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3)

話語中的怔愣和絕望幾乎彌漫席卷上來,定然是早就知道的,而他,自以為争取到了皇後的幫助,卻不過也是被蒙在鼓裏。

夙夜忽然大踏步往皇後宮裏去,就算知道他再也趕不及,他也執拗地走過去。

禦前侍衛留在這裏守着,卻不是為了看熱鬧的,他立刻上前橫刀攔住了夙夜,近乎強硬說道:“夙夜公子,娘娘讓您只能留在這裏。”

夙夜白皙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這種狂怒下的失态:“她只是一個女孩子,你們就要動用幡雲旗?”

幡雲旗一出,代表那宮殿周圍,埋伏了所有最精銳的皇家馴養的殺手,那些殺手其中一個,都能輕松對敵禦前侍衛,通常只有在宮中發生異變,或者——逼供篡位的時候,才有可能動用到。

但夙夜居然在今天的宮裏,看見了幡雲旗。

他幾乎無法再有一絲的冷靜。

“讓開!”夙夜厲聲喝制那禦前侍衛。

可禦前侍衛也很執拗,他不會被夙夜吓到,而他留在這裏,就是為了防止夙夜出現這種反應。一切都在皇後娘娘的預料之中。

夙夜不敢相信是自己把孔玲珑帶到了這種絕境,馬車裏,孔玲珑的聲音還在他的耳邊回響:“夙夜,除了你,我找不到別人可以信任。”

他就是這樣對待她的信任?

夙夜那一瞬間幾乎血沖上腦,他竟然要強硬推開那禦前侍衛,但不要說他半點武功不懂,怎麽可能撼動得了身手精妙的禦前侍衛。

禦前侍衛更是半絲都不會讓他,說出的話更如潑了一盆加了冰的水:“公子,您就算現在趕去,也什麽都來不及了。”

夙夜覺得自己魂魄都被抽離了軀體,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站在這兒,這時候天邊的太陽甚至才剛剛升起來,這才是真正的早晨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他怎麽能犯下這麽大的失誤?他怎麽會天真的覺得,這裏的人會放過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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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玲珑何其無辜,在這些人眼裏就成了懷璧有罪,必須鏟除的眼中釘。夙夜渾身都不同程度失去知覺,他覺得自己無法站在這陽光下太久,他仿佛失去了生氣。

他應該在得知消息那一刻,不要進宮,直接派手下的暗衛,将孔玲珑遠遠的送走,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她只要還在這世上好好的活着,只要她好好活着,比什麽都好……

就在這麽想的時候,夙夜的眼前,好像真的出現了玲珑的身影,就那麽在晨光裏,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夙夜眼前濕潤,玲珑,玲珑,我對不起你……

孔玲珑一直走到很近的時候,才發覺夙夜的不對勁,他臉色那麽僵硬蒼白,被陽光照的幾乎要失真了。

孔玲珑心裏一驚,不由輕輕開口道:“夙夜?”

夙夜覺得自己白日出現了幻聽,根本無法從剛才的打擊中瞬間恢複清醒。

孔玲珑這時不由更凜,她直接走過去,看到旁邊禦前侍衛一臉标準冰塊臉。問這些宮裏人估計也問不出什麽,她想着,就直接去碰了碰夙夜的手,道:“夙夜,你沒事吧?”

夙夜驟然瞪大眼,他極少有這樣風度盡失的舉動,尤其看着孔玲珑的時候,眼裏一團火幾乎要灼穿孔玲珑。

孔玲珑身子一熱一冷,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麽。

夙夜忽然伸手,兀自使力将她拽着上了馬車。然後近乎切齒地吩咐外面:“送我們出宮!”

孔玲珑因為被他拉着,進了馬車堪堪才坐定,手腕上的力道卻沒有減輕。

夙夜從前一向很有分寸,就算接觸也從來沒有弄疼過她,但孔玲珑這次卻感受到一陣幾乎被捏斷手腕的銳利疼痛。

可她什麽也沒說,擡頭想問夙夜幾句,就感到馬車一晃已經在話音落下的時候就迅速啓程了。

夙夜長臂一伸,孔玲珑就被他按進了懷裏。

臉龐撲向夙夜胸口的時候,孔玲珑幾乎心內狂跳,她方才面對皇後積攢的鎮定瞬間破功,被夙夜強力的按壓擠出了胸口最後一絲空氣。

而夙夜的手像鐵鉗一樣禁锢在她腰上,好像要把她揉碎了。

封閉的馬車裏兩人靜谧無聲,只有呼吸聲音,清晰而粗重。

孔玲珑感覺夙夜快要窒息了,她從這粗暴的動作裏感受到了夙夜傳遞的某種信息,她許久後,靠着胸膛悶聲道:“夙夜,我沒事。”

這句我沒事就像上輩子傳來的,夙夜的雙眼,此時是赤紅一片。裏面都是一圈圈血絲,只有懷中人的體溫能把他從剛才的地獄裏拉出來。

他忽然松手,卻是把孔玲珑整個拉起來,捧起她的臉,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的唇齒相依。

馬車轱辘飛奔向宮門,這次的禦前侍衛沒有跟随,只有夙夜和孔玲珑二人單獨被放走離開。

幡雲旗的确升了起來,但皇後召見了他們,卻是另一番吩咐:“那個孔家女孩子暫時不要動,本宮還要再看看。”

早前就埋伏的殺手臨時被喚回,但既然是皇後有令,所以孔玲珑安然離開了鳳宮,也沒有被找麻煩。

夙夜長久不願意松開,孔玲珑只能攀着他的肩膀,盡力不再刺激他。

這種溫柔也感染了夙夜,夙夜終于漸漸松弛了下來,肌肉也不再是那麽緊繃,只是他松開了孔玲珑,額頭卻依然緊緊抵着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孔玲珑有些怔愣,兩人額頭相抵,這麽近距離,她完全能看到夙夜臉上那種失魂落魄一樣的神情。

她心裏有一陣陌生的抽疼,是她以為永遠都不會到的感受。

她伸手撫上了夙夜的臉頰,近乎呢喃說:“夙夜?”

夙夜将臉向她手心靠了靠,好像這樣能吸取溫暖,“玲珑,我以為這輩子我都見不到陽光了。”

只要看見陽光,就會想起她,想起在這樣一個陽光的早晨,他親手推送了她去死。

孔玲珑不完全懂他話裏的意思,卻能完完全全體會到他的悲傷,她一陣酸楚,伸手抱住了夙夜後頸。

夙夜居然軟軟一滑,就那麽滑到了她胸口,他好像整個人都沒力氣了,只有孔玲珑讓他依靠。

孔玲珑靜靜地沒有作聲,她用自己手臂給夙夜帶去一點生機,剛才這男人經歷的一切,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有陽光順着馬車車廂透進來,這一輩子從睜眼那一刻起歷歷在目,她以為所有一切她都計劃好了,為了孔家粉身碎骨的結局,可好像只有此刻和她依偎的男子,成了她唯一的變數,她沒想過和他之間會有這麽多,她沒想過,此生有這樣一個人、會為了她的死去而死。

孔玲珑收緊了臂彎。

馬車裏所有的動靜此刻都好像與世隔絕,這次因為沒有宮裏那麽紮眼的人跟着,所以馬車就像普通馬車一樣,走的很自然緩慢,正好早晨街道上開始人來人往,悄無聲息混跡入一輛馬車,就好像一滴水入了海洋。

夙夜伸手探入了孔玲珑衣角內,隔住肌膚握住了她的腰,孔玲珑一下抓住他的手,搖頭:“不。”

夙夜反握住她的手,慢慢從她身上起來,幽深的雙眸就盯在孔玲珑的臉上。

孔玲珑耳側的發絲垂了下來,剛才一番混亂她也很難保證儀容,她低低說道:“這馬車不知是去哪裏的。”

夙夜捧住了她的臉,出口的聲音才柔和了下來:“他們從哪兒接你,就會把你原路送回去。”

便是孔玲珑那所宅子。

孔玲珑不由再和他對視,馬車裏有陽光卻又帶着昏暗,夙夜的臉和此時流露纏綿的神情,忽然就有點像那次……兩人也是這般昏暗中孤獨相對,但這男人亦如此刻一樣溫柔。

就連孔玲珑都不免泛起了尴尬,她往身後的座椅上縮了縮,說道:“夙夜,你還好嗎?”

夙夜沖洗握住了她的手,接着一縷光線看到她左手腕上,他剛剛用力捏住留下的痕跡,他忽然牽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溫暖幹燥的唇讓孔玲珑顫栗,但夙夜下一句就說:“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

不會再弄傷她,也不會再有今天發生的一切可怕的事。

夙夜身子前傾,兩手按住座位兩邊,将孔玲珑圈在座位上:“你說服了皇後?”

幡雲旗出動,孔玲珑還安然無恙,只可能是後來皇後又改了主意。

孔玲珑動了動唇,無聲地應了一句。

夙夜嗓音帶着說不出的暗啞:“這一切,都是我失誤了。”

錯在太相信皇後,最後卻還是讓孔玲珑獨自面對這一切。

孔玲珑也看着他:“都過去了,夙夜。”

她已經好端端走出來,說明她是賭對了,皇後放過了她,至于以後還有無窮無盡的試探,但那也是以後了。

夙夜近乎夢呓地說:“玲珑,我們再也不能分開了。”

聽說世上有一種連理,分開一片另一片就會枯萎死,他剛才已經枯萎了,只有借着她的氣息才能茍延殘喘。

(本章是讓大家重新相信愛情的一章)

☆、190章 為我配藥

宮裝華美的皇後姿容端莊地走進梁帝的寝宮中,現在梁帝很不高興:“聽說你把人放走了?”

堂堂國君哪裏還用聽說,自然是孔玲珑前腳安然無恙離開了皇宮,後腳就有無孔不入的探子彙報了梁帝。

梁帝這麽說,明顯是質問皇後。

皇後盯着梁帝,不顯一絲慌亂:“臣妾确實暫時讓她離開了,因為臣妾以為,這樣做會更好。”

帝後兩人平時相敬如賓,不見得多恩愛,但兩人的狀态絕對是天下最佳夫妻之間的模範表率。而皇後對梁帝,也沒有宮中其他女人那樣的畏首畏尾,越是坦然的态度,越證明了她跟梁帝之間的某種默契聯結。

梁帝臉色依然深沉,冷冷問:“不知皇後什麽地方覺得把人放走會更好?”

皇後直視梁帝:“第一,在當時,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聖旨并沒有被那孔玲珑放在身上,甚至她暗示了臣妾,她已經交到了一位非常可靠的人手裏,至于此人是誰,想來陛下也明白,她不會告訴臣妾。第二,這個女孩子有她的聰明,她故意混淆了臣妾的視線,将臣妾往她希望的方向引,這說明,這女孩子聰明且有手段,她一定知道被宣召進宮,是因為什麽事,而她一定為自己留好了後路,若她不能活着從宮裏離開,說不定她會冒着和我皇室魚死網破的風險。第三,也就是這女孩子想告訴臣妾的,她對朝廷沒有二心,只要她還活着,對我們就沒有威脅。”

皇後懶洋洋地說完,并沒有看見梁帝的臉色變好,相反年輕的帝王臉上有陰狠閃過:“她有手段又如何?所有和她接觸認識的人,都休想再離開皇城,滅一群賤民的口,難道朕還做不到?”

皇後凝視梁帝,似乎并不意外。她仍是淡淡說道:“陛下神威,莫說京城,就是放眼四海他們也跑不掉,只是臣妾從剛才的會面裏,不止看出了那孔玲珑的為人,也從她那裏得知了一件事,這女孩子身上,恐怕還藏了一些舊朝的秘密。”

梁帝目光一縮:“你說什麽?”

皇後幽幽道:“原本一個商戶之家,為什麽擁有太祖時期的聖旨,而這開國數百年間,居然一絲風聲都沒有透出來。臣妾還調查過孔家祖籍鹹陽,根本沒有人知道孔家家中有這種東西,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隐秘,只有孔玲珑知道,因為,她已經是孔家這一代,唯一剩下的女孩兒。”

說到唯一剩下的時候,梁帝眸中再次露出那種幽深的神色,他問皇後:“皇後怎麽就肯定,皇太祖父的聖旨,這幾百年都是在那個孔家?”

難道不能是這個叫孔玲珑的女孩子臨時得到,然後反過來狐假虎威利用皇家威嚴嗎!?這可就是妥妥的死罪。

皇後反倒更不慌不忙,說道:“陛下,您想想,太祖聖旨這麽重要的東西,如果之前、甚至是這幾百年間曾經重現于世,我們歷代的皇族密探,民間的眼線,會沒有人傳回消息嗎?而陛下登基已經快三十年,陛下這一代甚至包括父皇那一代,誰知道過這個秘密?而這樣的東西從未現世,只可能是,這麽多年間都一直藏于孔家,而孔家的人,也一直保守着這個秘密,這才有可能做到防人之口,杜絕了所有外界的傳言。”

梁帝面色陰晴不定,但其實這已經是他被皇後說服的标志,皇後優雅露出笑:“請陛下放心,臣妾一定身先士卒,為陛下擋住所有暗處的危機,只要那孔家女有一絲半點不敬之心,臣妾一定親手——送她上斷頭臺。”

——

出了宮門方隐就騎着馬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穩穩跟着,載着孔玲珑兩個人的馬車穿梭過城中街道,之後進入吉慶大街,真的就停留在孔玲珑的宅子跟前。

夙夜對這片路熟悉在心,待在馬車裏也能知道走在了哪裏,此時他終于完全落下了心。

他握着孔玲珑的手跳下馬車,那面無表情的宮廷車夫,就再次啓動馬車,沿着原路緩緩消失在他們視野,而方隐騎着馬,這時也緩緩過來。

說實話他剛才還擔心跟了一輛空的馬車,此刻親眼看到孔玲珑安然無恙,心裏才安下來。

孔玲珑想了想,讓方隐:“你現在去綢緞莊守着。”

她既然從宮裏出來,一時半刻就不會有危險,反而綢緞莊,這一天一夜,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

方隐立刻會意,一言不發驅馬離開。

孔玲珑跟夙夜進入到宅子裏,宅子裏一片空寂,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院子裏還跟走的時候一樣,不管是茯苓和玉兒,都還待在楓煙小築裏,此刻這宅子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孔玲珑覺得後背一暖,夙夜已經從後抱住了她,臉側貼上來,孔玲珑能感受到他身體裏,傳來的某種悸動。

夙夜聲音帶着隐忍,道:“玲珑,你別動,讓我抱一會。”

孔玲珑不敢動,今日的遭遇就像是兩人之間的壁壘崩塌了,他們都直面了自己的心,也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戴着厚厚的面具去對着彼此。

良久,夙夜終于克制着松手,卻是立刻背對站立,不去看孔玲珑的臉,聲音中仿佛還能聽見苦澀:“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把玉兒和茯苓都送回來。”

說着他便拔腳要往門口走,但那步伐顯得幾分慌亂和狼狽。

忽然一只柔軟的手伸過來就拉住了他胳膊,接着,是孔玲珑輕緩溫和的聲音,同樣也帶着一縷微不可聞:“夙夜……留下來吧……”

就好像是風過了境,輕輕柔柔帶着兩人都顫動的思緒,忽然不可遏止地擴大開來。

那柔軟的手成了絲線,夙夜迅速轉身,終于發現自己渾身力氣都被卸下來了。

夙夜和孔玲珑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外面天色開始垂暗了,夙夜不想吵醒身旁的姑娘,卻發現她已經同自己一樣醒了。

“玲珑?”夙夜叫了一聲。

孔玲珑的長睫就在閉合的眼睑下投出一圈暗影,她輕輕說:“你先起吧。”

夙夜的手還在被中和她緊緊纏繞,他忽然俯下身,在她耳側印了一下。孔玲珑微微一動,将臉埋入被中沒有說話。

夙夜知道他一個男人,對她多有不便,只能隔着被子擁了她一下,喉間顫動,“我馬上把玉兒她們叫來服侍你。”

孔玲珑“嗯”了一聲。

夙夜慢慢松開跟她相扣的手,卻覺得跟撕裂自己的血肉一樣。

好不容易他下來,匆匆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往床內側瞥去。

孔玲珑卻好似有感應,将自己都埋入被裏,聲音裏也帶了一點悶:“快走吧……”

若是不走,二人的尴尬都會一點點再次回來,所以哪怕夙夜的目光再灼如火,孔玲珑也只能保持這個樣子不去看他。

她太放肆了,她做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種變化是否正常。

而夙夜也是慢慢退到門邊,可以說是風度什麽的在他身上已經看不見,他握了好幾次才握住袖中的煙筒,對着半空放出了一道絢爛煙花。

那是他召集暗衛的信號,看到這焰火,楓煙小築的暗衛們就會知道可以把兩個丫頭送回來了。

夙夜在門口看到方隐,孔武有力的大俠抱着雙臂冷冷倚靠在門邊,想必已是早回來,只是沒有進入院子。又或許進過院子,只是……

夙夜有些尴尬避開方隐的注視,他頓了頓從袖子裏拿出另一只煙筒,道:“如果以後你們遇到了什麽突發情況,來不及搬救兵,就把這煙筒拉開,放到空中去。”

剛才方隐已經看到了那一道極絢爛的焰火,他混江湖多年,知道這種東西的作用,而眼前這個人拿出來的,想必也不能跟他江湖上見過的份量比。

方隐接過了煙筒,看了看上面的精致紋路。一次性使用的煙筒都要做的如此精致,這男人,他看了看夙夜。

夙夜最後深深看了宅門一眼,轉身直接融入了夜色中。

這一整天,玉兒跟茯苓都已望眼欲穿,甚至玉兒都掉了好幾次眼淚,直到看着她們的那些暗衛們,瞥見了空中的焰火,才算塵埃落定。

孔玲珑在兩個丫頭回來前,已經是簡單收拾了自己,她趴在梳妝臺上,兩個丫頭喜極而泣,圍着她心情激動。

但是兩個丫鬟,都默契地沒有問孔玲珑進宮緣由,只說能看到小姐平安,對她們比什麽都要重要。

孔玲珑看着這兩個丫頭,很多事情,不知道的情況下反而安全,尤其是這樣關系到舊朝牽扯到現在皇室的事情,兩個丫頭只怕光是聽說就得吓去半條命。

好容易玉兒抹着眼淚和茯苓走出去,孔玲珑卻在茯苓即将出門的時候,說道:“茯苓,你等一下。”

茯苓立刻就調轉腳步回來,問道:“小姐,怎麽了?”

孔玲珑看向她,茯苓剛才就覺得小姐面色比從前不對,但她只以為是小姐去了一趟宮裏,大起大落,所以神情異常。現在安靜下來,玉兒又不在身邊,茯苓就有點覺得不對味了。

而孔玲珑對她淡淡笑了一下,才道:“茯苓,我想讓你幫我配一副藥。”

配藥?茯苓立刻有點慌:“小姐受傷了嗎?在哪裏?”

孔玲珑搖搖頭,難得略顯不自在,片刻才道:“不是受傷,是你擅長的那一種藥。”

當孔玲珑說出來的時候,茯苓覺得渾身都冷熱交加,臉上陣熱陣涼,乍紅乍青,“避……避子藥?”

茯苓說出來才捂住自己的臉,然後想起這裏沒有旁人,可她那股心跳就好像要從胸間竄出來!

這時,茯苓目光定格在了孔玲珑的手臂上,露出的一截的手上,上面是許多的紅痕,她從小跟着師父在青樓,這種紅痕也見的太多了,是什麽事情之後會留下的,根本無須多猜。

茯苓臉上紅到了脖子根,慌亂地垂下目光說道:“明、明白了!奴婢這就去準備!”

說着逃也是的跑了。

天地良心,孩提時代起,茯苓就跟着師父“見多識廣”,從前看過那麽多不宜畫面,可是,唯有這一次,茯苓居然覺得自己可能要長針眼。

茯苓風一般沖到藥房,看見自己熟悉的地方才冷靜下來,避子藥。

她忽然就明白了小姐為什麽需要這個藥,心裏陡然就沉落下來,慢慢走到鍋爐旁邊,看着那鍋爐上的藥渣,大凡女子喝這種藥物,都是十分傷身,所以輕易不會有女人肯喝,除非是逼到梁山,或者那些身不由己的女人。

而小姐其實都不是,她要喝這避子藥,卻是為了旁人好。

茯苓按捺住心裏的酸湧,她不是不明白小姐心思,而她能做的,就是用她所學到的醫術,盡量少傷小姐的身。

一碗藥端過去,孔玲珑面色平靜地直接就喝完了,看到茯苓,還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沒事的。”

曾經她喝過十年的避子藥,最後吐血身死,還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現在她有選擇,而且境遇也和從前不同,今次她是自願。

孔玲珑起身關上窗戶,已經有涼風透進來:“這件事你知我知,暫時不要對人提了。”

這就說明不止自己人還是外人,都要保密。

茯苓看着孔玲珑的手腕,臉上一陣發燙,接着說道:“小姐,您還沒好好洗吧?奴婢、奴婢去給您打一桶熱水來吧?”

孔玲珑同意了,她自己剛才的确只是簡單清洗了一遍,不想讓兩個丫頭看出端倪,如今有茯苓服侍,自然是好多了。

比說茯苓好像“經驗老道”的樣子,其實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對這種事怎麽都還害臊。

服侍孔玲珑的時候,茯苓紅着臉說道:“小姐,其實奴婢有一件事沒說,那個,徐大夫的夫人、秀娘嫂嫂的不孕……奴婢當時也是用了夙夜公子給的藥。”

茯苓就覺得現在瞞着這事兒一點意義也沒有,還不如說出來省得憋着難受。

孔玲珑頓了頓,聲音裏帶着輕笑:“哦,原來是這樣。”

茯苓更害臊跺腳:“那個,奴婢不是故意不告訴小姐的。”

孔玲珑目光平靜:“不要緊,這不是什麽攸關的大事。何況你也懂得分辨輕重。”

茯苓漸漸放松下來,她大體上意會到,當初夙夜不讓她說,是那個時候,小姐對夙夜公子還很抗拒,可能夙夜公子也怕适得其反,所以選擇暗中幫兩把。

那既然現在二人已經……茯苓悄悄瞄了一眼,咳咳,那她也就不必再當做秘密一樣隐藏了。

而孔玲珑說的話也很了解她,真正茲事體大的事情,不管誰封口,茯苓都不會瞞着孔玲珑。

☆、191章 惹不起她

梁貴妃此刻豔麗容顏上盡是怨色:“你再說一次?”

嬷嬷也是冷汗淋漓而下:“娘娘,老奴已經去請了好幾次司徒大人,司徒大人都推說有事情來不了,老奴,老奴也是無能為力。”

來不了?梁貴妃戴着護甲的手指摳進了旁邊絨毯上,“他用這樣的理由糊弄本宮,真當本宮是傻子嗎!?”

嬷嬷收着冷汗,忽然說道:“娘娘不必動怒,想必,想必是因為司徒大人沒能辦成娘娘交代的事,這才不肯來見娘娘,怕惹娘娘生氣。”

就是因為這樣梁貴妃才生氣,因為孔玲珑的事讓司徒雪衣出動錦衣衛去鏟草除根,卻想不到區區一個商戶之女,錦衣衛居然都動不了。

梁貴妃簡直覺得見了鬼,她懷疑司徒雪衣根本是陽奉陰違,表面聽了她的話,卻暗地裏對那賤商放水,否則堂堂錦衣衛無功而返,簡直放在皇城就是一個笑話。

現在司徒雪衣還故作一副高深的樣子,連她都不放在眼裏了。

嬷嬷說道:“司徒、司徒大人讓老奴給貴妃娘娘帶一句話,說那孔玲珑……他惹不起、只能辜負娘娘厚意了。”

梁貴妃氣極反笑,“他惹不起一個商戶?什麽時候本宮在這皇城中,連這麽一件都辦不成了?”

嬷嬷沒敢搭話,她知道貴妃已經認定是錦衣衛沒有盡心辦事,司徒雪衣在敷衍她,這個時候說話惹怒貴妃,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梁貴妃美麗風眸中,射出一抹陰毒的光。

——

綢緞莊裏跑了兩個夥計,有一個夥計之前受過孔玲珑恩惠,看到綢緞莊再次開門營業,就硬着頭皮回來了。

但往常門庭若市的綢緞莊,現在一個客人都沒有,諸葛青雲已經開門大半天,所有人都還從店鋪門口繞行。情況,仿佛就回到了孔玲珑初到綢緞莊的時候。

還有人對孔玲珑指指點點,一個大姑娘之前被錦衣衛拖去游街,臉都丢盡了,弱者即有罪,誰也不會覺得真的無事。

但孔玲珑目不斜視,兩個丫頭也是忍耐着不出聲,耳邊聽着流言蜚語,都不想惹出事端。

但這時,一直走在後頭的方隐,忽然長臂一伸,狠狠抓向了人群中的一個男人,在那男人大驚失色下,把他拽出來,拖到了大街上。

男人驚恐道:“你們想幹什麽!?”

孔玲珑和身旁兩個丫頭都驚訝看過去,不明白方隐突然怎麽了。

方隐冷冷地看那男人:“對小姐道歉。”

那男人一臉流裏流氣,想來也不過是這街上的小混混,看到方隐一臉殺氣,已經怯了三分。

孔玲珑明白過來,看向方隐:“怎麽了。”

方隐面上隐隐怒氣:“他嚼小姐的舌根。”

兩個丫頭這時候也明白過來,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方隐這個人功力深厚,想必耳力比她們好很多,地上被拖出來這人,應該說了什麽過分的話,才讓方隐忍無可忍。

孔玲珑淡淡道:“他說了什麽。”

方隐想說什麽,最終狠狠地咬過牙,不再吱聲。

想必實在太難以啓齒,讓這幾尺漢子都郁憤難平。他早年混江湖,什麽樣三教九流都看過,卻沒想到這些人的下流話辱及了身邊人,會是這樣難以忍受。

他不說,孔玲珑也能猜到了,究竟是多難聽,才能讓方隐忍無可忍。

兩個丫頭也惡狠狠盯着地上那人,真是不知死。

可沒想到她們還沒說什麽,旁邊有圍觀的倒是開口了,十分不懷好意:“你們在大街上就濫用私行,還對平民百姓動武,逼迫別人道歉,這樣橫行霸道,真以為自己無法無天了嗎!?”

這人的話在人群中已經起了騷動,茯苓眼睛一擡,就大喝:“你嘴巴放幹淨!”

有人說道:“我們怎麽不幹淨了,剛才這人就站在我們身邊,我們倒是沒聽見他說了什麽。”

馬上有人附和:“是啊,我們可什麽都沒聽到,你們莫不是心裏有鬼吧,聽誰說話都認為不是好話。”

幾個人氣的要冒煙,與此同時,地上那人立刻眼睛一亮,臉上的驚慌退去,露出一抹竊喜。

“就是!我分明沒說什麽!”那人居然開始睜眼說瞎話。

見狀,方隐更怒,方才他若不是聽得清清楚楚,又怎麽會把這人拖出來,現在這些人居然一起狼狽為奸,人心怎麽能如此惡毒。

孔玲珑慢慢道:“方隐,算了。”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這些人要說,就算現在堵住嘴,離了這地兒該怎麽說還是會說。

方隐争這一時之氣,根本是無用之火。

可方隐無法忍受,他曾經為了自己的兄弟出生入死,龍安镖局那群人也是如此,現在讓他睜眼看着這些人羞辱孔玲珑這位大小姐,他卻連讓對方道歉也做不到,豈不是枉自為人。

方隐擡手揪起了那人的衣領,冷冷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對小姐道歉。”

那人眼看自己雙腳離地,已經又害怕起來,但他看到周圍人的臉,立時又硬氣起來:“幹什麽,你們還想屈打成招嗎?”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讨伐:“會武功就了不起嗎,練武的人就能欺負我們老百姓?”

那混子于是挑釁地看着方隐,認定方隐不敢對他如何。

孔玲珑沉默,兩個丫鬟這時看不下去,對周圍人說:“你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在這裏胡說。”

壞事傳千裏,這些人說話不費力氣,卻對她們小姐的名聲抹黑極大,真是永遠也無法低估人性的惡意,這些人有的前幾日還在綢緞莊笑語顏開,轉頭就說三道四,化成這些惡劣嘴臉。

人群中有人嘲笑道:“我們只看到你們仗勢欺人,別的倒是不曾看見。”

玉兒和茯苓雙雙變色,一時間終于理解方隐忍不了的原因。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衆差役從南面跑了過來,似乎是看見人多,以為街頭有人鬧事。

為首差役立刻喝止:“怎麽回事!圍在這裏幹什麽!?”

都說民不與官鬥,這些刁民再嘴皮厲害,看見差役們帶刀過來,也都紛紛撇清自己,站遠了一點。

但還是有人趁機煽風點火道:“官爺,你們來的正好,這裏有人動用私刑。”

差役一下子看見了被方隐提起來的人,此時方隐依然沒有放手,臉上有怒氣閃過。他其實一個指頭還沒有碰過此人,說到動用私刑,也太過了。

孔玲珑立刻道:“方隐,把人放了。”

方隐忍怒松了手,卻故意沒有控制力道,那人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摔了個狗啃。

那混混當即就不依不饒叫道:“還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王法了!”

兩個差役們上前,先冷冷盯了方隐一眼,之後看向了地上喊叫的那人。那人于是叫的更兇,抱着腿在地上打滾。

這種無賴真是看的人火從心起,方隐眼皮一跳,看起來又要忍不住出手。

片刻後,其中一個差役臉上劃過疑惑,接着,忽然眼珠一瞪地上那人:“你,是不是前段時間盜竊王員外家的那個夜賊!?”

此言一出,之前還滿地打滾撒潑的那人,頓時臉色一變,他看向差役,目光閃了閃。

另一個差役也瞬間閃過神色,擡手指着他臉道:“就是他!“

只見那人眼珠一轉,瞬間一個鯉魚打挺,再也不嫌痛了,就拔起雙腳要往人群中沖。

但差役反應更快,立刻大罵道:“快抓住他!”

外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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