就聽身旁駱從容顫聲道:“少主,剛才那姑娘接近的時候,屬下有一陣內息不穩。”
夙夜微一凝神,看駱從容蒼白的臉:“內息不穩?”
駱從容呼吸了一下:“好像是,屬下的內息被阻了。”
夙夜臉色微變,看向聶芊芊走過的地方,半晌又回頭看着駱從容:“你是說她身上不妥?”
夙夜也是敏銳的人,方才的聶芊芊,并未讓他感覺有什麽不同。
駱從容也古怪地看了夙夜一眼:“剛才呼吸之間似乎真有不妥。屬下修的是練氣功夫,跟一般武者不同,真氣一旦被阻,屬下就能感覺。”
所以很難用一時的錯覺掩蓋過去。尤其是聶芊芊剛一離開,駱從容就恢複正常。
夙夜的眼眸越來越深沉。
☆、099章 态度大轉
夙夜走進孔玲珑的閨房,丫鬟們看他來都有些訝異,說起來這位公子在宅中住了不短了,但是守規矩的很,自己從不主動到孔玲珑院子來。
此時他卻禮貌地微笑看着衆丫鬟:“不知可否讓我跟小姐說幾句話?”
衆丫鬟都有些不好意思,更不要說拒絕的話了。再加上孔玲珑沒說什麽,片刻之後,屋子裏的丫鬟竟然真的都出去了。
甚至玉兒眼珠轉了轉,都溜出去了。
夙夜這才看向孔玲珑,孔玲珑慢慢地:“這麽大動靜,有什麽事?”
夙夜說道:“剛才我在院子裏,碰到那位叫芊芊的婢女了。”
孔玲珑頓了一下, 就問:“怎麽,她又纏着你了?”
夙夜噎了一下,半晌竟然只能說道:“不曾纏着我,但是駱從容在她身上遇到了麻煩。“
孔玲珑倒是夠鎮定的,“駱從容武功那麽高,能遇到什麽麻煩。“
那個藥香陳掌櫃當初就已說過,因為無色無味,也就無跡可查,所以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也應該發現不了。
看孔玲珑這麽淡然,夙夜只好盯着她的臉半晌:“玲珑,你把我院中的婢女全部撤換,是不是有什麽原因。”
孔玲珑放下了手中書,終于有些認真地看着夙夜瞧:“你不是不喜歡婢女嗎,我這樣做,也是合你的心意。”
之前夙夜的确也是這麽想的,但是駱從容遇到聶芊芊之後,夙夜不得不懷疑孔玲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夙夜鄭重起來:“玲珑,我想我們說好的,司徒雪衣這件事情,誰都不要輕舉妄動。”
孔玲珑看着他:“你是為這事來?我何曾輕舉妄動了?”
夙夜只好說出來:“那聶芊芊身上,為何會有習武者吸入便會損傷內力的東西?”
夙夜尚且不知那是什麽,但既然如此厲害,想必和他之前配制的金丹一樣,可以無聲無息叫人中招。可惜都是聰明人,夙夜一想就知道如果有這種東西,一定是孔玲珑用來對付司徒雪衣,
孔玲珑終于悠然了起來:“這麽說真的管用了?”
夙夜急急道:“你怎麽做到的?”
孔玲珑卻平平靜靜:“你一個外行都能配出金丹,我孔家經營着數十間大小藥鋪,坐堂大夫是城中第一,難道還配不出來更好的嗎。”
現在哪裏是說這個的時候,夙夜眉心生生多了三道皺紋:“玲珑,你太冒進了。”
孔玲珑想的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