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7)

頭:“是民女思慮不周,陛下墨寶價值連城,豈是民女可以随意讨要,還請陛下和皇後娘娘不要怪罪。”

這時梁帝忽然開口:“取筆墨來。”

皇後一聽,就知道陛下不打算再拖延了,金口玉言承諾過的事,一幅墨寶比起其他的要求并不算過分,顯然梁帝是這麽想的。

只是,當皇帝陛下略一沉吟,信手就寫下了“恪守本分”四個字。

太監捧着這幅“墨寶”獻給孔玲珑的時候,目光滑過了一絲淡冷。而梁貴妃和其他女眷,此時都一副心照不宣的嘲笑模樣。

果然,恪守本分,連陛下都覺得這商戶女太不知好歹了吧?

而孔玲珑絲毫不覺得,雙手接過了字,就恭敬叩謝:“民女謝陛下賞賜。”

而梁帝這時看着她的目光,此女的性子故意藏起來,顯露出的不是她本來面目,可梁帝後宮三千,閱女無數,孔玲珑這樣的再藏也藏不住。平心而論,若選妃的話,他未必選這樣的女子。但她剛才應對梁貴妃的态度,梁帝一看就知道,她與貴妃之間不和。

在梁帝看來,來一次宮中就得罪了他的貴妃,比孔玲珑本身的價值有意思。

孔玲珑收起梁帝的墨寶,似乎很滿意地回到了坐席上,而梁帝幾乎立刻就借口離開了宴席。之後想也知道,得到了賞賜的衆位女眷和皇後,這場小宴基本就到頭了。

皇後也知道今天梁帝已經把孔玲珑瞧了夠,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她與衆家女眷都閑聊了一下,就散了這次小宴。來的時候千般心思,回去時候各自都懷着鬼胎,這些貴女都很不願意承認,這一次她們才成了那個商戶女的陪襯,這一場小宴,她們也就是被皇後拉來湊數的,但這也她們也不能質疑皇後什麽。

她們不能質疑,但有人能,當下人走了幹淨走,梁貴妃噙着冷笑:“皇後娘娘今日的戲,到底是給誰唱的呢?”

皇後慢慢看着她:“貴妃這是什麽意思。”

在宮裏,貴妃奈何不了皇後,皇後也不會動貴妃,這樣的局面已經好多年,兩個貴重的女人之間,沒有其他宮鬥中的硝煙,也沒有故作粉飾的太平,不鹹不淡的幾乎讓所有後宮都陷入詭異的平穩。

梁貴妃冰寒卻直接地問出來:“難道皇後覺得,這樣一個低賤出身的女子,有資格問鼎天顏?”

“貴妃原來是擔心這個。”皇後看了她一眼,“貴妃不必多心,就算孔玲珑以後進了宮,陛下對她的榮寵也一定及不上貴妃。”

Advertisement

聽到皇後四兩撥千斤的回答,梁貴妃更是冷笑:“看來皇後是真的要讓那商戶女登堂入室了?皇後莫非沒有聽到之前那些傳言,此女聲名狼藉不說,皇後如此賢惠的人,難道就不怕她抹黑了陛下聲譽?”

皇後淡淡說道:“貴妃還是太多心,既然說了是傳言,那就不足以盡信。至于陛下的聲譽,一個商戶女而已,哪有那樣的能量,能抹黑了陛下?”

梁貴妃見皇後油鹽不進,也是懶得再費口舌,她冷哼一聲離開。

她攔不住皇後去“賢惠”,而皇後和梁帝之間達成了什麽交易她也無從去知,既然如此她就做她貴妃的本分,不管那商戶女有沒有機會進宮,她都有的是辦法送人難堪。

在這宮裏面,只要不對上皇後,她梁貴妃從來都勝券在握。

——

孔玲珑跟茯苓離開之後直接被引向宮門口方向,茯苓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自家小姐的幾個對視,也充分暴露了她這種心理。

引路的太監到了前面忽然停下來了,有些詫異地看着攔在路前的女人。

孔玲珑一眼看到,前方站着的,居然就是那位青禾夫人。

太監恭恭敬敬行了禮:“夫人怎麽也在此處?”

按理說這位夫人的身份,該被留在皇後或者什麽人的身邊,好好敘一番話。而皇後宴席散了之後,也确實留了,只不過沒能把人留下來。

青禾夫人這時對那太監道:“我正好也出宮,公公就把孔小姐交給我吧。”

這哪還有什麽不願意,太監立時受寵若驚道:“怎好讓夫人引路?”

但青禾夫人面帶微笑,說話柔和,幾句就把太監打發走了。

而孔玲珑也看到對方身旁,也只帶了一個丫鬟,排場甚至不如今天來的任何一位貴女,這位讓帝後都尊敬的夫人,似乎真是個很低調的人。

青禾夫人的目光看過來,孔玲珑也不傻,立刻道:“夫人可是有何事?”

這位夫人從剛才宴席上為她診脈,孔玲珑就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她也不知道這預感從何而來。

青禾夫人向她走過來,面上依然帶着那種淡淡的笑,看了孔玲珑片刻之後,就說道:“孔小姐,我想再為你診一次脈,不知是否可以?”

萬沒想到這位夫人等在這路上,居然是想要再次為孔玲珑診一次脈,包括茯苓在內都震驚了,瞬間她心提起來,方才在宴上的時候這夫人沒有拆穿小姐,難道目的就是等着現在用這個把柄來威脅小姐做什麽?

而孔玲珑看着青禾夫人,卻覺得對方的地位和身份,都不會是做出事後來威脅的事,那麽這個要求,到底是為什麽?

說到底,她只是個商女,連席間那些貴門千金都瞧不上她,這位青禾夫人,為什麽要單獨留下來等她,還要為她診脈?

而此時,青禾夫人也沒有催促,只是耐心等孔玲珑接受,或者拒絕。

是的,孔玲珑覺得即使拒絕,這位夫人好像也沒打算為難她。只是,越是這樣沒有理由,孔玲珑反而連拒絕的話也說不出。

片刻後,孔玲珑問了一句:“為何夫人要為民女再次診脈呢?”

青禾夫人說道:“因為有一些事,我想确定一下。”

孔玲珑再次頓了頓,那廂青禾夫人已經伸出一只手,含笑着:“就當我剛才幫你的酬勞,如何?”

這句話比剛才還難拒絕,青禾夫人直接把宴上的事點了出來,也在表明她的确是故意幫的孔玲珑。

孔玲珑躊躇之後,終于伸出手:“有勞夫人。”

無論如何,她有了這次的幫助才得以帶着茯苓脫身,而對方只是想診脈,于她而言毫無損失。

而青禾夫人這一次,診脈要仔細的多,時間要長的多,茯苓在旁邊跟着提高了心。

半晌,主仆二人都看到青禾夫人眼睑動了一下,之後,青禾夫人終于收回手,輕嘆一聲:“你并不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孔玲珑再次頓了頓,她覺得這句問話好像藏着深意,但她的确無法回答。青禾夫人的身份,在帝後二人的尊敬中就能窺見一斑,但這位夫人如此問話,顯然還有更深的意思。

這意思孔玲珑一時半會實在體會不出來。

青禾夫人一笑:“我已經差不多确定了,還要謝謝你肯讓我再診一次。”

對方的态度平和甚至稱得上是溫柔,這位讓帝後都尊敬的夫人的地位顯然高不可攀,卻能放下身段和她們這些商女打交道,甚至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還幫了她們一把。

但,僅僅這些已經讓孔玲珑有些覺得不妥,她看了看青禾夫人,卻發現這位夫人已是神色如常,笑着領她們出了宮門口,算是兌現了承諾。

直到坐上馬車那一刻,孔玲珑都有些不安,茯苓也不安,但她直接問道:“這位夫人會不會轉頭再告訴皇後,說小姐的病是裝的?”

畢竟以這位夫人的地位,雖然當時幫了她們,但是如果事後再把真相說出來,一樣會取信皇後,那她們今日這一番,等于又白忙了。

可孔玲珑搖頭,她雖然擔心,但是還真一點沒有擔心過這個:“以這位夫人的身份,已經不需要做這種事了。”

這種兩面三刀的角色,定然不是剛才那位夫人會扮演的。而她既然在帝後面前已經幫了孔玲珑圓謊,若後期再自己把謊話戳破,再怎麽都會帶累她自己的名聲,而帝後兩個那種尊敬顯然不是裝模作樣的,那就說明這夫人有值得尊敬的地方,這種背後害人的手段不會用。

但孔玲珑這廂想了那麽多,只有青禾夫人那一句:“你并不知道我是誰,對不對?”真正讓孔玲珑懸起了心。

診脈能診出來的無非就是身體,而孔玲珑知道自己沒有什麽疾病,這位夫人要第二次為她診脈,那就不是在診病,除了不是診病,她孔玲珑的身體還有什麽需要被診脈的?

下了馬車,回到綢緞莊的第一件事,甚至來不及回答玉兒幾個關于宮裏的問話,孔玲珑直接叫來了諸葛青雲,問他,青禾夫人是誰?

諸葛青雲看着少當家,青禾夫人身份特殊,少于人前露面,話題度也遠低于別的貴門夫人。

但再怎麽樣諸葛青雲還是知道的。

他輕輕說道:“青禾夫人是現任夙夜家族的家主,也是四大家主人中,唯一的女人。是,夙夜少主的母親。”

最後一句話輕輕的,但份量還是在。孔玲珑那一瞬間的頭腦,是嗡的一下的,她能猜測的出,讓皇帝都讓步的人肯定不多,身份之高必是京中貴門,而四大家族當然是其中最貴的,只是在當時她沒法确認,也沒法用自己胡亂的猜測,去真的拒絕一個連帝後都要尊敬的人。

所以她伸了手了,卻沒想到這一伸手,終于把什麽秘密都伸出去了。

青禾夫人那一句嘆息“你并不知道我是誰”,在此時顯得尤為的意味深長。

(表揚掌閱那位絕頂聰明的小夥伴!就知道你們猜的出!)

☆、200章 你知道嗎

夙夜含笑地來到宅中,看見母親青禾夫人已經從宮裏回來,就笑道:“多年沒有入宮,母親還習慣嗎?”

而青禾夫人轉過身,看到兒子的那一刻神色也略含微妙。

而夙夜因為心情不錯,竟沒有發覺這細微的表情,端詳着母親的衣着幽幽說:“許久沒見母親這樣盛裝打扮,真的是懷念。”

青禾夫人雖然年逾四十,但論起樣貌身段,依然大梁是少見這樣的美人。但自從孀居至今,幾乎再無人見過她薄施粉黛的樣子,今日母親的裝扮,很顯然把夙夜帶入了過往回憶。

只可惜,此時此刻的青禾夫人,居然沒有心情陪着兒子回憶往昔。

她走上前,拉了夙夜的手坐到旁邊的桌子上,就露出輕柔的笑:“上次讓我撺掇勤太妃和東陵夫人去買綢緞,這次是進宮,下次你還要什麽?”

夙夜看了看母親的臉,不由嘴角微勾:“母親難道生氣了?”

青禾夫人故意看着他不做聲。

夙夜雖然兩次請求,都沒有明說是為什麽,但不要說青禾夫人這般聰明,就單單說一句知子莫若母,就足夠看出點端倪。

夙夜其實也沒有誠心要隐瞞,此刻看到母親神情,他就輕微一笑,因為之前他就在找方法如何和盤托出此事,只是一直沒有好的由頭,既然現在一切都走到這一步,他決定也順勢說出來。

“母親見到玲珑了嗎?”夙夜目光一眨不眨看着青禾夫人道。

青禾夫人意味深長:“稱呼都這麽親近了,所以就算為了她?”

夙夜含笑點點頭。

青禾夫人看他眼角眉峰的神情,就知道他已是完全付出一顆心的模樣,沒有保留,甚至用這樣不怕別人追究的明顯手段去幫助那個叫孔玲珑的姑娘。

“你現在這個樣子,跟你父親倒是很像。”青禾夫人緩緩說道。

一樣的情種,夙夜家族裏每一代男人,是不是都是情種。

夙夜看着她:“母親?”

卻見青禾夫人依舊柔和帶笑的樣子,揶揄了一句:“你自己在這裏一頭熱,萬一人家姑娘對你沒有意思呢?”

夙夜不禁笑起來:“這母親不用擔心,我知道……玲珑她對我是一樣的。”

一個男人再傻也不至于連女子是不是對他有意都感覺不到。

青禾夫人故意“哦”了一聲,伸手去倒桌上的茶:“你們從什麽時候,便是你一年前自鹹陽回來?”

夙夜索性說道:“那味千機草,便是我從鹹陽孔家的鋪子尋到……母親,我覺得真是一種緣分。”

看着兒子的神色,青禾夫人的手頓了頓,怔然道:“原來如此。你該不會是為了報恩?”

夙夜這會正色說:“一開始或許是,但現在,我對玲珑是認真的。”

一句認真,就已經足夠說明許多。青禾夫人看着手中的茶壺,慢慢放下,淡淡露出一笑說:“她呢,也從那時對你有了意思?”

夙夜神色頓了頓,接着露出不自在:“這個,母親怕是要問玲珑才能知曉。”

青禾夫人看着他:“大半年前,你突然意志消沉,也是因為她?”

那會兒正是夙夜得知孔玲珑“重病”的時候,他驟然間情緒大變,身為母親的青禾夫人怎麽會不知曉。

夙夜便苦笑道:“那個時候,我聽聞她在鹹陽生了重病,還……久治不愈。我曾想無論如何回去鹹陽,沒有想到,在那之前我又收到消息,說她忽然痊愈了。”

青禾夫人目光微動,“她病了多久?”

夙夜搖頭:“聽人說是半年吧,具體兒子也不曾再知道。”

青禾夫人問:“這次見面,你沒有問過她嗎?”

夙夜又苦笑一下:“問了,但玲珑她不願意說,兒子也不想逼她。”

青禾夫人看着他,這個兒子知己守禮,但就是有些太過了,男人有時候不需要君子,“那這麽久了,你給她把過脈嗎?”

“不曾,” 夙夜這次是真的怔了怔,“母親為何這麽問?”

青禾夫人瞧着他,夙夜也是慢慢神色凝了起來。

“母親想說什麽?”夙夜問。

青禾夫人卻搖着頭,道:“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和那玲珑姑娘,到了什麽程度?”

夙夜俊雅的臉色都多出了一抹暗紅,他自然知道母親什麽意思,更是沒料到母親為何問的這麽直白,而他這麽久之所以沒有提到這一點,也是因為,他和玲珑之間的那一次,實在不算是什麽愉快經歷……

但夙夜下一刻就狠狠把自己從這種狀态裏拽了出來,甚至換上蒼白的臉:“母親能否告訴我,為什麽問這個?”

依然是知子莫若母,夙夜沒有說,但青禾夫人已然從他的反應知道了一切。這一瞬間,青禾夫人心裏和夙夜一樣複雜。

她沒有質問夙夜為什麽做出那種事,這些也早已不是主要的,憑着她對自己兒子的了解,自然知道他不是亂來的人,即便面對心愛的女子也依然把持得住最後底線,既然事情發生了,這中間自然有着別的原因。

“卿兒,”青禾夫人目光柔和而嘆息,“你是男人,和女人發生了那種事,你就沒有想過別的嗎?”

夙夜此時的反應,用如遭雷擊也不過分,他盯着母親的臉,很想從那張臉孔上再看出點什麽,但青禾夫人暗示到這種地步,他要是還不能明白,也就不是他了。

夙夜放在桌上的指尖在輕輕顫抖,“她,玲珑她還是,第一次……”

說明他不是沒有想過,但身負的醫術,反而成了他的掣肘,讓他排除了這樣極小的概率。

青禾夫人微嘆:“女子第一次的确很難受孕,但那只是很難,并不是絕對,何況看你的樣子,你對她的感情怕是早已很深吧?”

隐晦的說出來,男人面對心愛之人很難把持,若已經發展到那樣的地步,就是平素再君子的人,也會幹柴烈火。

夙夜此刻的臉已經完全雪白一片,而他從頭到腳更是冰冷起來,“母親……确定嗎?”

青禾夫人的醫術,沒有人比夙夜更清楚,他問這句話,也就像在水裏抓住浮草一般。

而青禾夫人怎不明白他的心情,只是嘆息一聲:“卿兒,這件事,你還是自己親手确定吧。”

但凡夙夜真的把過孔玲珑的脈,他現在就不會這般倉皇。

女人懷過孕,和不曾懷孕的脈象,有着天壤之別,身為醫術傳家的夙夜一族,斷不至于連這點都診斷不出。

只是一個有心要掩藏,一個不曾往那邊想,竟是如此錯過不知。

可以說青禾夫人都是一個意外,這一切意外的促成,或許也可以說是冥冥中的天意,讓這兩個孩子終究要面對彼此的天意。

夙夜不僅身體冰冷,連心裏都是冷的,他看着面前母親的臉,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保持住一點神智,他從母親的話裏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如果,他和玲珑之間真的有過一個孩子,那現在,孩子呢?

而母親讓他自己去确認,這一确認,又會确認出什麽?

青禾夫人似乎喊了兩聲“卿兒”,但都沒有反應,她擔憂地看着兒子的臉,最終卻也只是嘆息一聲。其實她能做的也只有到此為止,終究怎麽樣,依然是夙夜和那玲珑之間的事。

——

夙夜坐着馬車來到綢緞莊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誰都沒有想到他這個時候還會來。

從面上看,兩個丫頭只是覺得今天的夙夜公子看起來比平時嚴肅些,他來到雅間,沒有看見孔玲珑的身影。

開口的時候語氣依然算得溫和,“玉兒,你們小姐呢?”

平常孔玲珑都會在綢緞莊,怎麽偏巧今天不在。

茯苓忙說道:“小姐今天去城郊視察鋪子了,還沒回來呢。”

夙夜淡淡應了一聲,也沒有露出喜怒,卻是道:“那我在這裏等等她。”

說着就在桌邊坐下來。

茯苓和玉兒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卻都不約而同有點緊張。

鋪子很快到關門的時間,孔玲珑自然沒回來,而夙夜也就在桌邊,一杯杯喝着水,甚至玉兒想給他換一壺新燙的,他都拒絕了。

看到玉兒夙夜就很自然想起,因為之前他看出過玉兒對他态度似乎變得不同,但只是那一段時間後,玉兒就好像又恢複了謹小慎微,這一切現在解釋起來當然就容易了。

至于玲珑,是有兩次,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卻很不自然避開了。他以為她還在抗拒自己,可是實際上,他之後觸碰她手腕之外的其他地方,她并沒有表示出對他的過度疏遠。

這一些,他原本都應該感覺異常。

他把手裏的杯子放到桌上,發出輕微的碰觸,玉兒這時說道:“夙夜公子,不然您明天再來吧,小姐沒準還在路上呢。”

夙夜慢慢看着她,嘴角卻是露出一個淡笑:“不要緊,我随你們去宅子裏等她。”

店鋪關門,還有宅子,她總要回去地方住。

就連玉兒都尴尬起來,她指望茯苓救場,茯苓也不知道說什麽,而看到夙夜公子唇邊淡笑,似乎和往常一般無二的樣子,但她心裏早已打起了鼓。

只是看起來一樣而已,夙夜現在雖然在笑,但那笑容,全無到達眼底。

茯苓一推玉兒,對夙夜說道:“那公子我們先回宅子吧!”

茯苓比玉兒會看臉色,夙夜公子這種身份的人,平時可以對她們溫和,但他決定做什麽事的時候,自有他的威壓下來,可能玉兒跟着孔玲珑,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夙夜,但不代表她就能現在拒絕夙夜。

于是夙夜和兩個丫頭,一起乘着車回了宅子,這時候已經是天色漸暗了。

到了宅子裏,兩個丫頭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是茯苓上前,笑問了一句:“公子應該留下用飯吧,不知公子可有忌口的,我讓廚房準備。”

而夙夜看了她一眼:“随便就好。”

萬事就怕一個“随便”二字,茯苓尴尬一笑,退了下去。和玉兒一碰頭,說道:“夙夜公子只想等小姐回來,吃什麽他怕是真不在意。”

兩個丫頭各懷心思,眼看天色很快全黑了,夙夜坐在廳中,一動不動并無焦躁。

這次玉兒硬着頭皮,“公子,也許小姐趕不及回來,直接就歇在城郊了吧?”

夙夜沒有說什麽,他只是慢慢又喝了一杯水。

就這麽個動作,茯苓把玉兒暗自拉了過來。就是玉兒粗神經,這時都有點冒雞皮疙瘩,夙夜公子生氣了?

真的是生氣了嗎?她還沒有見過夙夜公子生氣的樣子!

而夙夜此時一言不發,沒有對兩個丫頭露出什麽怒色,但氣氛莫名地就冷了許多,平時夙夜公子周身是帶着溫和暖意,誰都能感受到,現在,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全都是寒涼之意。

半晌,他終于淡淡說話,“今夜不回,她總會回來,我在這裏等。“

我在這裏等……這句話就好像刺針一樣,讓兩個丫頭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在難堪的沉默之中,還是茯苓羹果斷一些,上前說道:“夙夜公子,奴婢去街上看看,也許小姐已經在路上了,奴婢正好去迎一迎。”

夙夜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你告訴她,我等她。”好像根本沒聽出她話裏的漏洞。

茯苓從未這麽心虛,連忙點了點頭,就沖玉兒使眼色,她一走玉兒更絕望,她可從來沒單獨面對過這也的夙夜公子,周身冷意,怎麽感覺,和那個司徒雪衣都有點像?

玉兒阻止了驚吓自己,她很知道茯苓去“街上”是幹什麽的。

“玉兒。”結果就在這時,夙夜的聲音傳過來。

聽着這清清冷冷的聲音叫自己,玉兒登時一激靈,結巴道:“夙夜公子,有什麽吩咐嗎?”

夙夜看着她,淡淡道:“這半年,你都跟在你家小姐身邊嗎?”

實在是玉兒對半年這個時間太敏感了,她刷的白了臉,自己吓自己,都覺得夙夜問這話頗有深意。

而夙夜看到玉兒的臉色,眸中深處竟然流露出一絲幽深的笑。

兩人各懷驚吓等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也可能就是度日如年,門口傳來了一陣清晰的馬車聲。

茯苓故意地一聲清咳:“公子,小姐回來了。”

玉兒覺得聽到了天籁那般美妙,不管小姐和夙夜公子之間有什麽,她們丫鬟實在是面對不了啊……

這種事,還是應該交給小姐和公子本人。

而随着一聲之後,茯苓才探頭進來,之後,孔玲珑好方隐也出現在了門外。

孔玲珑依然是一身簡衣,身後方隐面無表情,茯苓則是欲蓋彌彰說道:“小姐果然就在半路上,奴婢剛出去就迎到了小姐。”

沒人管她這句話,孔玲珑進門之後,夙夜和她就目光交融在一起。

而茯苓說完也發現了自己的多餘,把所有話都就此收回了肚子。孔玲珑這時說道:“天色不早,你們都先回房休息吧。”

茯苓立刻推了推玉兒,然後警告地看了看方隐,桑兒慢慢消失在了院子。

每個人回了房間都各自關好門,安靜的把自己當做家具,讓院子裏頃刻間陷入靜谧。

孔玲珑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臉上從沒出現過的幽冷神情,嘴唇動了動,說道:“吃飯了嗎?”

(親們,因為我明天就要做個手術,之前也是在為手術做準備,所以偶爾會沒有及時更新,希望親們可以諒解。)

☆、201章 我們拜堂

夜色中夙夜的神色似乎多了一抹似笑非笑,熟悉他的人,一定不覺得是個好兆頭。

他直接朝孔玲珑走了過來,到了跟前之後,手立刻一伸想牽孔玲珑的手。

但他快,孔玲珑也更快,是下意識一避。

夙夜眼神更幽深了一些:“怎麽了玲珑,怕什麽嗎?”

孔玲珑也瞧着他,“夙夜,你怎麽了?”

他怎麽了?聽到這個問題,夙夜幾乎覺得自己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們已經近在彼此眼前,哪怕黑暗裏,也能辨清對方的神情,而孔玲珑面色上,是一種難言的鎮定。

或許,她知道有這一天,或許,她知道說什麽都改變不了既成的現實,所以面對的時候也早就做好了這副銅牆鐵壁的表情。

而夙夜已經伸手,牢牢拿住了她的手腕,這次再也沒給她留餘地。

孔玲珑掙了兩下,掙不開,也就不掙了。

而且夙夜雖然在把脈,他的手,卻是微微顫抖的。這是大夫的大忌,如果把脈時候手都不穩,自然很難做出準确診斷。

而夙夜就這麽顫着指尖,慢慢地把孔玲珑的脈象從上到下地扣了一遍。

到後面他幾乎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手,穩穩地捏在脈門心上,但就是太穩了,這一下幾乎掐進孔玲珑血肉裏。

這麽不體貼,幾乎不是夙夜的性格,可這時候他就是這麽有些兇狠地扣壓住孔玲珑的脈。

良久,孔玲珑才垂着眼,有些低低地道:“夙夜,你……傷到我了。”

他畢竟是個男人,這般扣緊她,而且越來越不節制,孔玲珑也似乎整條手臂都被他拗斷。

而夙夜就這麽盯着她,黑暗中的眼睛卻好像兩團火,他霍然一用力,扣着她的手腕直接拉向自己,“玲珑,你知道我也傷了嗎?”

孔玲珑剛剛接觸他幽深的眸子,就感覺他冰涼的手貼過來,幾乎讓她一個激靈。

“玲珑,告訴我,你得了什麽病?”夙夜近乎呢喃在她耳邊。

其實只有孔玲珑這樣貼金,她幾乎能聽得出這聲音裏的一種祈求。

夙夜邊說,溫熱的呼吸幾乎蕩在孔玲珑臉上,因為二人貼的近,仿佛就能把秘密彼此分享一樣。

孔玲珑慢慢地避開眼睛:“你不是說,不會問這些嗎?”

他曾說不會勉強她做任何事,說任何話,他選擇用這種方式來體貼她,她也就這樣利用他的容讓來裝傻下去。

夙夜一把拗過孔玲珑自己的臉,逼她面對自己:“青禾夫人是我的母親,你知道嗎?”

哪怕到了現在,他也不敢多麽狠地對她,甚至也不敢真傷了她,在他心中她如珠如寶,京城重逢,他真的以為這是他們永遠避不開的緣分。他以為,她對他的心思,也早已和他一樣了。

這一切,到了今天,都無法讓夙夜相信他只是自作動情,自己在她這裏,還是個需要隔着心扉才能僞裝的對象。

天下有比這更痛苦的嗎?

而夙夜此時偏偏一笑:“玲珑,十月懷胎,這就是你瞞着我的‘病’?”

孔玲珑被他箍住了腰無法呼吸,而夙夜此時話語中的壓抑也讓她胸間仿佛捂住一樣透不過氣。她一只手撐着他的肩,才完整說出一句話:“夙夜,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夙夜看着她:“我就在聽你說,玲珑。”

夜風好像讓兩人都一瞬間清醒了些,孔玲珑凝視他,其實她忽然發現沒有辦法用一個有效言辭告訴夙夜,因為她發現,也許她不管說什麽,最終都不可避免傷害到這個男人。

她從未如此這樣擔心過,兩世為人,不曾有人這樣讓她瞻前顧後顧慮過,或許,她的躲藏,就是在避免這樣一天到來。

“夙夜,你還記得,我們那天說好的嗎?”避重就輕,孔玲珑只好轉過頭,不去看男人的眼睛。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夙夜都刻在腦子裏,那天孔玲珑自然說過,出了這個門,今日的事只當從未發生。

夙夜笑的凄然:“你是提醒我,你遵守着當日說過的話,而我,卻反悔了?”

孔玲珑片刻無言,當日的事對每個人都是意外,她也沒有立場去指責夙夜。

夙夜說道:“玲珑,若你過得好,我不會打擾你,不會讓我自己的存在成為你的負累,但現在,……你是覺得我成了你的負累嗎?”

孔玲珑根本說不出話來。

“玲珑,除此之外,我不記得我還答應過你什麽。”這番話說完,夙夜的神情已經完全鎮定下來。“玲珑,孩子呢,不要再試圖騙我,我知道孩子,你生下來了。”

他不需要仔細再去診脈,只需要憑着對面前姑娘的了解,他就知道,她不會放棄那個孩子。

這一連串的話不符合夙夜平時的循循善誘風格,也讓孔玲珑神色驟然複雜起來,她在街上被茯苓找到就覺得不好,可她還是低估了面對夙夜所受的壓力。

“夙夜,這個孩子……他跟你沒有關系。”終究她還是說了這句傷人的話出來。

夙夜瞅着她:“玲珑,你說這樣的話,是在作踐你自己,還是在作踐我?”

和他沒有關系的孩子?這可能嗎?除了他,她豈又會有別的男人?為了讓他放棄,她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

夙夜氣息在她耳畔:“玲珑,你是覺得我不會傷心嗎?”

孔玲珑身子僵硬,傷心嗎,從他闖進她的生命裏,這個男人就成了一個意外,他過于溫柔強大,讓她忽視了他也會有凡塵男人的喜怒哀樂,是他在她面前掩飾的好,還是她真的太忽視他?

孔玲珑忽然踮起腳尖,下意識碰了碰男人近在咫尺的唇色。

夙夜周身一個僵硬,緊跟着就握緊她的腰,二人唇齒交纏了起來,短暫而熱切的吻似乎讓二人之間的堡壘破裂,孔玲珑最終靠在他肩頭沉默,夙夜身上的棱角也收了起來。

接着夙夜将孔玲珑一抱,二人已是朝着房間走去。

于是夜色沉默,幾個裝作聽壁角的丫鬟也幹咳一聲,覺得約莫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了。

總之安撫夙夜公子,有小姐一個人就夠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