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4)

有好幾個差役,聞言一哄而上,趁着那人還沒跑遠,已經把他堵住,直接繩子一捆,把他捆成了粽子。那人還要嚷嚷什麽,被官差一團棉布堵了嘴,頓時成了啞巴。

這一下變故太快,看戲的那些百姓的确看到了熱鬧,只是這熱鬧發展的方向,跟他們以為的出入有點大。

剛才的差役惡狠狠盯着那人,說道:“好你個賊子,我們官府貼了懸賞通告那麽久,居然被你躲到這兒,現在你跑不掉了,乖乖回衙門受審,把你偷過的東西都吐出來!”

誰也沒有想過官差過來,居然是抓到了一個賊,而那賊此刻滿臉驚恐,神色間更有懊悔。

差役卻沒給他機會,大手一揮:“帶走!”

浩浩蕩蕩十幾個差役,逮着一個賊人,“讓開讓開,別擋道!”說着穿過人群中走遠了。

那群看熱鬧的人此時臉上都讪讪的,覺得真是讨了個沒趣,紛紛也從街道散開,剩下兩個丫頭和方隐,臉上還有點怒氣,但也都覺得有點奇特和驚訝。

孔玲珑沒有驚訝,她的目光看向路邊一輛不起眼的灰色馬車上。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那馬車裏走下一雙靴子,一個清朗如月的男子走下來,和她深深對視。

茯苓、玉兒驚訝:“夙夜公子?”

馬車上走下的來人正是夙夜,之前誰也沒注意到這輛馬車,但似乎是起沖突之前就停在了這裏,只是想不到,馬車裏坐着人,坐的還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人。

大街上人多眼雜,幾人沒有留在門口,直接進了綢緞莊內,玉兒後知後覺問道:“原來那夥官差,是夙夜公子叫來的嗎?”

只是那麽巧,那個人居然是個盜竊的賊,正好把衆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了。

茯苓咳嗽了一聲,拉着玉兒的手,“玉兒,你陪我去看看鋪子裏新到的這匹料子,我有幾個地方要問你。”

玉兒不疑有他,就跟着茯苓去了外面看料子。雅間裏,方隐默然無聲地看了夙夜一會兒,才說道:“我去外面給小姐守門。”

之後方隐也出去了,孔玲珑看着一日未見的夙夜,問道:“我這裏只有紅梅酒,你要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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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點頭:“要。”

孔玲珑便去給他燙酒喝,雅間裏面因為是招待貴客,所以擺件小玩意兒一應俱全,孔玲珑少時就捧了燙好的酒遞給夙夜,說道:“綢緞莊來的多是女客,這酒綿柔,你未必能喝慣。”

夙夜捏住酒杯:“你這裏的,我都習慣。”

二人對望一眼,孔玲珑回到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盞清茶。

夙夜頓了頓放下酒杯,朝孔玲珑看過來:“殺一儆百,那些人不敢再說什麽了。”

孔玲珑看着杯中清茶,淡道:“我跟錦衣衛做的交易裏,有讓他們貼出告示澄清,不過現在看來,謠言是避免不了的。”

和真正的傷害比起來,謠言孔玲珑并不在意。這種東西,便是你越被影響越被動,若是直接兩耳不聞,不過只是一些噪音罷了。

夙夜卻吸口氣:“玲珑,我不會讓你平白遭受這些。”

孔玲珑沒有說什麽,她只是片刻後對夙夜一笑,道:“謝謝。”

從前孔玲珑也會說謝謝,但今次的謝謝不同,夙夜怔怔看着她的臉,若有選擇的話,……他真希望每時每刻都在她身邊。

☆、192章 舊事被挖

司徒雪衣在那逗弄金絲雀鳥,這一個月他就弄死了好幾只鳥,他用手腕上纏着的小蛇去和金貴的雀鳥鬥法,最後都是雀鳥死于蛇口,現在的這只,似乎堅持的久些,每次都能靈敏地躲避小蛇。

對于這種變态的嗜好,梁輝早就習以為常,他默不吭聲等司徒雪衣“盡興”。說道:“大人,貴妃那邊傳過話來,說孔家的事,大人若不給她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她跟大人之間的……合作,以後就不必再談了。”

在宮裏這些人,不管誰和誰,都是利益綁着利益。梁輝作為一把不被重視的刀,對司徒家和貴妃之間的彎繞不清楚,但他知道兩人勾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司徒雪衣面色上就像罩着一層假人皮冷淡:“你倒是說說,本大人要怎麽給她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梁輝頓了頓,這件事情現在誰說出去誰死,就算梁貴妃再威脅,真實的原因也不可能被她知曉。就連梁輝的錦衣衛營,當時在場的那幾個錦衣衛,梁輝垂下眼眸,都不忍去想。

司徒雪衣哂笑道:“就連你梁大人的命,還不知是怎麽保全的,不是你這十年忠心耿耿,陛下對你還有點仁慈,想必你也不會站在這裏了。”

梁輝收着冷汗,說道:“屬下感謝司徒大人的栽培。”

司徒雪衣漫不經心:“既然我這麽栽培你,難道你連自己的作用都表現不出來?”

梁輝暗暗垂下了頭,“大人放心,梁貴妃那邊,屬下去處理。”

司徒雪衣揮手:“滾吧。”

但其實真正梁輝走後,司徒雪衣就伸手進那金絲籠子,臉上陰狠,洩憤一般捏住鳥籠,瞬間将籠子擠扁,金絲鳥受到驚吓,從毀壞的籠子裏飛出來,直接撞到了牆上。

一個人影不動聲色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原來大人還會跟一只鳥置氣。”

司徒雪衣眯起眼,看向來人:“我當是誰,原來是最近朝野的紅人,劉公子。”

劉邵現在穿着三品的尨服,在廳外候了好幾個時辰,等到梁輝出去,他才被允許進來。

劉邵看着滿屋亂飛的金絲雀鳥,說道:“不敢,大人叫下官來有什麽事。”

司徒雪衣啧一聲:“當然是恭喜劉大人,聽說閣老千金現在非你不嫁,為了劉公子拒絕了好幾家名門公子的提親,看起來,劉公子入主閣老府,成為乘龍快婿已經指日可待了。”

劉邵這個人臉長得好,當初劉老夫人暗示這個孫子可堪大用的時候,司徒雪衣就知道他的野心遠勝他的祖父劉老太爺。

可劉邵臉色一點也沒有喜悅,相反還很難看,說道:“大人有話直說。”

司徒雪衣可不是會無緣無故給你戴高帽子的人,何況他這個眼高于頂,根本不可能真心誇別人。他盯着劉邵那張臉,冷笑一聲,嘴裏卻道:“劉公子之前說過,若為人上人,就得下的狠心。劉公子走到今天,也不想自己的仕途,被一個女人破壞殆盡吧?”

劉邵臉色不好看,他握着袖中的手:“恕下官不明白大人想幹什麽。說到底下官的仕途,不還是一手握在大人手裏。”

司徒雪衣看着他笑:“不僅是你,你們劉家人的命運都握在我的手裏,你能享受榮華富貴,也是我給你開恩。劉邵,你一心想做人上人的話,就得讓我高興,現在明白了嗎?”

劉邵臉色更陰暗幾分,但他低頭捏着拳,對面卻是司徒雪衣涵笑盈盈的臉。

“下官,自然明白。大人有什麽吩咐,請盡管吩咐。”

司徒雪衣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件趁手的工具:“閣老的千金如同半個公主,你要娶半個公主,憑你現在哄好了閣老千金,就以為能登堂入室。你說要是這位千金知道了你從前娶一個商戶女為妻,還被棄如敝屣,她還會不會拿你當寶貝一樣?”

劉邵臉上一寸寸露出青筋,他知道司徒雪衣會拿這件事做文章,但他想不到這個人卑鄙程度已經超過他想象。

他看着司徒雪衣:“原來大人還是為了那個孔玲珑,下官聽說大人之前就調動錦衣衛親自去抓人,大人手腕通天,對付一個小小商女,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司徒雪衣陰鸷地看了他一眼:“劉邵,別在我跟前耍你的心眼。跟你祖父比,你還太嫩了。你若是體現不出來你的價值,本司也不會扶持你這不上牆的爛泥。”

司徒雪衣掌管整個羽林衛和錦衣衛兩司,他平時能調動的權力在整座皇城大的驚人,也沒有回挑釁他的權威。

劉邵僵硬地說:“這個時候,大人為什麽不用錦衣衛,要用下官。”

他好不容易和閣老搭上了線,眼看那位剛剛及笄的千金小姐被他迷得暈頭,司徒雪衣卻要在這個時候壞他的好事,而原因,居然還是為了孔玲珑那個商戶女……

孔玲珑來到京城的事情,早就有有心的人透露給了他,但劉邵全部裝作不知,他實在不願意自己再跟那樣的人家扯上關聯,就好像白玉蒙塵,他這輩子洗都洗不幹淨。

司徒雪衣似笑非笑,目光裏卻沒有一點笑意:“劉公子,本司不動手,自然有不能動手的理由。錦衣衛同樣也不能動手,但是你卻可以,你的身份,不管暗中還是明裏,都可以随意行事,而且不會惹麻煩。”

劉邵只覺得面前有自己看不見的深坑,難堪地道:“為什麽。錦衣衛不能動,我卻能動?”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何況,這幾天劉邵已經聽到了風聲,就是孔玲珑進了錦衣衛營,卻毫發無損地出來,并且之後錦衣衛都再無人上門騷擾的事。這群錦衣衛在皇城一向是無法無天,什麽時候忌憚過誰?這樣的傳聞,讓劉邵拼了命都更不想再和孔玲珑沾關系。

司徒雪衣臉色冷了冷:“我說讓你去你就去,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要看到孔玲珑和她的孔家在京城過的如履薄冰,至于你劉邵,你聽我的,我可以給你榮華富貴,你若不聽,你這身衣服,有的是人擠破頭要穿。”

劉邵咬牙切齒,結局已經注定,他鬥不過司徒雪衣的勢力,蒼白着臉離開了司徒雪衣的宅子。

司徒雪衣拎起半死不活的雀鳥,冷冷道:“籠中鳥,能飛到哪兒去?”

——

劉邵就算對司徒雪衣再不滿,也不敢不執行他的命令。劉邵回府之後就叫來了身邊的探子,從前他避免聽到關于孔玲珑三個字的任何事情,現在卻是相反,他必須逼迫自己聽所有的細枝末節。

劉老太爺聽到風聲趕過來,“司徒叫你去幹什麽?”

劉邵冷冷灌了一口酒,冷笑:“他讓我去找孔玲珑的麻煩。”

劉老太爺的吃驚不比劉邵小,“為什麽偏偏找你,不是說他派了錦衣衛嗎?”

劉家這對祖孫都覺得,錦衣衛出馬孔家一定徹底完了,前幾天他們還為此送過一口氣。

劉邵摔了杯子,這個在外人面前總是謙謙如玉的劉家公子此刻露出本相:“我看他司徒家就是鬥不過夙夜離卿吧?那孔玲珑是夙夜離卿的老相好,能在錦衣衛營走個來回毫發無傷,肯定是托了她老相好的臉面,司徒家敗落成這個樣子,他司徒雪衣也就只能在我們面前逞威風……”

劉老太爺臉色變了幾變,還是說道:“邵兒,慎言。”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司徒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式微,如今更是呈現敗落之象,甚至早有傳聞,說遲早會被除名四大家族,到時候京城只有三足鼎立,局勢只會更加撲朔迷離。

但,那又怎麽樣,不要說四大家族,就是京城裏的貴門世家,他劉家與之相比,也是相形見绌。

劉邵心中怒火無處發洩,只能暗暗看向門口,不知在想什麽。

——

楚湘館是京城三大之一,門口單單負責迎客的美貌姑娘就有十幾個,誰家路過看到,都要走不動路,生意怎麽能不好。

之後門口來了兩個客人,一個身材纖長,扇子遮面看不清臉,另一個人高馬大,一臉冷漠,這種陣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主子帶了一個保镖。

穿紅襖的姑娘立刻走到客人面前,開始使盡青樓女子渾身解數,笑嘻嘻想把客人拉進來。

結果那姑娘覺得手裏一沉,低頭一看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在自己手裏,簡直驚掉下巴。

然後她看見那兩個客人,其中那唇紅齒白的公子對她一笑,老手的姑娘竟都有些目眩神迷。

接着那公子說道:“姑娘叫什麽名字?”

來這裏的客人大多尋歡作樂,誰還第一句話問女人的名字,那姑娘登時更受寵若驚,說道:“公子不必客氣,叫我紅月就是了。”

那年輕公子笑的更溫和幾分:“紅月姑娘,你們這裏有沒有安靜一點雅間?”

那紅月立刻點頭:“有、不知公子,想點哪位姑娘伺候?奴家立刻為公子安排。”

出手如此大方,還要雅間,肯定是沖着她們有名有姓的花魁來的。

那年輕公子放下了扇子,附耳對姑娘說了什麽。

姑娘簡直大驚失色。

年輕公子卻笑了笑,扇子敲着手心:“如何?”

姑娘臉色都有點白,看着這兩人若非斯斯文文,實在要懷疑是來砸場子的:“這位公子開玩笑了,我們……我們隽娘是不迎客的。”

楚湘館的當家女子隽娘,現在也是風韻貌美,但早已不出來迎客,也有客人不知好歹糾纏過,但隔天什麽下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還真是不知死,跑過來說什麽混賬話。

姑娘立刻道:“兩位若不是誠心來楚湘館,還是請走吧。”

這就下了逐客令,只見那保镖一樣的漢子當場拉下臉,被旁邊的年輕公子拽住了。

公子依然和氣含笑,絲毫沒有怒:“只要隽娘肯見一面,出多少銀子都使得。”

姑娘一個勁搖頭:“二位別開玩笑了,多少錢我們也……”

只覺得手心十分沉重,低頭一看,足有巴掌大的金錠子塞在她手心,姑娘簡直二度花容失色。

年輕公子循循善誘:“只需要姑娘通報一聲,別的不為難姑娘。”

只是通報,就有這麽多錢。紅腰舌頭打結,她其實在楚湘館地位一般,這些錢……甚至都夠她贖自己了。

兩個人上樓去了雅間,姑娘墊了墊手心金錠子,咬咬牙就朝一間屋子走去。

片刻之後,隽娘随着紅月的引導,來到了二樓雅間,她揮手讓紅月退下,自己便推開了面前的門。

看到桌前兩人時,隽娘淡笑不做聲,反手關了門,才搖扇子走過來:“早知是二位貴客,我可就親自去門口迎接了。”

孔玲珑摘下了帽子,露出如雲鬓發和俏麗臉龐,旁邊方隐終于不用冷着一張臉,沒想到他這個保镖第一次護送主家出行,就是被迫陪着大小姐來逛青樓,此刻方大俠的內心十分複雜。

“隽娘的生意果真是興旺。”孔玲珑說道。

隽娘搖晃着扇子,似笑非笑:“孔小姐可真是把我吓着了,何以要打扮成這樣過來?”

剛才那紅月年紀輕,眼光還不到,如果是隽娘一眼看見,必然認得出孔玲珑是女扮男裝,但縱然未見,隽娘的老辣也聽出了紅月描述中的漏洞。

孔玲珑垂下眼:“實在是最近人多眼雜,哪裏都不安全。”

隽娘噙笑:“所以小姐就挑了我這個最不安全的地方,人越多越能渾水摸魚。”

孔玲珑笑了笑:“還沒有感謝隽娘,上次給我透的消息。”

隽娘淡道:“孔小姐也付了酬勞,沒什麽謝的。”

孔玲珑有錢,她們有人,與誰做生意不是生意,若說孔玲珑為了這件事單獨來道謝,隽娘也不信。

孔玲珑慢慢說道:“之前隽娘說梁輝那個人是踏了兄弟屍骨上來的,而且梁輝無情無義,包括他視若珍寶的夫人……從前也是他兄弟的女人。”

☆、193章 結義兄弟

隽娘把孔玲珑帶到一扇窗前,将窗戶微微開了一條縫,讓孔玲珑看裏面。

裏面,梁輝正和兩個楚湘館的美人,左擁右抱好不快活。而且看樣子,他已經在這裏享受有段時間,和兩個美人調情的樣子也很是娴熟。

孔玲珑眯了眯眼:“這是?”

隽娘悠悠一笑:“這梁指揮使大人,每月總有那麽兩天是在我們這裏尋歡,他嘴巴很嚴,就是喝醉的時候,也從不會多露出一個字。”

孔玲珑淡淡地:“他不是愛妻如命嗎?”

隽娘嗤笑了一下:“男人嘛,總是嘴裏說着對一個女人深情,實際上背地裏該怎麽做還怎麽做,這京城的王孫貴族,誰的身邊沒有幾個紅粉知己。”

看隽娘的語氣早就稀松平常,孔玲珑沉默了一下,将目光從梁輝身上收回來。

身後方隐卻冷着臉,看起來并不高興。

他卻在想,如果那個男人也敢對小姐朝三暮四,他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讓那個男人付出代價不可。

孔玲珑說道:“回去吧。”

隽娘帶着二人重新來到雅間,坐定了才說道:“孔小姐,我這裏,是全京城最不安定的地方,握的秘密太多,有時難免付出代價,孔小姐花錢從我們這裏買消息,這份風險,也就轉移到了小姐身上。”

孔玲珑面色平淡:“沒有無風險的生意。”

隽娘唇齒含笑:“小姐這麽痛快的人,我不賣面子也不好,我這裏免費送小姐一個消息。”

隽娘親口,即便是免費送的消息,也必然驚人。

孔玲珑立刻看向她。

隽娘搖着手扇子,悠悠說道:“梁輝當初的結義兄弟,是跟他一起在錦衣衛任職的同鄉,當初他們被派去執行一個任務,誰順利把目标殺了,誰就可以當上錦衣衛的校尉,而梁輝利用那個兄弟的信任,讓他兄弟當誘餌把敵人引出來,但是他躲在暗處故意不增員,眼睜睜看着他兄弟被亂刀砍死,而對方也受了重傷,梁輝才跳了出來,殺了對方撿了個現成。之後他僞裝成起火的樣子,讓他的兄弟和被殺的屍首一起在火中燒成了焦炭,然後當時的功勞,當然是梁輝獨攬,之後梁輝當上了校尉,也讓他爬上今日指揮使位置搭了條天梯。”

這麽詳細的當年事簡直把梁輝的忘恩負義刻畫的淋漓盡致,但孔玲珑知道這應該不是隽娘要送給她的消息。

隽娘神秘地一笑,說道:“我要送給孔小姐的消息,就是當年這位被燒成了焦炭的結義兄弟,似乎并沒有死。”

孔玲珑一驚:“沒有死?”

隽娘慢條斯理搖着扇子:“其實當年梁輝那麽處心積慮,都是因為他的武功樣樣輸給這位兄弟,才使出這種手段,奪了校尉的位置。當年燒成焦炭的屍體,有仵作驗過,并不是那個結義兄弟的,但是據說梁輝為了堵人口耳,才下死力氣封鎖了消息。”

孔玲珑真是端沒想過這樣,她凝視隽娘,久久回不過神。

這個“送”的消息,可比她之前花大價錢買來的還要有用得多。

隽娘一笑,“殺人之仇,奪妻之恨,如果這位結義兄弟還活着,不知道會怎麽算呢?”

光是聽着,就讓人覺得痛不欲生,要是真活着,只怕還恨不得死了。

孔玲珑幽幽的:“讓人驚訝。”人性的惡真是出人意表。

隽娘說道:“還不光如此,你可知道梁輝的夫人為什麽這麽多年沒有生育嗎,就是因為當年她已經懷了孩子,得知丈夫死訊,悲傷之下小産,就傷了身體。所以嫁給梁輝之後,就再也沒有懷孕。”

這真是,孔玲珑一個女子,聽到這裏覺得胸口有氣上不來。

她慢慢搖了搖頭。原來即便是寒疾也不是與生俱來,而是經歷痛苦失去後的禍根。

孔玲珑慢慢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金絲卷邊,是京城最大票號的銀票:“這一萬兩是定金,請隽娘為我找到這位結義兄弟的下落。”

她已經聽出來,隽娘既然說是送消息,這消息必然就有九分把握是真的,否則隽娘不會把它說出來。既然如此,這消息到了她手裏,她就要加以利用。

隽娘收起了銀票,悠悠一笑:“不出一個月,定有消息。”

——

自從上次出了錦衣衛那件事,夙夜就有點不放心,所以會隔三差五讓駱從容去看看孔玲珑。

而駱從容今天帶回的消息,讓夙夜的臉皮差點沒挂住:“玲珑去青樓?”

駱從容察言觀色:“去了,女扮男裝,帶着她那個姓方的保镖,說是要去和那裏的人通消息。”

聽到自己心愛的姑娘去青樓這種地方,很難還有男人能保持平靜,他盯着駱從容:“你沒有阻止?”

駱從容如實說道:“屬下只能勸一勸,但聽不聽還在孔小姐。而且屬下還曾建議讓少主陪同她去,她也不曾同意。”

夙夜臉皮抽了一下:“你說什麽?”

駱從容顯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說道:“屬下說,如果孔小姐一定要去的話,讓少主這個男人在旁邊陪着,自是方便許多。況且少主對京城的地貌熟悉,去了也可以為孔小姐幫忙。”

夙夜看着他良久,問道:“我對京城的地貌熟悉?”

駱從容道:“少主掌管着暗衛,自然對所有地方都了如指掌。屬下是希望她能找少主幫忙。”

夙夜這次長久沒有說話,駱從容一身正氣,通身都表示着“忠心”二字。

夙夜氣息平淡說道:“駱從容,不是念在你跟我多年份上,你今天就可以從楓煙小築走了。”

駱從容一臉嚴肅:“屬下做錯了什麽?”

夙夜有心無力地揮手:“去吧。”

駱從容帶着一頭霧水離開,他反倒覺得,自從少主動了凡心,這想法是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

夙夜捏着眉心,一邊忍不住嘆口氣。

離開楚湘館,孔玲珑在一處無人注意的街角改了女子裝束,才帶着方隐重新出來。

“我想讓梁輝這個人為我所用。”她邊走邊說道。

方隐想起方才梁輝的樣子,這種有了家室還尋歡作樂的男人,他覺得根本不能信:“青樓裏那個女人都說他無情無義,這種人如何能為小姐所用?”

孔玲珑目光幽深,說道:“就是這樣的人才可以用,他能為了權勢棄道義兄弟情于不顧,就說明要收買他很容易。”

而那個還活着的“結義兄弟”就是關鍵所在。

她要拿住梁輝的軟肋,讓他從此再也沒有選擇。

回到綢緞莊,諸葛青雲輕咳了一聲:“小姐,夙夜公子在雅間等你。”

孔玲珑愣了愣,目光移向了雅間。

玉兒跟茯苓很有默契地沒有進去,反正雅間裏茶水俱全,她們也用不着伺候。

孔玲珑半晌道:“哦,知道了。”

她把手裏易容換裝的那些東西都交到玉兒手裏,伸手攏了攏鬓發,就朝雅間走過去。

她碰了碰雅間的門,然後才伸手推開來,一眼,卻并沒有看到人。

正奇怪,忽然一只手從門後面伸出,碰地一下就關上了門,還順勢把門反鎖起來。

孔玲珑一驚回過頭,夙夜的身影壓過來,兩只手按在門上把她圈住。

“你去哪兒了?”

孔玲珑看着他,眨了一下眼,道:“怎麽了?”

夙夜唇邊勾着笑,就那麽看着她。

孔玲珑頓了頓,她腳上其實還穿着男子的靴子,頭發和衣服都好變,只有靴子不能随身攜帶更換,所以,也沒什麽好瞞着的。

她說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夙夜盯着她的臉,看到女孩子一臉坦然,心頭驀地不知什麽滋味。

“你要知道什麽消息,不能找我?”他聲音還是柔了下來。

孔玲珑背後抵着門,面前是咫尺的夙夜,多少有點壓力,但還是說道:“有些小事,不值得你的暗衛出馬。”

司徒家掌管着宮裏的羽林衛和錦衣衛,但夙夜手中的暗衛,卻是遍布皇城的眼線,可以說一個是明裏的力量,一個是暗中的鐵爪,誰勝誰敗還未可知。

夙夜看她貼着門,也不向自己靠近,不由伸手,勾住了她的腰,把她帶過來:“你的事情,沒有小事。”

聲音中有難言的暗啞,而且他貼着孔玲珑的耳畔說話,溫熱的氣息就拂過她臉頰。

孔玲珑耳根溫度上升,不由尴尬起來,她伸手向推開,卻聽夙夜又道,聲音低低的:“還有,我并不曾去過那種地方。”

孔玲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她耳根更燙道:“嗯,我知道。”

夙夜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笑:“真的知道嗎?”他扣住孔玲珑腰眼的手驟然緊了緊,低下頭想碰觸她嬌豔紅唇。

孔玲珑不自在地動了一下:“外面、有人。”

上次在馬車他也是這般,孔玲珑有點後悔過早和他攤開,男人不知是否都有些如此,一旦和女子确定了親近關系,以前的謙謙君子就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可是孔玲珑一個姑娘家,就算是面對自己認定的人,也還是難免會——害羞和尴尬。

方隐硬邦邦的聲音響在門外面:“小姐,需要屬下進去伺候嗎?”

這純粹就是找茬了,要伺候也是玉兒和茯苓兩個丫頭,哪輪到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夙夜無奈苦笑,低聲對孔玲珑道:“這位方大俠是不是對我有仇。”

孔玲珑也作勢認真看着他:“坑了龍安镖局的是司徒雪衣,他對你應該沒仇。”

夙夜只好放開孔玲珑,俊臉上一片無可奈何。

孔玲珑這才提高音量:“不用了方隐。”

方隐這才漠然從門邊走開。旁邊兩個丫頭都是佩服英雄一樣看着他。

孔玲珑說道:“今日怎麽又過來了,可是有什麽事?”

夙夜剛剛平複的心緒又起來,看了看她:“沒有事就不能來看你?”

孔玲珑避開眼睛,說道:“你在京城畢竟目标太大,總來我這裏,還是不太好。”

她現在可不是什麽名聲好的人物,之前方隐在大街上險險把人揍了,還不知道他是聽見了什麽,孔玲珑也不會為難他說出來,但可以想見,這京城多方勢力,沒有幾個希望她好過的。

綢緞莊現在生意冷清,她還沒有想出來讓綢緞莊興盛的方法。

夙夜幽沉的目光看在孔玲珑臉上,不知怎麽就想起在孔宅的時候,當時一樣的流言蜚語,一樣的艱難處境,可她沒有一點為自己考慮過,好像她一個姑娘家,比他這個男人還不在乎名聲。

孔玲珑注意到夙夜眼中複雜的神色,話音一轉說道:“對了,我在楚湘館看到了梁輝。”

這個表面不茍言笑的錦衣衛指揮使,居然也是歡場中客,不得不承認看到的那一幕讓人印象深刻。

原以為梁輝的夫人多少是他軟肋,現在孔玲珑也不确定了。

夙夜見她主動把話題轉開,也不會拂逆她的心意,便接口說道:“整個錦衣衛都是司徒雪衣的馬前卒,司徒家已經有敗落之相,司徒雪衣所做的事就是和宮裏緊緊勾結,從宮裏獲得他想要的權力。”

這也是夙夜不能容他的原因,早在司徒雪衣有這個跡象的時候,夙夜就曾阻止過他,所以兩人才結下梁子,司徒雪衣暗中還對夙夜下過毒手。

但其實不止夙夜,端陽家看起來态度暧昧,其實也對司徒家的做法不齒,他們都是太祖時代崛起的鼎盛世家門閥,現在司徒家一副走狗的樣子,誰看得順眼。

說到底司徒雪衣野心太大,十年前司徒家到了他手裏,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讓司徒雪家重歸四大家族的計劃,現在拉着宮裏的勢力,維持僅剩下的一點家底。

孔玲珑問:“你想怎麽做?”

夙夜因為想到了鹹陽的事,心裏更添了一層陰霾,他說道:“等着吧,我遲早讓司徒家從四大家族裏徹底除名。”

就算是為了玲珑報仇,當初從鹹陽回到京城,他就想跟司徒雪衣魚死網破,但那時他滿心沉浸在害了玲珑和孔家的自責當中,之後又聽說玲珑病重的消息,讓他一直頹廢許久,直到最近,這顆心才又被重新出現的玲珑撫平。

☆、194章 來者不善

夙夜去見母親青禾夫人,青禾夫人這些年過的深居簡出,原本京城中認識她的人就越來越少,但每個人都不會忘記夙夜家族這一代的女家主,是個如傳說在雲端的人物。

“母親,想請你幫個忙。”夙夜笑一笑,直接對青禾夫人開口。

青禾夫人悠然剪斷手裏的花枝,“這可是奇事,卿兒還會有需要為娘幫忙的地方?”

家族大半的事情幾乎都落在這位少主肩頭,許多事情都是直接送到楓煙小築讓他處理,說到底夙夜已經是家族實際上的掌權人,握住的勢力不知多少,想做什麽事不是輕而易舉?

夙夜說道:“母親之前不是買過好幾批綢緞嗎,那些緞子也沒有見母親用過,其實最近那家綢緞莊又出了不少新樣子,母親何不讓人去看看?”

青禾夫人當然知道夙夜醉翁之意不在酒,又聽他提起綢緞,心裏一動:“那家綢緞莊?”

夙夜就知道母親還記得,青禾夫人很少出門,前段時間那麽巧就去了孔玲珑的綢緞莊,看帶回來幾匹綢緞,他覺得這實在算緣分。

青禾夫人笑一笑,目光盯着夙夜:“那不如你帶我去選幾匹新的回來?”

那些料子青禾夫人買了回來,的确還沒想起要怎麽用它,做衣裳似乎用不上,做別的又浪費。

夙夜說道:“母親若是沒空去,也可以推薦給你閨中的一些好友,母親也許久沒跟她們聚聚了吧?”

青禾夫人的閨中好友,随便拎起一個,都是跺跺腳震動京城的名門夫人,而且青禾夫人本身性情娴靜端雅,她結識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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