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0)

是這個,她敲着桌子:“說的對,駱從容怎麽發現的,看來藥方還要改良。”

夙夜無言,駱從容發現,跟駱從容本身練氣功夫有關,最好孔玲珑不要再改良了,要是真改出連駱從容都辨別不出的藥……

夙夜頓時道:“玲珑,這藥你是已經送進了劉府,還是沒有?”

要是沒有,那還可能有辦法。

孔玲珑看着他:“這藥是氣息傳播的,那聶芊芊這段日子一直出門和劉邵私會,劉邵只要接觸過司徒雪衣,應該就起效了。”

夙夜頓時怔住。

吃了幾天老大夫開的藥,劉邵卻不見起色,只是半死不活吊着。

劉老夫人臉色慘白:“邵兒是你唯一的孫子,你怎麽能坐看他被人打掉半條命。”

劉老太爺咬着牙:“邵兒現在還留着命,就該慶幸了。”

劉老夫人奔到劉邵床前,指着劉邵的臉:“這樣叫留着命?老爺,你不要忘了,邵兒是劉家的獨子獨孫,他有個好歹,我們劉家就是絕後!”

絕後這話刺激了劉老太爺,厲聲說:“住口!無知婦人!怎麽就絕後?淩峰不是還在京城嗎?”

劉淩峰是劉老太爺的兒子,劉邵的爹。但是劉淩峰也年近五十的人了,膝下只有劉邵一個,雖然妻妾也不算少。

劉老夫人摔了衣袖,憤憤地:“你不是請了最好的大夫嗎?現在邵兒還是生死不知,你又有什麽高招?”

這也是劉老太爺頭疼的,劉邵成了這幅樣子,老大夫開的藥方似乎只能保命,可是長此以往,劉邵又能撐多久?

劉老夫人這時沉沉說道:“我有一個主意。”

劉老太爺皺眉:“什麽主意,只要能救邵兒,我還會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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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夫人眼神有些晦澀:“你記得大媳婦之前犯病的事吧,她那病看了多少個大夫,根本毫無辦法。可是那個叫夙夜的……只是一枚藥丸,就根治了大媳婦。”

劉老太爺直接驚了,有些不信地看着這個相伴多年的老妻:“你莫非昏了頭?”

劉老夫人再次憤然:“就知道你舍不下那張老臉,不想想現在什麽時候了?邵兒是你唯一的孫子,剛才你還說只要能救邵兒,你沒有不願意的嗎?”

劉老太爺震驚許久沒回過神,這時劉老夫人更是刺激他:“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是舍下我這張老臉,也會登孔家的門去請人,無論如何,我不會讓邵兒這樣不明不白丢了命!”

劉老太爺看她不像說假,立刻上前拽住:“你給我站住!”

又恨鐵不成鋼,卻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你知不知道那司徒公子和那夙夜是死敵?他今次好歹留了邵兒的命,倘若他知道我們因為邵兒求到了夙夜頭上,怕是你我都性命堪憂!”

劉老夫人思忖了一下,卻又冷冷看向劉老太爺:“你是擔心你我的命,還是擔心你的前程?”

司徒家這些事家中兒孫未必清楚,可是相伴多年的老夫人卻直到,劉家有今天,便是劉老太爺攀上了司徒家這棵大樹,甚至如今連自己的孫子都要搭進去做人情。

司徒家不會在乎劉邵的死活,他們只要有劉家這個馬前卒就可以了。

劉老太爺一時語塞,劉老夫人咬牙說道:“便是真要我這條老命,只要能換到邵兒的活,我便是舍了又何妨?”

聽說劉老夫人要親自去孔家請人,所有人都震驚了,特別是中途被打發回來的劉大夫人,完全不明白老夫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從何來。

而臨走之前,劉老夫人還破天荒去了北苑,那裏是被她丢棄多年的表外孫女,程錦畫。

☆、100章 禍害長命

“你只要告訴我,那個夙夜,是不是真的懂醫術?”劉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程錦畫。

程錦畫還躺在床上,她這段時日卧床不起,劉家人根本就沒來看過。

此時看劉老夫人一來就問這個,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外祖母,就露出譏削之笑來:“外祖母居然問起一個外人,夙夜公子懂不懂醫術,又跟外祖母有什麽關系呢。“

換了平時劉老夫人一定拉下了臉,可是這時候,她只想讓程錦畫如實相告,“這件事關系我劉家的大事,你若是知道,就告訴外祖母。”

程錦畫有些冷淡地看着床前的劉老夫人,她這段日子即便用藥吊着,身體也大不如前,這個所謂外祖母,卻拿什麽劉家大事來哄騙她,可是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她又不姓劉。

見程錦畫不說話,劉老夫人立刻從椅子上站起,程錦畫貼身丫鬟夏荷吓了一跳,心想是小姐惹了老夫人生氣,卻想不到,劉老夫人一步步走向程錦畫窗前,盯着程錦畫:“外孫女,眼下這兒沒外人,外祖母也不诓騙你。只要你乖乖說了,外祖母保證你安安心心出嫁,順順當當做上丁舉人的正房夫人。誰也不會敢來為難你。可你要是依然犯糊塗不說,也別怨外祖母不顧念骨肉親情。”

往年劉老太爺對這個外孫女不假辭色,劉老夫人倒是多少還念着一點情分,不然程錦畫也不能在劉府中住上這麽久。

此時聽見劉老夫人這麽說,程錦畫的眼睛就不甘心地瞪圓了,這等于是在威脅她,從頭至尾,她程錦畫都是劉家的一顆棋子。

程錦畫握着被子中的手帕,慢慢看着劉老夫人,她胳膊擰不過大腿,如今已經走到了這地步,她除了妥協也沒有別的辦法。

劉老夫人滿意地走了,臨走之前也算兌現承諾,吩咐程錦畫院子裏的丫鬟好生照顧表小姐,有什麽缺的用的,只管去她院子裏拿。

孔玲珑的院子裏,夙夜依然未離開:“他跟你在鹹陽對付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孔玲珑用手撥弄着燈芯,她不以為然,這世上的人不會因為在不同的地方,就有所變化,不要臉的依然是不要臉,最多是程度不同。

夙夜見孔玲珑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難言憂慮,卻因為對她的了解,知道再勸多少句也無用。

孔玲珑一旦認定了的事,就沒辦法去改。她鐵了心覺得司徒雪衣能對付得了,那夙夜再怎麽說都是徒勞。

這時門口有人來回報,城中妙手堂的林大夫給送了一封信。

妙手堂林大夫,那是城裏的坐堂大夫,孔玲珑也最不需要操心的地方。

孔玲珑也帶着三分驚訝,把信拿過來拆開讀了讀。

接着,她神情古怪起來。

夙夜這時還沒走,見狀正打算問詢。玉兒忽然從旁邊飛奔過來,一臉吃了蒼蠅地:“小姐,剛才後門的白叔來報,說劉家那個老夫人,趕着馬車在我們後門等呢。”

孔玲珑立刻收了信,得說信上說的事讓她也觸目三分,偏偏這時候劉家老夫人竟然又來了。

“吩咐白叔攔着,随便編個什麽理由,別讓她們有機會進門。”孔玲珑把信揉成了一團。

玉兒只覺得自家小姐就該硬氣一回,頓時昂首挺胸給白叔回話去了。

夙夜卻看着孔玲珑古怪的面龐,淡淡道:“出什麽事了?”

孔玲珑看着他,卻慢慢把手裏的紙團丢下了。她端起一杯茶裝作掩飾,手卻有些抖。

後門,劉老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對着玉兒道:“今天老身一定要見到孔小姐,若小姐不願意見,老身就在這後門等到死。”

這可是說的十分重了,居然說要等到死?就連玉兒都給噎住了半晌沒說話,這劉家老夫人當初退婚的時候都沒登門來,這會子卻是中了哪門子邪?

馬車中,劉大夫人跟着同來,見狀忍不住出聲:“母親,你何必在這受此折辱?”

來到這孔家門楣下,劉大夫人就不由自主想起當初這裏遇到的種種不堪,況且她曾經發誓一輩子不再登孔家的門,沒想到這才幾個月啊,就破了誓言。

劉老夫人卻站的堅定,連馬車都不回了,就這麽立在孔家的後門門口。

玉兒郁悶地把劉老夫人賴着不走的事情和孔玲珑一說,“這老夫人莫不是想賴着小姐,她那麽大把歲數,要是在後門口站出個好歹來,還要說是小姐害的。”

孔玲珑心裏想的又是另一番光景,林大夫信中說劉邵的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問題,劉老夫人此時來孔家門前死磕到底,看來是真要找孔家給她的寶貝孫子賠命?

這麽一來,她更不能給劉老夫人機會。

快到傍晚的時候,劉老夫人猶如老松一樣的身體依然站着沒動,等玉兒的臉在後門晃動之後,劉老夫人便開口:“請轉告孔小姐,老身這次是來求醫的,還請孔小姐相見。”

玉兒只有再回頭把這話告訴孔玲珑。孔玲珑眉目間懷着不信:“求醫?”

她孔家又不是妙手回春堂,求醫為何要跑到孔家後門去等?

玉兒說道:“剛才守着後門的白叔說了,他看着劉老夫人那麽大個人杵在那,也是別扭的很,問小姐有沒有徹底的法子把人趕走。”

趕走麽,孔玲珑沉吟了片刻,這劉老夫人前世是個極厲害的女人,雖然劉大夫人名義上當家,可實際上,一切都是聽從劉老夫人的拿捏。

這女人沒事不會跑到孔家後門,既然走的還是後門,自然是劉老夫人也不想把事鬧大。

“你還是見吧。”夙夜的聲音傳來,孔玲珑擡起頭看着他,“難道你不想知道,劉邵是怎麽傷的?”

林老大夫在信中寫的,可是劉邵生死不知。

連全城第一的妙手回春的老大夫都下了這樣診斷,幾乎是宣判一個人必死一樣。

“請劉老夫人前廳見面。”孔玲珑慢慢地開口。都說禍害遺千年,這個前世謀算了她十幾年的男人,到底為什麽現在就要死了。

☆、101章 有眼無珠

這還是孔玲珑第一次見劉老夫人,而劉老夫人對于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孫媳婦的女孩子到底抱有什麽心情,誰也不知道。

只是當她坐在孔玲珑面前的時候,面色上一如既往的平淡着,只是眉間多了一道幽幽。

孔玲珑沒有刻意準備,只是将身上今天穿的比較豔的衣裙換了下來,穿了一套顏色平常的,不管劉家對她怎麽樣,孔門家訓,她都不會失禮人前。

劉老夫人看到孔玲珑的樣子,十幾歲的清秀臉龐,身影瘦長,不像是養尊處優長大的,若不是皮膚細膩的可以,誰也不會想到她出身富貴。

孔玲珑也沒有在意劉老夫人的打量,坐下以後就說:“老夫人找我有事嗎?”

不太需要怎麽客套,特別是她讓劉老夫人在後門口等了一天,這個時候來裝體貼人意,估計這位老夫人都不會認為舒服。

劉老夫人先頓了一下,轉頭吩咐跟來的劉大夫人:“把東西拿出來。”

這次,劉老夫人除了一個随身丫鬟,誰都沒敢帶來,就是這個随身丫鬟,此刻也還被留在了外頭。

劉大夫人現在就充當給老夫人端茶遞水的角色,聞言,低眉順眼地把手裏提着的東西,慢慢放到了桌面上。

劉老夫人打開上面的手帕,露出裏面瑩瑩玉潤的一枚镯子。

“之前因為親事的關系,我們劉家對不住你。孔小姐,還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劉老夫人捧着镯子,首次這樣嚴肅說道。

而旁邊的劉大夫人,此時更加狠狠不自在起來。

孔玲珑慢慢擡頭看着面前的劉老夫人,先前傳話來說劉老夫人是來孔家求醫,而不是來找麻煩,看眼下這光景,似乎真的是不找麻煩。

但是……

在孔玲珑心裏,這樁親事早就沒有了,一個早就畫上了句號的事情,劉老夫人這時候還來說做什麽?

就算是要道歉,也早該在很久以前就道歉了。

孔玲珑撚着杯蓋,純粹是為了轉移一下注意,說道:“老夫人何必說這些,況且真要計較的事,也不是輕輕松松一句不要計較就能不計較的,換來說,你們也沒什麽對不住我的地方。”

至少在這一輩子,他們劉家沒這個對不起她孔玲珑的機會。

劉老夫人有些鄭重,卻将那镯子拿在手裏,繼續說道:“我知道孔小姐眼中不把這點東西放在眼裏,不過這個镯子,是我當初傳到了長房長媳手裏,用的是罕見的金雕玉,今日拿出來,也是希望孔小姐能明了我們的一片心意。”

孔玲珑還真沒法明白她這片心意,這是幹什麽呢,既然知道她孔家不缺這點銀兩,拿出一個金雕玉的手镯想表明什麽。

只有劉大夫人暗自牙都要咬碎了,這人是陷害她親生女兒劉良月的仇人,她卻不得不為了劉家對她低聲下氣。這金雕玉是劉老夫人傳給她的,一個是名貴,另外,讓她把心愛的镯子拿出來,其實就是想借此對孔玲珑賠罪,把當家大夫人心愛之物都拿出來當賠罪禮,這孔小姐還有什麽不滿意?

孔玲珑撚着杯蓋,其實她很詫異,也從側面知道,劉邵是不是真要死了,以至于劉老夫人和大夫人這兩個女人,都徹底失了理智。

她孔玲珑是學過醫術,可是和真正的坐堂大夫無法比較,找上她求醫麽?

“老夫人,”她索性說開,劉家這點便宜她也不想占,“您有話就直說吧。不必繞彎子。”

也不需要繞彎子。

劉老夫人看她一眼都不多看镯子,也是捏緊了手心,半晌才沉沉地擡眼看着她:“孔小姐,實話不瞞你說,我們……想請夙夜公子過府一敘。”

就算是劉老夫人,也還是要臉的,這番話說出來,她能預想到孔玲珑會有的幾種表情。

可是孔玲珑竟然一個表情都沒有,只是略帶疑惑地看過來:“請夙夜公子?”

劉老夫人啞着嗓子:“不錯,還請孔小姐行個方便。”

孔玲珑握着青瓷杯,半晌沒有說話,而劉老夫人袖中的手竟然漸漸握緊。

孔玲珑輕輕說道:“老夫人來的不湊巧,夙夜公子,前段日子已經離開了。”

劉老夫人面色冷沉,她這樣的歲數,許多世面都已經見過了,她也并不相信夙夜真的離開了。

“孔小姐,你是個有本事的女人,之前我們劉家不懂得識人,也是遭了有眼無珠的報應。”劉老夫人生生地說道,“如今孔小姐找到夙夜公子這樣的佳婿,實在也是孔小姐應得的福氣,只求孔小姐,看在我們同在鹹陽百年為鄰的份上,幫助我們一把。”

孔家跟劉家都在鹹陽紮根百年,鹹陽是個小地方,兩戶百年歷史的人家,僅此孔劉。

劉老夫人大約也知道他們和孔家實在沒有什麽情分,唯獨能擡出這個。

孔玲珑淡淡地,這番話她同樣動容,也沒料到劉老夫人把這樣的淵源也搬出來。

可是,“老夫人,您不必說的這樣嚴重,請夙夜公子過府的事情,原本也不是我做主,他若是現在府中,我也會請他過來見老夫人。”

劉大夫人想不到孔玲珑這樣油鹽不進,氣的說道:“孔玲珑,你不要得寸進尺……”

“住口!”劉老夫人的聲音十分吓人,讓劉大夫人直接縮起了肩膀,不敢再吱聲。

劉老夫人盯着孔玲珑望:“孔小姐曾說已經跟夙夜公子定了親事,不知道眼下節骨眼,夙夜公子會去哪裏?”

孔玲珑想也沒想:“回他家鄉去了。”

家鄉?劉老夫人喃喃道:“夙夜公子去了南陽?”

孔玲珑點頭:“不錯。”

夙夜是南陽人的消息,看來早就傳遍了城中。

劉老夫人的手似乎又有點抖:“不知,公子走了多久?”

是否如果剛走,還有機會追回來?

孔玲珑瞄了她一眼,淡淡說:“已經三五天了,一來一回少則也要半年,那時候他回來,想必老夫人也不會想要請他了。”

半年,不管天大的事也過去了。

劉老夫人手抖得更厲害,她擡起頭,仍不死心:“孔小姐,你當真不願意讓夙夜公子出來見我們嗎?”

孔玲珑手指若無若無敲擊着,和劉老夫人對視:“老夫人,玲珑并非不願意,他真的已經走了。”

☆、102章 救或不救

劉老夫人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時分了,但是劉老夫人整個人仿佛比夜色還要顯得暮氣沉沉。

孔玲珑到最後也沒有松口,何況送走了劉老夫人之後,她就如常去用晚飯了。

讓她不如常的,是夙夜的出現。

孔玲珑吃着飯,頭也不擡:“你現在是個已經走了的人,別動不動就在人前晃悠。”

做戲做全套,那就是不管外人在不在場,都要保持始終如一。

夙夜看着她良久沒有說話,一直到孔玲珑安靜地把碗裏的飯菜吃完,她自從醒來後,對吃的一項就比從前講究,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要撐起整個孔家,需要自己有一副打不到的軀體,才有機會籌謀以後的事情。

她孔玲珑一向就是惜命,為了不重蹈覆轍,就要比以往更加惜命。

夙夜終于開口:“問清楚劉邵了?”

丫鬟已經手腳麻利把孔玲珑面前擺盤撤走,玉兒正遞過了手巾給孔玲珑擦嘴:“沒問,劉老夫人現在還守口如瓶,她沒膽子說出來。”

雖然最後,她哀求态度表現的那麽明顯,可是那一絲不敢見于陽光下的心裏,還是始終藏着。

夙夜這時又沉默。

孔玲珑對丫鬟們說道:“你們都下去歇着吧,我這裏不用伺候了。”

丫鬟們立刻乖巧應聲,玉兒也看了看,随後不動聲色退了出去。

因為夜色來臨,丫鬟們臨走前在桌子上掌了燈。

夙夜看着燈光下那張柔白的面孔,再次感覺到胸中哽住的滋味:“你覺得劉老夫人找我,是想做什麽。”

孔玲珑幽幽地:“她想做什麽我不關心,她劉家的事,我一律都不在乎。”

孔玲珑和別的女子的一個區別就是她很少說假話,大抵是因為她不用讨好別人,就能随便地把心裏想法說出來。

就是這樣的态度,讓夙夜為難,還有擔心:“劉家老夫人說上門求醫,你不認為,她求醫的對象,其實是我?”

何況劉家大夫人也來了,劉家大夫人那頑疾,正是被夙夜一枚藥治愈。都是聰明人,能想到的大家都能想到。

只是出乎意料的孔玲珑神色依舊沒有大的改變,她擡頭看着夙夜:“那又怎麽樣,她來求醫,我們就要接着嗎?”

夙夜再次語塞,孔玲珑卻開了話匣子,手指敲着桌面:“況且,誰說這不是一個圈套?引你跳入劉家的圈套,你一入劉家門,就是羊入虎口,到時候司徒雪衣想要怎麽對付你,就怎麽對付你。”

夙夜有些呆呆地看着她,他不介意孔玲珑把他比作一只羊,他介意的:“你擔心我?我的命,比劉邵還要重要?”

問出這句話,夙夜其實有點——看不起自己。

孔玲珑反倒詫異地看他一眼,說道:“你的命當然比劉邵重要的多了,況且劉邵的生死,是他自己該有的命,既然走到了這地步,我們又有什麽義務救他。”

再說了,夙夜的醫術到底怎麽樣,連孔玲珑都不怎麽相信。

夙夜看孔玲珑回答的這麽理所當然,其間還有對劉邵的不以為然,他頓時覺得,劉邵跟孔玲珑的關系可以用複雜來形容。

他思索了很久才開口:“劉邵是劉家的嫡長孫,他要是有三長兩短,你們孔家跟劉家,只怕就成了舊恨加新愁了。”

她為他考慮,他也為她着想,想到以後,以孔家的實力,難道要長久面對劉家的騷擾?

孔玲珑神情有些冷:“這你不用操心,我是孔門當家,這些事情我自會處理。”

這些時候,不管孔玲珑偶爾表現的多像個普通女子,可是一旦涉及到孔家任何事,她瞬間化成了刀鋒,不給任何人,以任何插針進去的機會。

夙夜當即張口:“對,你是孔門當家,所以你要為孔家考慮,劉家的人,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若是旁人,孔玲珑現在已經逐客了,她重生以來許多決定都下的并不容易,可最後結果都證明她是對的。也許是這樣,讓孔玲珑漸漸地對自己信任。

她看了一眼夙夜:“你又是什麽意思,你真有那個醫術去治好劉邵?還是你覺得治不好也無所謂?”

治不好劉家也不是好心胸,怎麽會放過,說不準更惱羞成怒。

但是夙夜的目光卻柔和下來,其實他一直柔和,只是此刻一直誠懇:“玲珑,之前的金風玉露丸,只是我的玩笑,我在南陽,母親也是醫女,從前跟着她,我更是耳濡目染。”

這就坦言他不是蒙的,是真會醫術。

孔玲珑慢慢看着他半晌:“就算你真會醫術,現在也來不及了,你已經是離開孔家的人。“

孔玲珑這麽說還有一個考量,她希望能騙過劉家人,也就騙過全城人。

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不過萬一成功了,夙夜就能借此逃脫無盡的麻煩。

或許因為夙夜也看出了這些,今日說話才這般柔聲細語,此刻他更是笑起來:“不,玲珑,我并不是要我去,但是劉家,你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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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玲珑半夜都還在回想夙夜的話,她實在覺得這事不像他說的那麽輕易,最主要的,這樣一件大事,怎麽叫他嘴裏就說的那麽穩賺不賠。

是的,孔玲珑天性使然,對于一本萬利的生意,她下不去口拒絕,何況夙夜分析的那麽頭頭是道,簡直叫人不心動都不是人。

夙夜說,救了劉邵,能讓人覺得孔家并非和劉家一般計較的人,高看孔家一眼,另外就是劉家極其好面子,孔玲珑當面救治了他家嫡長公子,以後劉家但凡有一點對不住孔家,都會被鹹陽人戳死脊梁骨。這樣劉家怎麽受得了?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司徒雪衣現在在劉家,而孔玲珑去劉家,是為了救治劉家公子,兩個人的立場産生了微妙的對立,但是這一次,劉家一定會拼死保孔玲珑的周全。

這樣一來,不管劉家是讨好司徒雪衣,損失了自家的長孫,還是死守孔玲珑,得罪司徒雪衣,劉家全都不落好。

豈不正是一本萬利?

孔玲珑心神搖動,完全被夙夜說動了。這天下間,兩世為人,她還就遇到這麽一個有本事的。

幸好孔玲珑不是在一個問題上糾結甚久的人,孔門當家的經歷更是讓她面對多大的事,都學會了速戰速決。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孔玲珑已經有了主意。

☆、103章 怠慢了你

劉老夫人茶飯不思,在房間中閉門謝客。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劉家人一頭霧水,只知道當家老夫人不高興,而她們毫無辦法。

直到這天下午,門房小厮飛奔着遞過來一張帖子:“老夫人,孔家的大小姐說要來拜訪。”

來拜訪,這衍生的意思可就多了。

劉老夫人當即足了精神,從床上下來,結果那張拜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很普通不過的拜帖,上面的內容都是一板一眼,講明了某日某分,欲上門拜訪老夫人雲雲。

劉老夫人立刻把帖子合起來,輕顫着吩咐丫頭:“去通知大夫人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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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玲珑和夙夜相對而立,夙夜說道:“你首先要弄清楚,劉邵怎麽傷的。”

這才能對症下藥,也是一切的關鍵。

孔玲珑看着他:“我能診斷出他怎麽傷的,然後呢。你怎麽保證你一定治得了?”

夙夜慢慢地:“理論上說,能救的,我都會盡量救。”

孔玲珑的醫術足以望聞問切,但要說藥到病除,不是坐堂十幾年的大夫,看過了足夠多的病人,誰都不敢放這個話。

理論和實踐之間,永遠帶着一道鴻溝。

而孔玲珑,也不認為夙夜有這個問人生死的經驗。

可是這件事她應下來了,就會去做,何況夙夜一直是站在孔家的角度,為孔家在考慮。

沖着這點,孔玲珑也不能不識時務。“在這等着我回來。”孔玲珑丢下這句話,就背着藥箱走了。

她當然有藥箱,孔家最大的生意是旗下藥鋪,她自幼學習醫理,有個藥箱再尋常不過。

夙夜卻因為那句話片刻失神,在這等着我回來……麽。

孔玲珑直接從劉家的正門外面等候,她孔玲珑到那裏都是行端坐正,不需要掩掩藏藏走側門偏門。

而劉家的人此刻也絕沒有人敢拿着這個置喙。

出來迎接的是劉老夫人的心腹大丫鬟秋寧,到了門口見到孔玲珑,先恭恭敬敬地給孔玲珑行了個禮,這才謙聲說道:“孔小姐裏面請,有奴婢給你引路。”

看的門房眼睛幾乎要掉下來,這個在劉家名聲狼藉的孔家小姐,居然這時候得到了劉老夫人這麽大的禮遇?

孔玲珑看了看秋寧,自動跟着她進去了。

這是孔玲珑第二次,今生第一次踏進劉家,上一次,直到她身死,都沒機會出了這深宅大院,現在她不得不隐藏起這些情緒。

難怪剛才兩個門房如見了鬼,看着院子裏和前世一般無二的熟悉景致,孔玲珑冷眼,那時候她在這宅子生活了十幾年,都還沒得到一個下人的尊重。

可見人都是有賤骨的,或者說只有走投無路,才會低下身段。傲慢尖酸的劉老夫人也沒能免俗。

劉老夫人已經望眼欲穿,看到那抹身影前來的時候。她立刻挺直了身子。

“孔小姐。”現在這間屋子,跟商量好一樣,只留下劉老夫人一個人。

秋寧把孔玲珑送到了門口以後,自己就乖覺地先退下了。

孔玲珑看着劉老夫人:“之前老夫人曾對我的丫鬟說是上門求醫,可是老夫人上次卻只字未提,所以玲珑今日來問個明白。”

劉老夫人接到孔玲珑帖子的那一刻,就斷言此事有轉機,可是她也知道孔玲珑不是傻的,經過前面幾次交鋒,這位孔小姐相當的聰明。

劉老夫人張口就道:“是,我劉家的确有人需要求醫。”

請的還是孔家的坐堂大夫林老大夫,可是現在孔玲珑卻好像裝作不知道一樣。

孔玲珑點着頭,問劉老夫人:“莫非是上次宴會,老夫人聽說玲珑自幼學習醫道,所以找上了玲珑嗎?”

兩人都不點破窗戶紙,上次宴會更是個笑話,孔玲珑當時是說了自己自幼學習,可是多少人聽進去的,恐怕沒有。

這時劉老夫人神色複雜,卻只能順着她話說:“之前是我們怠慢了孔小姐。”

“老夫人!”門外急急沖進來一個人,卻是劉老夫人剛才讓去請的劉大夫人,劉大夫人眼睛一看到孔玲珑,就不甘心地瞪圓了。

孔玲珑既然踏進了劉家的門檻,就不會在乎劉大夫人的态度如何。

她直接和劉老夫人對話:“那麽,老夫人可是想現在就帶我去瞧瞧?”

雙方都明白,這樣試探來試探去一點益處都沒有,最後還是要真刀真槍擺到臺面來拼。

沒想到一上來就這麽單刀直入,劉大夫人臉色不由自主地變了,她想指着孔玲珑大罵。

可是一到清亮的視線掃過來,孔玲珑這眼神如白開水一樣沒有情緒,可是劉大夫人的罵聲就這樣噎在喉頭裏,再也罵不出來。

這女孩子已經不是她能随便罵的了,這樣下去,她什麽臉都沒有了。

劉大夫人只得忍着,這時候,劉老夫人卻在斟酌下最後的定奪。

“先給孔小姐上杯茶吧。”劉老夫人最終說道。

進門到現在,連禮數上的茶水都沒有給人家喝,這可不像是标榜貴門世家的劉家人做派。

可是屋子裏已經沒有丫鬟在了,端茶遞水這種事情,只能劉大夫人親自來。

她硬着頭皮,自己去桌子上倒了一杯陳舊的茶,給孔玲珑手邊送去。

這陳茶已經不錯了,總不至于還讓她一個當家大夫人,親自去給她起一壺新茶來。

孔玲珑見狀,安之若素地喝起茶來,雖然是坐在馬車裏,但這一會也确實渴了。她喝了一口擡頭:“麻煩大夫人也給我的丫鬟遞一杯吧。”

劉大夫人幾乎沒忍住臉上的青筋暴跳,什麽,這孔玲珑是不是蹬鼻子上臉了?給她喝茶已經是天大面子,現在一個死丫頭都要她給上茶?

劉老夫人這時卻冰冷說道:“還愣着幹什麽,馬上給孔小姐這位丫鬟倒一杯茶。孔小姐帶着丫鬟遠道而來,肯定都口渴了。”

劉大夫人徹底焉了,她覺得這都是怎麽了,自從老太爺回來後,她在這家中越來越形同擺設,女兒沒了不說,現在還要委屈給一個丫鬟上茶。

越想心中的悲傷越甚,她忍着淚水,顫抖着手給玉兒捧了一杯茶。

孔玲珑看了一臉失魂的劉大夫人一眼,說道:“有勞大夫人。”

☆、104章 醫神傳人

前世孔玲珑不知道給劉大夫人奉過多少次茶,從來沒有得到過她一句謝謝。那時候在她眼裏孔玲珑就是個無關痛癢的錢袋子。

錢袋子,這個稱呼真是合意的,如果沒有今生發生的事的話。

“老夫人,我們不如長話短說。”喝了茶的孔玲珑似乎嗓音果然潤色了幾分,“您親自上孔家求醫,這件事丫頭既然回禀了我,我便不能當做沒聽到。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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