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1)

離得京城很遠。有趙卓英那樣的總镖頭,這些手底下的兄弟,一定也個個都義薄雲天不要自己的命,他們沒準,都不死心想救趙卓英。

說實話方隐心裏是震驚的,從看見孔玲珑第一眼起,跟傳聞一樣,是個太過年輕的女子。心裏起變化的是在剛才惡霸闖門,孔玲珑不慌不忙讓他把惡霸擊退,然後是眼前一盞清茶,女子緩緩敘說的話語。

方隐艱難地,卻是無法全說出來:“您真的……”真的想要維護我們,真的不怕官府追究,真的不怕連累自己。

孔玲珑依然是那副凝心靜氣的神情:“有一點你該知道,我是你們的當家,你來找我是應當的。”

如果方隐和其他龍安镖局夥計企圖從別人那裏獲得幫助,那都是錯的。

(依然字數足。)

☆、162章 兩情相悅

方隐走出了為他準備的暫時歇腳地方,神思卻還是沒有緩過來。

“何況我來到京城的目的,就是為了搭救趙卓英。”女子的聲音清亮,好像只是聽着,她聲音裏面傳達的堅定就已經毫不費力穿透聽者的心。

方隐覺得自己很難平靜下來了,本來是試探性地冒險來綢緞莊一探究竟,也是希望自己有個暫時可以藏身的地方,現在,藏身的地方真的有了,而且比他想的還要安全許多。

茯苓從院子裏走出來,盯着方隐:“還愣在這裏幹什麽?你現在是小姐的護衛,不能離開小姐太遠的。”

對于這位來提醒他的姑娘,方隐下意識抱拳:“多謝。”

茯苓跳開了一步,驚愕地看着這大漢。

方隐等候尴尬散去,才轉身走向大堂裏孔玲珑在的地方。

這裏就是孔玲珑買下的吉慶街那間宅院,她把方隐帶了回來,護衛這個差事正好給方隐,掩蓋他一身俠者的氣勢。正好沒有人會懷疑。

“少當家。”到了大堂,方隐又是一抱拳,一聲铿锵有力的話語擲出去,“敢問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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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差點撲哧一笑,孔玲珑看向了方隐,看來要磨平他這一身習氣,還需要一段時間。

她也是昨天動了心思,其實方隐這個人來到的時間還真是卡的很準,她之所以不要牙婆介紹的那些看家護院的武夫,還是出于謹慎考慮,但她也知曉自己已經樹大招風,身邊有方隐這一個可靠的人在,更重要的是武功高強,簡直是孔玲珑都找不到一絲不滿意的地方。

“今天我要去綢緞莊,”孔玲珑對方隐說,“昨天的事情也讓我們有了警戒,說不定鬧事的人以後還會有。”

方隐立即抱拳答應:“小人一定保護好少當家。”

這彪形大漢的滿身橫肉真是看着就安全,孔玲珑滿意地點點頭,再次慶幸遇到了方隐。若不是害怕人多引起不必要的目标,她甚至希望借此機會,讓方隐把龍安镖局剩餘的夥計想辦法找到,全部安置在身邊,有了這群人凝結一起,她不相信救不出來趙卓英。

當然那還是最後不得已的想法,目前孔玲珑還是希望通過頭腦兵不血刃解決問題。

——

楓煙小築裏,夙夜聽說了孔玲珑找了一個男護衛,甚至還帶回了宅子裏。不由眉心一皺:“不是說,不喜歡男人住在一起嗎?”

白面車夫只得如實說道:“看來去綢緞莊鬧事的那幾個惡霸,至少讓孔小姐起了警覺心,當時我們的人正要出手,那名大漢已經穩穩占據上風,我們的人就埋伏沒有動。”

聽到救了孔玲珑和綢緞莊的是個彪形大漢,手底還有功夫,夙夜頓時感到一絲不安劃過心尖。

駱從容說道:“少主不用擔心,孔小姐若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危險,我們的人會第一時間出來的。”

那些暗衛都是訓練有素,能分辨什麽情形緊急,絕不會讓孔玲珑真的遇到什麽危險。

夙夜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孔玲珑,自從給了藥材之後,或者說,清楚知曉孔玲珑最近在過的日子,夙夜就能感到安心,也不想去打擾她讓彼此之間徒惹沉默。

但是不包括今天,今天夙夜很想見她一面。

——

孔玲珑對着新來的負責看貨的夥計說道:“這批面料,就用古香緞。”

夥計現在都還沒明白過來,一上來就要用名貴的古香緞,而且這古香緞每年都是限量的,在京城也才勉強供應,這少當家會不會太像想急于求成了?

雖說綢緞莊經營不景氣,可越是這樣,越應該減少投入,降低風險。

孔玲珑看着那小夥計:“有疑問嗎?“

她提出用古香緞開頭,因為這家綢緞莊就是以高端客戶為主體,降低成本用粗制布料,也吸引不來新客。

夥計被少當家一盯,立刻就賠笑道:“沒有,小的這就去辦。”

古香緞雖然名貴,也不是有價無市的東西,簡單來講還是出得起錢就能買到。

所以見夥計說完話就朝自己看來,孔玲珑淡淡說道:“銀子從賬面上支取,這個月的總賬月底再盤。”

小夥計松一口氣,這才轉身真正出去。

要是賬面上顯示入不敷出,至少也不是他們綢緞莊願意的,吳掌櫃吩咐現在一切聽孔玲珑的調配,似乎是配合,其實誰都知道有點甩鍋的意思。

孔玲珑也知道,不過她無所謂。

掀開簾子,走進裏間:“玉兒。”

玉兒立刻過來。手裏捧着銀耳羹說道:“小姐剛才說了那麽久,來潤潤嗓子。”

孔玲珑看着她,這就是多年丫鬟的默契。她覺得嗓子的幹澀緩解不少,說道:“貨源的問題可以解決,但客人怎麽引來才是緊要。”

玉兒心裏有數,卻是胸有成竹一笑:“小姐定是有主意了。”

孔玲珑看着她的樣子,不由得露出一笑:“我之所以選擇古香緞,還因為我想用它開一個新路子。”

商場上自古有雲,永遠不要吊死在一棵樹,若是當前的路走不通,就只有另辟蹊徑一條。

玉兒追問:“小姐像開什麽新路?”

接着又嘴巴一閉,四下一看,盡管明知道周邊不會有耳朵,還是神秘兮兮豎起手指:“小姐就擱在心裏頭,百善莊那種事,可不能再發生一次了。”

孔玲珑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對玉兒悠悠一笑。

外間夥計忽然高叫一聲:“這位公子,您真是來買布料的?”

外間一道溫潤如玉的嗓音:“來綢緞莊,自然是來買布的,還能做些什麽?”

夥計似乎激動非常:“好,公子請随便看,看中什麽盡管挑!”

來人明顯還是非富即貴,才能讓小夥計這麽激動溢于言表。

可是屋內,孔玲珑主仆卻互相對視了一眼,玉兒立刻捂住嘴,避免失态。

孔玲珑垂下眼眸,慢慢将喝過的銀耳羹推向一邊,起身走到一道簾子後,挑簾走了出去。

一打眼一照面,就看見了夙夜。

夙夜目光柔和,直直向她看過來。

孔玲珑便走到他跟前,手中的團扇輕輕搖着,“我們這綢緞莊多日沒有開張,怕是沒有公子想要的東西。”

夙夜深深看了她一眼:“怎麽沒有,我倒覺得這裏明豔生輝,頗得意趣。”

聽着他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孔玲珑和他對視一眼:“公子身份尊貴,屈尊來我們這裏,就算勉強,應該也買不到合适的料子。”

夙夜卻走過去,伸手無意地拿起了一匹天藍色的綢緞,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有一件這樣布料做成的衣裳。”

玉兒不由看了孔玲珑一眼,之前小姐就是用過這天藍色的綢緞,誠然這綢緞是上品,可那也是在夙夜沒有顯露身份的時候。

他這樣的天潢貴胄,所穿的衣料怕不都是貢品的料子。

孔玲珑沒有再讨論布料,她搖着扇子走進裏間:“公子請随我來。”

夙夜當即随着孔玲珑進了內室,卻不妨旁邊盯來一陣視線,如影随形帶着警惕。

孔玲珑對那視線看過去:“方隐,你去外面守着吧。”

方隐有些皺眉,再次看看那進來的陌生男人,還是一言不發出去了。

其實看到夙夜就能明白,駱從容肯定已經在外面把這綢緞莊密不透風守住了,此刻就是蒼蠅也別想飛進來一只,但這些不需要對方隐知道。

孔玲珑叫夙夜:“坐吧。”

夙夜卻盯着她:“聽說前幾日有一夥人闖進來,你可曾受傷?”

這才是夙夜怎麽也要親眼來看一看的原因,哪怕旁人說的再好,也沒有自己親眼一見來的放心。

孔玲珑微微低眉:“沒有受傷,你不用擔心。”

夙夜将她從上到下看了幾遍,才微微抿唇,這才剛開始,不知道往後還會有多少人來找她麻煩。

玉兒清亮的聲音響起:“夙夜公子,來喝茶。”

清熱的水傾倒杯中,夙夜微微對她一笑:“多謝。”

玉兒神清氣爽,她這個丫鬟當得值,在小姐身邊,除了遇到個別腦子抽風的,幾乎都是這般禮數周全的如沐春風。

“你還來做什麽。”孔玲珑幾乎找不到話講。

夙夜心裏是我想見你,可實際只是端着茶悶聲喝着。

兩人之間又是沉默。

玉兒嘆息,從前在孔宅之時,夙夜公子明明很會說話,不知為何來了京城,反倒寡言起來。她自然是不懂,正如她理解不透小姐心裏的想法一樣。

孔玲珑換了個話題:“你找人跟着我嗎?”

夙夜低低一笑:“生氣了?”可能只是普通一問,但無端有種暧昧的味道。

孔玲珑默然:“我生氣有用嗎?”

他人已經坐在這裏,還說什麽生氣。

夙夜也知道這一點,笑容更深了幾分,“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

這句就是誠懇的解釋,他也怕孔玲珑誤會。

孔玲珑垂眸,然後朝他看了過來:“你知道我來京城是幹什麽的嗎?”

夙夜一怔,被那目光看的有些無所遁形,他才意識到,孔玲珑想跟他攤牌。

他有些動容:“玲珑?”

孔玲珑其實什麽都不用多說,有些話說開了就沒有餘地了。

孔玲珑卻不打算再瞞着:“數月前,孔家在京城的龍安镖局出事,總镖頭被拘押,秋後就要問斬,但我孔家旗下的人我不能坐視不管,我來京城,就是要博得這一線生機。”

說是一線生機,又哪有那麽好博得。這背後利害關系層層疊疊,豈是她一個商門女可以操控。

夙夜盡量控制臉色:“讓我幫你。”

孔玲珑淡淡地,目光都是澄明:“你幫不了我。”

夙夜看着面前明顯下定決心的女子,聲音卻是更添了無奈:“我不可能看你陷入陷阱,你知道的。”

孔玲珑索性和他直視:“所以我才不用你幫,我承襲了孔家,那天起我就不可能不面對危險,若是想着退縮,在牢獄裏的趙卓英就只有死路一條。在鹹陽的時候你不想正面對上司徒雪衣,在京城你要是有動作,只會引來更多麻煩纏身。幫我,就是給你自己找麻煩。”

孔玲珑分析的頭頭是道,卻獨獨忽視了對面男子的臉色。

夙夜靜靜聽着孔玲珑把一篇話說完,道:“要是我不怕找麻煩呢?”

孔玲珑停住話頭,和夙夜面面相對。

“值得嗎?”孔玲珑問道。

夙夜反問:“你說呢?”

他忽然反過來對玉兒說道:“玉兒,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玉兒立即抖擻起精神,擡起腳吭哧吭哧就走到了門外,只是到了門口才意識到什麽,回頭看了孔玲珑一下,只看見孔玲珑幽幽的一雙眼。

玉兒心想,她好像剛才反應錯了。

夙夜從旁邊起身,直接朝孔玲珑走過去,孔玲珑本還想保持鎮定,可看到夙夜越走越近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驟然想要挪動腳步。

但那時夙夜已經傾身下來,一手勾住了孔玲珑的後頸,孔玲珑大腦一片空白,兩片柔軟就貼在了她唇上。

夙夜沒想到孔玲珑打定主意跟他生分,他幾番試探都無果,他不得不對她剖明立場,直接來硬的。

孔玲珑的大腦可以在極短時間裏挑出賬本中隐藏最深的錯處,但是以前無往不利靈活的大腦現在當機了,她被口中傳遞的親密緊鎖,等到幾乎窒息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你瘋了!”用盡全力推開夙夜,孔玲珑一臉懵然的震驚。

夙夜沒有太逼她,加上剛才他已經嘗盡了芳澤,所以此刻稍稍給孔玲珑一點喘息餘地。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孔玲珑臉上,希望她能明白。

夙夜臉上的神情正經,就是太正經了,孔玲珑嘴邊的話遲遲說不出去,她只能感到自己臉頰上乍冷乍熱,再怎麽壓抑情緒也控制不住。

如此失态,兩世都沒有想過的失态情景,居然就這麽出現了。

孔玲珑頭一次,有點尴尬、難堪……羞憤。

夙夜輕輕地說:“玲珑,我們兩情相悅,有什麽見不得人?”

玉兒雖說出來了,但考慮到小姐最後投過來那個眼神,她沒敢走遠,就貼着門邊想聽動靜。

可是她就聽到小姐大吼一聲:“你瘋了!”

接着就沒有動靜了,沉默順着門縫就過來了,玉兒恨這破門隔音效果太好。

屋內,夙夜跟孔玲珑處于尴尬的對望中。

或者說,夙夜的尴尬只是一點點一閃而過,此刻他已經冷靜看着玲珑:“玲珑,我們曾經在孔宅如何并肩的,在京城就一樣可以。”

在夙夜心中,主場只是從孔宅換成了他的地方,曾經他和孔玲珑那樣配合,沒道理現在這份默契還會消失。

但他想歸想,孔玲珑并不能接受,她把頭扭過去,聲音顫抖着:“你出去,我要靜一靜。”

夙夜眸光幽柔,對她,從來說不出拒絕的話:“好。”

耳內聽着這個好,孔玲珑卻依然執拗地不肯轉過頭,她袖中的手此刻不停發抖,臉上神色早已混雜在一起,她的心裏也一樣亂成麻團。

夙夜挑開簾子出來,玉兒眼睛一亮就要迎上去,夙夜手指放到唇邊:“你暫且也不要進去。”

玉兒懵然,又懵懂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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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章 東山再起

“少當家。”吳掌櫃又狐疑地叫了一聲,孔玲珑今日頻頻走神,“這匹古香緞的成色不錯,就是價格高了點兒,您怎麽決定?是留還是?”

孔玲珑終于回過神,盡量正了正神色,看向面前的布匹:“成色是不錯,好貨可遇不可求,特別是我們如今需要貨源撐店面,至于價格最後考慮,這匹收下來吧。”

得了信,吳掌櫃就對送貨來的小夥計揚了揚頭:“那行,你跟我去櫃臺結賬吧!”

小夥計也喜歡這種痛快的店鋪,當即跟了出去。

玉兒查看孔玲珑臉色,還是決定小心地問上一問:“小姐?”

孔玲珑已經讓自己看起來像扳起了臉,只要面對外面夥計的時候不露端倪,就不要緊。她搖搖頭:“沒事,綢緞已經收進來了,下面要想想客源的事。”

玉兒也好奇小姐準備用什麽法子,吳掌櫃已經結賬從外間進來,他的臉色卻沒有多麽輕松:“小姐,這匹古香緞都是半成品,上面也沒有勾制出花樣,這種布匹沒多少人買的。”

購買之前他就勸說過,可是孔玲珑不聽。這位吳大掌櫃從一開頭就潑冷水,到現在還沒放棄,玉兒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孔玲珑臉色恢複淡淡之色:“就要半成品,他們做的花樣都是十幾年沒有變,就算買來也排不上用場。”

吳掌櫃詫異說:“少當家總不至于想自己定制圖樣子吧,先不說成本,外間現在售賣的花樣,已經是最受歡迎的,客人也願意買,擅自做主更換花樣,要是賣不出去呢?這一批緞子花了我們兩萬兩……”

吳掌櫃覺得肯定是賣不出去,這位少當家又開始頭腦發熱,是,她孔門少當家不差錢,這幾萬兩都當扔水裏了,那也別拿他的店子來擺闊啊。

玉兒終于忍不住:“吳掌櫃,事情都還沒有開始做,你怎麽就能斷定不成功?難怪綢緞莊日益衰敗,也不見你做出什麽努力,原來事先都想着肯定不成了?”

吳掌櫃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自己被一個丫頭這番搶白,可孔玲珑竟然也不阻止,吳掌櫃自覺沒意思的很,就回到外間當起了甩手掌櫃。

他這個掌櫃甩不甩手早就沒關系了,反正孔玲珑也沒有指望過他,她讓玉兒随着她進了裏間。

玉兒算是明白了小姐想法,有點激動,小姐是想要用最新的花樣子繡在綢緞上,把客人的眼球吸引過來?有了吸引力,自然就不愁賣。

孔玲珑從袖子裏拿出昨日畫好的圖紙,展開給玉兒看,“看看這個樣子。”

玉兒趕緊伸頭過來看,一見之下,只見那圖紙上面,是極秀麗的人物圖譜,在綢緞上面,繡花鳥風景人物,并不稀奇,但是,玉兒發現這人物好像有點奇特。

“小姐,這個人……”她指了指其中一個,長大了嘴巴,“這是在幹什麽?”

孔玲珑慢慢把畫卷打開,這下玉兒看見了,“是這個人正在西湖泛舟,遇見一位絕色美女。”

這幅西湖泛舟,遇見絕色美女的圖案,讓玉兒這樣深閨的丫鬟,都不由回想起本朝的一個傳奇的浪漫傳說……玉兒張大着嘴,深覺不可思議。

孔玲珑不僅敢想,還敢做,她慢慢把畫軸重新卷起,臉上是穩穩的神色:“按照這個圖樣,先趕制一批出來。”

玉兒知道意味着什麽,她為這個大膽而新奇的想法感到忐忑,可任何忐忑的想法,在接觸到孔玲珑那張雷打不動的臉,就都飄散無蹤。

小姐說幹,那就幹。

這件事孔玲珑也沒有再去支使吳掌櫃,他把貨源的問題解決就行了,這種事找他,孔玲珑害怕中途出現幺蛾子。

“這城中最好的繡藝莊是哪裏?”孔玲珑開始打聽。

玉兒立刻道:“奴婢出去打聽就知道了,小姐稍等。”這種問題只要是個京城人,一準都知道。

孔玲珑卻搖頭:“不行,那樣太樹大招風,你先把方隐叫過來。”

方隐也算是個京城人,玉兒一想,馬上就拍大腿把人叫來。

可惜方隐雖是京城人,但從來沒有離開镖局,五大三粗一個大老爺們,更不知道綢緞這些在他看起來花裏胡哨的東西。

孔玲珑嘆氣一聲,也只能再想辦法。

玉兒這時也不知怎麽地,冷不丁冒出一句:“其實問夙夜公子就知道了,這麽簡單的問題,他一定能告訴我們。”這對夙夜來說可是真簡單了,他那樣的人,周邊見到的最次品布料都不會離開綢緞,哪家繡娘功夫好,他一準清清楚楚的。

孔玲珑起身走進了裏屋,玉兒摸摸鼻子,也跟上去。

茯苓之所以沒跟着,自然是兌現之前便說過的承諾,偶爾幾天便會往返給徐大夫和秀娘看身體。

她一直覺得沒有什麽最疑難雜症,遲早她能攻克成功。

這次從徐大夫家後門口出來,畢竟小姐交代,還是盡量避人耳目,和徐大夫一家現在交往,要讓人不能發現。

所以茯苓看見,那輛馬車好像早就等在後門,她心裏就咯噔一下子。

不過那馬車随後打開來,夙夜對着茯苓輕輕一笑:“占用你一點時間。”

茯苓已經認得夙夜的臉,不像玉兒那樣熟悉,但好歹不會再驚慌。她眼睛睜大,訝異地道:“公子有事?”

而且還是在後門找她一個丫鬟?

夙夜悠悠笑着,眼神向徐大夫的宅子多瞥了一眼,說道:“你是在給這家宅子的人看病吧。”

用的是疑問句,講的沒有一點疑問的意思。

茯苓尴尬地,她是婦人醫生,被一個男人這樣堵着問問題,還是要臉嫩。

“公子問這個幹什麽?”這個經常出現在大小姐身邊的男人,儀表堂堂外貌不俗,不會是問這種無聊問題的人吧?

夙夜無害的目光劃過茯苓的臉,讓她稍微平複了一下:“你不用多想,我只是看你經常來往,可惜都不得其法,想着幫你一把。”

真是言簡意赅,也沒有過多客套,直接讓茯苓明白了來意。

而對方不是孔玲珑的時候,夙夜也不會有那麽多的纏綿曲折。

果然這種直來直去的對話才最讓人心裏有底,茯苓眼睛睜更大:“公子會醫術?”

夙夜微微颔首:“你先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茯苓立刻就上前,一個醫者烙印在骨子裏的,只要跟藥理病情有牽涉,那就一切雜蕪想法都暫時放一邊。

夙夜手中攤開一個小瓶子:“你試試這個藥,也許就柳暗花明了。”

茯苓狐疑地看向夙夜,夙夜示意她,她便不客氣地抓過了藥,首先開蓋驗藥,口嘗鼻聞,然後她說:“這藥,當歸、白術、桑寄生……”

狠狠吸了一大口氣,恨不得把鼻子埋進藥瓶裏。

夙夜微微笑:“這些藥于你不陌生,但是配藥的方法也很占關鍵,所以你之前不入門得其法,這個藥卻可以幫你。”

茯苓甚至都來不及問對方沒有親自看過病人,怎麽就能了解這麽清楚,她只知道這藥真的是比她見過的都精妙,也沒有任何她想到的問題。

她張大眼看着夙夜:“公子,你做這些……都是為了小姐嗎?”

話是問話,眼神卻顯露出一切來。

夙夜心裏安然,這位新來的丫頭也是很上道的人,對醫理這麽精通鑽研的人,他願意提點一二。

然後夙夜說道:“我們打個商量,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訴你家小姐,這藥若是治好了裏面那位娘子,也是功德一件,就不要在乎這功德,是誰的了。”

茯苓捧着藥心裏狠狠猶疑,說要不答應吧,她又舍不得把藥還回去,而且這藥能幫徐大夫一家迎來新生活,她可不能自私。

“成交。”良久茯苓咬牙。

其實對方做好事不要留名,她又不吃虧,而且這夙夜公子看着是正派的人,先答應他再說。

夙夜微微一笑:“好,就這麽說定了。”

然後他放下馬車的門簾,不用吩咐馬車就自行走了。茯苓懷裏抱着藥,覺得比抱着親兒子還親。

——_——

茯苓果然守口如瓶一字沒有提,而今天宅子裏面,孔玲珑和玉兒也是回來就擺開筆墨,在研究新圖樣子,沒有顧及茯苓那邊。

于是兩邊都各忙各的,很和善一片。

後來孔玲珑退而求其次,忽然想到,用京城越出名的繡娘,就等于給綢緞莊又樹了一面旗幟,所以還不如用一些手工老練,名氣一般的繡娘子,因為,她既然可以提供完整的詳細圖樣,對方只要照着繡,并不需要多麽高深的工藝。

所以按照孔玲珑的想法,立刻從賣宅子的牙婆口中,旁敲側擊打聽了如果想自己做兩身合意的衣裳,可有穩妥的繡娘子推薦。

牙婆立刻兌現了當初的諾言,十二分地熱心給孔玲珑介紹了東巷口一家,還距離宅子極近,聽說,是一位宮裏退下來的老繡工。

牙婆的人脈廣也讓孔玲珑刮目了一次,她先帶着西湖泛舟的圖,請那位老繡工嘗試做了一幅,成果讓孔玲珑驚豔,這才百分百相信,這位竟然真的是宮裏曾經的高明繡工。

“除非那些客人眼睛是瞎的。”玉兒愛不釋手地眼睛貼在布上,“這匹緞子一定會風靡京城的。”

孔玲珑和玉兒都覺得撿到了寶,兩人立刻毫不吝啬付了大筆酬金,将老繡工做好的幾匹緞子帶回了綢緞莊。

孔玲珑不得不承認,她先前的想法竟是錯的,老繡工高明的繡藝為這匹錦緞何止是增色幾分,她自己雖然給出了圖樣子,可是對待繡畫,她真的就是門外漢了。可老繡工什麽也沒有說,主動幫她去粗存精,更主要的是貼合了古香緞的特點,修改了好幾處細節,出來的效果比孔玲珑之前的上了不知幾個層次。如果按照孔玲珑之前的想法,出來的效果也不錯,但卻會糟蹋了古香緞本來有的特色,淪為只注重表面繁華的布匹。

孔玲珑第一次為自己的自信有些赧然。

真的是,術業有專攻,她永遠不可能比專業人士還厲害。

聽到孔玲珑對她推薦的繡工滿意,牙婆極為的高興,當即就把孔玲珑找繡工的事情通報給了楓煙小築那邊。

夙夜聽聞之後,不由想起那日跟孔玲珑相見的情形,想起她堅持到底的樣子,以及兩人的事,不由嘴角一笑。

駱從容吩咐重賞了牙婆,讓她以後都對孔玲珑的事要上心。

綢緞莊門口,茯苓抽出一天時間和玉兒一起,分別手裏捧着布匹,站在綢緞莊的大門口當人肉布景吸引顧客前來。

這條街本來就繁華,人來人往的,許多人看見半死不活的綢緞莊今天竟然有兩個俏生生的姑娘站在那裏,有的是好奇之色看過來。

越是看的人多,兩個丫頭越不露怯,昂首挺胸,茯苓将那布直接旋轉一圈,繞在了手臂上。

原本她旋轉的時候,有人眼尖就看到了上面花紋,這再看茯苓纏繞在手臂上,露出的那一節更是與衆不同,新奇精巧也不為過。

然後就有一直在路旁觀察的女客,好奇地上前看了,這一看之下眼睛更是移不開,招手對身後幾個女子說道:“诶,你們快來看!”

那幾個女客也好奇,馬上就湊過去,等看到那些古香緞,還有上面的花紋,個個都露出了極其地感興趣的表情!

“這位姑娘,你能全部展開來讓我們看清楚嗎?”有人客客氣氣說道。

茯苓和玉兒對望一眼,不約而同抖開來手裏的布匹,迎亮對着衆人。

就看圍過來看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是出于好奇,一看之下就移不開視線,和剛才來的那幾個女子一樣。

看料子的大多也都是女子,也就女子極易被這些花樣吸引,一看之下都忘記了這還是幾個月之前被她們集體唾棄決定永不再來的綢緞莊。

先前來的那婦人終于忍不住:“姑娘,這緞子你們是拿來賣的嗎?”

玉兒挑挑眉,旁邊茯苓底氣足地說道:“當然了,我們開門做生意,哪有不賣東西的道理。”

那婦人眼睛就亮了,下意識就問:“一匹怎麽賣?你們有多少?還有更多的圖樣子嗎?”

茯苓和玉兒對視一眼,都悠悠地說道:“如果夫人有心想買,還請進裏面跟我們少當家商議一下。”

後面,有人說道:“你這圖案是自己做的嗎?我家願意出錢買斷,價錢你開。”

又一個財大氣粗的,可是地方用的不對。玉兒笑眯眯的,也不得罪人:“請各位有需求的,都到裏面去和我們少當家面談。”

于是有人迫不及待往店鋪裏走,裏面被安排了兩個夥計,專門負責接待,來的客人先請去雅間,奉上一杯茶,和孔玲珑進行單獨談話。

等前面那人出來了,後面排隊的人才可以進去再說。

那個婦人被身邊兩個女人簇擁着,好聲氣地和玉兒商量,能否先行進去。

因為她本來就是先來的,而玉兒打量了她一番,看出來這婦人身份必然不簡單,沒準還是哪個府衙的主母。

她欣然将婦人領進了雅間,孔玲珑正在裏面坐着。

雅間的茶,在孔玲珑的吩咐下,在昨天就全部換成了京城最名貴的紅梅煮茶,這都是京城那些夫人最愛喝的。

一進雅間,婦人就聞到了濃郁的梅子香味。

沒想到這小小的綢緞莊會用如此名貴之物待客,而且如此濃郁味道,應該至少煮了一天一夜。

孔玲珑對婦人一笑:“客人請坐吧。”

婦人只覺得從上到下的熨帖,連忙扶着旁邊人的手在桌對面坐下來。

孔玲珑親自給了茶,“夫人可是喜歡外間的花樣子?”

這一聲問的禮貌不突兀,畢竟外面還有很多人等着,也就孔玲珑可以如此自然。

婦人說出心裏話:“喜歡,太喜歡了。”

孔玲珑微微一笑,看着婦人:“夫人氣質如蘭,适合顏色淡雅的古香緞,花紋更是不需複雜,那樣遮掩了夫人氣度。”

如此會說話,婦人都要以為面前的女子是提前打聽好一切,故意來讨好她的了。但她很快壓下這個念頭,這位少女态度不卑不亢,明顯不是尋常人家可比。

婦人柔柔笑出來:“實不相瞞,小店的圖案十分與衆不同,我有心想要裁減幾件。”

這是被圖案吸引來的客戶,沒有過多想法,只是折服于繡藝和花紋。

孔玲珑于是也說道:“小店之前經營不景氣,所備存貨不多,但夫人要的兩身還是有的。夫人是今日第一客,布料帶回去若做的合心意,還請為小店宣傳一二。”

婦人有些驚訝她直言店面的經營不景氣,從前在這條街閑逛,也早就發現了這家暮氣沉沉的綢緞莊,和其他人一樣也沒有什麽心思進來看,想不到今天這家店煥發然一新,負責經營的這位少女也是脾性頗合她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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