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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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在晨光中醒過來,懷中的軟玉溫香有些像一場夢,直到他看見旁邊的姑娘已經在穿衣裳。
見他醒的不是時候,孔玲珑用衣裳遮住還露出的肩頭,尴尬着:“你也醒了?”
夙夜卻從她肩頭坐起,伸手握住了她的香肩,“你又準備去哪裏?”
他目光順着她肩頭看着她身體,這是一副已經變為女人的身體,他該是多遲鈍,在他上一次與她親近的時候,竟然毫無察覺,倘若這一切是他自己發現,是不是又會不一樣。
孔玲珑見他目光,用衣裳又徒勞遮了一把,說道:“該叫熱水來了。”
夙夜張手抱住她的身子,接着卻又按在了她的脈門,目光幽深:“上一次,你是不是吃了藥?”
他與她的相愛,第一次或許是意外促成,可前不久他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斷沒想到孔玲珑卻會去吃那樣的藥。
這一夜消解的怒氣,似乎又冒了出來。
孔玲珑這時卻推開他的手,半晌道:“你知道我不能由着這種事再發生,夙夜,我沒有那種權力。”
夙夜身子僵硬,他一下捏住她的手:“什麽叫沒有這種權力,我愛你玲珑。”
有些啞地說出這句話,這輩子與心愛的女子之間有孩子,怎麽還會不能夠有權力。如果連這樣的權力都沒有,他夙夜離卿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玲珑,嫁給我。”夙夜摟緊了懷中女孩子,似乎還在擔心重蹈那一次的覆轍。
孔玲珑垂眸,半晌才道:“我有一樣東西想給你。”
夙夜還未說及,孔玲珑已經下了床,從床頭的一個櫃中,取出了一個錦盒,錦盒中的,是一個發繩編成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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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看到這個發結就怔住了。
孔玲珑來到他身邊,擡眸安靜看着他:“這是你第二次離開那晚我編的,你若是願意……就收了這個。”
夙夜幾乎登時顫抖:“玲珑?”他當然知道這發結是什麽意思,而且是他與玲珑的發結。
都說結發夫妻……結發則為夫妻。
而孔玲珑見他沒有反對,已經走過來,将那個發結扣在了他的手腕,一邊打了個同心叩。
夙夜反手抓住她的手,就在剛才他還在擔心,而此刻,他滿心幾乎都被這發結填滿了。
孔玲珑臉上劃過一抹神色,甚至有些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嬌态,她看着夙夜,“你就是我孔玲珑這輩子認定的丈夫。”
她說的緩慢,但是看着夙夜的眼睛,則知她沒有半分假意的勉強。如果她兩輩子都遇不到這樣真心相待的人,那今番讓她遇到,就是老天給她的眷顧。
夙夜忽然伸手,将孔玲珑整個人圈在了懷裏。“玲珑,你可是認真的?”
孔玲珑只是将手心按在了那個發結上,并沒有出聲。
夙夜緊了緊她,“好,……我們此刻起就是夫妻。”
而他們甚至有了孩子,這麽長久的分離,難道不是對彼此的一場漫長折磨?
夙夜袖中打了個信號出去,這連續兩日宅子都被四面八方的暗衛滲透,猶如銅牆鐵壁。而這兩天玉兒和茯苓也沒有得到近身孔玲珑的機會,只那方寸屋子,始終靜悄悄閉着門,但是每晚卻有暗衛送熱水進去,第二天甚至還送了一些紅燭進去。
這兩天時間,他們拜了堂,沒有父母奉茶,只有一方屋子的安靜天地。
處在他們這樣的身份和地位,一句我愛你,根本沒辦法隔絕所有阻礙。
“夙夜,我不能如你所想的那樣嫁給你,但我心裏,你就是我的丈夫。這點并不會改變。”
玲珑這樣說的時候,夙夜甚至不知道用什麽心情聽完的。但他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火氣,面對玲珑的話,他甚至只有一種陌生的無力。
她說,你是我的丈夫,你是我認定的人。
夙夜兩天後離開這裏,許多人也沒有辦法從他臉上發現喜或怒這兩種情緒,他就好像平平靜靜地來了一趟,但正因為無法讓人相信,才讓人加倍地猜測和驚疑。
而玉兒她們指望從小姐臉上發現什麽,卻發現小姐也是一樣,沒有流露過多情緒,好像這兩日只是像平常那麽過來了。
青禾夫人闊別兩日,終于又見到了兒子,見兒子的臉色,她就把宅子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我們拜堂了。”夙夜看着母親,“可是我們還沒有成親。”
拜堂了,但卻成不了親。
他沒有三媒六聘,她也沒有穿上紅嫁衣被擡進他的洞房,他們之間什麽儀式都沒有,非要說的話,只有一個私定終身。
青禾夫人從兒子平靜的臉上看見了答案,她的聲音細細柔和:“卿兒,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了。”
會拜堂,說明孩子的事已經在兩人間坦誠,但他們走不到一起,至少今時今日,這個孩子依然只能是個禁忌。
夙夜看着青禾夫人:“母親尚不知道,那一次在鹹陽,是司徒雪衣奉了密旨要取兒子的命,是玲珑壞了他的計劃,他為了報複玲珑,才給玲珑吃了錦衣衛司逼供女子的淫毒,若不與男人在一起,玲珑就會死。而玲珑能逃過一劫,是因為我在。”
青禾夫人溫和地看着夙夜:“她不告訴你後來孩子的事,也是希望你不再對她的事有任何負疚。”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不管當時如何緊迫,夙夜和心愛的姑娘有了關系,就一定會對此負責。而那位玲珑居然也一樣的固執,選擇自己隐瞞一切。
夙夜捏住了發結,沉冷道:“母親,我要司徒家從京城永遠消失。”
這是他和玲珑之間不幸的源頭,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如果司徒雪衣和錦衣衛做事不是那般絕,他跟玲珑都不必走到今天這麽逼仄。
“卿兒,”青禾夫人看着他,“母親希望感情沒有燒壞你的腦子,要知道現在踏錯一步,你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很多出格的行為,也僅僅只能在之前。
“她現在不僅僅是你的玲珑,她還是擁有舊朝聖旨、被皇帝和整個宮廷盯住的特殊存在。”
現在已經不是夙夜和司徒的對峙,而是夙夜一旦表露态度,司徒雪衣一定會不顧一切攪和煽動皇族,共同挺起矛頭來對付夙夜,到時候就不是孔玲珑一個女子的問題,她會被硬生生推出去成為箭靶。
夙夜猛地攥着手;“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青禾夫人愈加溫和地道:“所以你才更需要深思熟慮一番。”
夙夜家男人,不缺腦子,更不能被無能的感情左右頭腦。因為腦子才是解決一切困境的辦法。
(非常非常感謝大家的等待和體諒,瓦的手術做的很成功,目前在恢複期,現在每天有固定時間可以碼字,應該不會再耽誤更新,總之愛你們寶貝,你們都是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202章 恨難消解
“半年前,那孔家開的一間镖局,因為肆掠官銀,被通緝下獄,總镖頭現在還在等候處斬。”司徒雪衣慢條斯理,嘴裏說的卻都是樁樁大罪。
但是今天梁帝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皺眉道:“就這個?”
以孔家這種家底,鋪子的數量多如牛毛,偶爾只是一間镖局出問題,并不能代表什麽。
司徒雪衣于是看了眼梁帝:“臣是覺得,這種時候,那孔家女子不知道避嫌,還跑來京城大出風頭,這樣的心思,怕是不單純。”
況且還帶着舊朝之物出現,以這位帝王平日的多疑,孔玲珑怎麽都該兇多吉少。
然而。
“不過是個姑娘,能翻出什麽大浪。”梁帝臉上的神色極為冷淡。
司徒雪衣是什麽人,立刻眯起了眼,片刻說道:“陛下說的是,陛下是覺得,此女已經不足懼了?”
這樣的态度,可與梁帝之前大不同。
梁帝似笑非笑看了眼司徒雪衣:“愛卿的意見呢,似乎對這個孔家的姑娘有些成見?”
司徒雪衣立刻一笑:“陛下言重了,微臣怎麽會有成見。”
梁帝道:“既然如此,若沒別的事說,愛卿先退下吧。”
低下頭後,司徒雪衣眼底浮現陰霾,能讓梁帝突然之間改主意,不再咄咄逼着孔玲珑,定然是中間出了什麽變故。
司徒雪衣沒有出宮,轉了一個彎之後,就去了按理說宮中外臣的禁地——後宮。
梁貴妃宮裏的人看見那一身飛魚服,首先就膽寒了一下,每個人都裝作不知情,默默退守到了宮外面。
“娘娘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司徒雪衣看着美人榻上的梁貴妃。
梁貴妃鳳眸中發出寒涼:“你若是來看本宮笑話,就可以走了。”
司徒雪衣淡淡的:“臣下與娘娘是一條繩結的人,看娘娘的笑話,難道不是在看我自己的笑話?”
梁貴妃臉上閃動着寒光:“你也不用在本宮面前裝,之前本宮使人去請你,尚且請不動你,今日你又來作甚?”
司徒雪衣看着她:“那孔家的女人,對陛下使了什麽手段?”
讓梁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前一天還在讓他錦衣衛徹查孔家,今日就想綿綿化骨掌徹底揭開。
梁貴妃臉上劃過一抹嘲諷:“這個你應該去問皇後,來問本宮,卻是你問錯了。”
司徒雪衣目光一閃:“娘娘是說這都是皇後做的?”
這位四大家族出身的國母,在後宮中一向神秘雍容的樣子,可只要是人就有弱點。
梁貴妃涼涼地笑着:“賢惠聰慧的皇後向陛下進言,與其為難一個商戶女子,讓人看着堂堂皇宮引人笑話,不如将該女子沖入後宮,成為陛下寵妃。美事一樁之後,還能彰顯陛下的心胸。瞧瞧除了皇後以外,後宮還有哪個女子能想出這種點子?”
真是換個角度,她要是梁帝,她都要為這個主意動心。
況且那孔玲珑的姿色,呵呵。
司徒雪衣眸中的精光幾乎滲入出來,他還真的是萬沒想到這種發展,但随後他就遏制不住地狂笑起來。
雖然宮中已經沒有多餘耳目在,但他此刻這番狂态幾乎讓梁貴妃都心生厭惡,她戒備地看着司徒雪衣:“你發甚麽瘋?”
司徒雪衣卻只是看着梁貴妃:“娘娘,您不必擔心壓不了皇後一頭,皇後居然敢提出這種主意,簡直是白白給娘娘送機會了。”
梁貴妃眸中閃着精光:“你什麽意思?”
她在宮中多年,自然想要壓過皇後,要不是看這樣的機會越來越渺小,她也不會輕易肯放棄。
司徒雪衣幽冷的眸子亮起來:“看來即使是皇後,對那孔玲珑的了解也不過爾爾。她以為那孔玲珑,就會乖乖成為後宮的一個妃子嗎?”
梁貴妃也盯着他,冷笑道:“莫非你以為,這後宮數千妃嫔,每一個都是自己願意?這天下,只要是陛下要的,什麽女人能拒絕?”
皇宮大臣尚且不能,何況一個無根基的浮萍商女。梁帝肯給她妃位,已經是她幾世修的,她還有餘地拒絕?
司徒雪衣臉上那一抹譏削已經更深:“那若是她根本沒資格入宮呢?”
梁貴妃更是冷漠:“只要陛下願意,就是路邊乞丐都能為妃,你以為商戶女就會造成什麽阻礙?”
以孔玲珑的身份,當然不足以和王族公卿相比,但這些在皇帝眼裏又算得什麽。
司徒雪衣嘴角有毒蛇滑過:“臣下說的可不是這個。”
梁貴妃皺眉,“那你在說什麽?”
司徒雪衣神色清幽,慢慢地連梁貴妃都察覺什麽,悚然心驚:“你是說她已經不是完璧?”
入宮女子,除了身份一樣限制以外,更重要的是身家清白,完璧之身是重中之重,普天之下斷沒有皇妃不是完璧的道理,這可比皇妃出身不夠高,甚至出身下賤要嚴重的多。
司徒雪衣眉峰微動,慢慢拂過一個淡冷之笑:“所以臣才說,娘娘不必為此憂心。”
但梁貴妃已經沉浸在震驚中,她看着司徒雪衣:“你怎麽會知道?是誰?”
之前的确流傳過有關孔玲珑那商戶女不貞,又是和皇上的大臣有染,但就連梁貴妃都能分辨這些都是無稽之言,若那孔玲珑真這般胡來,斷不可能在京城站穩腳跟。
那現在突然間得知的這個消息,又是怎麽回事?
司徒雪衣眸深幽碎:“是不是真的,娘娘有千百個法子可以知曉。總之孔玲珑想入宮,無異癡人說夢。”
這句話就好像把之前在梁帝面前的怨毒給吐出來了,這個商戶女的運氣比他以為的要好,能到的了京城,在他眼皮底下亮出爪子,但既然她想走到入宮這一步,就只能說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聽說她從前有一個婚約的對象、莫非是?”梁貴妃眸光閃爍。
而司徒雪衣嗤了一聲:“自然不會是那個廢物。”
“司徒!”梁貴妃沉下了臉。“本宮問你,她的姘夫是誰?”
能給皇帝戴綠帽子,即便現在她還沒有成為後宮的人,但只要皇帝入了眼的女人,哪一個例外。這個商戶女的膽子,可真是奇大了。
司徒雪衣卻沒打算正面回答,涼笑道:“怕是娘娘未必想知道。”
梁貴妃眸中精光更甚,那就說明此人非富即貴,越是如此,越能激起梁帝和那未知人之間的波折。“本宮不怕擔着後果,還是說你怕了?”梁貴妃冷冷的,“又或者,司徒你不過是在本宮面前虛張聲勢一番?”
司徒雪衣讪笑:“娘娘這激将法不必再用了,那孔玲珑究竟為什麽有這樣的膽子,就算娘娘不過問,只是在旁邊看着皇後去安排,也不過是遲早了。”
梁貴妃看着他:“你告訴了本宮這個消息,現在卻只希望本宮作壁上觀?”
司徒雪衣幽柔地說:“這種時候,娘娘何必上趕着惹得一身腥,既然現在難得是皇後娘娘主動為您開路,這件事,誰點破都不好,娘娘點破了有朝一日就是娘娘的過錯,但若是皇後自己來戳破,一切可就與娘娘毫無關聯了。娘娘只要做好自己的貴妃,這時候守着本分就是極好的。”
後宮女人,就是梁貴妃也等不來皇後親自給她開道,而現如今想讓孔玲珑入宮為妃,卻偏偏就是皇後的主意。
梁貴妃目光再三幾遍,最終和司徒雪衣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孔玲珑竟然不是完璧,這簡直是上天送下來的一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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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知道這個把柄的,現在還不僅僅是梁貴妃。
青禾夫人看着夙夜:“有件事,你必須先知道。”
夙夜看着青禾夫人:“母親?”
宴會上所有的一切,除了皇後貴妃,最為旁觀的青禾夫人也全程看在了眼裏。她看到了皇後暗中的安排,也看到了梁帝對孔玲珑流露出的意思。
應該說,帝後之間的刀劍,才是現在懸在頭頂的最要緊威脅。
“陛下想對玲珑?”夙夜幾乎震驚不能形容。居然是梁帝,小宴的目的,是皇後故意為梁帝鋪的一個路?
青禾夫人平靜看着他:“我之前提醒過你,不要讓感情,支配你的腦子。”
夙夜收住自己的情緒,過于低沉的聲音卻暴露了他:“怎麽會這樣?”
青禾夫人目光轉到虛空一邊,微微一嘆:“以我對皇後的了解,這樣兵不血刃的方式很是她的手段。原本——這也是最好的一個方式,坦白說,倘若你們之間,沒有這一種關系。那玲珑成為後宮的妃子,就是目前解決方法中最不傷筋動骨,也最柔和的。連我,都未必想到這麽好的法子。”
但現在一切不一樣了,孔玲珑入不了宮,而阻礙,就是她的親兒子。
看的出夙夜剛剛恢複沒多少的臉色又是一片冷寒,但這次青禾夫人也安慰不了他,至少這個發現,讓他和孔玲珑之間再次多了天塹,來自皇帝的阻礙,顯然要比所謂的司徒雪衣要大的多。
而司徒雪衣,更是掌握了這個致命的一點。
青禾夫人雍容了幾十年的臉上出現了肅殺,夙夜則是陰寒開口:“玲珑不是他們随意擺布的棋子,不管他們想怎麽對玲珑,我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什麽入宮,即便他和玲珑之間從未有可能,他也不相信這個堅強不認命的女孩子會入宮,宮廷,那是絕命地,不是他的玲珑會去的地方。
“司徒雪衣現在一定已經知道了。”青禾夫人幽幽地開口,“如果我是你的敵人,就會把這一次當做最好對付你的機會。”
也是能一舉讓夙夜和孔玲珑都不能再翻身的大好時機,這種情況下,除非司徒雪衣是傻子,才會不知道利用。
夙夜冷冷對外叫了一聲:“駱從容!”
青禾夫人說道:“現在阻止皇後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如果你對皇後坦白,一樣是暴露了你們之間的關系。你們從此就會被陛下和其他人看做是早就勾連在一起,只是隐瞞的目的會被更多人曲解成不可告人。卿兒,這是你希望的?”
這就是夙夜家族當代女家主,寥寥數語分析就可以切中要害,夙夜捏緊了手,下一刻深吸口氣,才幽幽說道:“母親提醒的是,您放心,玲珑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至于司徒雪衣想借此要挾,——就怕他也沒機會取得陛下的信任了。”
青禾夫人目光柔緩:“司徒家現在靠的就是這份信任,你若能從根本上斬草除根,自然一勞永逸。”
司徒家敗落已成定局,只不過司徒雪衣更瘋狗一點,咬住了梁帝的權柄不放,原本夙夜的性格随波逐流,不會對司徒家造成什麽威脅,可誰讓世事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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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緞莊裏面,兩天的時間并沒有間斷生意。除了當家大小姐兩天沒在雅間壓陣,其他的生意該火爆還是火爆。
卻有一個送信的一直徘徊,直到重又看見玉兒等熟悉面孔,才敢上前詢問一二。
一聽說傳信來的人是東郊鐵鋪,玉兒的神色就訝異起來。
于是半刻也不敢停歇,就去回禀了孔玲珑。
“小姐,那荊無常問我們……打算怎麽幫他報仇?”檢查好門窗,玉兒才敢說出來。
孔玲珑看起來淡淡攏了一下袖子,卻是把發結遮住,說道:“報仇的方法有很多,想必梁輝現在就是死,也平不了荊無常心裏的怒氣。”
人死當然容易,可之前被奪走的一切呢,仇人若是真眼一閉死了,怕是這恨還要更難消解。
“所以小姐的意思?”
孔玲珑手指清幽滑過薄紙:“問他,拔出錦衣衛,奪回曾經想要的,讓梁輝嘗試和他一樣的被人追殺抓捕的滋味,他願不願意付出這個代價?”
報仇就應該這般,痛快淋漓才是消解毒瘤的最好方式。如果不想下半生都活在醒不過來的噩夢裏,報仇的時候就不能手軟。
(手術還是很消耗身體的,下午打了吊針,能感到身體比平時虛弱,大家也要注意平時鍛煉,身體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203章 在商言商
而雙方都忌憚的時候,拼的就是誰動作快。
徐大夫因為秀娘的懷胎月份越來越大,百善莊又忙不開,他曾幾次遞來信,希望孔玲珑能再次坐館百善莊。
尤其是三天前百善莊來了有一個難纏的客人,想讓醫館的大夫跟随出診,甚至點了非要孔玲珑親自去。
大夫出診很正常,可是對方非要刁難,要找醫館大小姐,這就仗勢欺人了。
何況孔玲珑不是專業的大夫,這一點解釋之後,對方卻根本不聽,依然只要孔玲珑去出診。
連續三天這群人帶着家丁威逼利誘,把徐大夫逼得無招可想。
“論起醫術,徐大夫比小姐老道,那個要求小姐去出診的人,明顯是不安好心。”茯苓說道。
玉兒居然都有些習以為常:“咱們來了這麽久,有幾個是對咱們安了好心的?”
面對徐大夫的求助,孔玲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她讓茯苓拿上了藥箱:“我們過去看看。”
不管上門來的是不是真有病要治,起碼茯苓能讓對方原形畢現。
到了百善莊徐大夫已經等着了,只是如今的百善莊和綢緞莊的情景相似,“名聲在外”,小醫館門前早就門庭若市。
孔玲珑一在醫館出現,立刻就引起了門口客人的騷動。現在的孔玲珑早就不是深閨人未識的女兒家,不管是她備受争議的身份還是來歷,以及和錦衣衛杠上被游街,最後又被送回來,請進宮成了皇後的貴客,哪一樣都夠她在如今的京城名聲響徹。
而引起這麽多騷亂的女子居然還生的美,這簡直是明珠上又添了一層光芒,茯苓只能盡力為小姐抵抗住這些不懷好意的眼神和注視。
進門之後,徐大夫立刻吩咐夥計把緊了門,這才把孔玲珑帶去後堂。
然而當後堂的門簾掀開,露出裏面的人時,跟來的玉兒兩個還是吓了一跳。
孔玲珑冷眼看着劉邵:“又是你?”
劉邵渾身上下就差寫着倨傲兩個字,站在那裏看着孔玲珑也沒有像樣表情。徐大夫在一旁尴尬地解釋:“劉公子,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等候多時,可惜見到劉家的人哪裏是什麽愉快的經歷。
“這次又想幹什麽?”孔玲珑當機立斷問他,連迂回都省了。
玉兒也警惕起來,這位劉公子之前去綢緞莊對着她們“恐吓”了一通,還沒算完,現在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劉邵則下意識譏諷:“這就是你醫館的待客之道?讓客人空等這麽久,上來就是質問。”
徐大夫這時對孔玲珑使了個眼色:“劉府的老太爺病重,劉公子希望小姐能上門,為老太爺診治。”
關于劉家跟孔家的事徐大夫只是聽說,這也是第一回見傳說中的另一號角色,在他眼裏單看劉邵外表自然也當得起一表人才,可是他跟小姐那些恩怨真是說都說不清楚。
劉老太爺?
就連孔玲珑都心內動了動,但她面上清冷:“哦?劉老太爺病了?劉公子卻找上我們,這玩笑開大了吧?”
劉邵冷冷道:“孔玲珑,我現在是好意請你,你不要敬酒不吃。不要以為現在這家醫館有了名氣,別人就動不了它,我劉家想讓你醫館關門,照樣有的是法子。”
當然有的是法子,随便“治死”幾個人,栽贓賴幾個罪名,京城第一鋪也得關門。
孔玲珑也冷冷看着他:“劉公子這個‘好意請’,可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劉邵則扭過頭:“馬車就在外面,現在帶上藥箱跟我去,我不想說第二次。”
玉兒道:“小姐不能去!誰知道有沒有詐?”
這劉邵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最近突然開始露臉,鬼知道他們劉家又打什麽主意。
劉邵嘴角微微一勾,“怕什麽?我劉家在這京城怎麽也是有頭臉的人物,難道還會擄走你們不給交代?”
這句“有頭臉的人物”可真讓人不由得惡寒一陣,而孔玲珑已經推開玉兒攔在身前的手,冷漠盯着劉邵:“我跟你去。”
玉兒又急又擔心,可孔玲珑已經不避諱地跟劉邵來到後門,看到那裏停着的一輛車。
玉兒這時忽然想起什麽,氣勢洶洶說道:“劉邵,你不要忘了你的命當初是誰救的,你想對小姐恩将仇報?”
有時候玉兒這丫頭真的是無知者無畏,孔玲珑“救”劉邵那一次,怎麽都不是能光明正大拿出來說的,而劉邵本人,恐怕也恨不得早早忘了才好。
果然劉邵臉色一瞬間陰的能滴水,他連僅剩的一點客氣都沒有,直接拽着孔玲珑把她拖上馬車。
一路上劉邵都一副寒霜的樣子,孔玲珑忽然幽幽地一笑:“劉公子尊貴的命被我救了,你覺得很恥辱?”
也對,她畢竟是他們劉家看也看不上的商門女眷,被退婚打臉之後,還要逼不得已被她再救一次,想必高傲的劉公子心裏,不僅不會因此感激,還更憎恨她。
劉邵難得睨了她一眼:“孔玲珑,你自以為是的性子,是時候該收收了。”
馬車果然就在劉宅停下,看這深宅大院,就是劉家在京城的居所。沒有劉家祖宅龐大,可是劉家祖孫兩個就擁有這樣一處産業,只能說劉家所有吸來的血,都用來供養京城這兩人了。
對于經歷過上一輩子孔玲珑一點都不會意外,劉家這對祖孫,就是劉家這棵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大樹的唯二兩根支柱。
為了讓這兩根支柱顯得好看,劉家祖宅已經快要被吸光了。可惜的是上輩子有她孔家産業墊進去,這一輩子就不知道劉家還拿什麽墊了。
“确定老太爺見了我,病情不會更加重?”孔玲珑輕描淡寫,卻故意咬着病情二字。
顯然她也不覺得劉老太爺會真病。
劉邵冷哼一聲,卻是說出一句:“孔玲珑,你以為若不是祖父想見你,我會費這麽大周章把你帶來?”
這番坦然到讓孔玲珑一怔,緊接着劉邵竟然直接進了裏屋,裏面傳來他冷沉的聲音:“祖父。”
孔玲珑立即緊了緊手裏的藥箱,踏進了裏間。
兩個丫鬟卻被攔下來,正要說什麽,孔玲珑已經道:“沒事,你們在這等我。”
人已經到了劉宅內,想做什麽早就由不得她們,她也想看看劉邵打的什麽算盤。
而屋內的情形讓孔玲珑吃驚,劉老太爺居然真是躺在床上,而且屋子內,還有殘餘的藥渣氣味沒有散,莫非還是真病?
孔玲珑再次向裏走去,劉邵坐在床邊,看着她的神情更冷淡了。
劉老太爺瘦了,但他陰森的臉色沒變,靠在枕頭上凝視着孔玲珑,“孔小姐,我這把老骨頭傷不了你,你不用站的那麽遠。”
孔玲珑雖然進來了,卻不可能毫無戒備,此刻聽劉老太爺這樣說,她也只是略微動一動腳步。
“老太爺看起來,剛剛吃過藥。”空氣中藥味是新鮮的,在她來之前,劉老太爺很顯然已經看過了病,也吃過了該吃的藥。
劉邵冷冷看着她:“孔玲珑,你不是喜歡做生意嗎,敢不敢跟我劉家做一次?”
孔玲珑的目光慢慢從劉老太爺的身上,移到了劉邵身上:“哦?劉公子想跟我做什麽生意?”
孔玲珑雖然還不能望聞問切,但劉老太爺應該只是巧合的這兩天受了點風寒,而她恰巧被用這個借口“請了來”。
劉老太爺直接從床榻邊坐了起來,目光冷電一樣掃過來:“孔小姐,我們兩家的恩怨就不必再提了。之前你的确不計前嫌救了一次邵兒,這點我們劉家不會忘。老夫今天避人耳目請你過來,正是想把這個人情還上。”
這祖孫兩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人驚奇,孔玲珑承認她都有點跟不過來了:“老太爺要還人情?”
這簡直比聽見太陽打西邊出還要稀奇。
而劉邵剛才一路上陰陽怪氣的态度,可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他願意承受這個人情的樣子。
劉老太爺直接道:“邵兒,東西拿出來。”
劉邵衣袖一展,面帶諷色從袖中拿出了一樣東西,在孔玲珑面前展開。
孔玲珑掃了一眼,釋奴文書。
“孔小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劉老太爺冷冷看過來,“你來京城的目的,便是為了龍安镖局的總镖頭,趙卓英吧?”
孔玲珑直接和劉老太爺目光對視,這已經不僅僅是驚訝了。
劉老太爺聲音森冷:“孔小姐勇氣可嘉,敢孤身上京城救人。都怪我劉家有眼無珠,以前從沒發現孔小姐如此烈性女子。”
孔玲珑不動聲色,某種意義上,劉老太爺比劉邵還要不可信,因為劉邵所有的狠毒,都是被劉老太爺教出來的。
劉老太爺說這些話想表明什麽?想說他其實什麽都在掌握嗎?那又有什麽奇怪,劉家和司徒雪衣的錦衣衛狼狽為奸,龍安镖局就是坑在了錦衣衛手裏,劉家祖孫知道這些內情,又有什麽好稀奇?
而生意場上,如果你不知道對手想幹什麽,也就不要讓對方知道自己想什麽。
劉老太爺盯着孔玲珑的眼:“孔小姐幾個月引起陛下皇後貴妃的注意,可要想因此就把人救出來,也太天真了。”
孔玲珑終于牽動一抹笑出來,透明而淡:“老太爺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懂。”
劉老太爺的目光更厲了幾分:“孔小姐大可以繼續這麽戒備,不過老夫醜話說在前頭,那趙卓英再過兩三月可就要問斬了,他橫豎只是你們孔家的人,死了老夫也不可惜。老夫不過是看在邵兒這條命的面子,才會把孔小姐請到這裏來說話。”
孔玲珑看着劉老太爺,前世今生她都沒有相信過這個老頭,何況他現在拿出劉邵當人情招牌,以劉家的薄情,她就是救了劉邵十次,也不會換來一次感激。
“不如老太爺繼續說下去。”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孔玲珑選擇繼續聽。“老太爺是打算去找錦衣衛,洗脫趙總镖頭的罪名,把他從死牢裏放出來?”
劉老太爺冷眸看着她:“孔小姐當不至于是這麽天真。有幾個進了死牢的人,還能活着被放出來?”
孔玲珑說道:“老太爺說的不錯,自古死牢有進無出,趙卓英罪名已定,現在就是錦衣衛親自放人也放不出來。”
劉老